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逸几乎心都快停止跳动。

墨绿化蛇头向后倾,朝着滕风远冲游过去,张大了嘴再度咬向滕风远。

滕风远往旁边一滚,此时,花逸已经举剑追上,跳起来直接砍墨绿化蛇的尾巴。

裁月剑锋不可当,饶是花逸没有真气,化蛇尾巴也差点被砍断,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化蛇吃痛,尾巴一摔,把花逸掀开在一丈之外。

它没了尾巴,翅膀又被砍了一直,化蛇行动已经不灵活,依旧朝滕风远张嘴袭去,滕风远握紧刀,发足劲跳开,再侧身回击,直接砍入蛇头下方。

他已受了重伤,未能把蛇头完全削掉,但也仅剩一两寸肉。

蛇血喷射而出,又长又粗壮的蛇身落在地上扭动几下,渐渐地没了动静。

滕风远也跌坐在地上,猛烈地喘气,逐日刀落在一旁,血顺着刀刃往下流。

花逸爬起来,跑到滕风远身边,“你怎么样?”

“没事……”他一说话,又吐出一口血。

花逸低头一看他的腿,右腿被蛇咬过,血肉模糊,两颗尖牙钉入的地方深可见骨,花逸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掉,肯定好疼好疼。

滕风远摸了摸她的脸,“放心,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很低,花逸连忙拿药给他止血,脱了脏兮兮的外衫,撕了里面的衣裙给他包扎,滕风远从怀里摸出一根两寸长的小竹管,拔开塞子倒了两颗药出来,吞了下去。这是治疗内伤的药,但内伤,必定要慢慢养。

花逸在给他包扎伤口,一缕头发从后面掉下来,滕风远伸出手去握她的头发,洞窟里不知还有多少化蛇,要是再来一条,滕风远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

伤口包扎好,盗墓贼也从远处跑过来,一看满地的蛇尸和两人的惨样,心头也没了底,滕风远可是三人中的主力,现在主力重伤,前面的路要怎么走?

花逸冲盗墓贼道:“恐怕之后的路,你要多担待了,这剑你要吗?”

她指的是手中的裁月剑。

盗墓贼摇了摇头,他手上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尺余长的短刀,“我不习惯用剑,用这个就成。”

巨大的狼牙棒还在不断左右舞动,滕风远示意他们朝相反的方向走,他伤得极重,走路一瘸一拐,几乎连直起身都难,花逸干脆扶着他。

作为一名穿越人士,花逸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命运之神耍了,她不但没能叱咤江湖,连自己的爱情都没寻觅到,就被滕风远这家伙剥夺人权擅自扣在身边,如今被埋在不知多深的几百年前的地下陵墓中,等着长相怪异的大蛇来把自己吞掉。

呃,在化蛇身体内重生估计不可能,就是不知被蛇吃掉还会不会再穿越一次?

花逸觉得这概率几乎趋近于零,妈的,盗墓果然不是人能干的活。

此时此刻,除了在心头祈祷上帝保佑、佛祖开恩之外,花逸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她扶着滕风远,滕风远只把小部分重量倚着她,还问:“花逸,你怕不怕?”

花逸表态,“其实我没什么,反正我都没钱没势还没自由,不像你,有钱有势还有那么多小妾。”

滕风远发出低低的笑声,“我总觉得和你呆在一起就很好。”

至于生啊死啊似乎一点都不可怕,全都成了命运之神的馈赠。

花逸无心和他闲聊,水袋的水也喝光了,如果要在这里困几天的话,她在考虑要不要烤蛇肉吃。

又走了一两百丈,再次在地面遇到一个楔子形石阶,不过前方的重达千斤的石门居然没有落下来,大大地开着,这着实出乎几人的意料。料想也许是因为石球滚了出来,触发了其他机关。

过了石门再往前走,没走几十步,忽然一阵沉重的声音响起,在长长的甬道中回响。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石门正在落下,“哐”地一声,彻底落地。

花逸大惊,石门居然关了,万一前方出现什么,岂不是没了退路?三人退回来,又开始摸墙壁,这里没有化蛇壁画,周遭的石壁光滑无异样,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看来开关只在门那头。

滕风远道:“算了,既然没了退路,那我们就一直朝前走,路上多留心点。”

花逸和盗墓贼点头。

往前走了几十丈,墙壁上出现一副化蛇壁画,栩栩如生,两只翅膀画得极大,滕风远敲了敲翅膀上的墙壁,细听之下和别处的确有不同,在上方的方形甬道中也有这样的机关,翅膀是阻拦石球的开关,当时花逸按到了化蛇右侧翅膀,地面升起一道厚厚的石墙,阻挡住石球的滚动。

后来花逸掉下甬道,滕风远在上面摸索开关,发现左侧翅膀上的砖石也能推动,推进去后那石墙缓缓降落,石球得以继续滚动,他当时试了试,发现了规律,但仍然将石球拦下。

不知道这条圆形甬道中的化蛇壁画是不是同一个道理?

滕风远问:“要试试吗?”

花逸道:“算了,多试多危险。”

“也是。”滕风远遂作罢。

再往前走,除了偶尔见到一两幅化蛇壁画,再无其他,直到前方出现一条交叉路口,另一条圆形甬道横在前面,两条甬道成十字交叉。

盗墓贼走得快,站在路口中央,问后面的两个人:“你们说走哪条……”

他的话没说完,转身就跑,似乎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果不其然,前面的甬道滑出来一条大化蛇,那化蛇真大,比之前看到任何一条都粗大,圆滚滚的身子像是大树桩一样,盗墓贼见到它的影子,就吓得一溜烟朝前跑了,远远地甩下花逸和滕风远。

大化蛇钻了出来,没去追盗墓贼,向花逸和滕风远游走而来。

花逸下意识转身就拉着滕风远跑,恰此时,又是几声沉重的闷响响起,像是有石门落地的声音,而且不止一道石门,黑暗中远处响起的“砰砰砰”落地声直叫人心颤,连那大蛇都被吓得缩了缩脑袋。

此时花逸和滕风远也没空研究是哪座石门关下,滕风远缓缓提起刀,盯着那大化蛇。

似乎某个大型机关被触发了,空气中除了大蛇吐芯子的声音,还有沉闷的机关运转声,花逸和滕风远一边注视着大蛇,一面观察周围动静,那大蛇都没急着进攻,缩着脑袋似乎也出于警惕状态。

机关运转声加大,一声巨响响在甬道前方,紧接着“突突突”的巨大轰鸣声响起,震得整条甬道都在颤抖,然后是盗墓贼的惊惧吼叫声“啊——啊——”

惨如鬼叫,又仿佛是死亡的声音,慢慢消没在轰鸣声中。

盗墓贼消失的远方黑黝黝一片,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轰鸣声越来越近,那不是石球的滚动声,却和巨大的石球滚动时一样,带起整条甬道震颤,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大化蛇发出惶恐不安的嚎叫,滕风远握着刀的手出了汗,花逸捏着滕风远胳膊的那只手在不断收紧,是什么……什么……

轰鸣声越来越近,等能看清影子的时候,花逸想晕一晕。

甬道前方出现巨大的旋转绞肉机,高速旋转着不断逼近,足足塞满整条甬道。知道把手伸进电风扇扇叶是什么结果吗?面前的可不是电风扇,是绞肉机。

滕风远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跟死人一个颜色,拉起花逸回身就跑,“快跑,快点……”

轰鸣声越来越近,那大蛇慢了一拍,绞肉机追上大蛇,以其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将大化蛇绞成肉泥,血雨四溅,整条甬道墙壁上全是蛇泥。

甬道中两人几乎是在飞奔,绞肉机还在追赶他们,花逸几乎能感觉的绞肉机掀起的气流,那是死亡的召唤……

有没有什么机关让这该死的东西停下来?

花逸见前方的化蛇壁画,不管不顾猛拍猛敲,绞肉机没停下来,头顶又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上方甬道中的石球又开始滚动起来,震得天塌地晃。

眼见那绞肉机越来越近,滕风远拉起花逸再跑,正前方却是一道死死关闭的石门。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这部分写了这么长,下章应该就出去了

41尊主恕罪

两人二话不说,快速拍打墙壁,疯了一样狂乱拍打,上面,下面,左面,右面,快开门啊……

左方一道化蛇壁画,慌乱中花逸又去乱拍它的翅膀,石球还在头顶上方滚动,那绞肉机也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流将两人笼罩。

“砰”地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头顶的石球似乎撞到了东西,停了下来。

那绞肉机离他们仅两丈远,就在花逸觉得自己快成饺子馅的时候,“咔咔嚓嚓”的声音响起,那绞肉机竟然慢慢地停了下来,转动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下。

花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掉回了胸腔。

不知道他们慌乱之中碰到了哪处机关,险里逃生,花逸觉得自己出去后一定要去烧香拜佛。

那绞肉机好恐怖,它是一个横向倒下的巨大陀螺,黝黑发亮,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足有一丈多长,和大石球一样让人望而生畏,左右两侧和甬道中的墙壁相连,连接处有凹槽,这甬道似乎就是专门为它设计。大陀螺上面全是比人手臂还粗的半米长尖锥钉,前方也有无数根,坚实无比,摸起来倒不是多锋利,但在高速旋转之下,足以把甬道中的一切障碍物绞碎。

花逸回头问滕风远:“到底是哪处开关控制它?”

滕风远往墙上一看,凹进去的只有一块砖石,那是化蛇的左翅膀。

照理说这处机关应该是控制石球滚动,而且上方的大石球的的确确停了下来,滕风远实在不知。

背后的石门还是无法打开,滕风远指了指大陀螺绞肉机:“我们穿过去。”

两人从绞肉机上凸起的尖锥钉空档处爬过去,时而趴下,时而钻过去,费了许多力气才爬过去,花逸长舒一口气,骂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想出这种东西。”

走到前面的岔路口,花逸吓一跳,还以为就一个绞肉机,原来有两个,那条横在面前的甬道中也停着一个,两头都被石门封死,看样子此处是个杀阵,要把进入此处所有的东西都绞碎。

不过那条甬道上方出现了一个洞,石板倾斜开,似乎和上方和甬道相连。

花逸指着洞问:“我们要上去吗?”

滕风远觉得这条圆形甬道过于危险,“上去看看也行。”

他受了重伤,不宜妄动真气,不过他盗墓时带的工具多,摸出一副八爪绳抛上去,两丈的高度不算高,两人爬了上去。

上面的确是之前那条方形甬道,往前走一段就遇到大石球堵在中间,滕风远和花逸从石球底下的空隙爬过去,爬到一半滕风远顿住,他摸了摸石球一侧的墙面,对后面的花逸道:“这里应该是一处楔子形机关,和地面的那些一样,只能通过大石球巨大的挤压力才能启动。”

这处机关在墙侧,花逸着实觉得奇怪。

滕风远又仔细回想,化蛇翅膀是阻拦大石球,的确没错,而大石球正好停在某个机关上不动,而后大陀螺绞肉机停下。

他想了好一会,道:“这里应该是让下面那东西停下来的关口。”

若是如此,那只有大石球恰好停在这位置才能让绞肉机停下。

花逸“哦”了一声,又道:“那这石球一动,那东西又要动起来。幸好我们上来了。”

两人爬过石球,穿过挡墙,继续朝前走,没走多远就遇到楔子形石阶和前方紧闭的千斤石门,一座只能靠石球才能开的石门。

甬道两段都是紧闭的石门,若要靠石球开门,就要回绞肉机前面打开开关,这定然不可能,石球一滚开,绞肉机又会重新启动,把整个甬道堵得死死,回去开机关不是等死吗?

这自然行不通。

两人其实均已力乏,靠坐在墙壁,花逸用手肘捅了捅他,“尊主,你说我们怎么办?”

滕风远想了想,“不若我们下去,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过了,前方说不定有惊喜,先下去看看之前的路另一头有没有被堵。”

花逸听他的,“好。”

两个人又爬过石球,回到圆形甬道中,顺着之前的那条道往前走,出乎意料的,前方没有紧闭的石门。

两人顺着圆形甬道往前,走了三四百丈路,甬道变宽,像一道长廊,壁上出现壁灯,滕风远点亮壁灯,一路往前,没走多远,横在面前的是一座高高的大门,高约两丈,巍峨庄严。

大门周围的石头呈淡蓝色,和金刚墙一个颜色。

花逸惊喜:“难道这是金刚墙的大门?”

若是如此,那这就是金刚墙的尽头,但是外面是什么呢?

距离大门二三十丈也有一处楔子形石阶,除此之外,大门旁边有一处圆形凸起,像是按钮一样,这是在长石皇陵中头一回见到,不知是不是开启大门的开关。

滕风远示意花逸退后,他准备开机关,花逸拉着他不放手,“算了,我们还是站在一起,若真的有事发生,两个人也好一起面对,我一个人吓都会被吓死。”

滕风远点了点头,改反握住她,然后,他缓缓地推动机关。

咔——咔——嚓——嚓——

没有利箭,没有陷阱,石门缓缓开启。

两人喜出望外,但仍然不敢大意,小心翼翼迈出大门。

外面依旧是平地,石板铺面,前方一根擎天巨柱巍然矗立,再前方是一条深涧,深不见底,头顶是乱石峭壁,没有多少人工痕迹。

喜的是,花逸竟然听到了水声,不是从深涧中传出,而是前方,深涧对岸的岩缝中隐隐传来亮光,虽然微弱,但在黑暗中倍加惹眼,那水声似乎就从那里传来。

花逸惊喜,指着远处的石缝道:“尊主,是水声,从那里可以出去。”

滕风远也喜,仔细听了听水声,道:“那处岩缝好像不小,穿过去外面应该是瀑布,或者大河。”

出口就在前方,不过两个人望着深涧愁了,这深涧黑乎乎一片,花逸扔了块石头下去,连声音都听不见,不知有几百丈深。而此处宽约一二十丈,就算滕风远没受伤,他也飞不过去。

滕风远看了看那立在深涧前面的擎天巨柱,这柱子有点奇怪,面向大门这一面竟然是凹槽,再往回看,果不其然,大门外的地上有巨大楔子形石阶。

他指着石柱道:“花逸,这不是石柱,这是石桥。”

石柱平放下,凹槽分明是桥面,而且这分明是给大石球准备的道路,深涧那一头,隐隐约约透出一条弯弯绕绕的石球滚道。

滕风远和花逸退回到楔子形石阶前,不论是踩还是跳,石阶纹丝不动,两个人的重量在这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有万斤大石球才能压动它。

滕风远缓缓道:“需要把大石球放出来,它一定会滚到这里。”

大石球一路滚过,压下楔子形机关,放下石桥,趁着石桥还没有升起来,人快速跑过去,爬到对面的岩石上,穿过崖壁上的石洞,也许外面就是广阔的天地。

放出大石球的机关在绞肉机后面,但石球一滚走,绞肉机重新启动,高速旋转,人在瞬间变成肉泥。

去开启开关,意味着再也回不来。

花逸黯然,眼眸低垂,却见滕风远正在看她,目光意味不明。她心上一惊,猛然摇头,“我不想被绞成肉泥。”

她慌忙退后几步,她真的不想再回去,说不定路上还有大蛇,她也不会劝滕风远回去开机关,谁愿意死呢?

花逸不会为了滕风远去死,她相信滕风远也不会为了她去死,活着,是每个人的夙愿,他们在皇陵中历经艰险,不就是为了活着吗?

花逸走到一旁,她太累了,在门边的石板上坐下,远远地看着对岸隐隐约约的光亮,暗淡却充满希望的光亮。

滕风远也在她身边坐下,他真的伤得很重,坐下时往后靠着墙壁,他拉过花逸的一只手握在掌心。

花逸垂了头,“这两天谢谢你照顾我,每回有危险你都不要命的救我,我很感动。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想起那黑乎乎不见尽头的甬道,还有粗长的化蛇,花逸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再把之前的路再走一遍,她不想被绞成肉泥,最后像泥点子一点撒在甬道中,她到底不是能为别人牺牲的人。

滕风远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手,“那我们死在一起好不好?”

花逸轻轻点了点头。

夜明珠的光辉穿不透沉沉黑暗,四周静谧得可怕,只有若有似无的流水声,遥远得像是隔了几重天。

滕风远把她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肩头,他很满足,“我们最终还是可以死在一起。”

他发出低低的笑声,“想起那年我们落在翼山的酸水洞中,最后也是这样,一起等待死亡,花逸,你大概不知道,我是真的情愿当时和你一起死去。”

花逸不说话,那年他们最终得救,这一回,没有这样的运气了。她侧了侧脸,目光落在滕风远手边的逐日刀上,“这上面怎么还有字?”

花逸拿过刀,细细端详,上面除了有七星,还有一行小字——海枯石烂情不移,花逸摩挲着刀面,“这是打造刀的时候就留下的吗?”

“嗯,这是曾祖父对曾祖母的誓言,算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曾祖父让曾祖母打造刀的时候刻在上面。”

“最终成了一个笑话。”花逸觉得这对刀剑就是杯具,当年是一对渣男怨女的故事,如今成了埋葬他们的祸根,她拔出裁月剑,上面没有字,只有七颗星星,花逸笑了,“既然是一对鸳鸯刀剑,这把剑上也应该刻一句诗。”

滕风远问:“你想刻什么?”

花逸想了想,“不如自挂东南枝,如何?”

海枯石烂情不移,不如自挂东南枝,花逸觉得还挺通顺,而且很符合这对刀剑的特征嘛。

滕风远失笑,“是不错。”

他顿了一会,又道:“其实曾祖父一直很爱曾祖母,曾祖母远嫁他乡三个月后,他就已经去世。”

花逸不明,“他被谁杀了?”

“没被谁杀,自然死亡,死时三十二岁。”滕风远略略叹息,“他比女铸剑师大八岁,那年,女铸剑师只有二十四岁,人生还有很长的路,但是他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他希望自己爱的人还有更美好的人生,所以,他离开了对方。”

花逸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