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件事上,上帝跟她开了一个玩笑。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打开她心扉的男人,竟然是和她完全不可能的那个人。

出了医院,殷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书城逛了一圈。

她在堆满文学名著的书架边徘徊,她知道自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父母看出有心事,不如自己来书店散散心。

有烦心事的时候去逛书店,是殷悦从初中就养成的习惯。只要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书籍,她的心情就会慢慢平复下来。

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刚准备翻开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殷悦!殷悦老师!”

从小到大每次听到有人叫她,她转头应答的时候都发现,其实别人是在说“音乐”而不是“殷悦”,直到今天,就算听见有人叫她“殷悦老师”,她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别人是在说“音乐老师”。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殷悦,我喊了你那么多声怎么不理我呢?”朝她走来的竟是她的大学同学,这让她有些意外。

“何凯倩,是你!”殷悦非常激动。

站在殷悦眼前的女人是她的大学舍友,念书的时候她们感情特别好,不过毕业之后许久没有联系了。她虽然长相不如殷悦,可桃花运却很好,仅在大学里就谈过七八次恋爱了。相比之下,殷悦的恋爱经历却几乎为零,学生时代的几次暗恋也都无疾而终。

“当然是我。”何凯倩抓住殷悦的手说,“你还是那么漂亮啊。毕业也有五年了吧,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和大学那时候一模一样!”

殷悦心中暗喜,嘴上却谦虚道:“你别安慰我了,五年不变我就是妖怪了。你最近怎么样了?”

何凯倩提议道:“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好啊。”殷悦表示赞同,“去楼上喝杯咖啡吧,我请客。”

她们手拉着手来到书城二楼的咖啡厅,坐下后点了两杯咖啡,就聊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大学里教书?”殷悦想起何凯倩刚才叫她“老师”,于是问道。

“在QQ上和王燕聊天时知道的。”

“王燕现在做什么工作?”

“她还工作?她找了个大款,现在连工作都辞掉了,整天在家待着。今天学瑜伽,明天去香港,生活可充实了。”何凯倩的语气里充满了嫉妒。

“不是吧……以前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啊……”殷悦表示很惊讶。

何凯倩喝了一口咖啡,无比羡慕地说:“可不是,当初也没见什么人追她呀,怎么运气就这么好?一毕业就找了个大款。”

“呵呵,人家女大十八变呗,毕竟踏入社会了嘛。”

“还是你好,做老师还有寒暑假放,像我们这种在公司里上班的,苦死了,休息日少得可怜,还得加班。现在想想,还是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开心,无忧无虑的。”何凯倩露出一副追忆往昔的表情。

殷悦也感慨万千地说道:“是啊,在教室睡觉,在图书馆吃东西,在食堂自习,在宿舍读书,什么事情没干过?”

“是啊。”何凯倩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殷悦,“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

“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想应该快了吧,到时候别忘记通知我。”

“开什么玩笑?结婚?我连男朋友都没有。”

何凯倩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说:“你没在开玩笑吧?最近分手了?”

“不是,我毕业到现在也没找过男朋友啊。”她说完这句话后,又加了一句,“主要是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可刚说完她就心虚了。和其他工作比起来,大学老师确实比较轻松,最主要是还有羡杀众人的寒暑假。

“天啊,殷悦姐姐,你没在说笑吧?”何凯倩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说,“在大学里的时候你就单身,追你的人也不少,可你都看不上。我想你大概是想找个能结婚的,没想到毕业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找……你妈不催你吗?”

“催了,可没合适的。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殷悦问道。

何凯倩立刻摆出一副很无语的模样,低声说:“小姐,我都结婚一周年了。”

“啊?你都结婚一年了?”

由于许久没有联络,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殷悦着实有些惊讶。不过仔细想想,何凯倩结婚也并不算早,有许多同学一毕业就和男朋友去领了证。实际上,奇怪的应该是自己吧,别人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老处女,殷悦想。

“当然了,我跟你说,要趁早结婚。你今年二十七了吧?再拖个三四年的,就麻烦了!”何凯倩严肃道,“其实,遇到条件差不多的就结了吧,别挑三拣四的了,我知道你漂亮,但是也不能拖着不结啊。”

殷悦怅然若失地点点头,“我知道,可就碰不上合适的……那个,你老公比你大几岁?”

“十岁。”

“大这么多?”

“男方比女方大十岁很正常啊!难道你还想找个比你小的?”何凯倩笑着说,“不过这个主意倒还不错,可以尝试一下。”

被她这么一说,殷悦忙摇头,“怎……怎么可能找比自己年纪小的,不会的……不会的……”

殷悦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有种失落感。这种奇怪的感觉,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别说我没提醒你,最好找个比你年纪大一些的。毕竟男人年纪大点,思想上也成熟啊!你看我大学那会儿就对班里的男生没什么兴趣,你知道为什么吗?在我眼里,他们全是一群幼稚的孩子,连宿舍里的被褥床单都要父母去替他们解决,还指望他们来照顾你?别做梦了!我这可是跟你说真心话,听不听就随便你了。”何凯倩摆出一副婚恋权威的样子说道。

“我……我知道。”殷悦回答的声音很轻,但这似乎是一种本能反应。

很快到了下午五点,何凯倩说必须要回去做饭了。殷悦说开车送她回去,反正也顺路。

路上,殷悦闷闷不语。她一边开着车一边宽慰自己,嫁不出去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没有遇上对的人。而肖晨对她来说,只是一次意外,也许那天晚上喝了点酒,意识有些模糊才会出现类似于“动心”的感觉,对,一定是错觉。

送完何凯倩,殷悦决定还是继续装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在做好这个决定后,她发动汽车,向前驶去。

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银色的大众帕萨特,正紧紧地跟随在她那辆红色本田思域的后面。

快到下午六点的时候,钟旭和肖晨正坐在一家餐厅里。

这家餐厅的人不算很多,周围的环境很安静。

点完餐,钟旭直截了当地问肖晨:“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说杨远威是杀人凶手了吧?”

肖晨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案子许多地方我还没搞清楚。”

的确,虽然已经锁定了凶手身份,可杀人密室是如何形成的,这点肖晨还没有头绪。如果不解开密室之谜的话,一切推理都没有意义。

“能不能透露一点?就一点。”钟旭轻声问道。

“告诉你也没用,你们现在又没办法逮捕他。”

“我求求你别卖关子了,我最看不惯你这种行为,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说,那是推理小说中名侦探的模式。快说说……”钟旭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肖晨无奈,叹气道:“既然你这么想听,我就告诉你。不过我的推理没有证据,只不过知道杨远威在撒谎而已。”

“怎么说?”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家阳台上的雨伞?”

“什么雨伞?”钟旭皱眉道,“我没注意啊。”

“问题就在这里。”肖晨的声音很轻,“你应该还记得,在黄劲羽跳楼的那天晚上,注意,是‘晚上’,才开始下雨的,是不是?”

钟旭点头称是。

“这雨没有停,一直下到今天中午才停止。杨远威又说他今天早上没有出过门,那么问题是,雨伞是谁用的?为什么撑在阳台上?显然是他忘记收起来了。”

钟旭觉得肖晨的推论太过武断,辩解道:“可能这是他们家的习惯,就算雨伞不用也撑在外面啊……”

“不可能。”肖晨打断了钟旭的话,继续说,“我在阳台上看见柜子里放有许多雨伞,杨远威把家打扫得很干净,不可能把不用的雨伞撑在外边,而是应该收进柜子里。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他近期用过雨伞,所以必须把潮湿的雨伞撑在阳台上晒干。可最近两个星期,只有昨天下过雨,所以杨远威一定是昨天用过雨伞。”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一定是他用过的呢?”

“他夫人腿脚不便,故而排除。他女儿中午才回家,一定有自备雨伞,因为如果撑在阳台上的雨伞是杨诗钰从学校带回去的,那么也应该是湿漉漉的,可我摸过那把雨伞,它的表面很干燥,这说明起码不是中午用过的,但杨远威又说上午没有出过门,所以一定是昨天晚上用的。直到这儿,杨远威的话很明显有矛盾,所以我认为他撒谎了,嫌疑很大。”

肖晨说完,吃了一口盘里的凤尾虾。

“虽然有点道理,可总觉得……”

“刚才我们去他家时,看见楼下有不少鞭炮的残留物。因为雨伞的关系,我开始怀疑杨远威,所以我特地在你去上厕所的时候,询问了一些他们楼下的邻居,门口的鞭炮残留物是怎么回事。邻居告诉我,昨晚十点左右,有个小孩子在楼下放鞭炮,吵醒了不少邻居,原来这家孩子的父母那天晚上不在家,所以没人管住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在家无聊,就跑出来放鞭炮,殊不知晚上是不可以这么做的。鞭炮声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结束,而杨远威却说当时坐在客厅听音乐,在鞭炮声的轰炸下,他真的能安心听音乐吗?”

“你的意思是,他在说谎,昨天晚上他并不在家?”钟旭显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杨远威看上去是个很正直并且善良的人,这点从他照顾女儿的举动可以看出。

肖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几乎可以肯定,他昨晚出去过。”

钟旭闭起双眼,想象杨远威将黄劲羽推下高楼的场景。如果作为父亲,极力反对某个人和自己心爱的女儿在一起,那么会不会产生杀意呢?钟旭不知道,毕竟自己还没有做父亲。但是他可以感觉到杨远威的气场,或者说他对女儿的情感,那是一种为了女儿可以付出一切的情感,即使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这一点上,钟旭很欣赏肖晨对周围事物的观察力,他相信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要不要传讯杨远威?”

“不急。”

“你的意思是……”

“必须先破解密室杀人的手法,不然这个案子没法办下去。”肖晨说,“刑法里有哪条规定,用超能力杀人判几年徒刑?就算你证明了杨远威去找过黄劲羽,但到了法庭上,法官还是要看证据,更别谈物理上不可能的事件了。”

“那会不会是这样,杨远威在门口诱导黄劲羽做出跳楼的行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肖晨低下头,沉思道,“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凶手一定用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手法把黄劲羽推下了大楼……”

肖晨这么说并不是没有道理,在许多本格推理小说中,不乏利用机关设置将被害人推下楼的例子。

钟旭列举了许多可能性,都被肖晨一一否决。这次的案子明显和陈教授的案件不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件人类无法完成的事。根据福尔摩斯那句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那么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钟旭相信,黄劲羽一定是自己摔下楼的,并非肖晨所怀疑的他杀。至于那通电话,可能是他一时兴起想开杨诗钰一个玩笑,没想到真的失足摔了下去。

虽然这个解释在逻辑上说得过去,不过肖晨并不同意。他坚持认为,一定是凶手用了某种方法,让黄劲羽摔下去的。

“我想再去一次现场。”肖晨突然说。

钟旭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毕竟肖晨是自己找来的。希望他能帮上忙,钟旭这样想。

第九章 入室抢劫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