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这一手,就足以称之为名医了,难怪周爷举荐了林姑娘给我们周姨娘调理身子呢。”姚黄在一旁赞叹,恭恭敬敬迎了林紫苏进了正院,让人通传之后这才入了正厅里面。

姚黄上前回话,一旁自有丫鬟请了她坐下,又端上了茶水点心,这才退到一边。林紫苏倒是泰然自若,丝毫不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横眉冷对,此时看姚黄回了话,上首处的女子看过来,这才笑着起身道:“秦太太好。”

“林大夫坐,我也是好奇这才让丫鬟拦了林大夫过来我这边坐坐。”秦太太笑着示意林紫苏不用多礼,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另外一边一个青绿色衣衫的女子身上,道:“妹妹的兄弟们倒是费心了,这些年来往府里送吃喝补品不说,这到了蕲州也不忘记延请名医,真真是对妹妹用尽了心思。”

“也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不然怎么会让家中弟兄们费心呢。”那女子正是周禹东的姐姐,秦家二房里的周姨娘。此时她嫣然一笑,更是带着几分风情,让同样为女子的林紫苏都多看了一眼,这才道:“承蒙周老板看得起罢了。既然周姨娘也在此处,不如我此时就与周姨娘诊脉开方?晚些时候,我还要在去一趟府衙后宅,与苏知府家中病人复诊呢。”

她丝毫不觉得扯着苏素的大旗来当挡箭牌有什么不对,用得正是顺手。

果然,上座的秦太太闻言神色略微一变,这才笑着道:“姚黄,那你带林大夫和周姨娘去隔壁花厅里面诊脉,顺便让人准备马车,等林大夫看诊完毕,亲自送她去府衙后宅,不要误了时辰才是。”

“那就有劳秦太太了。”林紫苏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姚黄这才带着周姨娘和她去了隔壁花厅,这两人一走,秦太太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踪影,对着一旁的紫衫丫鬟招手,问道:“你看,这位年纪轻轻的林大夫,可能看出…”

她说着目光一转,阴暗吓人。

紫衫丫鬟略微上前一点,把之前在回廊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低声道:“太太,这位林大夫看着年纪不大,怕是…”她之前与姚黄一起出去看情况的,两人一人过去和稀泥,一人回来回话。秦太太听了林紫苏利索卸人手臂的情形,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也隐隐作痛,半响才道:“看出来也不要紧,反正也只差这么一层面子没有撕破了,这一次撕破了也好。”

“可是,若是老爷知道了…”紫衫丫鬟低声道:“太太,不然奴婢试试看?这位林大夫虽然性子傲了些,然而毕竟是刘嬷嬷挑衅在先的,若是奴婢软语相劝,再拿收买她一二,想来…”

“你当那周禹东还是当年那个没钱的穷光蛋吗?这些年来,老爷处处提拔他…”秦太太冷哼了一声,“老爷至今没有嫡子,周禹东怕是用尽了手中的钱财,也会想着让姓周的那个贱、人给老爷生下个儿子!想要用钱财收买他特意请来的大夫,怕是不容易。”

“那也不能就这般任由…”紫衫丫鬟话到一半看着秦太太的脸色又顿住,只听得秦太太道:“紫玉,你去把我妆匣中那块上好的羊脂玉的贵妃镯拿来。”

“太太,那可是…”紫玉一惊,却见秦太太摆手道:“那是大哥特意寻来送我的,羊脂玉入手温润,色泽通透,之前阿瑶与我讨要我都没舍得给。”她说着看向紫玉,“你是想要说这些?难道我就不知道那羊脂玉的好,正是因为好,一般人见了都会心动,所以才会拿出来给她。”

秦太太说着叹息了一声,嘱咐道:“去拿吧,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有什么舍不得了。也就是这东西好看,若是论起来价值的话,也不过是千百两的银子而已。难不成周禹东给不起这些银子,说不得,还没周禹东给的银子多呢。我只是看着那林大夫还是个姑娘家,定然是爱这些珠宝首饰的。”

她说着笑了下,“周禹东毕竟是个男人,只怕是不会想到这点的。”

紫玉低声应了,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捧了一个匣子过来,送到秦太太面前打开。秦太太验了一眼点头道:“收起来吧,找机会送出去。”

紫玉点头,那边姚黄已经略微提高了些声音,道:“林姑娘,我家周姨娘身子如何,怎么不见你给开药方啊?”说着,一行三人从偏厅回来,林紫苏正笑着道:“周姨娘的身子很是好,只是有些水土不服而已。不要开药剂,只要让人去我家医馆拿上两副药茶喝就好了。”

她说着略微顿了一下,“自然了,若是你们不放心的话,也有些土法子,用这里的水煮茶,刮一些墙上的观音土放进去,喝上一壶茶也就好了。”

“林大夫说的是哪里话,既然劳你跑动一趟,自然是信得过林大夫的医术的。”秦太太笑着看了一眼林紫苏,继而道:“我就说周姨娘身子素来好的,怎么这两天就胃口不好了,原来是水土不服。也是我疏忽了,毕竟是从立安城过来,北方气候与南方还是不同的,周姨娘较弱了些,水土不服也是常理。”

周姨娘上前行礼,“多谢太太关心,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还以为这些年调理得差不多了呢,谁知道不过来了趟蕲州,就水土不服。”

“说了让你在家好好修养,你不听…”

“也是老爷厚爱,让妾跟着。妾怎么好意思留在家中享福呢,毕竟侍奉老爷和太太,才是妾的本分。”周姨娘笑着应了,回头对着林紫苏点头道:“多谢林大夫了,有你今日前来给我诊脉,我这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秦太太扫了一眼周姨娘,略微整了整神色,这才笑着对林紫苏道:“劳烦林大夫跑了这一趟了,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也诊诊脉吧。”她说着伸出手来,竟然是不给林紫苏拒绝的机会。

一旁丫鬟也利索端上了铜盆给林紫苏净手,林紫苏抬眼看了一眼暗中波涛涌动的两个女人,垂下眼帘净手,然后上前与秦太太诊脉。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收人钱财与人看病而已,与谁看病不是看呢?

指尖落在秦太太的手腕之上,片刻之后她突然抬眼看了秦太太一眼,倒是让一直注意着她的秦太太愣了一下,连忙道:“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不适?”想起自己可以在家中姨娘的饮食中动手脚,让她们不易有孕,容易滑胎,说不得姨娘也会费尽心思这般做,她心中就一阵的紧张。

林紫苏闻言笑了笑,道:“太太不必担忧,是好消息呢。”

“好消息?”秦太太一愣,想起自己的月事已经晚了二十多天,原以为是路途劳顿这才月事紊乱的。此时听到林紫苏这般说,她先是怔了怔,然后一股喜意才涌上心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林大夫的意思是…?”

“太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林紫苏笑着收手,“这难道不是好消息?”

“什么?!”

秦太太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周姨娘就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太太。这老女人、这老女人…她比自己还大上五六岁呢,竟然还能生?!

一瞬间,周姨娘生吃了秦太太的心都有了。然而这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惊叫出声之后就立刻起身,笑着道:“这可真是好消息啊!应当速速禀告了老爷,让他也跟着开心才是!”

秦太太笑了下,道:“不急,毕竟才两个月,也有不准的。”林紫苏毕竟是周禹东请来的大夫,她纵然心中已经信了大半,却也不会就这般贸然报给秦老爷的意思。万一这是对方的计谋,她这般冒失岂不是正好掉入对方的陷阱?

林紫苏不以为意,笑了笑道:“秦太太身子很好,虽然舟车劳顿显得疲乏了些,然而细细调养一些时日也就无妨了。”她说着示意一旁玉尧收起药箱,道:“既然已经诊完脉了,我就不多留了。”

秦太太笑着应了,扬声道:“紫玉,把取来的诊金给林大夫奉上,送林大夫去府衙后宅。”

“是。”紫玉笑着应道,虚引了一下道:“林大夫这边请,马车已经备好了。”

等人出去了,周姨娘这才起身道:“妾看着太太也有些乏了,也就此告辞,不敢打扰太太。”说罢行礼,也退了出去。等到四下再无外人,秦太太才道:“姚黄,你出去寻一位大夫来。”她想了想嘱咐道:“不要在附近请,走远一些,随意挑上一家请来就好。”

“太太是担心…”姚黄双眼一转就明白了过来,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办。”

秦太太由小丫鬟扶着回了屋,斜靠在软榻上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一双手交错着落在了还平坦的小腹上,半响才回过神来。

她,真的有了身孕了?

周姨娘回去,恼怒地直接把一桌的茶盏给摔了下去,看着一地的碎瓷却还是不解恨,抓起一旁的花瓶就要往下砸。

“姨娘、姨娘,你消消火!”一旁丫鬟连忙上前阻拦,“这可是周爷送您的生辰贺礼呢,一对的,摔了就不好了。”

周姨娘看了看手中的花瓶,心中跟更是气恼,一把摔了下去这才恨声道:“他这是找来的什么大夫!那老女人有了身孕她为什么要讲明,私下透了信儿给我不好吗?难不成我还会委屈了她不成?金银珠宝,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

她越说越恨,“那老女人都这把年纪了,我若是提前知道了,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她没了孩子,如今怕是难了!”

“姨娘慎言!”丫鬟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身到门口看了看左右,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关上了门,回去道:“姨娘莫急,那林大夫也就是医术高明罢了,怕是不懂这内宅的门道。然而,就算是这样,难不成太太的孩子就能保住?”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扶着周姨娘坐下,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里可不是立安城。”

周姨娘闻言,心中一动慢慢神色恢复了平静,最终露出一丝笑容。

“确实,这里可不是立安城,不然堂弟又何必非让我跑这么一趟呢?就是想着这里太太的手不好伸过来,让我好生调养呢。”她说着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冰冷恶毒的笑容,“有孕又如何,难不成我没有孕过吗?生不下来,一切都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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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秦家真是…”玉尧轻轻给林紫苏揉着手臂,“姑娘何必受这番委屈呢,我看那秦太太可不是什么好人,竟然不信姑娘的医术!”

林紫苏笑了笑,神色之间全然是不屑。

那秦太太当然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秦老爷怎么可能这么久了都没一个儿子活下来?更别说周姨娘的脉搏之间所透露的信息了,那是常年吃下一些不该吃的药物才有的迹象,试问秦家后院之中,又有谁能有这般本事,常年无声息的给一个得宠的妾室吃下这些东西呢?

“周禹东此人,心狠手辣。”她缓声道:“然而,当初在衢州,他毕竟给过我一分面子。”虽然这面子不是她想要的,不过既然当时承了情,如今也不好巨人千里之外。“再说了,开门做生意,我又不是什么隐士高人,自然是不能对病人挑挑拣拣的。”

她说着微微笑了下,“不过也无妨,有苏大人在,秦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再说,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而已,他们又何必为难我呢?”

这话她说的时候信心满满,然而当天下午,周禹东就上门为难她了。

第092章 下药

“周老板请回吧,这样有伤人和的药,我是不会开的。”林紫苏看着眼前的人,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厌恶,低声道:“另姐的药方我已经开好,余下就不是我所能做的了。”

周禹东皱眉,上前一步道:“林姑娘,若是价钱的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我信任林姑娘,这才想要一剂不留痕迹的药…”

“周老板,”林紫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过去,“若是我真因为银钱给你开了这样的药方,你还敢信任我吗?”她说着深深看了周禹东一眼,这才道:“家父教我学医之时就曾经教导过我,医者应当本着父母之心,慈悲怜悯,不可因为钱财生出恶意来。”

“医者本职就是治病救人解病痛,我自开始与人治病之后,就不敢违逆半分。所以,周老板所求,我不敢应下,也不能应下。”林紫苏说着端起了茶杯,送客。

周禹东见状也不好久留,只得起身告辞。等他走了,林紫苏这才吐了一口气,嫌恶地撇了下唇角,嘱咐一旁小丫鬟道:“把客厅里面收拾一下,告诉门房那边,若是这位周老板再上门,就说我不在家中。”

“是。”小丫鬟应了,回头才对一旁一起收拾的玉尧道:“不知道那位周老板如何得罪了咱们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厌烦一个人呢。”

玉尧瞥她一眼,淡淡道:“姑娘的事情哪里容得下我们多嘴!”她跟在林紫苏身边大半年了,如今越发的有大丫鬟的架势,此时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丫头,道:“你是年后才入了咱们家中的,平日里面年纪小姐妹们都纵着你们,可也要记得,家中大小的事务皆不可对外人说。姑娘性子虽好,一般的小错不会计较,纵然偶尔摔了碗盘茶盏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若是贪了旁人给的好处,把家中的事情往外说…”她略微顿了一下,“姑娘定然不会留情的。”

小丫鬟吐了下舌头,笑着道:“姑娘那般好的性子,难不成还会打我们板子不成?”

“打板子?”玉尧唇角带着冷笑,“这都是轻的,要我说发卖出去才是正理。”她说着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这般犯了错被赶出家门的丫鬟,又怎么可能会再被卖到好去处?”

小丫鬟瑟缩了一下,这才勉强笑着道:“玉尧姐姐别吓唬我了,这样的事情可算是背主了,谁敢去做呀。”

“是啊。”玉尧意味深长地道:“也不知道谁那般胆子大,去试探下姑娘的脾性呢!”说罢把手中的东西往小丫头手中一塞道:“这些你忙吧,姑娘交代厨房做了红豆冻奶羹,我去看看如何了。”

“玉尧姐姐慢走。”小丫鬟笑着应了,等到人出去了这才偷偷吐了一口气。总觉得,玉尧之前那番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她想着不由捏了捏荷包里面的碎银子,足足三两呢,够得上他们一家老小三四个月的吃喝了。若是花得省些,用上半年也是足够的。

可是想想因为入了院中伺候的缘故,她早就签了卖身契,若是真如玉尧所说的那样,姑娘察觉了之后就把她给发卖了…到时候,她会是如何的下场?

小丫鬟犹豫再三,回到屋中捏着那荷包中的银子看了许久,最后一咬牙朝着林紫苏的院中去了。

她想起当初从庄子里面被挑出来,进林家宅院伺候时爹娘所说的话——钱财虽然重要,然而主家肯定更是看重忠心。如今大姑娘的院子里只有玉尧和玉叶两位姐姐得用,若是她借机表了忠心,未来说不定也会有个好前程。

想想玉尧、玉叶两人,原先她们不过是一样的人,如今她们在大姑娘身边多么的体面,倒不像是丫鬟,反而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过得都好,岂是这三两碎银子能比得上的?

而林紫苏屋中,此时玉尧给她添了下火的凉茶,这才低声道:“幸好姑娘发现的早,不然这家中的消息让人透出去了也不知道呢。若真是让人把姑娘的事情透了出去…”她说着越发的恼火,神色之间带上了在乡间的那份野性,“也是欺负姑娘性子好,若是我,早就让那些吃里扒外的人给打了出去了。”

她说着端了一碟子水果过去,又道:“哪里还会好声好气地劝说一番。”

林紫苏听着她愤愤不平的絮叨,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道:“不过是一时糊涂贪些银钱而已,既然你已经点明了这点,她若是个聪明的自然会过来坦诚。若是个蠢笨的,就送回她家中,一家人都赶出去不就得了。”背主的庄户,自然是不能再留在庄子里了。

玉尧还有些不满,一旁玉叶笑着过去拦下,道:“玉尧姐姐是个直肠子,最是嫉恶如仇,然而这家中总归是要用人的。用一点就透、心中存有敬畏之心的,总比用那些蠢笨、不知道轻重的好。再说了,这些小丫头□□也有些时日了,若真的这般赶了出去,不还是要费心□□?”

她笑着塞了一杯茶到玉尧的手中,“你也喝茶下下火,要知道这些小丫头才勉强能用,咱们才松快些呢!”

“你就知道偷懒。”玉尧横了玉叶一眼,讪讪喝了口茶不再言语。

林紫苏笑着摇了摇头,捏了颗井水冰过的葡萄塞进口中,就听到外面小丫鬟的声音。

“大姑娘,前院的小枝过来,说是有事禀告。”

房中三人闻言动作皆是一顿,林紫苏笑道:“看起来,倒是个聪明人呢。”说着示意了下,玉尧这才匆匆出去带了小枝进来。小枝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额头贴着青石的地面不敢抬起片刻,只道:“奴婢做了错事,请大姑娘责罚。”

说着她双手拖着荷包举了起来,颤声道:“奴婢一时起了贪心,收了周老板的银子,他让奴婢把大姑娘事□□无巨细告诉他…奴婢收了银子后觉得不妥,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她说着带上了哭声,“求姑娘看在奴婢初犯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你可有对周老板说过什么?”林紫苏瞥了一眼一旁的玉尧和玉叶,示意她们不要多言,温声问道:“周老板上次来家中寻我,我不在家之时就寻上了你,那时你除了告诉我在长椿街医馆之外,还有说过什么吗?”

“奴婢…奴婢当时猪油蒙了心,不曾多想,说过一些姑娘给人看诊的事情…”小枝说着抬头,巴巴看着林紫苏,“姑娘明鉴,奴婢不敢出卖主子,说的都是蕲州城里略微一打听就知道的事情。都是姑娘与人看诊的事情,家中的私事半句都没有提及!”

“你倒是个机灵的。”林紫苏淡淡道:“难怪周老板这般看中你,寻了你留意我在家中一举一动。”

“姑娘明鉴,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随便跟人说姑娘的私事。奴婢确确实实没有说出半句姑娘私事的话…”小枝一颗心如同被泡在了冰水中一样,只觉得浑身遍体生寒。三天前周禹东第一次来林家,就塞给了她一块差不多一两的碎银子,打听大姑娘的事情。当时她就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了不少的事情。

只因为她在前院伺候,有关大姑娘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平日里面也没有刻意留意,并未说出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然的话,怕早就没有她讨饶的机会了。

三天前的事情,大姑娘可是早就知道了,只是她知道的不多,没告诉周禹东要紧的事情这才留着她在这里等着呢!

思及此处,小枝又连连磕头,不过三四下额头就破了。林紫苏不愿看这般的情形,示意玉尧叫停。小枝却是不敢就这般停了,直到玉尧声音带着怒意,斥责她听话就是,这才停下了怯怯地抬头看了过去。

“大姑娘,奴婢老子娘都在庄子上做活儿,一家上下对林家、对大姑娘都是忠心耿耿的。此次是奴婢一时不查,被人拿银钱引诱动了心思,还请大姑娘看在奴婢警醒,及时察觉不妥的份上,饶了奴婢这次,不要牵连奴婢家人吧!”

这话说的很是有技巧,林紫苏倒是听出了几层意思。这小枝倒是不否认财帛动心,又表明他们一家上下都攥在林家人手中,实际上是忠心耿耿的,只是一时不查而已才被人利用。接着还透出了自己警醒,虽然对银钱动了心,最终却还是来认了罪,没有再对周禹东说出什么有关林紫苏的私事。

这个小丫头,就这些心思而言,倒是机灵。

林紫苏抿唇笑了笑,直接点出:“你今日来,一是请罪,二是毛遂自荐吧?”

小枝愣了一下,显然不懂毛遂自荐的意思,然而却也看得出林紫苏似乎已经不生气了,连忙叩首道:“奴婢记下了这次教训,日后定然忠心耿耿,大姑娘让奴婢去东,奴婢绝对不向西。大姑娘让奴婢赶羊,奴婢绝对不撵猪!定然听话懂事,忠心护主…”

“好了好了,嘴巴这么灵巧,说得好听,至于做得怎么样,还是看看以后吧。”玉尧冷笑了下,林紫苏一个眼神过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道:“那周老板赏你的银子,你就收下吧。”

“奴婢万万不敢…”小枝说着抬头,见林紫苏似笑非笑,猛然明白过来道:“大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原就是大姑娘的奴婢,用不得这些赏赐的。”

“我这里可没这样的规矩。”林紫苏笑了笑,“白白使唤人不是我的风格,玉尧,带她下去吧。”

玉尧应了,过去一把拉起小枝,“走吧,算你运气好,姑娘用得着你。”

小枝老老实实跟在玉尧身后出去,这才低声道:“多谢姐姐提点,这银子我实在是不敢收,还是孝敬了姐姐吧。”

玉尧瞥了她一眼,道:“你少在我跟前耍这些小心思,姑娘既然说了给你,你收着就是,旁人绝对不会再就这件事情说什么的。”小枝连连应是,下定了决心这银子回头买些吃食来与玉尧、玉叶分了,绝对不能留下。

屋内,玉叶又给林紫苏续了茶水,这才低声道:“姑娘,小枝这丫头真能把事情做好?”

“你看她机灵的样子,玉尧不过是提点了两句,就想得明明白白。这本是要命的错处,她承认了不说,竟然还想借着机会往我院中来。让她做戏骗一骗周禹东,想来问题不大。”她说着微微抿唇笑了下,“这不管是秦家的太太、姨娘,还是周禹东,都是喜欢拿银钱开路的人物,小枝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他又花了银子如何会戒备呢?”

林紫苏说着示意玉叶坐下,又道:“还是多亏了护卫那边心细,早早发现了端倪报给我。你那些银子去厨房,让她们每日给那两队护卫都加些酒菜,也要让人知道只要做事稳妥,我林家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的。”

玉叶低声应了,然后才道:“姑娘,齐太太那边邀你过府说话,今日一大早周老板堵住了门,这会儿是准备出门去齐府,还是让人去说一声有事就不过去了?”

“齐太太帮过我的忙,她此番寻我过去怕是另外有事,马车都是备好的,出门吧。”林紫苏示意玉叶帮自己略微整了下头发,这才匆匆出门。

而蕲州一处环境清幽的别院之中,谭夫人正与人一同坐在湖边树荫之下赏早开的一池荷花。

“这几天你调查也调查了,相看也相看了,觉得如何?”谭夫人幽幽开口,“我说阿祁怎么非要我来蕲州看病,说是这大夫医术高明,非宫中御医可比。又说这是一个姑娘家,他不好让人远走他地,理由前前后后寻了一大堆,只请我来蕲州。”

她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萧夫人,道:“原来是为了你,更是为了那位林姑娘。”

萧夫人抿了一口凉茶放下,这才道:“这几日里,我让人调查的消息你也都看了,你说说看,这位林姑娘如何?”她说着叹息,眉宇之间带着些愁绪,显然是有些不满的。

谭夫人笑了笑,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道:“你只说,若你那宝贝儿子一口咬定要娶这位林姑娘,你同意吗?”

“他都这般年纪了,难得主动说要成亲,我如何能真正反对?”萧夫人叹息了一声,“若我真反对,就怕他错过了此次姻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呢。阿祁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他十二之后,每年我都让他走一趟颍州,你这个做姨妈的也与他不生疏。他性子执拗起来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若他真的看中了林姑娘,非卿不娶的话,不要说我只怕侯爷也拿他没有办法。”萧夫人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看他为了这位林姑娘费尽了心思,我倒是觉得这门婚事兴许也不错。”

“你倒是不吃醋?”

“我吃什么醋,他是我儿子,迟早是别人的夫婿。”萧夫人说着露出一丝惆怅,“若是放在五六年前,他要是待自己的意中人这般用心,我说不得心中真有些不适。只是这些年他婚事不顺,我被磋磨得早就没了这般心思,只盼着他早日想明白,娶妻生子,我也就放下心事了。”

谭夫人笑了笑,道:“无价宝易得,有情人难寻。我与林姑娘多来往几次,依着我来看,这林姑娘倒不是那种小家小户的脾性,行事颇有风度、规章。若这门婚事成了,她也定然是个贤内助。婚后,小两口也定然是举案齐眉,说不得三年抱俩,你到时候岂不是乐开花?”

“这林姑娘德行倒是没问题,虽然身边牵扯的人太过于复杂,然而她却是一举一动皆有章程,是个心中有谱,且心性坚定的人。”萧夫人闻言也是缓缓点头,“再者,她身边那些大的小的麻烦,不要说她如今应对得来了,纵然应对不来,对于我们侯府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那你还纠结什么?”

“若是阿祁与她订婚,成婚可就要差不多到三年后了!”这才是萧夫人最为介意的一点,她直起身连声音都提高了点:“如今阿祁都已经二十出头了,若是再等三年,那都快要二十五了!”

她说着瞪向谭夫人,“我原本想着,不管他看中的是谁,家世如何,只要德行好,侯府就速速下定,今年年底之前就能成亲,明年年底我就能抱上孙子了!如今这位林姑娘要为父守孝…”

“守孝三年,然而实际只需二十七个月就可以出孝了,到六月底就满一年了,仔细论起来明年九、十月份就能开始请了媒人说亲、交换庚帖了。”谭夫人缓缓道:“不管是阿祁,还是林姑娘,年纪都大了,这般安排也不会落人诟病。到时候再让人传出去说是侯府着急,也就圆了过去了。”

“就算这般,成亲怕也是要等到后年出了正月了。”萧夫人依然有些不满,盘算着抱孙子要再等一年,就更是无奈了。

谭夫人见她这般,忍不住瞥了一眼道:“你就矫情吧。你家老大家的孙子,难不成不让你抱?特意在我这个孤寡人跟前做出这幅模样,是要惹我不快吗?”

“姐姐,我并非这个意思。”萧夫人连忙道歉,“是我…”

谭夫人摆摆手,“罢了,当初这样的决定是我自己做出的,你帮了我许多,我又如何不知道?路是我自己选的,又怎么会怨旁人呢?”她说着笑了笑,半响才又道:“既然你也觉得这林姑娘好,那可想好了等到阿祁回来该如何做?”

“自然是要为难他一番的!”萧夫人见状也乐意转开话题,笑着道:“若不是想着夫妻之间情投意合,日后日子才能过得好,我与侯爷如何会这般好说话。侯爷这次让我来蕲州,说是相看这位林姑娘,实际上的意思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我还不懂?”

她说着那做工精巧的银叉扎了一块蜜瓜送入口中,咽下之后才道:“侯爷怕也是想着,只要这位林姑娘不是德行有亏之人,就定下这门婚事。若是旁人说亲,我与侯爷定然不会如此好说话,然而这婚事是阿祁自己提的,且他明知道林姑娘尚在孝中,就急巴巴派了身边心腹送信回去,自然是对这位林姑娘喜爱到了心坎里…”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就别在纠结了。等到阿祁回来,为难他一下就好了,可别做过了。”谭夫人自然是疼爱萧祁这个外甥的,此时淡淡提了两句,正想再说下去就见一旁有丫鬟匆匆过来,屈膝行礼道:“夫人,少爷醒了。”

“得了得了,你虽然抱不得孙子,然而这小儿子却是可以抱一抱的!”萧夫人说着起身,“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勤哥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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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一个丫鬟匆匆放下伞进门,双眼闪动着又喜又惊的神采,顾不上脚上沾染了泥水,快步进了屋子,“姨娘。”

周姨娘抬眼看过去,身子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