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前那一句句哭喊安慰声,又不象是假的,中间到底是哪除了问题?

我是红羽的女皇司徒青颜啊,不是他的女儿!

眼前一片红,额头上淌下的粘腻让我的眼晴有些睁不开,所有的东西在我的眼中都是火焰的颜色,越燃越旺的,是心头的怒意。

脸转向男子的方向,他张着嘴,一排黄色的大板牙更显抢眼,参差不齐,其中几颗还泛着坏死的黑色,两只眼睛,及时同时大睁着,还能看出一大一小的差别,头发泛着油渍的色译,大大的招风耳配着他那个瘦小的身躯,活脱脱一只猴,只可惜,连美猴都算不上。

耳边又响起了他惊恐的嚎啕声,“大妹啊,你到底怎么了,好不容易活过来了,怎么连爹都不认识了?”

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他的人已经整个抱上了我,手掌爬上了我的脸,兴奋的眼泪沾着鼻涕.黏糊糊的挂上我的脸,“我可怜的大妹啊,你在说什么啊,是爹不好,没钱给你娶丈夫,偏生长的难看,人家都看不上我们家,隔壁家的老三嫁了别人,让你伤心了,可是你再怎么样,也不该上吊啊,你这样,让爹以后怎么办?怎么活啊……”

没有心情去和他表达什么父慈女孝的戏码,到现在,我还在试图让自己接受一个事实。

一个我被人忽悠了的事实。

一个我根本就没回到司徒青颜身体里的事实。

一个让我现在也手足无措的事实。

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我望着面前的他,“有镜子没?”

“啊?”似乎没明白过来我为何从疯狂突然的冷静,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他傻愣愣的望着我。

“我说,镜子在哪?”眼晴四下搜索着,家徒四壁的墙,很容易寻找到我要的东西。

我要平静,不能发火。

我要先证实一切,才能想办法去挽救。

只有冷静的头脑,才能将一切分析清楚。

我不能冲动,不能!

手中抓着铜镜,却没有拿起来面对自己的涌起,没来由的,脑中突然闪过《大话西游》中的片段。

我在害怕,害怕当那面镜子翻转时,看见的,会是一张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脸,一张以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完全想象不到的脸,一张所有人都承认,只有自己不能相信的脸。

闭上眼,我慢慢推开依旧抱着我不撒手的男人,将手中的铜镜完全对准自己。

我非常想相信手中的镜子出了问题。

我也非常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在做梦。

我更希望再睁开眼,一切都会变回到当初,哪怕回到那个该死的轮回公司都行。

全身僵硬如冰,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瞪着镜子。

感觉从脚下升起一股寒气,冻的我所有的骨节都如石头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镜子中的人,皮肤黝黑,一口大板牙露在唇外,发着又黄又黑的色彩,参差不齐,错落的排列着,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滑稽而可笑,翻起的朝天鼻,大大的招风耳,与边上那男子确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凹进去的脸颊,怎么看,怎么一副小猴子的模样,一只丑猴子。

怎么会这样?

我应该是回到司徒青颜的身体里,然后与我的爱人们团聚,可是现在……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他故意为之?

这怎么可能会是我?

我为什么会是一副这样的容颜?

我应该回到红羽,回到皇宫,回到御雪他们的身边。

又怎么附身到了这个穷乡僻壤的穷困家庭丑人的身上?

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转动,身体却不能动弹,这个突知其来的事情让我根本无法相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晴,无法相信看见的一切。

一定是他。

是那个臭老头玩了手段。

我要找他算账,我绝对不能吃这么大一个闷亏。

我要回到爱人的身边,一定要回去!

摆脱这具身体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再死一次。

当这个念头闪进我脑海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向身边的土墙。

“大妹!你要干什么?”我的身体并没有得到预期的疼痛,一个外力的介入,让我撞墙而死的意图化为了泡影。

“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千万不要离升爹啊……”大声的哭叫,死死抱着我的腰,摆明是我若死了,他也不活的意思。

“放开我,我不是你女儿!”我试图扳开他的手指,奈何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勒的我都快喘不过气了也不肯撒手。

我干脆放弃了挣扎,被他勒死也不错么,只要能回去,什么方法死有什么关系?

在这一刻,我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世界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死这么多次的?此刻我的心情,还真的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就是:视死如归!

我的不抵抗让他渐渐放松了力道,嘴巴里不断的说着安慰的话,“大妹啊,隔壁三郎嫁给别人,爹知道你难过,但是人家嫁都嫁了,爹会给你谈门好夫君,千万莫要再寻死了好不好?爹就指望你一个人啊,你要死了,我怎么办?那我还是和你一起死了算了……”

我的眼里只有他一张一合的嘴巴皮,究竟后面说了什么,我的大脑已经自动完全忽略掉。

感觉他的罗嗦就像是唐僧一样刺激着我的脑袋,不知道他的女儿寻死有没有和他的唠叨有关,只知道我现在更加坚定了要回到轮回公司的心。

从他的桎梏中脱开身,刚一扭身,他的手又一次抱上了我的腰,“大妹啊,你不能抛下爹啊,爹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后半生全指望你了,你不能这么不孝啊……”

“闭嘴!”我终于忍不住的一声大喝,不能怪我不敬老尊贤,对我来说,他既不是我的父亲,我也没有任何父女情深,更何况,我满心的焦急,不安还有怨恨,若不是考虑到他爱女心切,没有直接动手敲昏他,已经是我非常好的教养了。

他一楞,嘴巴闭上不过数秒,更大的叫声又一次响起,“大妹啊,我是你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我……”

“你如果再不闭嘴,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冷冷的出声,一语噎住了他下面全部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皇帝当久了,骨子里面的威严居然在这么猥琐的身体里还能震慑住人,“在房里等着,我不会寻死,让我冷静下。”

当我踏出房门的时候,他果然没有追出来跟着我,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门外月朗星稀,凉风袭人,若是以往,我定然感慨明日会有一个艳阳天,只是现在的我,只想找找,哪有歪脖子树,哪有小河流,或者悬崖也行!

我是说了不寻死,说说而已,不死回去问个明白,我是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完全陌生的地方,漆黑一片,我就像个没头的苍蝇,高一脚低一脚的胡乱冲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反正,一心寻死的人,还在乎有什么危险吗?

夜风冷冷的袭上身体,让我不经一颤,所有的理智如潮水般回归,同时回归的,还有记忆,一些被我遗漏的记忆。

脑中似有一本书,一页页的翻过,翻过我过去的点点滴滴,翻起我在地府的丝丝缕缕,像柳树垂下的丝绦,长长绵绵,却脉络分明。

从来不曾仔细看过的那纸合同,早在我转身时不知了去向,却在这一刻清晰的在脑海浮现。

甲方:沈意欢。乙方:冷氏轮回公司。

双方约定如下:

一,乙方负责甲方回到指定时代。

二,乙方负责甲方魂魄不再期间身体的完整与气息存在。

三,乙方不得再用任何手段逼使甲方魂魄回归公司,保证其行为的独立性。

四,甲方回归后,必须在三个月内,得到其任一爱人的誓言,约定语为,“我爱你!”,一旦誓言成立,甲方可永留该地,若三月之内没有任何约定语出现,则甲方任务失败,回归轮回公司。

五,甲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口头书面等宣告其真实身份,纵然他人有试探之语,亦要坚决否认,如有泄露,视为违约。

六,合约存续期间,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扰甲方行为,甲方也不得以任何本人意愿行为终止生命,否则视为违约。

七,乙方若违反和约中任何一条,将双倍赔偿于甲方损失,甲方若有违钓行为,合同即行终止,并回归公司由公司安排再次轮回。

八,本合同所有解释权归冷氏轮回公司。

甲方代表:沈意欢乙方代表:冷亦天

知道这个时侯,我才发现自己天大的错误,本以为他说的不能暴露身份,是指我永远不能以司徒青颜的身体说出我是沈意欢,却没想到这老奸巨猾的人,居然是给了我另外一个躯体,我的不能说,根本就是指我不能说出自己就是司徒青颜。

所谓的保征我身体的完整和气息存在,我也一直以为是我落水后到我回归时,那个身体一直有呼吸,只是睡着了,没错,是回归,却不是现在,而是我完成任务后,如果我完不成,重新投胎,那具身体也将停止呼吸。

而这合同中的第五条,完全束缚了我的行为,我不能自杀,不能回到那个该死的轮回的公司,我要用这具身体,去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三个月,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我要想办法进皇宫。

三个月,我要想办法得到他们的信任留在他们身边。

三个月,我要重新追求我的爱人,在司徒青颜的身体依旧存在的时候。

三个月,我要让当初为我生为我死,对我忠贞不二的爱人说我爱你,对着这个身体!而我,竟然不能泄露一点我就是司徒青颜这个私密。

月亮的光辉,洒落在我身上,照射在我脸上狰狞的愤恨,寂静的夜色,只有虫鸣鸟叫,还有田间地头我的大声咒骂。

冷亦天,你个死人头,这么缺德的事都干得出来,祝你早日得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你这个头生疮齐,脚底流浓,不人不鬼的老怪物,祝你走路摔跤,喝水塞牙,出门被车撞,回家被狗咬,别让我见到你,不然拿你的牙刷刷完厕所再放回去,拿你的毛巾擦脚……”

长长的泼妇骂街声在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息……

第九十五章再入京城

看惯了司徒青颜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我现在连洗脸都远远的避开脸盆,这脸别说漂亮,连正常都算不上,配上这家世,难怪年纪老大,愣是娶不上一门夫婿,连最喜欢的男人也嫁给了别人,一气之下上吊自尽,只可怜了我这个更倒霉的人,除了默默接受,连死都不能。

我现在所处的山村,地处于红玉与碧影的交接之处,离‘碧落宫’的位置倒是很近,只是离京城,却有些遥远了。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自尽,也算是给了我离开的借口,我打着离开伤心的旗号,活活的挣脱了那唠叨老爹的阻拦,卷起两件衣服就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别怪我无情,这一次附身,我完全没有任何这具身体的记忆,所有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没有记忆,自然也产生不了任何对他的感情,加上赶到京城心切,随便收拾下,包袱款款的离开了这小山村。

以往不是车就是马,偶尔还能享受到在爱人的怀抱中飞翔,如今的我,只有一双肉脚,身上的盘缠还不够买几个馒头的,更别提雇车了。

曾经在马车上看过的如画风景,如今在我的眼中只有单调和枯燥,想当初,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那时的我,便是风景,也是灵动秀丽,荫荫绿意的。

我不是没有用脚走过路,与绯夜回京的路途,两人调笑打闹,他往往瞪着一双无辜的眼,可怜兮兮的把大脑袋靠上我的肩膀,眼中水光渺渺,淋淋漓漓,一声娇嗔,一句假疼,换来我的紧张的跑前跑后,上窜下跳,最后在他宽厚的臂膀拉扯下,倒进他的胸膛,捏上他可恶的脸。

那时的风景,到处都是白色的雪花,让我感觉到两人似糖般的甜腻,心中如火般燃烧的热情,便连那雪,也是热热的从指尖暖入心底。

我也同若水在大街上逛过,纵是两腿酸软,只要在那红润的唇角边看见一丝满足,在那双紫色的大眼中寻找到一份天真,所有的疼与累,化为满腔柔情,低叹一声,棕是走断了腿,又有何妨?

我也曾携手灵萧,在街市漫步,让那金色的发丝飞过我的脸颊,麻麻痒痒中却温柔点点,偶尔偷些小动作,抚过他的腰,在似怒非怒的碧色深潭中沉溺不能自拔,在掌心中传入的点点温暖中舒展着四肢,驱除满身疲惫,再还他一个小小的坏笑撒娇。

更曾与御雪乔装微服,那天人之姿,纵然白纱拂面却掩盖不了那飘逸款款,在无数人妒忌的眼光中,两人十指相扣,他清凉的手掌,无数次抚平我的烦躁忧愁,那盈盈一笑中,饮进多少情丝万缕?

与月月相形,永远是一种安定的膜拜之态,若随风而摆,似随云流动,我喜欢与他并肩,从皇宫到祭坛,远远的望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完美若仙,只要看着他,那唇边何曾消失过浅笑微漾?

随青从不肯与我并行,但是我知道,他永远都在我的身边,因为他是我的影,任何时候,只要我低头,都能看见他的存在,我生命中最忠诚的爱人和属下,那黑色交叠出的,是我们一生一世永相伴的誓言。

调皮的墨墨,总是挂着开心的大笑,似猫儿般轻灵,一不留神就窜的不见了踪影,只是,无论他在什么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对着我,用发现新大陆般的甜声招呼着,生怕我寻不到他的方向,那似刚蒸出糯米般的清声,一不小心,就粘住了我的心,一声姐姐,勾去多少溺爱的眷恋。

绯夜的身体怎么样了?

若水是不是要生了?

灵萧可会再次将自己关在后宫沉闷练剑?

御雪又要扛下多少国事重任?还要照顾着凌澜。

月月会不会长守祭殿,日夜诵经?

随青呢?还执意守护着那具只能呼吸,却不能说话的身体吗?

墨墨呢?冲动的孩子,是不是到处寻找着神医替‘我’治病呢?

一张张令天地失色的容颜在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曾经的恩爱缠绵似潮水涌入,那如花解语,如画身影,仿佛是那天边的流云,高远飘渺,美丽无方却无法触摸,那往昔的缠绵,似手中清泉,无论怎么握,最终一点点的从指缝中渗漏。

我对不起御雪,又一次没有任何咋呼,却将国事丢上了他的肩。

我对不起若水,明知他身子弱,心病重,却从来没有好好的陪在他身边。

我对不起灵萧,应承过他陪他游戏山水,见凌琴,回碧落,这一次,不知道他会不会又骂我呢?

我对不起月月,让他成为百姓的敬仰,却没有时间调理自己的身子,还说早日有孩子给他师傅继承衣钵。

我对不起随青,‘月夜幽兰’早已服下,生死离别几许,却还欠他一个影君的封号,让他名不正言不顺。

我对不起墨墨,碧影一役,他腰间的伤可好了?少年纤细,他唯一的倚仗,那身轻功,不正是靠腰力吗?我竟然没有来得及看一眼,问一声。

我对不起绯夜,孩子夭折,他心中依然苦闷,却给我一张轻抿笑颜,随意中给自己留下多少苦涩?身体尚弱,我却不能煮一碗粥递进他的手。

总说人在死前会懊悔自己浪费的光阴,我却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我有多么不舍,因为我有太多太多的心愿未了,即使这个合同很可能让我连千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但是我一定要试,为了他们,为了……我自己!

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旅途能这么孤寂,眼中所有的颜色都是灰色。

第一次发现,我的体内还有熊熊燃烧的斗志,每踏前一步,离我思念中的人便近了一分。

第一次知道,人的潜能真的是无穷的,露宿山林,我不曾恐惧,不曾病倒,甚至都不曾惧过任何毒虫猛兽的问候。

第一次明白,我就是一个孤独战斗的小兵,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我也要战斗下去,只为了心中最美的理想。

带着满心的思念,带着一身的伤痕累累,在最后一个馒头吃完前,我终于到达了京城,可是,离约定的三个月,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月有余。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声不断,熟悉的街景却再也没有熟悉的人相伴,我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拖着沉重的脚步,感觉头脑一阵阵的发晕,从昨天到现在,我已经米粒未尽,干粮早尽,身上分毫没有,却发现,来到京城,才是我千里之行刚刚踏出的第一步。

靠着墙用力的呼吸着,我顺着身后的倚靠一点点的下滑身体,晴朗的天,光线为什么这么刺眼,热闹的大街,为什么那些人声听着却遥远虚幻?

连日的赶路,全仗着心中的一股意志,当这份斗志迷茫在偌大的人群中时,我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与无助,所有的不适也爬上了身。

迷茫的看着两条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酸痛早已让我找不出支配他们的任何力量,草鞋已经磨穿,沾满泥巴的脚趾根本寻找不出一点属于他们的底色,裤腿在连日的奔波中挂的支离破碎,丝丝缕缕,露出无数细碎伤痕的腿,有长好结疤的,也有新翻出躺着血渍的,都是我这些日子在山路上的成果。

一把纠结的头发落在肩头,挂着数日未洗的油渍,身上的衣服本就补丁叠着补丁,现在早已经到了分解的边缘,若不是暖春季节,只怕我早冻死在路边。

“叮!”

一个铜板掉在地上,落到我的脚边,几番旋转后躺在我的脚边。

拾起那小小的铜板,眼前的场景与半年前何其相似?

我与玄卿为了打探古怪的乞丐群,在这街头上演着苦难夫妻的故事,那时候的伤口和肮脏,全是拜随青之赐的化妆,现在的我,可是全然的真刀真枪。

那时我和他,纵然涕泪交流却玩心不改,互相暗里欺压着对方,如今,景相似,人已渺,空留长叹映青草。

玄卿呵,我们分开也大半个月了,此刻的你,应该已经拿到了董事局的位置,意气风发吧?

玄卿呵,把酒同歌已是昨日黄花,你可知老友在想你?

玄卿呵,你可知我现在正在当初的地方乞讨,想着我们以前的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