她与乔培的关系,从未瞒过任何人。难怪,她前脚从乔培处得了消息离开,后脚就有人那么巧的找上门来“碰瓷”了。这本就是夏知旗意识到武斌戈有问题之后,布下的一个局。

至于这猜测是否是她多心,自然就问问萧祁了。在林紫苏看来,夏知旗实在没有对付她的理由,特别是这般费尽心机。

“可是我多疑了?”当时林紫苏是这般问的,萧祁听了她的话却是眉头紧皱,半响才缓缓摇头,“绝不是你多想了,反而是我疏忽了。夏知旗可是睿王的人,他一言一行都当与睿王联系起来。”

“你是说,睿王要杀我?”林紫苏扬眉,这假设也太过于吓人了吧。若是说靖王为了顺顺利利娶亲,派人杀她这个青梅竹马,她倒是信。可是睿王杀她,图什么呢?

萧祁却是摇头,“睿王不见得会直接下了杀你的命令,不过却又利用你给靖王的婚事添些麻烦的意思。”他说着眼神复杂地看了林紫苏一眼,略微迟疑。“靖王与你…若是传来你被杀的消息,我相信靖王定然不可能安坐立安城靖王府中!”

靖王一旦因为林紫苏的死而心神失守,自然会给睿王、太子,甚至是今上一个对付他的机会。

立安城中朝局不稳,朝中各部、兵力分割在几人手中,而靖王手中最为让人垂涎的就是先皇遗留给他的两万长风军。这两万长风军,不要说是太子或者睿王了,就连今上都虎视眈眈。

至于林紫苏在靖王心中的地位…

萧祁看了一眼林紫苏,并未再多做解释。

“我猜想,十有八、九夏知旗会在我们离开衢州之后动手。”他道:“咱们要早作准备才是。”

萧祁虽未深说下去,林紫苏却也猜测得七七八八,夏知旗对她下手的关键也就呼之欲出了。如今见萧祁错开这话题,只当他是因为与靖王的私交,不欲她深究自己被靖王牵连到有性命之危。

“明日还请萧大人多准备一艘船,既然夏知旗的目标是我,我家中四位兄长就不必跟着了,免得混乱之中出了危险。回去之后,我难免不好与家中长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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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金戈之声渐渐弱了下去,林紫苏偶尔还能听到落水之声,等下面一片安静之后,她才听到一阵上来的脚步声。

“你倒是…”萧祁蹲下来,歪头看着桌下老老实实盘腿而坐的林紫苏,“听话!”

“事关性命,我自然要老老实实才好,难不成还要爬出去当箭靶子?”林紫苏指了指甲板上的箭矢,笑着学着萧祁的样子歪头看过去,“下面都处理好了?”

“好了,出来吧。”萧祁伸手,林紫苏松开盘着的腿搭手过去,借着力气从桌下出来,看着桌面上明晃晃的两支箭矢,扬眉凑过去看了一眼,见那箭矢之上竟然还有倒刺,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声:“多大仇啊!”还好她老实躲在桌底,不然中了这么一箭,不死也要伤筋动骨去了半条命。

她不过是嘟囔一声,回头就看向萧祁,“可有人受伤?”

萧祁身上有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她自然不会忽视。不过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仔细看过,确认他身上没有伤。只是,之前下面打得那般热闹,就算人手充足,怕是冲突起来刀剑无眼也会有人受伤的。

她不过问了一声,就拉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药箱,“带我去看看吧。”

“下面还在清理…”萧祁拦住林紫苏,“你就再这里等着,伤者一会儿就送过来。”下面血流成河,还有几具对方留下的尸体,实在不适合林紫苏这样的姑娘看。他道:“我上来就是看一下,只怕你受了惊吓。既然你无事,我就让他们送重伤的弟兄上来。”

既然知道会有一战,船上自然是备了大夫。只是论医术,自然是林紫苏高出几筹,船上重伤的人自然是送来她这才萧祁才放心。

这些人是为了保护她而受伤,林紫苏自然不会拒绝。下面是什么情形萧祁不说,林紫苏也有所猜测,因此并未坚持非要亲自下去。正如萧祁所说,若是她受了惊吓,下手不准那就是庸医害命了。

幸运的是船上人手早有准备,纵然有几个重伤的人,也在止血之后性命无忧,更不会落下残疾伴随终身。这一切忙完,江面上就气了梦梦水雾,转眼竟然是到了凌晨时分,遥遥朝着东方看去,天空微微发亮。

林紫苏舒展了下四肢,酸楚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过了片刻,这才收了动作回头看向上来的萧祁。

“可还有伤者?”

“其他的不过是小伤,有随船的大夫处理就足够了。”他说,神色略有迟疑,就露出笑容,“我已经吩咐人烧了热水,你回去洗漱一番就休息吧。”

林紫苏原本想趁机问问可有抓到夏知旗,如今看萧祁只字不提只让她回去休息,只好作罢。前半夜的小心提防,后半夜的劳心劳力,中间还受了惊吓,此时放松下来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想着现在精力不足,等睡醒再追问也是一样的。

而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船舱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热闹的人声。林紫苏翻身下床,匆匆套上外衫就直接拉开门。门一打开,本来隔绝的声音就愈发的清晰了,是林垐在大呼小叫。

他们追上来了?!

林紫苏见不是出了事,就又重新关上门,洗漱整理一番这才重新出去。

船厅之内,林域四人正围着萧祁说话,而林紫苏这才看出昨夜一场战,在这船上留下了多少的痕迹。她暗暗惊心,手摸着一旁被砍了一个大大豁口的门柱停下了脚步。

萧祁正被几人围着说得不耐烦,转头见林紫苏起身双眼顿时一亮,起身走到她跟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道:“你可休息好了?还是他们吵到你了?”

“睡了许久,也该起身了。”林紫苏回神笑了下,看萧祁身后跟着一连串的人就对着领头的林域笑了笑,“大哥放心,我没事。”

林域皱眉看着她,半响才松了一口气道:“下次若是再这般骗我,我定然是要告诉婶母的!”当初林紫苏寻他想办法拖延住林垐、林壑、林墟三人之时,可未曾提到过会遭到这般攻击。看看船上留下的痕迹,还有船上未曾散去的血腥味道,当时他心中就凉了。

一直以为林紫苏知道轻重,谁知道竟然会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上骗他!

还说什么想要单独问问萧祁有关她父亲之事!他真是长了一个猪脑子,这才会轻易信了林紫苏的话!

林紫苏心知林域定然恼火,也不好开口劝说,只伸手扶着额头,身子微微一晃,一副精力不足的样子。

“小心!”萧祁和林域连忙伸手一左一右扶了过去。两人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萧祁这才缓缓收了手,转身吩咐人去准备热茶,又上了早点,这才过去道:“你睡到此时,怕是饿了。等吃了早点,再休息一下才好。”

林紫苏摇头,“无妨的,只是刚刚船晃了一下没站稳。”她本来就是装病,怎么可能静下心来休息。林垐几个不知情的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就又问起了昨夜清醒,林域见林紫苏眉头微皱,明显是头疼的症状,只一声叱呵,道:“刚刚萧大人说得不够清楚吗,还要再问紫苏一遍。你们倒是不怕惊吓了她,若不是林壑路上耽搁,带了那么些没用的东西,至于会让紫苏一人上船,受了昨夜那般的惊魂的事情吗?”

林壑闻言不服,然而一旁萧祁冷着脸皱眉不语,林域又摆出了兄长的架势,就连林垐和林墟两人都是事不关己的姿态,他只得摸了摸鼻头,嘟囔了一声。

“若不是我耽搁了时辰,咱们不就也赶上了嘛!不谢我就算了,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第053章 睿王

林壑嘟囔的声音不大,此处江波荡漾,外面水声哗哗,远一点儿的林墟没听到,然而林垐就在他身边,林域更是过去准备轰他回船舱,自然是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至于萧祁,本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非常人所比。这话甚至听得比林垐更为清楚,此时他脸色一变猛然起身,朝着林壑看了过去。

林紫苏只隐约听到几个字,并未挺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看萧祁和林域、林垐的表情,就知道林壑怕是没有说什么好话。

“你说什么傻话呢!”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林垐,他伸手朝着林壑的脑袋拍了一巴掌,仗着身高优势,捏着林壑的耳朵就朝着门口走去,“走,回去我这个当哥哥的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林垐是个机灵鬼,平日里面仗着爷爷、爹娘的宠爱,自然是嚣张跋扈,在蕲州城内不算什么纨绔子弟,在家中却是横着走的人物。然而,只在萧祁手中吃过一次亏,他就识趣的老老实实。而被林紫苏在智商上碾压过之后,就也对林紫苏颇为信服。

他想着林壑总归是自家兄弟,不愿意他吃了眼前亏这才冒险出声打岔,想要把林壑带走。谁知道,林壑根本就不领情,一手拍开他的手,顺势用力一推,冷笑着对连连后退两步的他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当哥哥的?你以为我是你家里那几个小鬼头吗?想摆你哥哥的架子,滚回你家摆去,我在家里是老大,上面可没哥哥管着!”林壑几句话就把林垐呛得脸色发青,此时更是得意,“难不成我刚刚说错了吗?怪我忘了东西,耽搁了时间。若不是这样,你们三个上得可都是这艘船了,现在不该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吗?”

他说着冷哼了一声,“竟然还怪我耽搁时间,你们真是急着送死不成?!对了,还要多谢萧大人和紫苏妹妹没有等我们呢!紫苏妹妹不顾及兄妹之情,我们却还是担心你的,这不是连夜赶路早早追上了你们嘛!”

这一次他把话说得清楚明白,摆明了丝毫不顾及平日里面他口口声声叫着紫苏妹妹的人,当时就在这艘船上,更是洋洋得意与自己阴差阳错没有赶上船。

林紫苏对他也没有半分情谊,心中默认这话合情合理。只是,听入耳中却是让人不悦!

她自知不是银票,不会人人都爱。再说了,这世上还真有不爱银钱之人。只是,林壑肯定不在这其中就是了。在衢州期间,林壑每日里面买的东西,消费的银钱,林紫苏都让李家账房送到了她那里。若是要她说,这一次跟来的四人中,除了年长的林域老成持重,颇为知道轻重之外,其余三人都不算是多么得林紫苏的心。

然而,林壑却是最为让她看不上眼的一个。

除了在情况好时会说些好话之外,他简直就是集纨绔子弟的毛病于一身。喜欢喝早茶、听小曲,逛街胡乱买东西、看热闹、寻衅省事,晚上更是留恋花丛,半夜方归。

若是他真有身家,这般过日子虽然颓废,让人看不起,却也与旁人无关。偏生,林家门楣不显,宗族之中过得最好的原本是二房和三房,如今二房三房遭难,虽然还有些家产在蕲州,却再不比从前。可就算这样,林紫苏生财有道,加上林父留下、由大房还回来的家财,却也比林壑家中好上几分。

林壑家中,算得上是小富即安,根本就供不起他这般生活。

如今到了衢州,李家有钱有势,为了李邵玘这个独子,李老爷又是万分客气,让人照应周全,自然是养肥了他的胆子和欲望。

他没皮没脸,林紫苏却不能这样由着他生生占李家的便宜,自从知道林壑花钱肆意之后,林紫苏就嘱托了李管事,让林壑每次用李家银钱买东西、花费之前就先签单。

如今她手中,不多不少去掉零头足足有一百八十两的签单,每一张上都有林壑的亲笔签名。

这钱李老爷自然不会真得好意思让林紫苏来付,林紫苏也从未想过真的能够从林壑父母或者是她那位六爷爷来付,要这么一份签单,不过是为了制衡林壑罢了。

纵然圣人说有教无类,这样的脾性若真是行医,怕也是杀人不用刀的庸医罢了。这样的人,她怕收在名下为徒,以后会被世人指着鼻子痛骂!

这一摞的签单,就是林壑落入她手中最大的把柄。

林紫苏神色不渝,萧祁眼神几欲要杀人一般。林垐再大胆也不敢冒险上前,更何况林壑刚刚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也让他懒得再管这些。至于林域,更是懒得理会林壑半分。

船厅里面气氛一僵,林壑半响才慢慢回味过来他之前究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了些什么。

他脸色一白,半响才转头看向林紫苏,“紫苏妹妹,我也是关心你的…”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无比,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林紫苏这才回神,抿了抿就当笑了下,“刚刚听林壑堂兄说你们连夜赶路,怕是都累了。就回船舱休息吧,不用特意留在这里陪我的。”她说着低头,唇角这才缓缓勾起,低声道:“我还有话与萧大人说,大哥和垐堂兄去休息吧。”

林域皱眉,看了看林壑,又看了看一旁的萧祁,想起之前萧祁去扶林紫苏的架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沉声道:“紫苏记得休息才好,我去熬上一贴安神药,过会儿就送来。”

林紫苏笑着应下,一旁林壑还想说话,萧祁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声道:“请林壑林公子下去!”

这船上都是他的手下,自然是令行禁止。船厅之内虽然没有旁人,然而有了昨夜的突袭,外面自然是有人守着的。林壑之后说话声音颇大,这些人自然听到了。如今对林壑,倒是鄙夷得很,几乎像是捆犯人一样把他给拉了出去。

船厅之中人纷纷离去,林紫苏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萧祁,露出疲惫之色。

“倒是让萧大人看笑话了,”她说着叹息,“家门不幸啊!”

“纵然是家门不幸,也是林壑家的家门,与你何干!”萧祁笑了笑,又倒了一杯热茶塞到林紫苏手中。他手指无意见碰到林紫苏的手指,立刻道:“你可是觉得冷?”

林紫苏一愣,根本就没有察觉那一瞬间的碰触,摇头道:“并不冷。”见萧祁担忧的看着她,笑着道:“我生来如此,夏日手也是如此的。也不是体质虚寒,萧大人不必担心。”

萧祁觉得有些难堪,挪开眼神半响才闷声道:“如今依然是初冬,南方衢州、蕲州都位处南方,冬日虽然来得晚,可这江面却是湿寒阴冷,我让人再给你加一床棉被,免得你受寒。”

经过一番闹腾,林紫苏的早饭这才送上。萧祁起身离去,饿了许久的林紫苏也并未多想,不多时就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她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就见萧祁手中拿着一样东西。

等走进了才发现竟然是一袭玄色的斗篷。

萧祁过去双手一抖开,就把斗篷披在了林紫苏的身后,“可暖和了些。”

林紫苏抿了抿唇,半响低头继续吃饭,竟是理也没有理萧祁。萧祁被晾在一旁,半响才摸了摸鼻子拉凳子坐在林紫苏一侧,半是尴尬,半是解释地开口:“这斗篷是我来蕲州之前家中新制的,蕲州气候湿暖,我一直没有派上用场。林姑娘昨夜受了惊吓,又忙碌了大半夜,还是小心些,不要着了风寒才好。”

林紫苏咽下口中的龙眼包,伸手摸了摸垂在身侧的斗篷边缘的绣纹,低声道:“萧大人真是好福气,家中竟然有位手艺这般精妙的妻子,真是羡煞旁人。”

“妻子?”萧祁连忙摆手,“在下尚未娶亲,林姑娘不要误会了。这只是家中绣娘做的…”

林紫苏微微一愣,半响才低头致歉道:“是我鲁莽了,还请萧大人见谅。”说着,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浅浅的笑意,低声道:“本以为按照萧大人的年纪,应当是有妻有子…”

萧祁摇头,听到林紫苏提起妻子的说法,一时手忙脚乱之外,他此时还有些心跳加速。

“若不是当年立安城中的一场时疫,说不得我真如林姑娘所说,如今有妻有子了。”说起往事,萧祁叹了一口气,却未曾深说,只道:“这斗篷林姑娘就先用着吧,不必有所避忌。”

“多谢萧大人。”林紫苏点头应下,此时把碗筷往前微微一推,立刻有人上前把简单的早饭撤了下去。“如今我倒是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精神了不少。既然如此,萧大人,我们就谈谈昨夜的事情吧?”

萧祁面色一僵,苦笑道:“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说着摇头,“你也不必一一问了,我说清楚就是。”

昨夜夜袭八人,个个都是好手,全部当场死亡,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夏知旗并未亲自前来。”不过三言两语,萧祁就把事情说了清楚,林紫苏眉头微蹙,忽视心中因为人命而引起的种种不适,沉声道:“当场死亡,自尽,还是被杀?”

“有混乱之中杀死的,也有最后心知无法逃脱自尽的。”萧祁咬牙,也是他疏忽了,没有想到夏知旗竟然会派来如此狠绝的人手,不成功便自尽,这样的行事风格…

“这样的死士,怕不是夏知旗能够寻来的人手。”林紫苏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井水一般清凉。“看来,想要杀我的,应当是睿王才是。”

她说着叹息了一声,下意识地整个人微微收缩了下,拉着斗篷把自己保护起来。

京城之中跟太子斗得风生水起的睿王,一个要钱有钱、有人有人,甚至还有死士的王爷,要杀她!

想一想,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难道,只是因为她与靖王有关?林紫苏咬着下唇,思索着她所知道的一切与睿王、靖王有关的一切,半响都不得其解。睿王,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动心思要杀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医女呢?

“此事可能与陈苏有关。”就在此时,萧祁缓缓开口,“或者说,陈苏只是一个引子,是他让夏知旗注意到了你,那么睿王也就注意到了你。”

他看向林紫苏,见她不解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说是,他注意到了你的医术。”

第054章 回家

“可算是回来了!”苏氏喜气洋洋地上下打量了林紫苏一番,眉头就皱了起来,“瘦了。”

“哪里就瘦了,这一路上,大哥就盯着我一个人,每顿饭不回碗他都不依,张口就搬出母亲来压我!”林紫苏笑着看了一眼另外一边被大伯娘拉着左右看的林域,“我倒是觉得自己又胖了些呢!”

她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一副苦恼的样子,丝毫不见之前路上犯愁的模样。

萧祁在一侧看着众人,并未上前。见林紫苏在苏氏面前露出鲜少见的小女儿状,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唇角也跟着勾起。林家人聚在一起说了片刻话,就立刻上前道谢。托林壑那张大嘴巴的福气,林紫苏半路遇险的事情最终没能瞒住。原以为林紫苏是被萧祁牵连,然而细细听林紫苏私下解释,她才知道竟然是萧祁又救了自家女儿一命。

这样一来,苏氏对萧祁可谓是感激万分,拉着林紫苏就过去行礼道谢。

“林太太不必多礼。”萧祁连忙拦住要行礼的苏氏,“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紫苏,“只要林姑娘无碍就好。”

见林家人围上来,道谢也有,想要趁机攀交情的也有,萧祁只觉得头大。好不容易离开立安城,他可是懒得应酬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只对林家大伯和大伯娘说了两句话,趁着其他人还未曾有机会开口,就拱手道:“萧某军中还有不少杂事,如今既然已经安全送回了林姑娘及几位公子,就不多留了。诸位也是久别重逢,想来有不少话与家人说的,就此告辞。”

他说罢对着林紫苏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一旁守着的史军和另外一个护卫立刻跟上,把萧祁与想要追上来的人隔开。

林紫苏双眼含笑,萧祁这般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认识许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狼狈。她扶着苏氏的手,看了眼身边的林青衣和林城,笑着道:“一路奔波,我也是累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我与你们带了不少的东西,还有城哥儿最喜欢吃的杏仁酥呢!”

苏氏笑着点头,许久未见女儿她心中也是有不少话想要说的,此时自然是懒得与隔房的几家人应酬,只过去与林大伯、大伯娘交代了两句,就带着林紫苏等人上了马车。

一家人聚在一辆马车上,林城就忍不住问林紫苏。

“大姐,壑堂兄说的可是真的?”林壑说得颇为吓人,什么半夜突袭,又是强弩又是火烧,船都被毁了大半,他当时在一旁听着,想到林紫苏当时就在船上,恨不得抽说得眉飞色舞的林壑两嘴巴子。

他们说起来也是算近亲,此时林壑却是知道炫耀,一点都不见亲戚之间的情分。

林紫苏习惯性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刚刚船进码头,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哪里有什么火烧的痕迹,不过是你壑堂兄说来糊弄人罢了。再说,当时他又不在船上,怎么知道船上的清醒。还死伤无数…”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全船上下也不过是几十人而已。再说,你看我如今毫发未伤,若是惊险的话,又怎么会如此?”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竖着耳朵听的林青衣,见她担忧的表情跟林城如出一辙,忍不住笑着道:“我是真的没事。对了,母亲!”她说着抬头,“我在衢州救下一个人,此人医术颇好,不过是得罪了权贵。如今托萧大人帮忙照看,想着等咱们的医馆开起来,就让他当坐堂大夫坐镇,母亲看可好?”

“你可是想清楚了,真的要开医馆?”

林紫苏点了点头,苏氏见她主意已定,笑着道:“这些我都不大懂,你做主就是。只是,那位萧大人…”她话到一半顿住,笑了笑道:“算了,你一路疲倦,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有些话咱们晚上再说也好。”

一路无语,众人到家,林紫苏分了给家人带的东西,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吃了午饭一觉睡到了落日余晖之时才醒。她睁开眼睛看着窗幔之上弯弯绕绕的豆荚枝叶繁茂,听着外间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只觉得浑身慵懒,半响才起身下床。

她的院中,苏氏早安排了四个丫鬟,两个贴身伺候,两个小一些的复杂洒扫。听到屋内动静,两个丫鬟连忙进屋,一个端着热水给林紫苏漱口净面,一个捧着衣服帮她更换。

“我刚刚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可是谁来了?”林紫苏有着两个丫鬟忙碌,此时随口一问,正办跪在她面前帮她整理裙角的丫鬟玉尧就连忙道:“是二姑娘来了。”

林青衣?她闻言笑着道:“这样就好了,不好让青衣久等。”

出门就见林青衣坐在外间,此时正喝茶呢。见林紫苏出来,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挽着对方手臂笑着道:“我原想着姐姐也该醒了,谁知道来了才知道,姐姐竟然是难得偷懒,竟然睡了这么久。”

两人一起坐下,林紫苏见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又不肯说就吩咐道:“玉尧去把我带回来的普洱茶沏上一壶送来,玉叶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点心,我这会儿有些饿了,先端来垫一下,晚上去母亲那里用饭。”

这两人的名字原就是如此,林紫苏也没有什么给丫鬟改名的癖好,就这般用了。两人闻言退了出去,林青衣见状才低声道:“朱阙这几日在族中走动的颇为勤快,我看着族中有人还是偏向他的。”

她说着担忧地看向林紫苏,“三爷爷、六爷爷本就跟我们离得远,虽然心痒姐姐手中的医术,怕也担心姐姐不会用心教。想着趁机捞上一笔,再让姐姐交出医书自行研究。七爷爷与咱们同宗,可是如今他膝下子女不见得争气,大约十天前七爷爷家的六姑姑回来,我跟着伯娘去请安的时候,见她双眼发红,眼睛微肿,眼下还有些淤青,怕是哭得过了头,晚上也没有休息好。”

林青衣心细,把那位林紫苏未曾谋面的六姑姑的事情说了一遍,低声道:“我拿着姐姐之前送我的银花生逗七爷爷家两个妹妹说话,听闻六姑姑是想要跟六姑父和离,然而她的嫁妆这些年也耗得七七八八…”

三爷爷、六爷爷贪心,七爷爷缺钱…

林紫苏只觉得一觉醒来的神清气爽都不见了踪影,想想还有个想要她性命的睿王远在立安城中虎视眈眈,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若是这些亲戚真的敢把她的婚事当买卖了,那就别怪她不顾念大家都姓林的情分了!

如今,三婶可还是在家庙中吃斋念佛,熬她最后的这些时日呢!

她略微想了下安排的后手,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问道:“母亲是怎么说的?”

“伯娘自然是恨透了这些人的想法,可又怕硬抗下去你吃亏,如今很是发愁,几乎每日里面都要去大伯那边寻办法。”林青衣看了看林紫苏神色,声音又低了三分,“我看着,伯娘倒是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