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我是你的大师侄啊!”青年这么说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这么管一个孩子叫师叔,有什么难为情的。

这就是天衍宗中兴的关键,一代掌门赵进宝。

当然,咳,进宝同学本人很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地叫他,哪怕不尊称他为掌门,叫一声真人也好。

“可我不是心心。”颜君陶摇了摇头,很不想就这样打破赵掌门留下的这一神魂的美梦。

而就在颜君陶开口的刹那,一些尘封多年,就像是被谁凭空抽走的记忆,一下子如醍醐灌顶般,冲破层层封印的障碍,终于回到了颜君陶的脑海里。

颜君陶在上界的时候是见过赵掌门的。

因为一些原因,赵掌门并没有继续在上界的天衍仙宗待着,只是名义上有个客卿长老的头衔,据说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他的哥哥赵招财那里。是的,赵掌门的哥哥也飞升了,但招财是个什么情况,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总之,在颜君陶上辈子飞升仙界的那一年,已经好久不曾出现在天衍仙宗的赵掌门却难得正冠纳履,亲自站在了迎接颜君陶的队伍里。

赵掌门的激动压都压不住,谁都可以看出来。

包括颜君陶。

但颜君陶彼时并不认识这位掌门,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再没有交集了。那场宴会之后,颜君陶就再一次闭关,巩固他飞升之后的修为去了。颜君陶上辈子是真的很刻苦,从没有一刻松懈,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追求大道长生。大概是因为他能,他可以,所以就去努力了。

这是在颜君陶一开始的认知里固有的记忆。

可真正的故事却是,颜君陶在仙宴之后,私下里还与赵掌门见了一面。赵掌门叫他心心,他说,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我叫颜君陶。

赵掌门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嗓子干涩地道:“哦,那、那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颜君陶莫名其妙地看着赵掌门,但还是谢过了这份问询:“我很开心。”虽然因为飞升与容兮遂分开了,但颜君陶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再次遇到。

然后就是相顾无言了,气氛不能说尴尬,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最后的最后,赵掌门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对颜君陶真诚地祝福:“这辈子你一定要幸福啊,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颜君陶当时根本没有去深究那个笑容,以及那一句“我们”背后的含义。

他当时还沉浸在容兮遂与他割袍断义的强烈情绪里,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唯一的朋友就与他分道扬镳了。他说不上来对这个陌生的仙界的感觉,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人,没有爹,没有娘,更没有容兮遂。哪怕在下界的时候,他因为修炼也并不是能够经常见到他们,但至少那个时候他知道只要他想,他们就可以见到。

如今却成为了奢望。

在没有经历这种感觉之前,颜君陶永远不会明白分别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当时甚至不明白他那叫不舍与难过,他以为自己是修炼出现了什么问题。

所以颜君陶才那么着急忙慌地去闭关,想要摆脱所有纷杂的七情六欲。

再后来,等颜君陶从闭关里出来,隔壁的医师临就来打招呼了,颜君陶一夜之间就好像拥有了无数会来找他聊天的朋友。

如今,颜君陶再一次与赵掌门的神魂有了类似的对话。

可是这一次的赵掌门却给出了不一样的反应,他笑着说:“你当然是心心,我不会认错人。不过你也没有错,你确实是全新的你。”

这一抹赵掌门留在人间、一直在等待颜君陶去触发的神魂,看上去早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很大概率上,颜君陶会没有心心的记忆,毕竟心心在那之前是心智不全的,还已经定了型。想要给心心一个更好的资质、全新的未来,就要勇于打破那种定型,重新建立全新的秩序。而且,颜君陶不记得那些真的挺好的。

对于心心在死前遭受到的恐惧与折磨,赵掌门是不希望他回想起来的。

颜君陶皱眉,还是再次强调:“你不明白,我不是心心,我是颜君陶。”

对于颜君陶来说,他就是他自己,不是其他人。

赵掌门摇摇头:“不明白的是你,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心心。”是心心的一种全新的生命延续。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和这些话,肯定要纠结一番。颜君陶其实也在期待和自己能够纠结一下的,产生什么心魔的。

结果…

颜君陶反而自己很快就想通了。

“这和我师姐将来的转世一样,对吧?”就是颜君陶那个把渡劫期比喻成大姨妈的豪迈师姐。师姐转世后,就不会有这辈子的记忆了,如一张白纸,拥有了全新的人生。毕竟天衍宗也没有什么能够破解胎中之谜的仙器。

她的转世若还有仙缘,肯定还会被她师父领入天衍宗,重新拜师求艺。

但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师姐吗?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颜君陶觉得她是他的师姐,哪怕没有记忆。但师姐未必会这么想。

颜君陶觉得这是完全互不干扰的,他所希望的也不过是师姐还能够在意外死去后,拥有一个一切重来的机会,这与师姐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记不记得他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她活着而已。

颜君陶的情况也差不多。

颜君陶认为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任何人;但这并不与赵掌门和梦口时夜等人觉得他就是心心起冲突。一如医师临觉得颜君陶就是他独一无二的弟弟,而天上的那对男女还觉得颜君陶是他们的孩子一样。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见解,纠结自己在外人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根本毫无意义。

赵掌门也准备了很多想要和颜君陶说的。

“我希望你是兴奋的,是快乐的,因为心心的心,是开开心心的心啊。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负担,你始终只是你。

“你愿意承认心心是你的上辈子,我会很开心,如果你还愿意在去了上界后,与我们有往来,那就是我们最大的惊喜。

“但若你不想承认你是心心,也不愿意让我们打扰到你,我也是能理解的,也许你会觉得我简直莫名其妙,‘我是你的谁啊需要你来理解’,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不会强迫你。”

赵掌门会拿对待颜君陶的态度去对待颜君陶,他不会要求颜君陶变成心心那样,他只是希望能够与颜君陶重新建立联系。

当然,不建立也没关系,毕竟谁会喜欢自己被当作别人的替代品呢?

那不管是对生者还是死者都是一种不公平。

也是极大的不尊重。

心心是心心,颜君陶是颜君陶,他们相似又不同,有着迥然的人生,谁也没有办法取代谁,只是一个生命消逝后另外一种延续。

颜君陶怔怔地想,上辈子的赵掌门是不是以为他听过这段话,并选择了与心心的过去彻底划出界限,才会说他不认识他呢?

所以,赵掌门等人再也没有来打扰过颜君陶的人生,甚至在尽己所能地不让颜君陶发现地帮助着他。

颜君陶上辈子因为修炼,真的是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幸好,他有了这辈子,可以弥补遗憾。

赵掌门的神魂靠近了颜君陶,用发着光的手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看上去有点难过,为什么?”

颜君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赵掌门:“我看上去有些难过?”他明明已经想通了啊,有了这辈子,知道了所有故事,弥补了所有遗憾。

赵掌门点点头:“是的,你看上去有些难过,虽然我知道也许你不喜欢听到我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说,哪怕你和心心从外表上看,一点都不像,但是,”赵掌门用半透明的手轻轻抚上了颜君陶单薄的胸膛,感受到了那里正在跳动着的滚烫,“这里是一样的。”

一样的听话,一样的懂事,一样的温柔。

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想通了,就真的已经想通了的,人是最会欺骗自己的一种生物。

“可是我没有产生心魔啊。”颜君陶很倔强。

赵掌门再也控制不住地喷笑出声,好一会儿强忍住道:“所以,你判断自己情绪上有没有不舒服的标准,是自己会不会产生心魔?”

“那不然呢?”颜君陶一愣,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从小到大,不管是生气难过还是愤怒哀伤,只要不到产生心魔的地步,对于他来说那就算不得大事,他觉得他很会自我调节。

赵掌门在海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都能看到他唇边的海水被此推出了波动:“你师父是谁?”

他真的很有必要和对方谈谈有关于颜君陶的教育问题。

“我没有师父。”颜君陶摇了摇头,上辈子颜君陶还以为掌门不收他,是因为他那个渣爹在天衍宗辈分太大。可是仔细想想,他爹的辈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修真界讲究的是“无长无少”的“道之所存,师之所存”。让自己的师弟、甚至是师弟的徒弟收自己的孩子当徒弟的例子,在修真界比比皆是。大家平日里往来各论各的也就是了。

但如果陆掌门知道颜君陶是心心的转世,并且赵掌门还活着,那情况就不同了。

心心在天衍宗是上过师承宗谱,有过明确记录的。等颜君陶去了仙界,赵掌门肯定会给他安排更好、更适合的出路,陆掌门自然不能擅做主张。就像是师姐的转世,她被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会拜自己的师父为师,辈分不能乱。

赵掌门在心里道了一句,怪不得呢,颜君陶辈分太大,大家在照顾他的同时,总是难免带着一些迁就与讨好,但这却并不利于对自己的教育。

好一会儿之后,赵掌门才道:“心魔和情绪是两回事。”

颜君陶有听没有懂。

赵掌门摇摇头:“算了,等你去了上界,咱们再慢慢聊这个,我假设你愿意去了上界之后继续和我往来。”

颜君陶点点头,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那么,咱们还是先来说一下,你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吧,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听到你留下的这段神识,我到上界之后遇到你,说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误会我想和你划出界限,再不往来。”颜君陶很努力地才绕过了天道对他的限制,以假设的形式说出了上辈子的事情,“我已经想通了,这不过是我的庸人自扰,是胡乱想的,不会发生的。”

“不不不,”赵掌门失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出的这样的假设,但我了解我自己,好比我长了脑子。”

“嗯?”颜君陶一愣。

“我觉得我还不至于和你产生这样的误会。”赵掌门的性格说好听了叫温柔细致,说难听了就是婆婆妈妈,他一定会想办法事无巨细地搞清楚颜君陶在下界的所有事情。颜君陶到底听没听到赵掌门留下来的话,他也肯定有办法知道,反正不可能留下这种阴差阳错的误会,“如果我还是选择了不与你往来,那就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

好比有可能是赵掌门遇到了什么事情,怕连累颜君陶;也有可能是,他不想打扰到颜君陶更好的发展。反正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

上界仙国的人情关系只会比下界更错综复杂,事态瞬息万变,有太多的突发情况是他们预料不到的了。

颜君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真的,以他上辈子走的道来看,哪怕知道这件事,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他自己也说不准。而如果是赵掌门遇到了什么事情而没有说出这些,仙人寿命悠长,等赵掌门解决了事情的时候,说不定颜君陶已经二次飞升成圣了。

这么一想,颜君陶终于好受了很多。

然后,容兮遂就带着已经重新恢复了记忆的梦口时夜,追了下来。女王还想着要把颜君陶还回地面,并没有着急撤去法力,容兮遂和梦口时夜也就借助法器下来了。

在看到赵掌门的神魂时,梦口时夜一点都不意外,甚至都没怎么寒暄废话。

因为…

“我讨厌水!”哪怕有灵力护体,梦口时夜也总感觉自己的翅膀黏黏糊糊的,它希望能尽快搞定这个。

“怎么搞定?”颜君陶甚至都没有找到大桃树的根在那里。

容兮遂游过来握住了颜君陶的手,带着他的神识一起云游而出,一眼千里,瞬间撤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容兮遂提醒颜君陶再往他们所在的地方看去。那一片黑暗,并不是真的黑暗,而是大桃树的根。

哪怕是双环玉佩所在的地方,也并不是真正的海底,依旧是大桃树的根。

它是如此庞大,大到了当你在它身边的时候,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颜君陶的身体还在原地,试着扬脖看去,脖子都酸了,也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梦口时夜问赵掌门:“准备好了吗?”

赵掌门点点头,然后,颜君陶就感觉到了浩瀚如大海的仙力,铺天盖地而来。大桃树黑色的根发出了如玉一样的光芒,以赵掌门的神魂为媒介,整片海域都开始翻江倒海。

等颜君陶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大罗天。

大罗天位于玉京山上,是从修真界到上界仙国的一个中间过渡地带,准确地说已经算是上界仙国了,但已经很少有修士在飞升时能够进入这里。也没有仙人能够进入。颜君陶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因为他就是那个一般里的不一般。

颜君陶上辈子飞升的时候就走过大罗天,看到了“一株乃弥覆一天,八树弥覆八方”的七宝之树,听着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吟诵,“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蛾峨”。

“我们…”颜君陶看着赵掌门、梦口时夜、容兮遂以及巨鲸宝宝,突然有点不确定他们这到底算什么状态。

“别担心,我们还没飞升。”赵掌门笑着对颜君陶解释,“这里只是离上界最近的地方。”

“那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容兮遂警惕地看着赵掌门,他不知道这个青年是谁,但他可以肯定,他很不喜欢对方看颜君陶的眼神。

“等待。”赵掌门还是那样的好脾气。

等待上界的赵掌门从那边发力,将断断续续的通天之路再一次续上。显而易见的,不是吗?比起在下界努力,明显是上界这边会更容易一点。在梦口时夜和赵掌门第一次修复了通天之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计划好了。

他们先飞升,等未来心心起死回生了,他们再在上面想办法,把心心接上去。

只是梦口时夜不放心心心,最后才选择了留在下界等待。

虽然中间出了很多意外和差错,但最后一切还是按照计划来了。

其实他们在海里等着也是一样的,只要赵掌门的神魂被颜君陶激活,在上界已经准备了好几百年的赵掌门,就会得到消息,开始尽快打通通天之路了。不出十年,颜君陶就可以想带谁飞升就可以带谁飞升了,哪怕带一整个宗门呢,只要他开心就好。

只是大罗天更有利于修士感悟天道,挣脱桎梏,增加修为,甚至是提升成圣的概率。与其无聊地在海底等待,不如抓紧时间,珍惜大桃树能够连接到大罗天的这个机会。

赵掌门期待地看着颜君陶:“开心吗?”

颜君陶能怎么办呢?只剩下微笑了呀。天降功德、飞升赐福,如今是在大罗天悟道,老天怎么不干脆玩死他呢?!

☆、第56章 五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玉京山上, 七宝树下。

八株七宝之树,“登丘陵而盼八方,览参辰而见日月”,维持着不远不近、仿佛随时触手可及、实则很难抵达的距离,在大罗天内肆意生长。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枝叶婆娑,又如来自远古的巨人,穿着褐色的仙袍, 撑一柄绿绒纸伞,挺拔地站在阳光下,眺望着先后天的八方。

赵掌门的神魂感觉耳边好像再一次响起了心心脆甜如红果的声音。

“先天八方就是, 乾南, 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 呃…兑、兑东南, 不对不对, 是兑西吗?”兑东南之后是什么,心心总是背不下来, 还很容易背串, 每每背到最后, 总会以快要急哭了收场。

周易八卦学得最好的三师弟, 便会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回答心心:“小师叔,兑东南是对的,兑西是后天八方。”

“哦哦。”心心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就会要哭不哭地对赵掌门说,“阿宝,周易八卦太难了QAQ。”

如今,赵掌门临风而立,羽扇纶巾,站在掌离东、离西两位的宝树上,看着从最中心穿越而过、顶天立地的建木,只是一截粗壮的树枝,看不清楚原貌。只知道建木由于在世界中心的中心,当阳光照下来的时候,竟会一点影子都没有。

他的耳边好像再一次听到心心把话补全:“太难了,不学了。”

这不是心心的声音,而来自现实。

赵掌门低头往树下一看,果然坐在蒲团上的颜君陶又在耍赖,消极怠工,不肯修炼了。赵掌门忍不住笑了一声,今天的陶陶也特别可爱呢!

颜君陶仰头,正对上了藏在树影斑驳里的赵掌门的眼,他更加不愿意学习了,拍了拍容兮遂,理所当然地张手要抱:“送我上去。”

容兮遂立刻像是领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生怕别人和他抢,动作迅猛又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颜君陶,把他送到了树上。

颜君陶自从来到大罗天之后,就愈发地懒散了,活像一个连走路都需要人抱着的巨型宝宝。没办法,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大罗天这个地方的邪门,只要他一动用灵力,那些乌乌泱泱的灵力就会带着打死不回头的态度离他而去,留下的是争先恐后恨不能挤破脑袋的仙力填充进来。

所谓渡劫期,从理论上讲就是一个超越“真我”,诞生“超我”的过程,最大化地增强自己的神识,强大到能够取代天道对“我”的操纵。

挣脱了天道的束缚,就迎来了无情的无上大道,自此天高海阔,自由驰骋。

这也就是凡与仙的区别了。

说得再简单点就是,人是肉体,修士是灵体,仙人仙体。肉体和灵体受到天道的牵制,只要强大到超过天道,就可以进入更加自由的天道管辖,转换成能量巨大、是过去数百倍上千倍的仙体。

修士在渡劫时被雷劈,这既是磨难,也是奖励,能够帮助修士打破灵体,重塑仙体。

而没有通过飞升,走了通天之路渠道上天的修士,就只能靠自己了。到了上界后,他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难关就是想办法把灵体转换成仙体。

那是哪怕在仙气浓郁的环境里,也未必会成功的事情。毕竟修士已经习惯了灵体、习惯了灵力在体内的运转方式,乍然强迫自己改变,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得了的。据说最长的转换记录是一百二十年。颜君陶发自真心地希望他能在这件事上超过这个记录。

但是偏偏糟心的是,颜君陶没有直接前往上界,而是先到了大罗天。

大罗天类似于一个灵力和仙力共存、互相转化的中转站。再有颜君陶特殊的先天灵体作用,会无限加快他的转化。颜君陶的先天灵体十分特殊,特殊就特殊在,它是可以晋级的。在修真界是先天的太极灵体,到了上界仙国就会变成先天的两仪道体…以此类推。

这种转化是无法逆转,又阻止不了的。颜君陶能做的就是拖延一二,打死不再浪费少一点就是一点的灵力。任何会消耗灵力的事情他都不会做。

换言之,容兮遂就成为了颜君陶的代步工具。

本来是巨鲸宝宝的,但巨鲸宝宝也不能一直和颜君陶待在大罗天,它还有它的族群。在玩够了之后,巨鲸宝宝就进化出了十分独特的神通,可以变化出银色的水域,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让它自由来往于下界和大罗天。

这样的神通是福是祸,如今谁也说不准,颜君陶只能一遍遍地对巨鲸宝宝强调,除了本族群的巨鲸,绝对不能把这样的神通展露人前。

巨鲸宝宝回去之后,容兮遂就迎来了“修生巅峰”,每天抱着颜君陶满大罗天地到处乱晃,两个人不知道玩得有多开心、多满足。

可惜,他们始终只能在离东、离西两位的这一株宝树附近活动,看山跑死马似的,永远只能看着其他宝树却没有办法前往。无法知道其他地方到底有什么,是否也有其他界的人能够侥幸来到这里,又或者是否有仙人可以从上界到大罗天来修炼。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只鸡,和一抹神魂。

梦口时夜再一次脑子糊涂掉了,不管白天黑夜,想起来了,就非要单脚立于七宝树之上,仰着脖子打鸣,吵就算了,还要让全天下的鸡跟着它一起叫。想当然的,并没有鸡响应,因为下界的鸡根本听不见。只有赵掌门会哄着它,站在树上随它一起学鸡叫。

今日份的鸡叫已经完事了,梦口时夜直接单脚跳着就睡着了,它的老年痴呆表现在方方面面,丢三落四、忘记说话只是其中的表象之一,如今又有了随时随地睡着,以及…

每天颜君陶一睁开眼,手上就会多出来一枚金灿灿的少阴金鸡蛋,无法孵化,就是一个财产的累积。

赵掌门只能哭笑不得地给颜君陶解释了一下。

当天衍宗一夜暴富之后,心心小师叔作为掌门的师叔,其实也是有不少人巴结的,每逢佳节他就能收到无数的天材地宝。

心心不懂这些,赵掌门就替他收了起来。

二师弟有次无意中逗心心说,大人最大的骗局就是说“我给你把压岁钱收起来攒着”。谁也没想到心心就会当真了,自动理解为其实赵掌门现在还是好穷好穷的,就偷偷和梦口时夜商量,每天攒一个金鸡蛋,等攒够了一大堆好给赵掌门一个惊喜。

然后,等出门去参加一个十分重要的法会的赵掌门回来的时候,他就迎来了一座金蛋山。

“后来呢?”颜君陶还蛮喜欢听赵掌门讲这些过去的故事,总会让他觉得心里很暖,带着一种心痒难耐的开心,最重要的是,可以打发漫长又无聊的等待时间。

“后来当然是一再和心心保证,我们真的不缺钱了。”顺便教训梦口时夜,不可以这么哄着心心来胡闹,真当自己是神仙鸡吗?想下多少金蛋就下多少金蛋?

当然,事实证明了,梦口时夜还真特么是一只来自上界的神仙鸡。

聊了没一会儿,下界陆掌门的“夺命”难香就再一次点燃,在一片烟雾缭绕后,通过镜面犹如星光一般的铜镜,颜君陶等人再一次和下界联系上了。

陆掌门一看后面那大树的背景就知道颜君陶又没修炼了,整个人都要愁死了。

这么好的修炼机缘就放在颜君陶眼前,他不抓紧时间、充分利用也就罢了,毕竟还是要劳逸结合的,但这都“休息”多少次了?有次颜君陶甚至出工不出力,坐着坐着就给睡过去!这么明晃晃地浪费,就有点天理难容了吧?!

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吗?

事实证明,还真就只有陆掌门一个人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