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这样“仁慈”的自己能多少让颜君陶改观。

颜君陶却一字未发。

这不是沉默的抗议,而是怕自己开口直接笑出来。谁能料到呢,上辈子在廪君竞选的秘境里学来玩的引动天气变化的小法术,竟然有天会起到这般作用。他其实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说只是他做了一个引子,而天地间本身就已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了。

再一联想不久之后即将来到的天地大劫,颜君陶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不是大道在恶意针对谁。只是龙凤的气数真的到了头,与他们是否打仗并没有关系。

该下雨就是要下雨。

如今只是一场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微弱”开场。

☆、第94章 九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湛湛江水, 瓢泼大雨。

那一场突如其来又诡异万分的大雨,一下就是整整一个月, 终北国的周边盘绕起了连微风都吹不散的浓稠迷雾。依山而建的城、以水而立的屋, 在青山绿水中隐隐绰绰,犹如世外桃源般,边界延伸到迷雾里,再也看不到归路。

这就是颜君陶一行龙临时停靠的地方,以一城为一国,取名叫终北。

终北国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放眼整个上古,也找不出来第二个终北。这里没有阶级划分, 没有权力斗争, 所有的居民都是平等的, 大家安居乐业,幸福无边。最高的城楼上挂着迎风招展的凤旗, 代表终北尊元凤为神。但这其实只是随大流的选择了一族而已,龙和凤肯定要二选一, 要是都不选龙凤肯定不会让你存活下去。

不过除了凤旗以外, 在终北国就很难再找到什么凤族的痕迹了, 凤族对所有管辖之地的政策都是散养, 只要按时交上资源,就没有凤会想要来找麻烦。

这一切的祥和, 在这一日, 就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龙族给破坏了。

本来龙族只是借道暂住, 并不打算对终北做些什么的,终北国的居民也很热情大方、不设防的接待了这群龙,哪怕他们在立场上来说,应该是亲凤派。、

但随着大雨接连下的没完没了,谁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会停,龙族的大殿下考虑到他们有可能要在这里滞留很久,不是很想始终看见凤旗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直接便派龙去把城楼上的红金色凤旗换成了蓝紫色的龙旗。

换言之,从此以后终北国就属于龙族了。

至于终北国的居民怎么想,会不会答应,这些都不在龙族大殿下的考虑范围内。他只需要知会了凤族,用另外一座同样资源丰富、甚至土地也更加肥沃的城国作为交换,得到了凤族的允许就行了。

凤族…还真的答应了,凤族的大殿下甚至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终北国到底是哪个地方。

这让颜君陶多少有点愧疚,毕竟要不是他的小法术,终北国的居民会一直安安心心的生活在这里,并不会遭逢此难。就在他想要做些什么补偿一下或者改变一下的时候,反倒是北国这边先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亲凤、亲龙都没什么区别,除了换旗,换了收税人,以前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这就是上古的龙凤了,行事霸道到根本没觉得自己怎么霸道了,甚至连旁人也不会觉得龙凤霸道。颜君陶叹为观止,该给的补偿还是给了,只是再不废话,他还是不够了解上古。

他们如今生活在一栋与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的小院里。终北国的住宅建筑都差不多,无所谓谁大谁小,谁更豪华。只是根据家庭人口,流动的居住在符合人口数量的房子里,就像是换旗一事一样,他们总是这般随波逐流,全无异议。

好说话到了甚至有点过于好欺负的感觉。

颜君陶坐在悬窗前,看着外面一览无余的高山之景,想着容兮遂那边的事情有没有好,什么时候才能救出来公子阳。

下雨是因为颜君陶,但什么时候停,却不再是颜君陶能够说了算的。

事实上,颜君陶只想下个一两天,他还准备了其他后手来拖延时间,好比生病啊什么的。但颜君陶收了法术,大雨却并没有如期停下,反而愈演愈烈。

这就是一场连锁反应。

颜君陶所看到的山,就是终北国唯一的一座山,名叫“壶领”,也就是颜君陶等龙由天空经过时最先看到的那座山。

壶领山很特别,外形就像是一只刚刚出土的厚壁甔甀(dan zhui),口小腹大,还有个盖。两侧的山路凹凸不平、曲曲折折,只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山顶处,揭开“盖子”,就会看到一个圆环形的洞口,真的就像是瓦罐的领口。最神奇的是,那领口还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出香胜兰椒的泉水。

泉水有个奇怪的名字叫“神瀵(fen)”,是一味如果让医师临看到会欣喜若狂的上古材料,早已失传。如今它却像是不要钱一样,还在活跃的噗噗从山顶往外冒着。由源头一分为四,从山顶的四个方向喷涌而出,奔流直下,一直流到山下,绕过全国(城)。

整座壶领山就像是火山一般,只不过不喷岩浆,喷神瀵。这神瀵清澈如帝台浆,尝起来的味道也和美酒似的,

就像是颜君陶小时候,颜夫人柔声给他讲过的故事:“在仙境里,房子是用糖做的,下的雨和花瓣一样,河里流过的全是美酒,人们会永远幸福的生活在那样的世外桃源。再不用担心饥寒交迫与生活困苦,也不需要为了资源大打出手,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终北国就有点像是这个故事里的世外桃源,又或者是故事本身就是按照终北国的传说进行二次加工与想象才得出的。

在终北国是没有风霜雨雪的,天气始终适宜;也没有花草鸟兽,不用担心瘟疫;四面八方都是一览无余的坦途,只有中间有一座壶领山,地貌平和,出行方便。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性格柔顺,从来不知道竞争为何物,不骄不忌,长幼侪居,就是一座理想乡。

而造就这一切的,便是神瀵。

神瀵没有特么多的作用,只一个——喝了它的人再不用担心会感到饥饿,甚至还能一扫疲倦与心灵上的愁苦。也因此,终北国的居民不需要辛苦耕作,也不会有任何烦恼。

每天只需要吃了玩,玩了睡,睡醒继续吃,开开心心的过完这辈子就好。等百年之后,终北国的居民就会在睡梦中安详的死去,开始下一个轮回。所有居民都会来参加死者的葬礼,不是难过的哭哭啼啼,而是要为他举办一场欢庆,庆祝他展开人生新的旅程。

笔耕辍说,终北国就像是一个灵魂在轮回过程中的休息站,承上启下,让灵魂忘记上辈子的痛苦,坦然去面对下辈子的波本。

这是上古独有的关怀。

颜君陶在乍然听说上古还有这样的地方时,是很不可思议的,毕竟上古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奔放又野蛮的。

龙凤以实力说话,高压统治着其他种族,哪里来的不君不臣的可能?

但终北国就做到了。

直至龙船不容质疑的从天而降,颜君陶看到了终北国人真实的生活,他才不得不说,上古的居民还是奔放的。

终北国人不需要为吃饭烦恼,那么穿衣呢?

这个问题也特别好解决:他们根本不穿衣服。

是的,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就会怎么保持这个状态,一直到百岁之后再无忧无虑的死去。

终北国的居民说不上来是什么兽化形而来,他们和人几乎已经没有区别,只是有一些简单的毛发附体,却绝对不是像猿猴那样遍布全身。毕竟这里气候一年四季都是一样的,毛太多会很热,不穿衣服刚刚好。他们和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没什么羞耻心,不觉得赤-裸着身体在大街上行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颜君陶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那些路人,他们却总能大大方方的和颜君陶打招呼。

终北国内是没有雨的,只有离开终北国外围的那一层迷雾,才会再一次被滂沱的大雨侵袭。这也是颜君陶一直在看着壶领山的原因,他在等着雨停。

突然传来一声巨吼,打破了终北国的平静。

换做以往,颜君陶肯定是没那个好奇心去看看的,但被困在终北国这么久,那群龙早就出去自找乐子了,颜君陶也待的有点心浮气躁。他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一直在静下心修炼的笔耕辍出来查看。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前往了声源处。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一身狼狈的少年,身上都是水,黏糊糊、湿哒哒,正在被一群外来魔追打,十分狼狈,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之所以肯定这一伙儿是外来魔,是因为终北国并没有魔族,终北国里其实也没有其他兽,只有他们自己本身这一个种族。

那群魔族穿着蓑衣,打着油伞,气焰嚣张的一边打一边问少年:“你还敢不敢跑了?你个小杂种!”

这群魔大概是从天上直直的掉落于此。由于这附近住着一群龙族,终北国的人基本不会再在这一带活动,也就没人第一时间看到这些。

“住手!”笔耕辍上前大喝一声,震慑住了所有魔,让他们再不敢动轻举妄动。

这不是因为笔耕辍有准圣修为,而是不远不近跟在笔耕辍后面的颜君陶,那一身的龙息实在是吓人,连被追打的少年都抖的比刚刚更加厉害了。这些魔族常年和龙凤打交道,很清楚龙族在和不在时,一个地方气息的变化与区别。

颜君陶和笔耕辍不知道始末,不好贸然插手,只是不想这些外来魔打破了终北国的祥和。

大概是终北国人太过知足常乐,连那些龙族欺负着欺负着都觉得很没有意思了,不自觉的就想要维护起终北国来,希望它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而这些外来魔很可能会给终北国带来一些很不合适的影响。

“要打出去打。”笔耕辍这样道。

“我们这就离开!”一群魔族这才发现笔耕辍准圣的修为,更加害怕了,也不敢狡辩解释,当下就在给颜君陶和笔耕辍请过罪后,手脚并用的腾云离开了。顾不得外面的大雨危不危险,也连看都没有再看那被追打的少年一眼。

颜君陶和笔耕辍也没什么兴趣看少年,解决了事情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少年却着急的抬起了头,一瘸一拐的想要追上颜君陶和笔耕辍,又有点不敢太过靠近。他头上没有角,身后也没有尾巴,比终北国的居民还要像个人族。

☆、第95章 九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少年一路跟着颜君陶和笔耕辍到了他们所在的院子, 白砖青瓦马头墙,柳树的一梢出墙而来,透着诗意。这里离少年将被打的地方不远,没几步路, 颜君陶也就懒得飞来飞去了, 少年勉强能够跟上, 却走的很是艰难。

颜君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却也没有特别加快,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心中只有一缕诧异, 没想到那少年竟然真的可以坚持跟到这里。

这附近的一排小院都住满了龙族,此时虽然没有一只头龙在家,但霸道的龙气却十分浓郁, 不要说靠近了, 远远的看着就想要跪拜。可少年却始终没有弯下自己的脊梁,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少年追到了小院门口,并不进门, 却也没有离开, 只沉默的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缓慢的坐了下来, 蜷缩着,颤抖着, 他还小心翼翼的没有去靠近雪白的墙面, 生怕自己身上的泥点弄脏了这一方天地。他就这样坐在这里, 实在是疼的厉害了, 才会小声的倒吸几口凉气,仿佛声音稍微大点都怕给人造成困扰。

面对这样的情景,最先动了恻隐之心的…不是颜君陶,而是修了无情道的笔耕辍。

这个看上去又高又壮的硬汉,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肠,要不然也不会把不能说话也不知道来历的颜君陶当做弟弟。颜君陶对此不支持也不反对,他们已经帮少年赶走了恶魔,剩下的就要靠少年自己了,颜君陶不主张什么送佛送到西,但笔耕辍愿意的话,颜君陶倒也不会白做恶人。

少年蜷在角落里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黑靴缓慢靠近,映入眼帘。不等他抬头,就听到刚刚帮他呵退魔族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响起:“你去河边喝点神瀵,就不会感觉到饿了,伤口也会好的快些。这里的居民很友好,不会阻止你的。”

少年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这些他还是知道的,要不然他根本不会往终北国的方向跑,这里是他最后的生机。

说完这些,笔耕辍就打算走了。

一直在努力酝酿,想克服疼痛和笔耕辍说话的少年,一见那黑靴要离开,这才急了。再顾不上什么,用仿佛被烧过的砂布嗓子道:“ 谢谢。”

笔耕辍其实也不太想和这些上古之人产生太多交集,一来是怕未来分别时舍不得,二来也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改变了不该改变的历史。他已经仁至义尽,对方知道感谢,这样就足够了,他连头都没回。只是又多嘴提醒了一句:“龙族快回来了,他们的脾气可不算好。”

“你,也是,龙族吗?”

笔耕辍摇摇头,他不是。

“那你是,什么呢?”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执着,明明嗓子已经疼的不行,还要声嘶力竭用最大的声音问笔耕辍。

笔耕辍没有回复,而是直接回了院里,大门悄无声息的关上,隔绝了墙里墙外。无情道不是没有情,而是有了就像没有一样,不会被感情阻碍自己的理性。好比此时此景,面对那样的少年,笔耕辍就可以做到不受影响,该怎么样怎么样,因为他已经做到了他的力所能及。

少年重新垂下头,缩回了角落,缩了很久,好像在思考,又或者是在挣扎。

最终,少年好不容易才选择了慢慢爬起,中间还曾因为双手无力摔了一次,可他就像是摔的不是自己一样,毫无知觉,连眉头都没皱的就又重新尝试了一遍,不算特别稳当的站了起来。他打晃了一下,这才举步维艰的走到了院子门口,放下了一个瓦罐一样的东西,又朝笔耕辍刚刚离开的地方拜了拜,然后才一步一蹭、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隐去身形站在院子门口的笔耕辍很欣慰的发现,少年走的方向是去前往离这里最近的河水支流的。

笔耕辍拿回了少年放下的瓦罐,去给颜君陶看。

【这里面是什么?】颜君陶总能把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一个适度的区间。

“打开看看吧。”笔耕辍刚刚没有出现,不是他贪图少年这点东西,而是不想打破一个少年最后的自尊。这大概是少年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他决定把它留下当感谢,如果笔耕辍拒绝了,还真不好说少年会怎么想。

瓦罐能够隔绝气息,打开之后才能感受到里面的暖意与勃勃生机,那里有一颗蛋,青色的、光滑的蛋。

笔耕辍认不出那是什么,颜君陶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颗龙蛋。和上辈子他生母陶清音给他的一模一样,那个是颜君陶当年破壳而出时留下的残片重新拼接而成的。

是的,颜君陶是卵生。

按理来说,颜君陶的但蛋壳应该是被医师临所掌握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辗转到了陶清音手上。后来陶清音借此和颜君陶叙母子之情,又物归原主,把蛋壳重新送到了颜君陶的手上。龙族身上都是宝,蛋壳也不例外,但颜君陶却没想过要用,他只是想得到。

这辈子颜君陶对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房子”已经没什么执念和感情了,因为他意识到,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不是那小小的蛋壳,而是医师临,他的亲哥。

“这是龙蛋?这么小?”笔耕辍不可思议的把那颗也就和他巴掌差不多大的龙蛋拿了起来,在眼光下打量着那颗不透明的青色龙蛋,大小与鸭蛋无异。笔耕辍的动作带着一些正常人都会有的小心,毕竟这可是一条正在孕育的生命。

世人几乎没可能见过真正的龙蛋,他们只能靠着臆想,猜测龙蛋怎么也应该比鸵鸟蛋大,得双手抱着的那种。

但真正的情况却是龙蛋就鸭蛋这么大,特别具有欺骗性,这也是龙族在子嗣稀少的情况下进化而来的一种生物自保的本能。偷蛋贼绝对想不到,长大后那么威武的龙,小时候会住在这么小的蛋里。

颜君陶也是如此,若没有医师临,他不是死胎的话,他出生时就会和小蛇似的,只有一小条。

当然,有了医师临,颜君陶不再是个死胎,相反他被借腹生子,像个人一样成了胎生。

“那个少年怎么会有龙蛋?”说真的,笔耕辍有点后悔刚刚没有仔细问清楚了。在这个年代,一个外族拥有一颗龙蛋,这罪过可太大了。当然,要是魔族偷蛋,少年保护下来了,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可那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保护下一颗龙蛋的类型,最重要的是,当他问笔耕辍“你是龙族吗”时,笔耕辍的回答是他不是。

在明知道笔耕辍不是龙族的情况下,给了笔耕辍一颗龙蛋…

【找他来问问,不就知道了?】颜君陶想的就没那么复杂了,既然好奇,那就问嘛,实在问不出来,还可以搜索记忆空间。

结果不等他们问,少年已经主动重新送上了门。

少年跑的气喘吁吁,但精神头明显已经好了一些,看来是喝了水,饱了腹,又重新有力气了。可以看出他不只满足了口腹之欲,还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狼狈的外表,虽然依旧不太习惯被人看见自己,伤口还挂在脸上,但他已经很努力了。

伤口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他身上的水滴还没有干,在拍门时很不好意思的留下了一二水渍。

少年去而又返的意图,就是想要回自己的瓦罐。

颜君陶和笔耕辍互看了眼彼此,心目中更加觉得事有蹊跷。不过他们先假装了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打开瓦罐,只是好像不经意的问:“那瓦罐里有什么?”

少年低着头,始终不太习惯于人对视,他只是犹犹豫豫的踟蹰道:“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祖传的。我本来想送给你们当做谢礼,可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合适。那对于我来说很有意义,对于你们应该就不值钱了。我以后肯定会赔给你们更贵更好的!”

少年在撒谎,他知道里面有什么,一开始想交给笔耕辍,只是如今又后悔了!

颜君陶在空中写着金字:【但你已经给我了。】

少年不得不抬头看字,却露出了一脸茫然——他不认字。在这个年代,真正认字的属于少数,龙凤还有一些魔族。其他人普遍受教育程度都不高。

颜君陶有些泄气,只能把场合交还给笔耕辍。

笔耕辍正在仔仔细细的打量少年,真的是越看越像人族,不是那种很彻底的人,但至少他有进化成人类的可能。

“你是…魔族的混血?”笔耕辍这样猜测道。

少年对此好像有点自卑,他再一次缩回了头,轻轻的点了点。他是最奇怪的魔族,没有角,也没有尾巴,出生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仙力。幸好能够修炼,要不然就真的要被欺负到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就这么在魔族内瞎混着长大了,备受欺凌,但顽强的活着。

☆、第96章 九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不等颜君陶和笔耕辍搞清楚少年和龙蛋的关系,他们所在的小院大门就再一次被从外面敲响了。那敲门声不疾不徐, 不快不慢, 却又能够始终保持在一个足以提醒你它一直都在的频率与音量上。让一直平波无澜的小院变得异常热闹。

也不知道怎么的, 今天的来人格外的多。

笔耕辍警惕的打了个手势,让颜君陶和少年原地等待,他自己独自去开门。在从颜君陶口中得知了混元圣人的存在后,为保证颜君陶的安全, 笔耕辍如今谁也不信,凡事更愿意亲力亲为。

木门吱吱呀呀的打开, 缓缓露出了等在外面之人的容貌。

那是个身着黑袍、容貌无法看清的青年, 一头黑色的长发浓密乌亮,就像是上号的黑色锦缎。青年手持一把画着金色符箓的黑伞,只从从容容的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绝对没有办法轻视之感。而从青年那拿伞的如玉双手和挺拔的身姿上,也不难推断出,青年本该拥有怎么样的倾世之颜。

事实上, 拥有一次重塑仙体机会的仙人,就很少有不好看的。哪怕是一脚已经要跨入微胖界的笔耕辍,也是个五官十分出色的无情道修。

笔耕辍不认识对面的青年,青年倒是好像很熟悉笔耕辍, 开口就是一声哥。

“不熟,别套近乎。”笔耕辍对青年十分忌惮, 看似随意搭在门上的手, 实则随时可以变成鹰爪, 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并给对方留下一个难忘的黑虎掏心。笔耕辍之所以没有直接出手,不是他天性热爱和平,而是他很清楚能够让他都看不清容貌的人,只可能是修为比他高的。

对于这种人,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笔耕辍实在是不想在群龙未至,身后又有弟弟需要保护的时候贸然出手。

青年低笑了一声,一手握拳抵唇,一手以伞为撑,翩翩而立,就如一副清新隽永的水墨画般,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他不得不自报家门,先介绍了一下自己,好打消笔耕辍的警惕与防备,他说:“我叫容兮遂,不知道兄长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原来就是你这个恋童癖!”本来还打算和容兮遂讲道理的笔耕辍,听到容兮遂的名字后,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直接崩了,很利索的动起了手。

笔耕辍以脑洞入道,实战不是不强,只是每战斗一次,他的体重就又要增加一些,特别的烦。

但…

既然已经增加了,笔耕辍自然不想浪费机会,物尽其用的使出了浑身解数,与容兮遂展开了你来我往的斗法。各种颜色术法在空中碰撞,留下各种四溅的火星。

容兮遂顾念传闻里颜君陶与笔耕辍的感情,以及笔耕辍在他没有赶到的这段时间里对颜君陶的百般照顾,对笔耕辍诸多忍让,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主动出于。

在不能太过发挥的门口,一时间,一个圣人和一个准圣还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

笔耕辍知道容兮遂是在让他,这不仅没让他开心,只他更加的火大,是个男人就没有办法忍!这个该死的恋童癖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该死!笔耕辍的动作势如疾风,出手更加狠辣了几分。

容兮遂只是抬起手中的黑伞,一推一档,始终在保守的防御姿势上,坚持没有对笔耕辍出手。

容兮遂一心二用的在心中盘算,和颜君陶关系很好的哥哥团里,他已经得罪了医师临和道主,公子阳被医师临影响的看他也不算特别顺眼,他实在是不能再给自己树立一个新敌人了。

直至他们已经足够压抑的斗法声还是惊动了颜君陶,颜君陶带着少年一起跑了出来查看,容兮遂这才突然借力往前一推,撑开黑伞,手腕了一个灵活的挽花,然后便轻松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把笔耕辍挡了出去,休战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显。

笔耕辍也不想让颜君陶看到他比较凶残的一面,立时收势,于空中后退半步,保留了足够的体面。

而只在着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足够颜君陶看清楚来人正是容兮遂,并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自己多日未见的准道侣。

上辈子的颜夫人,曾经以一种追忆又哀伤的口吻告诉颜君陶,思念如水,不可断绝。如今当颜君陶自己去体验过后,他反倒是觉得思念更像空气,平时注意不到,只有再一次见面时才会明白自己这些日子过的有多么行尸走肉,仿佛连吃喝玩乐都变得没意思起来。

每一天、每一天,颜君陶对容兮遂的思念都在逐渐增大,即便他从未挂在嘴边。

那些被压抑下的担心与紧张,在见面的这一刻才全部集中爆发了出来。颜君陶也并没有掩藏自己的这一面,他热情的抱住了容兮遂,再没有过的主动,再没有有过的用力。

容兮遂勾唇,一边享受着来自准道侣的投怀送抱,一边不忘用仙术困住了颜君陶身后的少年。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还在考虑与颜君陶汇合后,要怎么去找到这个少年,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陶陶的运气果然才是他们所有人的巅峰。不过困住了对方,容兮遂就暂时没再去关注了,因为…

什么都没有颜君陶重要啊。

容兮遂在颜君陶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像是个痴汉变态,但他也无所谓了。呼吸着怀里颜君陶熟悉的体香,好像是混杂着佛手柚和铃兰的味道,有一种带有强烈穿透力的清澈干净,这让容兮遂终于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每次拥颜君陶入怀,容兮遂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感受,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对世界失望透顶。

容兮遂的手如烙铁一般,带着灼热与不容置疑,他死死的锢着颜君陶,不断把颜君陶与自己贴近,贴近,再贴近,他是那么发自肺腑的想要就这样和颜君陶融为一体。

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只有颜君陶是温暖的。

他是冬季的旭阳,是夏日的凉风,是必需品中的奢侈品,是容兮遂想要靠近又生怕伤害的奇迹。

他的奇迹呵着气,在他耳边表达相思。

容兮遂也回以更多的热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滂湃的热情也只是他心中爱意的冰山一角,他不敢再表现更多,生怕吓到颜君陶。没有颜君陶,他是真的要活不下去。即便这话听起来矫情又不可思议,可就是这样。

他是因为颜君陶而生,若颜君陶有一天不再需要他了,他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怎么…可以如此的心甘情愿又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