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生母的嫡亲妹妹,我小时候还见过两次。”李邵玘道:“她嫁入韩家,因为路途遥远,这才少了来往。然而逢年过节,也是送过年礼的,并不曾断了联系。”

一旁乔培解释道:“韩家原本就是书香传家,这位韩太太的大儿子乃是今年的探花。他与状元庄旗乃是莫逆之交,这次酒宴会与他一同过来。”

看起来,为了年前的这次酒宴李家确实做足了准备。

若论起在京城中的影响,林紫苏自然是比不上的。别看她门前如今也算是车马热闹,实际上不过是这些人凑个趣,又或者觉得她医术不错,想要偷偷看诊一些暗疾罢了。在李家成为皇商的事情上,她是半句话也说不上的。

不过,她身后如今倒是还有一个宁安侯府。

李邵玘留着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倒是乔培没有陪他一起离去,等他走了这才看向林紫苏道:“林姑娘来京也有些时候了,只是我一直不得闲,正巧今日休息这才过来拜访。”

他抬头看过去,直接道:“我人虽然在翰林院中,倒是也听闻了不少的消息,林姑娘在京中要待到何时?”

林紫苏怎么也没有想到乔培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这才道:“大约年后二月开春天气好些就会随琉国的使节团离去,乔大人这般问,究竟是听闻了什么消息?”

她与乔培虽然见面次数不多,然而却熟知乔培为人。他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知恩图报。如今说出类似于赶人的话,定然是有原由的。

“你与萧大人的婚事,听闻是早些年在京城之时,两家就有意交换了信物定下的。原本只等着你及笄之后就下定,过明路?”乔培扬眉看过去,见林紫苏没有说话,就又道:“旁的我不知道,然而如今就连翰林院中都传出了当初与林姑娘你定下婚事的人,应当是靖王才是。”

“这消息不知道是从何传出,然而,翰林院这边到底算是皇上近臣,若是谁得皇上传召把这话传了出去…”乔培眉头紧皱,“林姑娘,立安城本就是权利争斗的漩涡,实在不适合姑娘这般风光月霁的人久留。”

林紫苏低声笑了笑,见乔培不解地看过去,这才收敛了笑容,道:“乔大人对我的评价,实在是让我汗颜。我不过是个大夫而已,此生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悬壶济世。京城之中风言风语与我何干,不过是儿女婚事罢了,难不成皇上还会放在心上?”

有些事情她不好跟乔培明说,实际上皇上自然是放在心上的,而且很是放在心上。皇上也最是知道真相的,当初与林紫苏谈婚论嫁的人原本就是靖王,如今这人选话头一转就成了萧祁。在皇上看来,这一对昔日的好友因为女人而翻脸,自然是对立下了大功的萧祁放下不少心来。

抢了靖王的女人,就算他愿意站在靖王那边,只怕靖王也不会接受的。让这位多疑的君王放下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样的流言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倒是歪打正着,帮了忙呢。

“乔大人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再说了,”林紫苏语气微微黯然了些,“如今,已经不是我说想走就能够走的了。”

乔培还想劝说,冷不防听到林紫苏这般说立刻紧张问道:“怎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上知道我擅长骨科,他腿疾犯了,怕是要留我在京给他诊治。”林紫苏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低声道:“这般诊治,只怕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开春天暖之后才能走了。”

若是皇上真要留人,怕是到时候也走不了。

乔培一愣,这消息他倒是不知道,如今听林紫苏提起半响才吐了一口气,沉声道:“林姑娘若是在皇上身边,怕是就更被人注意了。那些人…太子,睿王,只怕如今都紧紧盯着皇上的身子呢。”

他说着顿了一下,这才道:“你入京前一个月,皇上大病了一场。”

聪明人点到即止,乔培没有继续往下说,林紫苏却也明白了。皇上这场大病才是引得如今立安城中不稳的主要原因,只怕就算太子和睿王不知道皇上寿数长不过一年,只怕心中也有疑虑了。

难怪如今睿王对太子步步紧逼了,前两天御史台的人又开始弹劾太子,说他不约束太子属官,城外庄子闹出了人命。从那属官欺压苛刻庄户,强抢民女,一直弹劾到太子不修德政,把因为琉国来朝才放出来的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怕,睿王是怕皇上真的一个不小心没挺过去,到时候太子没被废,继承皇位就是理所应当的了吧?

送走了乔培,林紫苏坐在暖阁中又想了许久,等回过神来外面原本就有些萧瑟的阳光更是不见了踪迹,乌云压了下来,她出去抬头看了看天,道:“今晚怕是要下雪了。”

玉尧闻言道:“姑娘放心,奴婢吩咐了让人把地龙烧得暖暖的。”

林紫苏笑了笑,倒是没多说什么。这天半夜正如她所言,下起了漫天大雪,第二日一早起身推窗看去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她打了个寒颤,连忙关上了窗户,回头又窝进了被窝里面。听到声音进来的玉叶正巧看到林紫苏朝被窝里面缩,就笑着过去道:“姑娘,今日可是要入宫的日子,不能睡懒觉的。”

林紫苏赖在被窝里面,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皇上还要早朝呢,去得早了也是等。”她说着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再让我赖上两刻钟嘛。”

玉叶抿唇偷笑,林紫苏平日里面还好,如今到了京城竟然染上了赖床的毛病。她算了算时辰,觉得还来得及,就道:“那姑娘的衣服先烘暖了,我让人送热水过来,过会儿直接洗漱,换好了衣衫就吃早饭。”

林紫苏点头,眯着眼睛道:“睡个回笼觉。”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倒是惹得玉叶也想要跟着打呵欠了。

毕竟是要入宫的,纵然林紫苏不乐意起身,在床上又赖了一刻钟之后还是被玉叶给拉了起来,洗漱更衣,出去吃了热气腾腾的早饭,然后被玉枝给塞了一个手炉,真正从里暖到外,这才出门上了马车朝着宫城的方向走去。

玉枝随行,却也不能进宫,只能守着马车在外面等。林紫苏进去之前交代她不要随意乱走动,这宫城门口达官贵人不少,得罪了谁都是麻烦。

玉枝点头,应道:“我就老老实实在马车中。”想了想又道:“姑娘,咱们把马车停到一条街外,等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接你?”

这倒是个好主意,林紫苏应了,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内侍就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怎么劳烦夏公公来接我?”

夏公公笑着道:“林大夫客气了,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这活儿呢。”他说着侧身,“林大夫请吧。”

“上次林大夫给我的药丸,我回去吃了些,整个人都觉得通透了…”一路夏公公笑着说话,林紫苏倒也不觉得难熬。他原本就是伺候人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说的话入耳句句都顺心。林紫苏笑着客气了两句,道:“夏公公若是不嫌弃,下次我再带来些。”

“就等着林大夫这句话呢!”夏公公笑了起来,“我可是个脸皮厚的,今日可是记下林大夫这话了。”

他说着笑了下,见四下无人,这才道:“今日朝上,又有人参奏太子,虽然都是车轱辘一般的话来回颠来倒去的说,可是皇上看着还是有些恼怒了。”

林紫苏扬眉,就见夏公公低眉垂眼,低声提点道:“林大夫进去了,可要小心些应对才是。之前翰林院中有些传言,之前皇上招了人进去说话。”

“多谢夏公公提点。”林紫苏心中了然,谢了之后听着殿门口的内侍通传,等得了信儿这才进去。

请安行礼平身,老实说只听声音林紫苏并未听出皇上是否不悦,若不是有夏公公提点,说不得一个不经心就真的触怒龙颜了。

皇上此时正坐在一旁罗汉榻上,示意她过去。一旁早有宫女准备好了热水给林紫苏净手,等她在罗汉榻边跪下给皇上看腿,这才听到皇上对一旁站着的人说话。

“商卿之前说,这些日子翰林院中也不少闲言碎语,是有关靖王的,究竟是什么?”

林紫苏手指落在皇上的腿上,没有半丝的波动,力道适中的帮他揉按着穴位。只听到那位商大人道:“说是靖王殿下曾经与人私定终身,原本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当不得真。毕竟如今靖王殿下与王妃相敬如宾,夫妻和美。谁知道,这话却是越演越烈,还牵扯到了其他人,臣这才在陛下跟前提起的。”

“牵扯到了旁人?”皇上声音微微上扬,他说着看了一眼低头认真帮着他擦药油揉按穴位的女子,因为低头的缘故倒是看不清楚林紫苏的表情,只觉得她力度适中,似乎没有半分紧张。皇上扬眉,冷哼了一声道:“还牵扯到了谁?”

似乎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意,林紫苏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

一旁商大人道:“牵扯到了前些日子立下大功的宁安侯府二少爷,萧祁萧将军。”

林紫苏手下力道失去了控制,猛然加重只听得皇上闷哼了一声,她连忙起身退到了一旁跪下,恐慌扣头道:“臣有罪。”

皇上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摆手道:“无碍。”示意林紫苏过去继续帮她揉按。那位商大人完成了任务,不一会儿就退了出去。殿中除了伺候的宫女内侍之外,就只有皇上和林紫苏两人了。

皇上看着一直有些不安的林紫苏,唇角露出了意思笑容,道:“不过是翰林院里面的一些闲言碎语而已,朕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恐慌。”

林紫苏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表现让这位帝王放心不少,今天这番试探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不过,她也没有真的就此完全放松下来,此时在另外一边给皇上揉按着穴位,低声道:“多谢皇上不罪之恩,臣…”

“你不用多想。不过是儿女婚事罢了,再者就如同商卿所说,如今靖王婚姻和满…”皇上说着轻轻叹息了一声,“若不是当初你父亲被人冤枉,说不得也不会坏了你们的缘分。是朕一时失察让人蒙蔽了!”

林紫苏连忙跪下叩首,道:“此事明明是那些奸佞之徒嫉妒贤良,怎么能说是陛下的错呢!也是家父不察…臣还当多谢皇上英明,还了家父清白。再者,患难见人心,若不是此番经历,臣如何能够看透有些人呢。”

谢恩的折子是早就送上来了,不过看着林紫苏当场这般感恩戴德,隐隐还透出了对靖王的怨念,皇上还是十分满意的,等到林紫苏帮她揉按了穴位,腿上的刺痛酸涩减缓了不少之后,他这才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林紫苏出了门当着那些内侍的面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有没有的汗水,这才下了台阶由夏公公送出宫。

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把她的表现传给了皇上。皇上端着茶杯笑着道:“毕竟是一个小姑娘,哪里有那么多深沉的心思。”说罢放下了茶杯,想了想道:“不过,她既然与宁安侯府的萧祁有了婚约,怕是也不好入宫为医。刘多渠,你怎么看?”

过来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刘多渠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此女医术确实高明,只看她与皇上配的这两个药方就足见三月自蕲州一别,她的医术又有精进。皇上若是想把她收为己用,臣倒是有个主意。”

“哦,说说看。”

刘多渠把在心中盘算了许久的话又过了一遍,这才道:“虽然她不能入宫为医,却可以在御医院中挂个虚职,给她出入宫禁的令牌。这样,皇上随传随到,岂不是方便一些?”

“出入宫禁的令牌?”皇上闻言迟疑了一下,然而想想不过是一个女子。更何况,纵然有令牌也不是说这皇宫她就能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刘多渠见状又追加了一句,“正好也可显示皇上对林家的恩德。”

“好,就这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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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紫苏神色复杂地拿着那个可以出入宫城的令牌,想起那日靖王说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把她送到皇上跟前,不由露出苦笑。一旁萧祁见她这样,道:“不想去就不去,这令牌也就是个摆设。”

“平日里倒是可以如此,可若是皇上召见,又或者是皇上急症,如何能避开?”林紫苏把令牌丢在了桌子上,听着发出的沉闷声响,半响才道:“算了,反正之前也猜测到了。纵然没有这个令牌,一旦皇上急症,难道我还能躲开不成?”

她说着示意玉尧把东西收起来,这才看向萧祁,道:“你今日无事?”

“今日休息。”萧祁在京城也不轻松,每日都要去兵部报道,如今临近年关,立安城上下更是加强巡防,萧祁最近颇得皇上称赞了两次,不管是兵部,还是已经被琉国使节团闹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的京兆府都拉着他当壮丁,想着法儿的对付琉国使节团的那些人。

林紫苏抿唇笑了笑,留萧祁在这里吃午饭,饭后两人在暖阁一个看书,一个默写药方,正是惬意的时候就听到萧祁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到林家宅子去?”

“搬过去倒是简单,只是想着无论如何都算是乔迁新居,京中有些认识的人都该是要请一请,就又懒得动了。”林紫苏说,就听到萧祁笑了起来,道:“就知道是这样,只是再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总归还是要办的。倒是不如直接搬了,到时候一起宴请些熟人,倒是一举两得省心。”

“生辰啊?”林紫苏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正想着与萧祁商量,就见外面玉尧沿着回廊匆匆过来,只敲了一下门,就径直进来。

“姑娘,琉国那位三皇子落马,伤了腿。如今使节团中的越大人正在门外等着,想请姑娘去给三皇子看诊!”

第115章 筹谋

琉国三皇子落马伤了腿?

林紫苏和萧祁两人都猛然抬头看了过去,玉尧见状连忙又道:“人如今在门房处等着呢,姑娘,咱们…”要不要拒绝了?

玉尧的话未说完就听到林紫苏吩咐道:“去取我的药箱来!”她立刻就明白,怕是推辞不了了,连忙应声退了出去,林紫苏看了一眼写到一半的药方,随手丢进了炭盆里面看着烧成了灰烬,这才道:“三皇子好好的,怎么会摔下马?”

萧祁把书放回书架,皱眉道:“只怕京中要不太平了。”

“这京中,太平过吗?”林紫苏抿唇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人求上了门,总归是要去一趟的。”更何况,三皇子是琉国的使臣,若真的在立安城中出了差错,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就算此时她拒绝了,怕之后还是要去一趟,倒不如利索一些,也省得如同当初那位简家七子一般,为了保命被人截肢。

到时候,若琉国真攀咬起来,她肯定是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

“我陪你。”萧祁沉声道,略微整了下衣衫,“免得到时候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不过是摔下马而已,只要没有当场死了,顶多就是断几根骨头。那琉国三皇子还是有些身手的,怕就怕这是有人故意的,到时候见了林紫苏过去说不定会有什么后续的举动呢。

两人一同出门,琉国的越觅见萧祁同行也不多说什么,只一路让马车快行到了使节团暂住的别院。

林紫苏也不客气,被一路带着进了琉钰的院子,看着院中匆忙慌乱的丫鬟,还有那浓郁的血腥味道,不由眉头一皱,道:“难不成到如今还未给三皇子止血?”

越觅闻言脸色也十分难堪,一路带着林紫苏和萧祁进了屋,就见琉钰躺在床上,一条腿因为骨头断了的缘故,早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他本人早已经疼得晕了过去,林紫苏见两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对着那腿骨一筹莫涨,甚至连止血都做不到,不由上前道:“救人如救火,岂容你们在这里迟疑!”

说着她直接吩咐道:“让人送热水和烈酒过来!”打开药箱,她先是拿出那常备的一小瓶烈酒擦了擦手,然后直接带上手套过去。那两个人被她呵斥了一个措手不及,此时才反应过来,板着脸就训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小姑娘家知道怎么救人吗?”

林紫苏懒得与这种倚老卖老的人计较,直接过去上手就要检查琉钰的伤势。开口那人见她这般,立刻伸手就去推她,却没有想到手才伸到一半就被人给抓住了。

萧祁看着这个心怀不轨的大夫,冷笑了一声道:“她乃皇上御封的御医,在边境救下无数将士,你这般庸医救不了人就算了,难道还敢动手打人不成?”

说着手下用力,怒视此人。

那人吃不住疼,连连叫松手,只是此时看清楚了萧祁的衣着,不敢再说“你是什么人”之类的话了,只一个劲儿的求饶。等萧祁松了手把人赶到一边,那看着三十出头的大夫这才反应过来,跟一旁的人道:“刚刚他说那小姑娘是谁?”

“倒是没说是谁,就说在边境救下无数将士…”那人低声说了,站在不碍事的地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紫苏的双手,看着她如何动作。

林紫苏小心翼翼把伤口的一些伤口给处理了,顺便拿银针止住了流血,这才转头看向那断裂的骨头,正准备动作就听到外面一阵骚动,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道:“伤者在哪里,我来之前有没有让人乱治,若是旁人碰过,到时候出了问题我可是不保证的!”

这话,说得可真嚣张呢!

林紫苏听到人进屋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领头说话的中年男子她不认识,然而跟在那男人身后亦步亦趋的年轻人却是个熟人。

她对着那人露出一丝笑容,道:“好久不见啊,朱公子。”

朱阙跟着家中人来立安城的时候就知道林紫苏也在,他想象了无数次两个人见面的场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林紫苏站在病人身边,看着是已经开始动手治疗伤口了,而他的父亲叫嚣着若是旁人动了病人,出了问题他可不管。

自衢州一别半年多,此时再见林紫苏只觉得她似乎比之前更漂亮了几分,脸上自然也是没有落下伤痕的。他回过头来就回味过来,林紫苏的医术比他高明,配个解药只怕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他跟父亲入京为的就是闯出些名头,老爷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完蛋了。若是身后没有贵人撑腰,只怕这朱家家主的身份就真的要落入四房了。如今好不容借着那位贵人的光,有了一展长材的机会,竟然还被林紫苏给抢先了?

若是当初,他能得到她的话,只怕就不会如今这般情形了。

朱照阗闻言脸上盛气凌人的姿态倒是略微收敛了一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林紫苏片刻,这才道:“朱阙,你认得这位姑娘?”

朱阙心中一凛,连忙回神道:“父亲,这就是我曾经给您提过的那位林姑娘。”与骨科一道,倒是比朱家还要厉害三分。朱照阗扬眉,这才又仔仔细细打量起林紫苏,一旁萧祁冷哼了一声,一步跨过去挡在中间,沉声道:“林姑娘,与三皇子治疗吧,这些闲杂人等,我自会处置。”

“你是何人,我们可是睿王派人送过来与琉国三皇子治伤的!若是耽搁了治疗,你担当得起吗?”朱照阗虽然心中还怀疑林紫苏的医术是否有儿子所说的那般神奇,然而这般立功的机会如何敢轻易放过,说着就要往前,却被萧祁上手就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扭,朱照阗整个人都转了半圈,手被强行扭到了身后。

“萧祁!”

萧祁冷哼:“你也知道耽搁了治疗是大事,这事儿我担当得起,只怕你担当不起!”

“萧将军,我父亲并非这个意思!”朱阙立刻上前,“他只是担心三皇子的伤势…”他深深看了一眼萧祁,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三皇子受伤是因为跟太子殿下起了冲突,若真的伤重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的话,怕是影响两国邦交。”

他不敢说琉钰万一残废了怎么办,只能隐晦的说是后遗症。萧祁轻轻一推,朱照阗一个站立不稳,连着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被人给扶住了。

在听到萧祁名字的时候,朱照阗心中就一颤。这位的名声倒是比林紫苏还要显,如今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萧祁乃是一员猛将,杀得琉国十万大军屁滚尿流…

这会儿被人扶住,他也不敢乱说话。误了睿王的事情,不能在京城扬名只是小事,万一惹了这个看着如同公子哥一般的杀星,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朱阙与朱照阗的心思一般无二,他心中对萧祁本就有所顾忌,甚至是有着深深的恐惧。毕竟,当初两人一照面,萧祁就一拳头打晕了他。

父子两人此时倒是站得比之前那两个大夫还要远些,就这般被萧祁给挡在了外面。

这般热闹才过去,外面就又是一阵喧闹,萧祁眉头紧皱,想起朱阙之前说琉钰坠马与太子有关,心中暗道只怕如今来的人应当是太子请来的御医了。

他所猜不错,片刻之后以刘多渠为首的三名御医就进了屋中,一下子这本来宽敞的屋子反而显得狭窄了些。刘多渠见这阵仗先是一愣,越过萧祁看到了里面忙碌的身影,这才神色一松,上前拱手行礼,问道:“萧将军,可是林姑娘在里面与琉国三皇子治伤?”

“正是。”萧祁点头,目光从刘多渠身上扫过,看到了他身后背着药箱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丝笑容,微微点头:“颍州一别倒是许久未见了。”

刘多渠身后跟着的正是他三月份才在颍州收的弟子张喆,张喆本是蕲州人,此时见了萧祁也是满脸的笑容,连忙拱手行礼,这才帮着刘多渠问道:“三皇子伤得如何,林姑娘可要我们帮忙?”

屋内林紫苏自然是听到了这番对话,对于刘多渠她还是放心的,连忙道:“快进来!”

听到她的声音,萧祁也不拦着,让刘多渠三人进去,这才冷冷扫了一眼朱阙父子,过去一旁坐下。朱阙父子如何敢添乱,此时只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朱照阗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若是这一群人进去都拿琉国三皇子的伤没办法,最终却是让他治好了,那他自然是名声大噪!到时候,不管是皇上的奖赏恩赐,还是朱家的家主之位只怕都不会远了。

他这边想得神游天外,而屋内林紫苏已经低声跟刘多渠三人说起了琉钰的伤势,除了看着最严重的腿上之外,他一条胳膊也骨折断裂,胸腔断了两根肋骨,林紫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用石膏固定比较安稳。石膏早在当初给秦鸣断骨再续的时候,她就用过,只是那时候是早就准备好的,如今却要另外准备了。

“石膏?”刘多渠听她这般说倒是愣了一下,林紫苏没有多言,只是把做石膏的用料和步骤说一下,问道:“可能寻来?”

不等旁人说话,张喆立刻道:“能,我这就去准备。”

林紫苏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张喆出去了,就于两位御医一同给琉钰治伤。

朱照阗一开始还耐心等待着,见到张喆慌张跑出去还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一下。朱家以骨科闻名江西百年,岂是这些人可以比拟的。到时候,他等着这些人求到他跟前。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屋中三人忙碌,偶尔还会传来简单的对话,却是再没有出来一个人说话的。

睿王不是说这琉国三皇子伤的很重吗,难不成他们真能治好?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儿子,低声问道:“那林紫苏的医术,真的有那般高明?”

“旁的不说,断骨再续的手法,她是绝对会的。”朱阙低声说,“当初我从蕲州离开的时候,她给一个被人打断了手脚几个月的人断骨再续,如今听闻那人已然行动如常了。”

“断骨再续…若是运气好,我也能做到。”朱照阗握了握拳,强撑着。

朱阙却是没有朱照阗那般天真,半响才道:“父亲可还记得被二房截肢的那位简家少爷?”

“你提他干什么?”朱照阗皱眉,朱阙却道:“依儿子看,若是有林姑娘救治的话,那位简少爷的腿定然能保住的。”

这话一出,屋中又是一片静默。

萧祁倒是没有注意这对父子的对话,此时他正等着史军前来传信。太子与琉国三皇子冲突,导致三皇子坠马,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史军定然查个清楚寻他的。

只是,如今太子处境已经十分艰难了,为何还会这般冲动行事,与琉钰起了冲突呢?他眉头微皱,一时半会儿却是有些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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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太过于冲动了,如今这般情形,太子应当隐忍才是!”太子府邸中,一位年长的谋士看着太子端坐上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顿时觉得头大起来,上前两步拱手道:“我知道太子心中抑郁,这些日子来,睿王对太子穷追不舍,御史台处处为难太子,皇上也很是不满,然而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只要步步小心,忍过了这段日子…”

“忍,能忍到何时去?”太子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放心吧,此事我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