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欣赏你。”高玦打断左擎苍的话,他好像豹子盯着猎物一般,直勾勾看着左擎苍,好像要把他捉进自己眼睛里似的,“听说你连自己的小舅子都能大义灭亲地送进牢里,所以我很想见见你。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我才处死了这么点人,你就把我找出来了。”

“是你杀的人?”左擎苍看了一眼录音笔,确定还在录音。本来审讯应该有个书记员,但只要有别人在场,这个高玦似乎就不愿意多讲话,他只想跟自己一个人对话。

“你长得很帅嘛,很有男人味。”高玦完全无视左擎苍的问题,目光变得有点暧昧,他甚至想伸手去摸一下左擎苍的脸,但因为审讯椅的关系,无法做到。因此他气恼地捶了一下椅把手,变回一种阴戾的表情,“我没有杀人,人都是高睿川杀的,我只是…告诉他必须这么干。”

左擎苍又问:“为什么高睿川必须去杀人?”

“他是个懦夫,胆小,只会自怨自艾,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高玦对高睿川的评价很差,“我认为一个人,尤其是男人,需要勇气,得心狠手辣。可他不行,所以我要教他怎么做才是男人。遇到不公平的事,不能退缩,要积极表现自己,谁欺负了你,要加倍讨回来。”

“章晨芬、詹旭和谷超,他们对高睿川做了什么事?”

“你说的这些人是谁?哦,詹旭、谷超…我想想,啊!是那些死掉的杂种么?我不知道他们跟睿川有什么过节,但我觉得处死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吧?只要你有能力、有权力和勇气。就拿那个司机来说,路就那么窄,凭什么别人就要让开给他走?他狂按喇叭、打灯,特别烦。我告诉睿川要给他点教训,我没想到睿川会杀了他。看来睿川越来越男人了。”高玦笑。

“你吃了他们。”左擎苍听完他絮絮叨叨的惊人之语,又提出一个重点。

“对。”高玦很爽快地承认,“人总要吃饭,不然会死的。”

“是你吃的,还是高睿川?”

“是我。我需要能量。”高玦舔舔嘴唇,好像在回味似的,“其实不太好吃,怎么煮都不好吃。女人的肉,男人的肉,煮汤也好,包饺子也好,卤肉也好,都一个味,还不如猪肉。怪不得我们的老祖宗在饥荒的时候才吃人,平时不吃。”

“你跟高睿川共用一个身体,是不是有点挤?”

“还行。擎苍,谢谢你关心我。”高玦真诚地说。

左擎苍不理会他投来的热烈眼神,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严肃,“多久了?”

“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呢!”高玦笑着说,用手比了一下高度,“还这么矮。”

左擎苍目测了一下,大约一米二,这么说高睿川分裂出高玦这个人格时,年纪并不大?

高玦对左擎苍交待了自己“指使”高睿川犯罪的过程,每当他认为应该杀人时,就会逼迫高睿川延迟打烊或者提早开业,谁单独一个人进来,又顺高玦的眼,高睿川就得杀谁。杀人之后的分尸工作由高睿川进行,烹饪和食用时,高睿川彻底退场,高玦自己动手并享受美味。

至于为什么近几个月忽然开始杀人,高玦的解释是,睿川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想证明一下自己。

“你认识陈宇吗?”

高玦显得有点困惑,问:“谁?”

“陈宇。”左擎苍重复了一遍。

“谁是陈宇?我不认识。”

是不是高玦感知不到陈宇的存在,而高睿川可以?

“高睿川为什么把那个中年女人的尸骨扔在东郎子巷、陈宇的电动车上?”左擎苍这个问题是为了确认高玦究竟能不能感知陈宇。

高玦摇摇头,“我不知道,睿川有些行为我也不懂,比如…他竟然开了个店。你说的那个陈宇,是不是他的合伙人?”

看来,陈宇感知不到高睿川和高玦,高睿川和高玦互相能感知,而高睿川还能感知到陈宇的存在,为了试探陈宇能不能感知自己,高睿川把尸骨扔在了陈宇的电动车后面来刺激他,可陈宇还是无动于衷。这三个人格真实错综复杂,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左擎苍瞥了一眼高玦,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痴迷,让人有种不快感。

☆☆☆

舒浔来到一组办公室事,一些刑警已经回来了,正在收集整理一些打听到的消息。根据左擎苍说的三个方向,他们还真有了大发现。

9.25案死者陈清的父母说,女儿去世后,他们受到许多好心人的关怀和帮助,警察们给他们捐款,邻居和社区志愿者逢年过节的给他们送点米面。这几年有个叫陈宇的小伙子经常带着礼物来看望他们,陪他们说话,他们非常感动。因为陈宇也姓陈,夫妇俩觉得他特别亲切,久了,陈宇还开口叫他们爸爸妈妈,他们虽然知道这是陈宇为了帮助和安慰他们才改的口,可还是很感激。看了高睿川的照片后,陈清的父母说,他就是好心人“陈宇”。

几个警察联系上了高睿川的大学舍友小李,听说了他在本科毕业时的一些小插曲。高睿川是本硕连读,所以五年临床医学的本科后,可以直接升本校的硕士。当时学院有4个去日本、澳大利亚交流的名额,高睿川的成绩非常好,当时向舍友透露过,想争取去澳大利亚交流,可最后他没能实现愿望。舍友小李说,当时就传说确定能去国外交流的4个学生都不是普通人,有两个是官.二代,一个是富.二代,一个是学校某领导的孩子,成绩中上,听说是走了点关系,得到了名额。高睿川的成绩非常好,导师也很愿意把重要的课题交给他做,甚至还联名填了交流推荐表。可导师的器重抵不上权力和金钱,比高睿川成绩差、学术成果不突出的几个人去了国外,而高睿川只能留在本校攻读硕士。他那时消沉了一段,舍友说他虽然没有沉迷烟酒,可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经常观看一些血腥暴力的电影,好像很过瘾似的。当时他还在日记本中写了这么一句话——“充其量不过是权力的游戏,偏偏我玩得如此认真,输得如此草率。”警察们推算了一下,高睿川本科毕业争取出国名额时距离现在九年多,可以说是一个触发点。

医大附属医院距离廊临比较远,去那里调查的刑警们是最后传来消息的。高睿川在外科工作时,有个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但这并非因为几个医生操作不当,而是病人本身的并发症导致了死亡,几个医生抢救了7个小时,还是没能挽回病人的生命。可患者家属不了解,开始在医院外静.坐.示.威,后来冲进了办公室辱骂殴打几个参与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医生们都挂了彩,高睿川被打得口鼻出血,左手骨折,护士小叶失足滚下了楼梯,撞到了后脑勺,重伤不治去世,那几个闹事家属才罢休。出意外的护士小叶是高睿川的女朋友。之后高睿川就辞职了,同事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高睿川的过往,满满都是动机。

“高睿川分裂出了亚人格a陈宇和另外一个亚人格b,这个亚人格b或许才是事件的主导,是向左擎苍示威的人。”想起纪方珝在记事本上写的那几个词,舒浔对一组的刑警们说:“无论一个人怎么装人格分裂,声音、口音是装不出来的,陈宇的口音带着点廊临腔调,亚人格b却和高睿川操着一样的家乡口音,这个人格早在他还未出远门上大学时或许就已经出现,他的童年一定遭遇过什么变故和创伤。”

她始终认为,一个人的心理和童年经历有巨大关联,他人格分裂的根源,恐怕还来源于他的家庭。可那看似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会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舒老师,你说我们还得去一趟高睿川的老家?”林曦风尘仆仆地从医大附属赶回来,又听说可能要出更远的差。

“必须深挖他的家庭关系和童年经历。”舒浔带着歉意看着林曦,“可能得麻烦你们出趟远门。”

“不麻烦。我恨不得亲自枪毙了那个姓高的,他杀了我的好兄弟阿旭!”林曦握拳,“我这就走,一有消息就马上联系你。”

“喂,我跟你去吧,你带着情绪,恐怕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刀子嘴洪世健不由分说地跟过去。

“敢情你出马就一定行?滚蛋!”

“哎,怎么说话的呢?狗咬吕洞宾!”

“狗才爱跟着人!”

两人一路对骂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舒浔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唯一的幸存者莹莹。“吴组,我去一趟医院。”她借了一个录音笔,在吴一飒的安排下,坐着警车去了莹莹住院的地方。

第77章 小男孩

左擎苍走出审讯室,纪方珝也从监控室里出来,两个人站在走廊上讨论了很久。

“神探侠侣。”案子谈完,纪方珝打趣道,“舒浔和你恰好互补,你专长演绎,她搞犯罪心理,殊途同归。所谓黑猫白猫,抓得着耗子的就是好猫。”

“其实我不希望她跟着我涉险。”北燕一行,左擎苍对纪方珝的个人能力有所了解,产生了几分亲切感,与他说得上话的人不多,纪方珝算是最一见如故的一个。

“男人嘛,都希望自己的女人乖乖的蹲在家里,做饭带娃。”别看纪方珝从小在英国长大,思想还真是封建传统得要命,“偏偏我们遇到的都不是这种姑娘。”

两个男人同时叹一口气。

左擎苍虚望着窗外,“舒浔不是喜欢出风头的女人,她只是想与我一起工作,互相照应。她很聪明,知进退,帮了我很多忙。和她在一起,就算是最繁琐的调看监控视频都没那么枯燥。”

纪方珝一拍额头,“胡椒有她姐姐一半我就感谢上帝了。”

“如果我告诉你,舒浔大学时跟胡皎是一样的性子,你信吗?”

“我信。”纪方珝笑,“擎苍兄一向很有吸引力。听胡椒说舒浔大学时主动追得你?”

左擎苍愣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表面上是。但其实…我就在一直在等着她,本想等她本科毕业。”

“她自己等不及了。嗯…”纪方珝好像有话要说。

“什么?”

“没什么,待会儿再说吧。”纪方珝摆摆手。

一个小时后,舒浔从医院回来,夕阳西下,漫天火烧云,不知名的鸟成群飞过天空,时而发出啾啾的声音。莹莹已经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在舒浔的循循诱.导下,说了一件非常惊人的事——

莹莹被诱.骗殴打囚禁后,并非全程无水无粮,据她描述,很晚很晚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叫醒了她,给她喂了一点水和类似面包里面夹着菜的东西,这个“小男孩”说的话她听不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因为屋子里没有灯,很黑。

人格分裂如果不加以疏导,随着时间的推移,主人格会分裂出越来越多的次人格,在一个极限之后,控制力较强的人格将被稳定下来。舒浔回支队的路上一直在想,莹莹口中的“小男孩”究竟是她的梦境,还是高睿川分裂出来的人格c?

舒浔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录音,莹莹的话有三个重点:

一是她吃过“面包里面夹着菜”的东西,不是中国人住日常的主食馒头和米饭,而是面包。陈宇的小食代里就有售卖三明治。莹莹的妈妈说,因为莹莹肠胃不好,三明治里有些生的蔬菜怕不干净,所以他们从来没给她吃过三明治。所以这个“面包里面夹着菜”的东西不是莹莹梦境里臆造出来的,而是真的。

二是给她喂东西的是“小男孩”而不是“阿姨”或者“叔叔”。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在遭到绑架和殴打后,强烈的恐惧感使她不一定吃得进东西,除非遇到了一个让她产生安全感和亲切感的人,除了自己的父母外,同龄人确实能给予这种亲切感。因为光线不足,所以她口中的“小男孩”不一定是一个具备小男孩体征的人,而是一个具有小男孩声线的人。

三是她听不懂“小男孩”的话。人在强烈恐惧的时候,对声音应该是非常敏感的,而莹莹居然听不懂小男孩的话,说明这个“小男孩”说的并非是莹莹经常接触的语言。她年纪小,刚上幼儿园,即使是做梦也不会出现一个满口外语的人,那这个“小男孩”说的会不会是一种外地的方言?这种方言是不是高睿川的家乡话?

由此分析,莹莹并不是在做梦,她真的遇见了一个“男孩”,高睿川分裂出的第三种人格。

回到支队,舒浔把录音播放给纪方珝、左擎苍听,并说了自己的猜想。

除出差的林曦、洪世健外,一组十几个刑警都围坐在一起,叹为观止。

纪方珝思忖一会儿,“可以肯定的是,有四个人格同时存在与高睿川的意识里。”他站起来,在白板上写了四个人格的代称,分别是高睿川,高玦,陈宇和小男孩。

他先在高睿川和高玦之间画了个双向箭号,“这两个人格可以互相感知,高玦控制着高睿川,主人格高睿川反而屈从于次人格,并在次人格需要时主动退场。就像高玦形容的,高睿川有些懦弱和木讷,而高玦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他果断、变态、心狠手辣,掌控力很强,而且是一个…gay,同性.恋。”

现场安静下来,连左擎苍都有些意外。纪方珝瞥了一眼左擎苍,又看了看舒浔,摇摇头,“所有心理变态的根源都是畸形的性.快.感。毫无疑问,高玦对男人的关注高于女人,他对擎苍充满欣赏和喜爱,他邮寄人头给你,不是恐吓和示威,而是一种示爱,就想许多青春期的男生喜欢把毛毛虫和其他吓人的昆虫放进自己心仪女孩子的笔盒里。他成功地引起了你的注意,还获得了跟你独处的机会,在你面前,他知无不言,发自内心地想跟你交流,掏心掏肺。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成为你的第二人格,而不是高睿川。”

——这就是刚才纪方珝欲言又止的内容。

左擎苍好似没听见,若无其事看着窗外。

一组的刑警们心想:我了个去!左教授太倒霉了!

舒浔心想,好嘛,原来这家伙不单吸引女人,连男人都…

巨型犬的心理活动是——谁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只喜欢我的主人娅娅汪汪汪!

美女示好他都无动于衷,更何况一个男人。

纪方珝哈哈一笑,又从高睿川旁边画了一个箭头指向陈宇。“高睿川能感知陈宇,但他与陈宇无法交流,因为陈宇是一个…”他指了一下舒浔。

“补偿性人格。”舒浔回答。

“对,补偿性人格。”纪方珝笑道,“陈宇善良、开朗,对人热情友善,这都与高睿川截然相反。这个人格产生的直接原因就是陈清的死亡。高玦没有交待九年前9.25的案子是不是高睿川所为,因为九年前他对高睿川的掌控力没有现在这么强,可能根本不知道高睿川做了些什么。高睿川当时因为没能去国外交流而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心理,随意杀了一名女子以平息愤怒——具体的杀人过程,等主人格高睿川单独出现时,再进行审讯。愧疚心作祟,高睿川分裂出了陈宇,他具备高睿川没有的特质,并在潜意识中将陈清的父母逐步变成了自己的父母,经过一再自我催眠,彻底将陈宇这个人格稳定了下来,成为与高玦对立的一个次人格。”

左擎苍望着白板上的人格关系,“分裂出陈宇的时候,高睿川主动地断绝了陈宇同自己和高玦的联系,他就是需要一个毫不知情的陈宇来弥补自己杀人后的愧疚和恐惧。”

舒浔点头,“高玦和陈宇是高睿川极恶和极善的两个对立面,他们在天平两端,是平行线,永不会相交。”

吴一飒认真地听完,说:“那么各个人格出现的顺序依次就是…高睿川自己、高玦、陈宇,那么舒老师说的小男孩…?”

“我也不知道。”舒浔有点困惑,“一般来说,哪种人格最适应当时的环境和需要,就启动和出现哪种人格,可莹莹是高玦的‘猎物’,本不应该启动新的人格才对。”

左擎苍站起上前,将白板上的“小男孩“三个字擦去,写在了白板最下方,并用虚线圈起,“高睿川在年幼时被成年男子殴打或性.侵过,如果我推断得没错,这个施暴的成年男子是他的父亲…或者可以说是继父。高玦对莹莹的殴打唤起了高睿川潜意识里童年惨痛的回忆,于是‘小男孩’随之产生。这个‘小男孩’是童年时的高睿川,对遍体鳞伤的莹莹报以同情和关爱,是一种惺惺相惜和同病相怜。但这个人格极不稳定,以前从未出现过,以后如果不是亲自对幼童施暴,也不会出现。‘小男孩’投射出的是高睿川的童年,昙花一现。”

纪方珝赞许地鼓掌几声,“左兄你虽然擅长演绎推理,但在心理学上很有造诣,人又聪明,一点就通,怪不得高玦那么喜欢你。”

这种口不择言的表扬令左擎苍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古怪,他看了看舒浔,再次假装没听见,走回去坐在了舒浔身边,紧紧挨着她,怎么那么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大狗狗回到主人身边求抚摸求安慰。

至此,高睿川的所有人格和成因都被破解了,只等林曦和洪世健出差归来。

高玦隐退后,高睿川出现了,他说,高玦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伙伴”,像一个大哥一样经常教育他、引导他,在他出国失败后,高玦认为世道不公,命令他应该做件惊天动地的事来证明自己。接着,他交待了自己九年前因为泄愤而杀害一个无辜女学生陈清的经过。

那一年,高睿川趁着本科毕业后长长的假期来到了廊临,杀了陈清后,折断了陈清的主要的关节,把尸体装在行李箱里带去了他勤工俭学的一家小饭馆,打烊后开始处理尸体:为了证明自己的“刀法”多么精湛,多么适合去国外交流,在尸体上划了许多刀,每一刀都避开了大动脉和大静脉;割下头颅,高压锅煮熟,再烧了一锅热油浇在尸体上,使尸体被划开的皮肉微微卷起。之后再抛尸路边。开学后,他从廊临回到了学校,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让他有一种成就感。

从第一次作案开始,高睿川就选择了无辜的人,并以极度残忍的手段破坏着尸体。这么多年他逍遥法外,硕士毕业后他当了一名医生,可又因为医闹失去了心爱的女朋友,他的心灵受了重创,辞职后鬼使神差去了廊临,陈宇出现了,并且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

最近他身体一直感觉不舒服,身为医生,他预感自己可能不好了,去医院做了几个检查后,证实了猜想。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得这个病死的,大概有遗传。他深感命运的残酷,万念俱灰。这时高玦又出现了,他就像是高睿川如影随形的双胞胎兄弟,控制了他,诱.导他杀了一个又一个人。

在杀戮中,他获得了巨大的喜悦,他喜欢看到死者亲属朋友痛苦的表情,喜欢看媒体关于凶案的报道,喜欢看人们脸上惊恐的表情。他觉得杀人非常有意思,如果有可能,他想杀更多的人。

他心中有一头困兽,高玦只是一个驯兽员。他总是觉得高玦打开了笼子的门,却忽略了世界上最危险的不是开了门的笼子,而是笼子里的猛兽。

第78章 白首不相离(完结篇)

三天后,林曦和洪世健从高睿川的老家回来了,原来,高睿川的父亲只是继父,听高怡川(高睿川的姐姐)说,继父以“棍棒底下出孝子”为名,经常殴打她和弟弟睿川,她母亲不敢管。有一次她放学回来看到继父把浑身赤.裸的睿川压在厕所里,不知道在干嘛,之后睿川偷偷告诉她,这几天排泄时都会流血,那时,弟弟睿川才8岁。继父从未对高怡川实施过侵害,他似乎只对小睿川感兴趣。怡川说,继父不止一次对弟弟实施侵害,每次弟弟都疼得浑身发抖。睿川到县里上初中之后,基本不回家,到了高中则三年没回家一次。到外地上大学、工作后,除了往家里寄钱之外,弟弟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更是不与继父说一句话。因此他们都不知道高睿川早已不当医生、去了廊临。

原来高睿川有着这样的童年,在高玦的支持下,他才一步步走出了家庭,到了大城市。高玦才是他潜意识中的父亲,是他长久以来最信任的伙伴。而那个“小男孩”,恐怕就是曾经独自承受痛苦的小睿川。

当时,关于“小男孩”,高睿川一无所知。“小男孩”像是一个幽灵,在莹莹面前幽幽飘过,高睿川、高玦和陈宇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像左擎苍说的,“小男孩”昙花一现,今后可能再也不会出现。

遗憾的是,在高睿川、高玦轮流出现后,陈宇再没有出现过,他好像被扼杀了一样,久久地隐退下去,或许只有回到东郎子巷,回到小食代,他才会再次登场,继续笑脸面对每一个上门的客人,热情地倒上一杯新鲜柠檬泡的水,抽空再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单纯善良地继续着小生意。

只是,陈宇再不可能回到小食代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即使高睿川是人格分裂,因为杀人分尸的都是主人格,最后判决的结果肯定是最最严厉的那一种。怕只怕,行刑时因为死神脚步的强烈刺激,忽然出现的人格是陈宇或者是那个“小男孩”。

只希望陈宇和“小男孩”从此隐退,消失在高睿川的意识中吧。

长达九年的9.25廊临悬案告破,消息一出,网上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南京1.19悬案何时能昭雪。新闻报道中始终没有提到左擎苍和舒浔,主角变成了廊临警方。只要参与办案的一组刑警们知道,左擎苍和舒浔不愿接受任何采访,左擎苍更是表示,以后他的名字绝不再出现在新闻报道中。

☆☆☆

廊临的案子结束,舒浔见纪方珝要回雾桥,就提出也想回雾桥小住几天,看看自己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逛一逛雾桥的老街。左擎苍自然欣然同意。舒浔因为前阵子准备婚礼事宜,没有去看舒放,这次再回雾桥,应该去探望一下不可能来参加婚礼的他。

舒放一直是左擎苍和舒浔之间的心结。

可能是嗅到了家乡熟悉的气息,舒浔下飞机后,孕吐症状一下子少了。坐在机场大巴里,沿路家乡熟悉的景色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心安,婚礼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舒浔忽然感觉,家乡是那种你刚意识到要珍惜就忽然不得不远离的地方。

“我每年都陪你回来住一阵子。”左擎苍微笑道,然后把“如果没有案子要办的话”咽下不说。

“罪犯会因为你要陪我回雾桥就过一阵子再作案么?”男人都不喜欢聪明的女人,因为她们总能猜出他们心中所想。好在左擎苍就是喜欢舒浔的聪明,听她这么一说,挑眉道:“他们也许看腻了我的路子,想尝试被别人抓住。”说罢,看了一眼坐在斜后方的纪方珝。

舒浔捂嘴轻笑,纪方珝可担大梁,就是不知道胡椒小姐会不会坏事。

舒浔办完了探望弟弟的一系列手续,时隔几年后,同左擎苍一起见了一身囚服的舒放。他的头发还不到一厘米长,囚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

舒放上个月刚刚得知姐姐还是嫁给了左擎苍,他几乎想不起来左擎苍的相貌,只记得他当时望着自己时那冷峻严厉的目光。舒放当时是很得意的,觉得大家哥们义气一起捅了一个人,这在混混界是一件可以拿出来炫耀一辈子的事,虽然他只胡乱捅了人家一刀。

他当时想,大抵赔点医药费吧。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那一刀直接导致对方的死亡,而其他人只给对方造成了一点皮肉伤。他有当混混头子的勇气和狠劲儿,可没有当头子的命。

现在他闷闷地坐在姐姐和准姐夫的面前,半天才拿起话筒。

“左擎苍,你为什么知道是我捅的那一刀?”舒放什么问候都没说,一句姐夫也不叫,劈头盖脸地大声质问。

“小放!”舒浔皱眉,她没想到弟弟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左擎苍闭了闭眼,似乎在脑中搜寻着什么重要的信息,当年死者验尸报告中的关键内容像幻灯片一样浮现在他脑海中。这份报告舒浔当时作为非专业人士且为嫌疑犯亲属是不能看的,但换做现在的她,看一遍也就知道了。

“别人刺向死者的角度都是从上往下,唯独致命伤是从下往上刺的。从你在匕首柄上留下的指纹朝向就可以看出来,你根本不知道怎样正确拿匕首。”左擎苍拿起桌上一支笔,握在手里,笔在大拇指和食指上方露出一截,“你当时是这么握着匕首。”他作了一个向前捅的动作,笔的轨迹从下往上,“而别人…”他又把露出的一截往下按,小指下方伸出一截笔,“是这么握着的。”他屈起手肘,往前一刺,笔从上往下。

舒放恍然大悟,有些发呆。

左擎苍一如当年般冷峻地打量着舒放,“正确使用武器时的杀伤力都比错拿武器大,你的同伙们却没有一个刺到要害,他们的匕首划伤的不是死者的肩膀,就是他的手臂,最严重的不过是捅到了他的上腹结果被肋骨挡住了。只有你一个人直接刺穿了他的脾脏,最后他因为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时死了,如果你不捅那一刀,他兴许能抢救回来。”

舒浔和舒放同时一愣,这一点他们以前都没听左擎苍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