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算听话,萧夫人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神色略微缓和了些。

“就算你闵叔没有告诉你,难不成李科也瞒着你不成?”她冷艳看了一眼外面守着的人影,一把拍向桌子,震得桌上茶盏乱颤,这才道:“你跟我老实交代,鸡鸣山的事情,你是不是故意亲去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不止是山匪作乱了?!”

听到萧夫人问的是这个问题,萧祁先是一愣,然后才直起身道:“母亲,鸡鸣山里头的情形,我去之前确实不知。琉国往鸡鸣山这边潜入人手的事情,实在是机密。我也是通过几次被劫的商队和行人略有猜测。”

他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谭夫人,示意她帮忙说好话,这才又接着道:“一开始确实不知道鸡鸣山中竟然已经隐藏了那么多琉国部族,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只带两三百的人马就去冒险。此次围剿鸡鸣山,虽然是为了军功,可我也不是傻子,把自己往险地里面送不是?”

听他这般说,萧夫人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低头看着跪在正厅的儿子,似乎比从立安城离开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人也黑了,胡子拉碴的没有修饰仪容不说,脸上还带着一些伤痕。她到底是慈母心肠,说话也就软和了不少。

“那军部里面整装待发的两千军卒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你故意以人少为劣势当做诱饵引诱琉国的那些人的!”她瞪着萧祁,“不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都是你父亲玩剩下的了。”

“儿子如何跟父亲相比呢。”萧祁笑着道:“父亲神勇,儿子望尘莫及。儿子知道这般贸然行动让母亲担忧了,还请母亲责罚。”

谭夫人见状这才开口道:“好了好了,人不是平安无事回来了?他一去半个月,如今人都瘦了一圈,还带着伤,难不成你还要罚跪不成?人平安回来就好,再说了萧家的儿郎,哪个不是骁勇善战?若阿祁真是一个窝囊废,怕你才要生气吧?”

萧夫人冷哼了一声,这才道:“既你姨母为你说情,还不起来?”

这就完了?

萧祁一愣,迟疑了一下竟然没有起身。

萧夫人见状倒是也不催促,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你这般模样,怕还有旁的事情吧?”

“母亲。”萧祁敛起了之前说笑的模样,认真道:“儿子有一事相求。儿子心仪一女子久矣,前些日子也曾写信送往立安城与父亲、母亲说明。母亲此次前来,想来也与此事有关。”

“砰!”萧夫人重重放下茶盏,一眼扫了过去。

萧祁毫不畏惧,腰背挺得更直了些,诚恳道:“儿子心知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不敢妄自定下终身,更不敢让林姑娘因此而名声受辱,这才斗胆请求父母,求取林姑娘为妻。”

说罢他叩首下去,额头抵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萧夫人眉头微皱,半响才道:“那位林姑娘,我倒是见过了。生得倒是端庄秀丽,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底气,倒是不让人厌恶。”

萧祁闻言抬头,萧夫人见他如此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然而你可知道,我们两家门楣相差甚远,你若是娶了她,对你日后前程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助益。反过来,林氏一族还要事事依靠你,成为你的累赘?”

“儿子明白,然而娶妻自当是娶我所心仪之人,儿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凭借妻族谋取前程?”萧祁道:“守护妻族本就是男子当做之事,更何况林氏一族也并非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林姑娘可还有两年才能出孝,你如今已二十出头,你真要等她两年?”萧夫人再问。

萧祁道:“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如今儿子不过一小小都尉,两年的时间正好让儿子在这蕲州一展拳脚。”

萧夫人闻言许久没有说话,半响才叹息道:“既然你都已经想得清楚明白了,我又有什么好说呢?起来吧。”

萧祁抬头,“母亲这是同意了?”

萧夫人闻言又一眼扫过去,“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起来了?!”见她恼怒,萧祁这才连忙起来,凑到萧夫人跟前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怕母亲心中有气未消。若是气坏了母亲,回头怕是父亲也要责罚孩儿了。”

“油嘴滑舌!”萧夫人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别以为我是被你这般作态给说动了,若不是林姑娘确实颇得我心意,纵然你跪倒天荒地老,我也不会同意的。”

萧祁笑了笑,没有接话,倒是一旁谭夫人道:“你这般说,怕是他心中更是得意了。林姑娘,可不是他给自己选的媳妇?”

萧夫人闻言一愣,狠狠瞪了萧祁一眼,“都是被你给气糊涂了!”

萧祁只赔笑,终身大事被抓在手中,一点不敢多言。

见他这般,萧夫人也是没了脾气,道:“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礼单了,你亲自看看是否还要添减什么。如今林姑娘尚在孝中,自然是不能按照议亲的章程来,免得坏了人家名声。只是这礼也不能太薄,免得让人觉得咱们家轻待了人家姑娘。”

萧祁道:“母亲说的是,儿子都听母亲的。”

“如今倒是会装乖巧了,刚刚是谁跪着不肯起的?”萧夫人拍了他一巴掌,道:“你这一身的味道,快去洗漱,别在这里惹人厌!”

萧祁这才起身,又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萧夫人叹息一声,道:“真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竟然为着一个还未定亲的姑娘,跪在那里让我这个当娘的心疼。”说着倒是有几分心酸,一旁谭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若真是不愿意,难不成阿祁还会反了天不成。明明心中就很是乐意,偏偏装出这么一副样子给我看!这是让我心酸自己不能挑儿媳吧?”

“姐姐,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不过我倒是看了,那姑娘长相不错。至于教养,宁国公家…”

“不说这些!”谭夫人打断了萧夫人的话,道:“那个儿子我当初就说了,只当没有,如今我只看着勤哥儿长大,等他娶妻生子就是了。”

萧夫人神色间有些讪讪的,半响才道:“姐姐,我不能在蕲州久留,到时候阿祁的婚事,怕是还要你来操持。”

“你且放心,定然不会耽误你娶媳妇,抱孙子就是了。”谭夫人笑了笑,起身道:“我去看看勤哥儿,这会儿功夫他也该醒了才是。”

等她走了,萧夫人这才回去重新坐下,端着茶杯想了许久,最终却是叹息了一声。当初她姐姐那一桩孽缘啊…若非她性子烈,如何会是现如今这般的情形呢?

#

衢州,李家。

“你家老爷是这般说的?”李新磊眉头紧皱,看着站在厅中的吴管事。这人他倒是确定身份,正是周禹东身边的人。只是他所说的话,他却是有些怀疑的。

当初秦鸣可是被周禹东派人打断了手脚,如今按照这吴管事所说,秦鸣手脚完好无损,还在帮林紫苏做事。

林紫苏,若不是听这吴管事提起,他都快要忘记此人了。虽然她救下了自己的独子,然而那毕竟牵扯到家中的丑事,李新磊如何愿意回想起那些事情来。

“老爷是这般说的,且小的亲眼所见,秦鸣在与林家做事,所在的医馆正是林紫苏在长椿街开的医馆。”吴管事道:“我们老爷心中怀疑这其中有诈,这才让小的跑一趟衢州,与李老爷说明。”

“倒是劳你家老爷费心了,你回去之后就说他这份情我记下了。”李新磊淡淡道,这边略微示意,一旁李家管事就笑着送了吴管事出去,顺便封上了一个荷包当做酬谢。

“爹,那人的话,你信?”等人一走,后面的李邵玘就立刻绕了出来,看着沉思的李新磊道:“那周禹东为人如何,爹爹还不清楚?若是要我说,咱们当去打听一下蕲州的情形再做判断。”

“这话怎么说?”这半年多了,李邵玘帮着李新磊做事,如今在家中说话也越发的有分量了。听他这般说,李新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认真询问。

李邵玘坐在一旁,看着他道:“爹爹细想,那周禹东可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又可是一个助人为乐的人?自然不是!他这般巴巴让身边得用的管事跑这么一趟,定然是有所求的。然而那管事只说周禹东让他来提醒咱们一句,可是提醒的是什么?”

“自然是当初与你看病一事,怕是秦鸣和林紫苏两人做的一场戏。甚至,当初你病的内情,他们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李新磊神色阴郁,言语之间带上了丝丝恼意。

李邵玘见状道:“只怕周禹东也是想要咱们这般想的。若咱们真是这般认为,自然会对林姑娘心生芥蒂,继而说不定还会做些事情针对她。毕竟,林姑娘的药材都是由我家运送,若是咱们在药材上做些手脚,她在蕲州定然站不住脚,说不定还会惹上人命官司…”

“难道…”李新磊又岂是笨蛋一个,他能够做下这份家业,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本事的。若非因为当初那件事情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死结,又如何会这般容易被吴管事三言两语所挑动?

如今听儿子这般说,他心中顿时升起了警惕之意。

李邵玘认真道:“怕是这位周老板在蕲州吃了林姑娘的亏,这时候说不定自身难保,这才想着借咱们的手,对付林姑娘呢!爹爹,咱们不可贸然行事。不如先让人打听打听蕲州的情形,再做打算也不迟!”

第099章 警惕

李家不少货船来往蕲州,想要打听些蕲州的消息简直再简单不过,不过一天的功夫,李家父子这边就把蕲州如今的情形打探得清清楚楚。

“真是好一个周禹东啊!”李新磊直接摔了手中的茶杯,来回在屋中走动了两趟这才压下心中的怒气,“他如今都在吃牢饭了,竟然还不安生一些!挑拨着我去对付林紫苏!没想想如今林紫苏是何等的风光,在蕲州名声又是如何的响亮!我若真是一时恼火,在给林家的药材中动了手脚,到时候只怕害不了林紫苏,反而把我李家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好名声都给毁了!”

他越说越恼火,回头一把把桌上的茶盏全部摔了,看着一地的碎瓷这才觉得略微发、泄了怒火,回头看着一旁端坐的李邵玘吩咐道:“那吴管事呢,找人寻出来好好帮周禹东教训教训他手下不会办事的人!”

“爹爹何必动怒,咱们这不是没有上当吗?”李邵玘倒是比其父沉稳,此时还笑了笑,道:“既然周禹东这般作死,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好了。林家的药材,咱们还是要动些手脚的,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在牢中还派人与我们通报消息的‘情义’呢!”

他重重咬在“情义”两个字上,冷冷道:“若不给他些颜色看看,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李家人人可欺?”

“还要在林家的药材上动手?”李新磊一愣,一时不太明白李邵玘话中的意思。“你是想…”

“爹,那报了信儿的人不是说,如今林家一部分药材都被收入了军部吗?咱们就在送往军部的那批药材上动手,到时候咱们这般…”李邵玘细细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抬头看向李新磊,“爹爹觉得这样可好?”

“好好好!咱们也送他一程,免得阎罗殿里面,阎罗王等他久了恼火!”李新磊大笑出声,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火,“他周禹东做初一,就别怪我李新磊做十五了!”

他冷笑了几声,这才大声叫道:“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进来收拾,上茶!”

而衢州府衙之中,陈苏喝了药正擦着额头上的汗,就听到陈管事提及这几日衢州的事情。

“你是说,李新磊这两日在打听蕲州的事情?”他略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这几日李家可是去过什么人?”

“大人还真说对了,两日前,去过一个人。属下已经让人打听清楚,那人乃是皇商秦家二爷小妾的堂弟身边的一个管事。”陈管事能够在陈苏身边多年,自然也是练就了一副玲珑心肠,早已经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前因后果都一并说给了陈苏听。

陈苏手指在药碗之上轻轻摩挲,懒懒道:“这么说,周禹东这是身在牢房都不死心,一心只想着让林姑娘倒霉呢!”他说着笑了笑,道:“恰好再过几日你也该送我的脉案去蕲州了,就提前几天走,去蕲州看看。顺便帮我把新得的几本孤本的乐谱挑上一本给苏大人送去,苏大人速来喜好音律,想来会喜欢的。”

陈管事一愣,道:“这可都是大人费尽心思寻来的乐谱,就为了林姑娘的事情送人?”

“不过是一份乐谱罢了。”陈苏笑了笑,抬眼看向陈管事道:“萧祁毕竟是出身宁安侯府,如今时隔多年,怕是大家都不记得当初萧侯爷的爵位是如何得来的了吧?”

陈管事一愣,就听到陈苏慢慢道:“今上觉得把萧祁丢到蕲州就无碍了,却没有想过若是琉国来犯,蕲州紧挨着边城,到时候萧祁一呼百应,带人直接杀到边城,这军功可是谁都抢不走的。”

“边城会起战事?”陈管事一惊,“琉国可是多年未曾来犯…”

“仔细说来,应当是有二十五年未曾犯我边境了。”陈苏扬眉,“我年幼之时可是听父亲说起过当年萧侯爷的威风。彼时他大约也是萧祁这般年龄,正是风华正茂。堂堂骠骑将军的长子,在军中也有些声望偏偏被人诬陷,贬黜到了边城。结果那年冬天边城竟然连下几日大雪,琉国趁机出兵。边城将领屈黎已年近六十,无力作战,副将孙狄更是个窝囊废,竟然全赖萧侯爷一举抗敌,杀出边城外二十里,一举重创琉*卒,这才换来了我朝边境二十五年的平静。”

“如今时隔多年,宁安侯府早些年就一味韬光养晦,怕是立安城中的那些人早已经忘记了这侯府是凭借什么立身京城的了。”陈苏说着目露怀念,“当年萧侯爷之名,在琉国可止小儿夜啼,被人当做夜煞修罗之辈,也不是没有原由的。”

陈管事年纪比陈苏还要大些,当初萧侯爷叱咤风云的时候,他还有些记忆,如今听陈苏提起也是一愣,继而心中一惊,变色道:“大人的意思是,边城怕是要起战事?”

“你以为鸡鸣山之事,真是几个山匪所为?”陈苏勾了勾唇角,“当初苏素去鸡鸣山剿匪,旁人不知道我父亲却是得了信儿的。鸡鸣山里,那里是山匪,根本就是琉国潜入进来的奸细。若非苏素当年警觉,说不得这一场战事还要提早十年。如今倒是便宜了萧祁,借着他父亲当年的名声,还有留下来的旧部,他若带兵,自然是一呼百应。”

“今上千万算计,如今看来倒是成全了萧祁。”陈苏说罢露出疲惫的神色,摆手道:“你去寻个乐谱送去就是,我累了,先歇息一番再说。”

陈管事扶着他起身过去一旁榻上躺下,又给他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这才出去。

边城战事将起,虽然这只是大人的猜测之词,却也不能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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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州各方的动静林紫苏一概不知,此时她在长椿街上的医馆已经重新开张,秦鸣坐堂,她照旧隔一日过去帮忙。林垐和林墟两人如今也不轮替过来,每日倒是比旁人都要勤快三分,给人抓药、辨认药材,后院帮忙翻晒炮制药材,样样苦活儿都不做半分推辞,倒是让秦鸣摸着胡子直笑。

“出去一趟,两个哥儿倒是越发的能吃苦耐劳了。”他笑着对林紫苏道:“倒是没有白出去跑上一趟。”

林紫苏不客气地白了秦鸣一眼,道:“若不是秦大夫好心点拨,他们如何会有今日。”

鸡鸣山一战,林家三兄妹,出人出力出药材,事后论功行赏自然是各家都有。林垐和林墟两人都得了一个九品员外郎的虚职,做不了什么事情,然而免了一家上下的赋税却是足够了。

这两家各有一处不算小的庄子,只每年免了赋税就能够多得几百两的银子不说,还比旁人体面。特别是对比了六房,更是显得春风得意了。

得了如此好处,这两人干起活儿来如何不更加卖力?

林紫苏一家,因为林城还要考取功名,林紫苏女儿身,倒是不好奖赏,最后直接免除了十年的赋税,另外还给了她一个军医的虚职。不用她日日到军部报道,却空领着一份俸禄,看着不如两位堂兄,却更实惠一些。

如今诸事皆已经尘埃落定,这蕲州的天气也一日比一日热,若非必要林紫苏只恨不得天天在身边摆上两个冰盆,再做些水果冰沙吃着降暑。

然而林域却更加忙碌起来。鸡鸣山一战他表现绝对出色,纵然没有萧祁的照顾也被不少人注意到了。会些医术,打起仗来又有些章法,还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这般的人自然多的是伯乐愿意提拔。萧祁不过略微一提,自然有人愿意来捧场。

林域一跃三级,直接就挂了个七品的官衔,虽然说是暂代,然而只要这半年之内不出什么差错,这暂代两字定然能够在年前去掉的。他这一天倒是难得休假,一早出门到苏氏这边请安,听闻林紫苏去了医馆又一路赶来。

林域从后门入,满头都是汗水。林紫苏这边连忙叫了玉枝给他端水洗脸擦汗,又让玉尧端了冰镇的酸梅汤过去,给他消暑。等到林域长长舒了一口气坐下时,她才问道:“什么事情竟然让大哥这般匆匆?”

林域闻言放下空碗看向林紫苏,沉声道:“周禹东的事情,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林紫苏冷不防他会提起周禹东,愣了一下才不解道:“周禹东?他有什么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秦家出了事情,他还真要攀咬到我身上不成?”

见她确实像是不知道的样子,林域这才道:“周禹东入狱了,你可知道?”

林紫苏摇头,“这我真不知道。”她回来之后也算是忙得脚不沾地,如何会想到去打听周禹东的事情。林域闻言瞪了她一眼,这才道:“周禹东被控告杀人,早在咱们回蕲州城前几天就被抓入了狱中了。”

他说着把事情捋顺了一遍,然后才道:“我也是在军中偶然听到苏知府身边的乔师爷跟人提起这件事情,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儿怕是与你有关。因为鸡鸣山的事情,周禹东被关入狱中之后一直没有被提审。他落得如今这个地步虽然是咎由自取,怕只怕到时候开堂会审他会胡乱攀咬。”

秦鸣在一旁听着,此时忍不住开口道:“他杀人的事情证据确凿,如何攀咬到林姑娘的头上?”

“我听人说,妹妹曾经给周禹东开过两份药方。”他说着看向林紫苏,“他杀的那一对夫妇正是开药铺的,抓的是堕胎的虎狼之药,若是他一口咬定这药方是妹妹开的,如何是好?”

林紫苏倒是没有想到周禹东竟然如此蠢笨,如今竟然落实了杀人的罪名被关入牢中。不过听到林域提起乔师爷倒是想起了之前乔培拜访之时说的话,此时只低头细想,一时倒是没有注意到林域所说的话。

周禹东为人睚眦必报,又过河拆桥,下手狠辣。她一早就防备着此人,倒是不怕他在大堂之上胡乱攀咬。玉枝机灵,当初早就骗了周禹东一番,她不怕被周禹东攀咬,手中还握有周禹东谋害秦家子嗣的证据。

只是此时,这人竟然落入牢中,这倒是林紫苏始料未及的。

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她重新露出笑容,道:“大哥不用着急,此事怕是早已经有人替咱们考虑周全了。”周禹东入狱绝对不是巧合,只怕这背后不是谭夫人就是萧夫人出手了。而乔师爷顺势而为,把当时来医馆生事的周禹东给抓入了牢房。如今又开审在即,乔师爷虽然不知道她与周禹东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却也担心周禹东绝望之际胡乱攀咬,这才透过林域来提醒自己的吧?

林紫苏把整个事情理顺了一遍,心中大定,道:“这些明面的事情倒是不用着急,周禹东想要攀咬我,只怕秦二爷都不会同意。”想起之前苏氏提起有个姓秦的去家中拜访,送的礼厚重得让人咂舌,她心中大约就有了定数。

秦二爷既然会去她家走动,自然是明白了这其中的牵连。而如今周禹东还在牢中,没听闻他为了周禹东奔走一二,就可以证明秦二爷怕示意已经放弃这个便宜的小舅子了。

怕只怕周禹东这人阴狠,心知无路可逃,最终下死手拼个鱼死网破。

林紫苏再三与林域保证不会有事,随后也没有了心思在医馆待着,当了个甩手掌柜离开之后却没有回家,反而让人去了一趟都尉府。她许久未去,门房见她倒是欢喜,连忙请她入内,由丫鬟引着去了花厅,等林紫苏茶都喝了半盏史军才匆匆赶来,道:“大人至今未归呢。”

“萧大人如今还在军部忙碌?”鸡鸣山对外宣称山匪已经尽数剿灭,知道内情的人却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蕲州这边已经送信去了边城,让边城加强防护。萧祁忙于军务,她倒是也能够理解。

谁知道史军闻言却摇头,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林姑娘就别问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少爷回来了。只是…”他猛然挺住话头,又连忙道:“厨房里新做了立安城的绣球酥,我让人给你送来一份,林姑娘尝尝看味道可还算地道。你们好好伺候林姑娘,不要怠慢了客人!”

后面一句他是一旁丫鬟说的,说完转身就逃一样匆匆离去,惹得林紫苏心中更是疑惑。

玉尧在一旁低声道:“姑娘,这史大人是怎么回事?”

“怕是自觉说错了话,担心我追问就跑了呗。”虽然心中有所担忧,林紫苏却还是抿了抿唇露出一丝笑意。史军说让人去请萧祁回来,自然不是空口说白话,她耐心等待就是了。倒是史军离开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又摸了回来,笑着给林紫苏送上去两本书,道:“这是我家少爷寻来的,说有空送给林姑娘的。”

林紫苏接过去一看,一本是介绍景朝北边风土人情的,一本是北边十二州的游记。

“萧大人有心了。”她笑着说,史军这才又接过一旁丫鬟送上来的点心端上去,“林姑娘尝尝看?”

“史大人,我可当不起你这般招待。”林紫苏拦住了史军,笑着道:“不如史大人坐下一起喝喝茶,顺便聊一聊为了萧大人回来了,侯夫人却还没有搬来都尉府住?”

“原来林姑娘知道啊!”史军猛然松了一口气,这才坐在林紫苏对面,无奈地道:“侯夫人生气了呗。这几日我家少爷每天都要去请上一次,偏偏侯夫人非要说在谭夫人处住的很是舒心。这不是故意让少爷难做嘛,若是让侯爷知道了,只怕…”

史军见林紫苏早已经知道内情,这会儿也就不瞒着,一股脑把事情说了个清楚,连萧祁进门都没有留意到,还在吐槽。

“…昨天我陪着少爷去的,萧大人足足在正厅跪了一刻钟,侯夫人都没出来呢!”

“咳咳!”林紫苏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史军却没领会她的意图,看过去道:“林姑娘也觉得我家少爷可怜,是不是?唉,没办法谁让少爷做错了事情呢…”

“我倒是不知道史军你也觉得我错了,昨日回来的时候不还说是母亲太过于不近人情了吗?”萧祁淡淡开口,看着史军僵硬地回头冲着他冷冷一笑,道:“你说你留下来处理一些杂务,我还当府中真的事情不少呢。既然你如此悠闲,就去鸡鸣山跑一趟吧。”

“少、少爷。”史军连忙起身,一脸讪笑,道:“这个时候去鸡鸣山,干什么?那里不都安排好了吗?”

“鸡鸣山蚊虫多,你给李科捎过去些驱赶蚊虫的药。”萧祁过去示意林紫苏坐下,这才回头看向史军。史军苦笑,“这,当时都留了足够的药粉了…”

“特效药,今日母亲才给的,李科在鸡鸣山受累,我想着给他送去一份。你们情同手足,不会是不愿意跑这一趟吧?”萧祁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史军,“这要是让李科知道了,该多伤心呢。”

“少爷,少爷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史军立刻讨饶,转而还偷偷冲着林紫苏眨眼,道:“林姑娘,你就帮我说说情吧。”

林紫苏无辜眨眼,道:“这关乎军务,我怎么好随意插嘴呢。想来萧大人这般安排,定然是有他的用意的。”

史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林紫苏竟会这般说,如遭雷劈一般半响说不出话来。萧祁笑着看了林紫苏一眼,这才正色道:“让你跑这一趟,自然还有别的事情,下去准备吧。”

等到史军离去,他这才看向林紫苏。

“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紫苏隐下问萧夫人为何为难萧祁的冲动,把周禹东的事情说了下,道:“我原没有留意此处,上公堂我倒是不怕,怕只怕他想药拼个鱼死网破,利用旁人对付我…”她说着皱眉,“来得路上我略微想了想,他若是想要挑拨旁人对付我的话,也只有衢州李家了。偏偏医馆的药材如今都是李家帮忙运送,若是他们动些手脚,就真的是防不胜防了。”

她看向萧祁,“如今医馆的药材大部分都是供给给军部的,所以我才特意跑来一趟…”

萧祁皱眉,半响才问道:“下一批药材,大约什么时候到?”

“如果没有错的话,大概明天午后就能送到了。”她说着看向萧祁,“这批药材在码头就会分好,送往军部。”

也就是说,就算心有疑虑,也无法一一检查之后再送往军部。而若是供给军部的药材有了差错的话…萧祁略微沉吟,直接道:“如今你有着军部军医的头衔,明日直接跟着药材一起去军部,到时候我挑选几个可信的人陪同你一起检验药材。”

他说着笑了下,“不用担心,既然药材没有经过你的手直接去了军部,这出了问题也是李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