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湖亭，北王放开未然，低声道：“抱歉，本来天气挺好的。”水季天气变化很快，前一刻的预测结果，下一刻很可能就会出现新的变化。
“雨天也不错。”未然衣裙半湿，曲线毕露。头发湿湿地沾在额间和脸侧，皮肤上带着点点水珠，显得格外白皙透彻，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北王目光如火，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未然抬头看向他，眼神清澈：“怎么了？”
“我…”
“是不是肚子饿了？”表情看起来确实像是很饥渴的样子。
“…”他看上的女人不可能这么迟钝！
未然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颗硕大的水桃，递到北王面前：“先填填肚子。”
北王幽幽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泄愤般地在水桃上咬了一口。
咔嚓咔嚓，咬得铿锵有力。
果然饿了。未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酸尧笋。
北王表情深沉地在研究了一下她的穿着，突然有种想要扒开她的衣服看看里面还塞了些什么东西的冲动。
“吃吗？”未然说道，“傲角很喜欢酸尧笋的味道，你应该也喜欢吃。”
“嗯。”北王又握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低头将那跟笋咬断，然后一边一口开始进食。
两人完全没意识到他们的动作有多诡异，不远处的侍卫们全都是一脸见鬼的样子：王，您英伟的形象崩了你造吗！
吃到最后，北王还认真地舔食了未然手指上的汁液。原本诡异的动作逐渐带着几分调情的味道，北王含着她的手指，舌头划过她的指尖，目光深邃。
未然隐隐感觉不对，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紧紧的。
“本王还没吃饱。”北王放开一只手，勾住她的后腰，将她带入怀中。他冰冷的皮肤很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和柔软，如羽毛般挠得他心痒难耐。
“衣服里，可还藏着其他食物？”他低头轻笑，手指在她衣襟边缘划过，直至她的锁骨。
未然感觉耳朵有些发热，身形一闪，灵活地脱离了北王的怀抱。
北王伸手，只来及摸到她的衣角。
“你有些逾距了。”未然退到湖亭边缘，终于意识到应该要和北王保持一些距离。
事实上，可能连未然自己都不曾注意，她对所有结下因果的人都比较宽容，无论男女，无论大小，无论精怪，对他们的亲近几乎是全然开放式地接受。
这种放纵，在一定程度上，也很容易造成他人对她的依赖和恋慕。每当她毫不留情地离去时，所有依恋她的人，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伤害。
“未然…”
“雨快停了，我们回吧。”未然看了看天，留下这句话，便率先走出了湖亭。
北王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是对他的拒绝吗？她不愿意做自己的女人？或者是因为顾忌两人的身份？明明不排斥他的碰触，为何如此冷淡？
望着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北王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快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上了苍羽车，相对而坐，默然无语。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北王声音沙哑，深沉的眼神中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情愫。
“无事。”未然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波动。
北王绷着脸，一路沉默地返回了王宫。第一次约会以失败告终，他很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
与未然道别，北王回到寝宫，还没来得及梳洗，就听宫女禀告：“火玉求见。”
“不见。”北王冷淡地回绝。
火玉此来是为了谢恩，原本以为北王对自己另眼相看，谁知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却只等到了一个“不见”的回复。
她情绪低落地离开大殿，改道前往未然所在的宫苑，结果意外从宫人的议论中得知北王今日竟带着未然出游去了。她心头一紧，脚步顿了片刻，仍是朝未然居住的宫苑走去。
行到门口，见未然正在收拾院中淋湿的药材。
“姐姐。”她走到未然身边，轻声唤道。
“嗯，你来了。”未然朝她点点头。
火玉盯着她的表情，毫无异常，问道：“姐姐今日与陛下出游了？”
“嗯。”未然回道，“去了罗姆亚湖，景色不错。”
火玉握了握拳，又问：“你们…玩得可尽兴？”
“不是很尽心。”未然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心不在焉，只顾着吃东西。”
“…”这句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北王第一次约女子出游，竟然只顾着吃东西？可是以火玉对未然的了解，她不会说谎。
“真的…只是吃东西？”火玉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未然肯定地点头：“是的，他吃了一颗大水桃和一根酸尧笋，还说没吃饱。”
“然后呢？”
未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啊。”
“…”于是，北王煞有其事地约她出去，只是为了找个人陪他吃东西？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如此说来，”未然慎重提点火玉，“你日后若有机会与北王出游，记得一定要带上美食，免得被他饿得措手不及。”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被如此一说，火玉心中的怒气和担心，倒是消失了大半。以未然的性子，若真对北王动了心，绝不会如此坦然，更不会说出“你日后若有机会与被北王出游”的话来。但日后的事实证明，火玉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某人在爱情方面的表现绝对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火玉步履轻快地告辞离开。
是夜，北王躺到床上准备就寝，刚盖上被子，就见一个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冲他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若非他定力够强，恐怕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粑粑。”傲角蹭到他怀里，贼兮兮地问道，“听说你今天约麻麻出去游湖了？”
“嗯。”北王两眼放空地直视上方。
“怎么样？”
“你母亲有说什么吗？”
“说是说了。”傲角诡异地瞥了他一眼，“但我估计你不会想听。”
“不，我想听。”北王侧身用手肘撑着头，表情淡定眼神期待地望着傲角。
“那好吧。”傲角是诚实孩子，自然要实事求是地回答：“火玉问她：‘玩得尽不尽兴，？’她说：‘不尽兴。’”
“然后？”北王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她又说：‘他心不在焉，只顾着吃东西。’”
北王嘴角抽搐：“接着。”
“接着火玉自然对粑粑你在约会时‘只顾着吃东西’的话表示了怀疑。”
北王用力点头：“没错，绝对值得怀疑！”
“于是麻麻就说：‘他吃了一颗大水桃和一根酸尧笋，还说没吃饱。’”
“…”这种被重锤锤击的沉痛感是怎么回事？
“最可怕的是！”傲角举起小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麻麻最后还提醒火玉，让她以后和你约会的时候，一定要带上美食，免得被你‘饿得措手不及’！”
北王手臂脱力，脑袋砸在枕头上，整张脸都埋不见了。
他的第一次就在未然心中留下了“吃货”的印象？事实与她所说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好吗！他们之间的亲密呢，暧昧呢，雨中情调呢！尽管最后被拒绝了，可在被拒绝前，他们的气氛一直很和谐很有爱啊！
傲角同情地拍拍粑粑哀伤的背，安慰道：“粑粑，没事，再接再厉。真的勇士，都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你一定行的！”
“…”更消沉了…
第168章 喜欢
“王，听说您前几日带着那位夫人去游湖了？”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北王一边查阅文书，一边随口应道。
“王，那位夫人虽然品貌出众，却是生过孩子的妇人，您理应避嫌，不宜过分亲近。”
“金柯，本王自有主张。”北王冷着脸，不欲深谈。
金柯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离开大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众臣，商议为王选妃之事。神弃大陆的诸王，一般过了二十岁即可选妃，而北王水穹如今已有二十五岁，后宫却一直空置。虽然王位并非世袭，而是根据水心碎片的传承来决定，但王脉的直系或者旁系，更容易获得水心传承。
几天后，北王收到一份女官名册，众臣希望他从中挑选四五名品貌上佳的少女作为后宫散官，也即是日后的备选储妃。
北王随意翻了几下，见“火玉”的名字赫然在册，便问道：“火玉是谁推荐的？”
“未然夫人。”金柯回道。事实上，他本以为那位夫人对北王有攀附之意，却没想到她如此识大体，竟主动为陛下推荐优秀的女子。那火玉虽说出身不高，但勤学聪颖，体恤民情，颇有大家风范，假以时日，倒不失为一名后妃佳选。
北王蹙眉，神色不渝，开口道：“除了火玉，其他女子你们随意挑选几名吧。”后宫散官虽然名义上是储妃备选，但只要名号未定，随时可遣送出宫，所以北王并未直接将这个提议驳回。
“王对火玉小姐…有何不满吗？”金柯试探着问。
“无。”北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那为何…”
“金柯，”北王盯着他，“你若要继续纠缠这个问题，那就一个都不必选了。”
金柯识相地闭上嘴。
北王冷哼一声，扔下名册，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次日名单公布，果然没有火玉的名字。她自然心有不甘，跑到未然跟前，抱怨道：“姐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何我没有入选？”
未然的表情不愠不火，劝慰道：“你入学时日尚早，名气虽有，但底蕴不足。耐心一点，待完成学业，只要表现优异，即使不用推荐，也能获得女官的资格。”
“姐姐，我并不想做女官，而是想成为王的女人。”火玉略带急色道，“后宫原本一直虚悬，如今却有了几名备选储妃，她们能够光明正大地伴君左右，难保王不会动心。若真是如此，我哪里还有机会？”
“那你想怎么办？”未然看向她。
“姐姐，”火玉拉起未然的手，恳切道，“你能帮帮我吗？想办法让我待在陛下身边。”
“待在他身边？”未然思忖片刻，说道，“他身边除了医官、近侍、宫女之外，剩下的便是女官。第一批女官名单已定，你若不想等下次机会，那就参加下个月的药师考试吧。”
“药师考试？”火玉一愣，犹豫道，“我学习炼药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恐怕很难考上。”她学到的几副药方，全是出自未然之手，辨药也不过才入门，如何能通过药师考试？
“既然清楚自己的实力，那便安下心来好好学习。”未然道，“况且你并非毫无优势，其他女官可不像你这般能够自由出入王宫。你与北王接触的机会不会比她们少，又何须羡慕他人？”
火玉先是眼中一亮，随即又瘪嘴道：“我白天上学，晚上炼药，哪有时间与北王相处？”
“火玉，莫太贪心。”未然告诫道，“以你如今的才识修养，不仅没有资格成为王的伴侣，也无法获得北王的喜爱。”
“姐姐，感情之事很难说。”火玉咬了咬唇，“我觉得相处时间，性格喜好有时比学识修养更重要。”
“是吗？”未然一脸认真地问，“那么你认为北王喜欢什么性格的女子？”
火玉灿烂一笑：“这便需要姐姐帮我打听一下了。”
晚上，未然在苑中给宠物们投食，傲角则在一旁逗那只影游驹。北王进苑时，看到未然左手盘着一条大蛇，右手喂着一只白月兔，头顶窝着一只彩翼雏鸟，四周还有几只小兽在欢快地跑动着。此处俨然成了宠物乐园。
北王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笑意，与宠物们待在一起的未然，比平常多了几分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摸一摸。
“粑粑。”傲角发现北王，立刻丢开影游驹，扑倒他腿上。
北王将他抱起来，朝未然走去。刚一靠近，未然身边的宠物们便一哄而散。
未然起身，拍拍手上的食物碎屑，看向北王。
“用过晚膳了吗？”北王问道。
未然点头：“用过了。”
两人走到石椅上坐下，虽无交谈，却处之自然。北王很喜欢与未然相处的感觉，安静宁和，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任何烦恼皆悄然远去。
未然为他泡茶，动作一如既往的熟练优雅。
“未然，入选的女官没有火玉，你…会不会生气？”北王问道。
“为什么要生气？”未然一脸平和，“火玉资格不够，尚需时间磨砺。”
“你早知本王不会选她？”所以才会推荐？北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未然摇头，“我只负责推荐，选与不选由你决定。”
“你为什么要推荐她？”
“她难道没有资格获得推荐？”
“不是。”他的重点是“你”，而不是“她”啊，“你一点都不在意本王与其他女子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在意？”未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北王心情瞬间低落。原来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周身的温度迅速下降，腾起一片淡淡的寒雾。他怀里的傲角打了个哆嗦，用控诉的目光望向未然。
未然不明所以，扫视了一下北王，身体状况甚好啊。
“很冷吗？喝茶暖暖胃。”未然将热茶递过去。
北王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滚烫的温度经过寒气的中和，瞬间冷却，流入肚腹——一点都不暖胃！
未然见他周身的寒气无减有增，暗自思忖：难道这次炼制的药茶有问题？
傲角左看看右看看，不觉痛心疾首：这两人能有一次正常的交流吗？
正当他想牺牲自我活跃气氛时，未然开口了：“北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嗯？北王猛地抬头，佯装镇静地确认：“你刚才问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你这样的。”四个字干脆利落。他定定地凝视着她，周身寒雾散去，一瞬间春暖花开。
未然与他对视，表情凝重。
为什么…表情会如此凝重？他的告白有这么可怕吗？四周的水气开始不规则地颤动，沾湿了北王的发梢和衣角，连带傲角也抹了一脸水渍。
不过一会，未然又叹了一口气。
这又是叹的什么气！北王身体僵直，神色冷峻。傲角也瞪大眼睛，等待后续。
未然说：“北王，我这样的女子，不好找。”
她乃自然衍化的神性生命体，以魂力为源，逆闯轮回，夺因果造化，积百世经学，无论是见识、修为、品性，皆不同一般。三界六道恐怕都很难再找到与她相似的人。她只觉得北王的择偶条件太苛刻，却完全没将自己列入考量…
“什么…意思？”北王紧了紧茶杯。
“我这样的女子，不好找。”未然又重复了一次，慎重地问，“你只喜欢我这样的吗？没有其他选择？”
“是。没有。”
未然默默计算了一下将火玉培养成强大修士的可能性，暗自摇头。短短一百年，根本做不到。
“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打算成婚了？”
“成，当然成。”
“但你找不到喜欢的女子怎么办？”整个神弃星都没有符合他要求的女子啊。
“怎会找不到？不就在本王眼前吗？”
未然静默了片刻，恍然：“你喜欢我。”
“是。”
“我也喜欢你。”
北王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谁知未然又加了一句：“我也喜欢傲角和火玉，你呢？喜欢他们吗？”
“…”这该如何回答？怎么突然感觉他们的对话正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不喜欢？”未然又问。
不喜欢？傲角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北王。
“喜，喜欢。”北王隐忍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