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高速公路上没有什么车子,只有许睿宇他们的车在紧急停车带上闪着红色的车灯,车里的两个人都在沉默,小小的车厢里只听见他们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私奔(3)

“欢馨,跟我走吧——”许睿宇朝着曾欢馨探过头去,他熟悉的气息就扑在曾欢馨的脸侧,她只要转过头去,便可以投入到她所熟悉的怀抱,但她却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

飞蛾扑火的那种剧痛让她后怕,明知道只是一场梦,为什么还要如此投入?许睿宇他凭什么,凭什么说风就是雨,凭什么来命令她?他们已经没有瓜葛不是吗?

“我们去哪?”曾欢馨苦笑地回答着许睿宇,“你说,哪里才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许睿宇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开着车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曾欢馨没有说话,她望着车窗外,原先微醺的醉意已经荡然无存,此刻清醒的她心里泛上了一股酸楚与黯然,夜晚的高速路上车很少,偶尔有飞速驶过的汽车,很快就闪入了黑色的夜幕中,不知去向,远方的路茫茫然,一眼望不到边,是黑漆漆的,未知的。

“跟我走吗?”许睿宇热切地问着曾欢馨,她转过头,看着面前那种诚挚的,充满急切的英俊脸庞,心里一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上了许睿宇的脸。

许睿宇犹如捡到他最爱的珍宝一样,紧紧抓住不放,他盯着她,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一起走吧,欢馨,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曾欢馨再也忍不住热泪,她含着眼泪反手抱住了许睿宇,不是她糊涂了,不是她不现实,而是她还爱他,所以即使知道在冒险,知道自己在发疯,毫无记性地再次发疯,她也在所不惜。

此时所有的芥蒂和隔阂,还有无言的暗涌已经停止了下来,两人在车里互相紧紧相拥着,耳厮鬓磨,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在不断地升高,两人之间那似乎与生俱来的熟稔默契令他们更加难分难舍,犹如血融于水。

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曾欢馨偎在许睿宇的怀中依旧脸红心跳,听着他强有力心跳的声音,她犹如找到了心灵栖息的港湾。那份温柔缱绻的滋味是谁都给不了她的,只有许睿宇能给。

“那好,你带我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们永远都不分开。”曾欢馨环抱住许睿宇的胳膊,哽咽地说着,许睿宇伸出手,捧住曾欢馨的后脑勺,两人在车里极尽缠绵地互相亲吻着,拥抱着,互相从彼此的身上汲取力量与温度。

半晌,两人才分开了来,许睿宇发动了车子,载着曾欢馨向着远方而去,这一刻,他只是普通的男子,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不惜再当一次逃兵。他知道,他欠了很多人,但是他不想亏欠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他努力去为了这份爱情做抗争,不管结局如何,此刻的他,是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

许睿宇的坚定与执着感染了曾欢馨,在他情绪的感召下,她渐渐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她用一双爱恋的眼神看着许睿宇,许睿宇觉察到了曾欢馨的眼神,回过头来看着她,两人默默相视,无限的爱意在彼此眼底和心中流转。

天色渐渐亮了,车子依旧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两人一夜没睡,却也不困,彼此的心里都盛满了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好像两个脱离了束缚的孩子一样,尽情汲取着无拘无束的自由空气。

即使只是在闷热而狭小的驾驶室里啃面包,喝矿泉水,两人都感觉到一种平凡而真实的幸福和快乐。久违的亲密和快乐感觉充溢着全身,曾欢馨和许睿宇相视着就不由傻笑起来,互相喂食,互相说笑,互相厮缠。然后又匆匆赶路。

“会后悔么?欢馨?”许睿宇边开着车,边问着曾欢馨。

“不会,哪怕明天就死了,我也是开心的!”曾欢馨回答着许睿宇,许睿宇沉下脸来:“不许胡说,你死了我怎么办?”

“一起死啊,你敢么?”曾欢馨抬起眼来看着许睿宇,眼底里有燃烧着的疯狂与野性。许睿宇转头看着曾欢馨,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敢,我就敢!”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曾欢馨的心里一颤,她望向许睿宇的眼眸里渐渐泛起了泪光,这一刻,她觉得不管是飞蛾扑火也好,还是明天就这么死了也好,有个人全身心地爱着你,护着你,这辈子也值得了。

“我爱你,许睿宇!”曾欢馨对着许睿宇喃喃说道。

许睿宇看着曾欢馨那张充满生机的美丽脸庞,微微有些出神,她的美丽很是惊人,眼眸里都是充满信赖和爱恋的光芒,他的心里一动,将车缓缓开到路边,然后一把搂过她,两人亲吻得惊天动地,难舍难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他们也不去想明天,只想着现在,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两人就这样在公路上漫无目的地行使着,心里又酸又甜,满满的,饱胀的,都是漫天的爱意,深入骨髓。

曾欢馨甚至希望来场车祸,让她和许睿宇年轻而青春的生命就此在这条公路上终结。她随后又为自己这个自私的念头而自责。她是在胡思乱想,她死了不要紧,但许睿宇是她最爱的男人,她舍不得,她为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而惭愧。

“我爱你,我爱你——”一路上,她只懂得这么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对许睿宇的爱。

两人的眼里燃烧着彼此深情的爱意,但是紧紧交握的两只手,却偶尔会有一丝抽/搐,泄露了彼此心底里的不安。但是谁都不肯说,只将这份不安隐藏在心底里,彼此要鼓劲的,互相支撑的,不是么?他们只是一味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甜蜜而浓烈的爱情之中。

天渐渐黑了,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不敢去投奔酒店,两人就在野外里栖息。许睿宇开了车子的敞篷天窗,两人将座位放平,然后靠在一起面朝天空看着漫天的星辰,深蓝色的宇宙一望无际,两人的心里一片宁静。

曾欢馨一动不动,看着满天的星辰发呆。许睿宇伸出胳膊去,将曾欢馨搂进怀里,贴在她耳边低柔地问她:“在想什么?”

曾欢馨什么也没回应,她只是靠在他熟悉的怀抱中,放松了身体,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前。四周一片静谧,许睿宇亲了亲曾欢馨的头发,沉醉地汲取她秀发间渗透出来的芳香,气氛宁静而安详。

“我——在想,天亮了,我们该上哪里去。”曾欢馨回答着许睿宇,一边将纤细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重叠,她的手在他的手中显得很小,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异常的和谐。

“总会有落脚的地方,”许睿宇亲吻着曾欢馨的脸庞,低柔地说,“我们会找到好的地方栖身的。”

“嗯,”曾欢馨回答着许睿宇,她转过头,看着许睿宇,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我们上我老家去看看我的父母,好么?”

许睿宇盯着曾欢馨,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说:“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去见你父母,怕他们嫌弃我拿不出手。”

曾欢馨扑哧一声笑了,说:“傻瓜,丑男人总要见人的嘛,跟我回去,见见他们好么?”私心里,她想见过父母一面,然后再和许睿宇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好好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个人不等于我们(

“好吧,那就听你的。”许睿宇拗不过曾欢馨,终于还是听从了曾欢馨的建议,准备带着她回到她的故乡,去见曾欢馨的父母。两人的视线相接,都会心一笑。许睿宇再也抑制不住这么久以来内心澎湃的情感,将曾欢馨紧紧搂在了怀里,再一次重重地亲吻*红润的唇。

这一次的吻是带了索取与狂热的兴味的,他想得她全身都痛了。他边急切亲吻着曾欢馨,一边低哑地问她:“想我了么,欢馨?”

曾欢馨满脸绯红,她仰着头,承受着许睿宇如*般的亲吻,一边用柔软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听见她在柔声对他说:“想你,我好想你——”这句话如同火柴一样,点燃了他们早就如汽油挥发的情火,“轰”地一声,将这个夜点燃。

两人的唇舌交加,无限浓情蜜意在其中,这情火的势头越来越迅猛,从他们的嘴里、眼里,一直蔓延到彼此的血管与心灵,到最后火热得连天上的星星都害羞地躲了起来,任由这一对被苦涩的爱情折磨得漂泊无依的爱人在空阔的郊野里,在密闭而独立的车内空间中缠绵悱恻,极尽温柔与怜惜之事。

没有人打扰,没有人处心积虑,更没有怨恨,唯有的就是心贴心的温柔。

在郊野休息缠绵了一夜之后,两人重新开始开车出发。曾欢馨这一路的心情只是兴奋不已,缠绵整夜后略显疲惫而满脸羞红的她不时偷眼看着许睿宇,如水的眼眸里闪着灵动的光芒,满盛着浓浓的爱意,她摸索着系好安全带,不时提醒许睿宇开车小心。

许睿宇觉察到了曾欢馨凝视的眼神,他转过头去,朝着她露出了暧昧而带了占有欲的微笑,弄得曾欢馨本来就通红的俏脸更加红润,看得他的心又痒痒了起来,好像昨夜的狂野与缱绻完全都不够一样。他控制住了自己,悄然握了握她纤细的手,然后松开,开始专心开着车,心爱的女人在车里,虽然他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但还是要集中注意力将车开稳,即使没好好休息过,但情绪却是亢奋的。

和曾欢馨回家,让许睿宇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他家族的企业背景很是显赫,父亲很早就因为联姻娶了门当户对的母亲,但是在外面却有很多情妇。母亲虽然和父亲结了婚,但从来没有享受过父亲的爱,长期以来郁郁寡欢,在他和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父亲工作繁忙,自然无暇照顾孩子,许睿宇从小跟着姐姐许睿米长大,两人几乎是相依为命。父亲对外宣称许睿宇和许睿米是枫黎集团的继承人,但其实父亲在外面还有不少私生子,这些孩子长大*后对家族企业也是虎视眈眈,伺机分一杯羹。

幸好许睿米是个强悍的女人,在她的苦心经营下,枫黎集团不仅继承了以前的荣耀,更有了大规模的发展。同时她也将年少的许睿宇送去国外留学,就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巩固住他们姐弟俩个在枫黎集团的地位。

许睿宇从小就在有些冷漠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所以对于亲情他虽然渴望,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去重温这种滋味。因此对于和曾欢馨父母的会面,他倒有些紧张起来。一路上都在酝酿,见到两位老人的时候该说些什么,面对万人演讲都不怕,此刻倒是愁得发慌。

车子扬起阵阵尘土,渐渐开入曾欢馨故乡的境内,车子在狭窄的山间公路上小心地行驶着,有的路段更是险象丛生,一边壁立千仞,一边犬牙参差的礁石海岸,曾欢馨把头侧在玻璃上,不是观看窗外的风景,而是不想被许睿宇看见自己脆弱的心情。

近乡情怯,还是私奔回来的,曾欢馨凝视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心里也有些忐忑。她想了想,拿出了电话,开始给妈妈打电话。电话里,曾欢馨的妈妈听见她的声音好一阵惊喜:“囡囡啊,你怎么打电话回来了?”

曾欢馨拿着电话很是愧疚,由于这阵子受到情伤,不仅她的工作量剧减,甚至连家里的电话都很少打了。“妈妈,对不起,最近工作忙,所以没顾得上打电话。”她支支吾吾地对妈妈说道。

曾欢馨的妈妈洪行云在电话里安慰着自责的曾欢馨,说:“傻孩子,为了你爸爸的病,你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再说你爸爸现在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肾源也已经找到,很快就可以动手术了!”

“真的么?”曾欢馨拿着电话,欢喜得几乎哽咽。

“是的,可惜你不能回来,否则你爸爸肯定要向你讨奖赏,他说一定要坚持下来,让你为他骄傲呢!”洪行云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沙哑起来。

“妈妈,我就在路上了,估计两个小时以后就到了!”曾欢馨抹去脸上的泪水,展开笑颜对着电话说道。

洪行云先是一怔,随后连声音都轻快了起来:“真的么?你这孩子,没骗我吧?”

“真的妈妈,我真的快到家了,”曾欢馨对着洪行云说道,“你和爸爸等着我,我马上就回去了,而且,而且——”曾欢馨的眼睛看着身旁盯着她看的许睿宇,有些脸红地对母亲洪行云说道:“而且我还带了一个人,来,来见你们——”

“谁?”洪行云先是不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哦,你是要带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看吧?”曾欢馨没有回答,她在电话里听见洪行云激动地朝着身旁的人大声说着什么,她知道妈妈是在和爸爸报告她有男朋友的这个好消息。

能不是好消息么?早在好几年前,爸爸和妈妈就已经在担心她嫁不出去了,眼下突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能不兴奋么?!

曾欢馨含着笑挂了电话,然后偎依近了许睿宇,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晌也不说话。许睿宇宠溺地看着曾欢馨,说:“想家了么?”他肩头的那颗脑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等以后我们结婚成家了,就让你爸爸妈妈一起过来住,”许睿宇对曾欢馨说道。

“你能养活我么?”曾欢馨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意气风发的许睿宇。

许睿宇笑了笑,说:“混口饭吃咱们总不会饿着。”曾欢馨倒是一点都不怀疑许睿宇的能力,之前他的IT公司已经做得有声有色的了。

“将来我养你,你不用工作了,然后给我生一堆的孩子,好么?”许睿宇将车开到路边停下,偏过头去对曾欢馨郑重地说道。

“啊?你,你是想向我求婚么?”曾欢馨被许睿宇脸上郑重的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红着脸娇嗔地瞪了一眼许睿宇,“少和我开玩笑了!快点开车,我们还要回去呢!”她才不喜欢他在这个时候还拿她开心,求婚么?这也太潦草了吧?

“我是认真的,欢馨,嫁给我好么?我们去注册结婚,行么?”许睿宇看着曾欢馨,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期待与急切。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个人不等于我们(

曾欢馨看着许睿宇,两人对视,眼眸里都有着激动的火花,曾欢馨低垂下了眼睛,迟疑了片刻,说:“等,等见过我爸爸妈妈之后,可以吗?”

天哪,她都忸怩害羞了,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既然肯跟了他私奔,必是一辈子以身相许,但真临到了人生最紧要关头,听着他的亲口承诺,她竟然不知所措。

“那你就是同意了?”许睿宇喜出望外地握住曾欢馨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边亲吻,他高兴得嘿嘿傻笑,惹得曾欢馨抽出手去,瞪了一眼他,说:“赶紧开车吧,我们要赶回去见爸爸妈妈呢!”说着曾欢馨把手放回了膝盖上,她的手心里都是抖着的,出了满满的手汗,而心里更是激动和不安,几乎都恍惚了。

“好吧,”许睿宇听话地开着车,车子也兴奋得像是在漂移,章法乱成一片。曾欢馨看着许睿宇兴奋得失态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你注意开着车呀!”她说着他,语气不由带了一些管家婆的口吻,还没结婚就*了黄脸婆的角色,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连忙绷着脸,不敢看许睿宇。

许睿宇深呼吸,总算从癫狂的状态稍稍回神了些,他看似镇静地开着车,嘴角抽/搐,心绪却激动而混乱。他边开着车,边对曾欢馨说:“欢馨,你放心,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嗯,”副驾驶座传来了小声的回应。

“等我们两个人都老了,我还带着你到处走动,就像现在这样。”他郑重许诺。

“嗯,”还是一声轻柔的应和。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还在唠叨。

这次,她轻咳了一声,说:“许睿宇,你再不好好开车,我半道就把你甩掉!”顿时化身为长舌男的许睿宇立刻噤声不敢多说,却忘记车是自己开的,扔下车的应该是曾欢馨。

私奔并私定了终身的两个青年男女就这样,一起回到了曾欢馨从小长大的地方。不过第一站他们先去的是医院,许睿宇没有忘记,曾欢馨的父亲应就在医院里接受肾病透析治疗。

许睿宇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跟在面色凝重的曾欢馨后面,一张俊脸也是肃穆的。爱屋及乌,他对于未谋面的曾僖庆也怀有一颗尊敬与爱惜的心情。

当曾欢馨推开病房的门,许睿宇首先看到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中年妇女先是惊讶地大喊一声,然后张开双臂,热情万分地朝着他飞扑过来,他连忙向后退了一小步,想化解开这带了厚厚肉感的绵绵化骨掌,但出乎意料之外,那中年妇女却扑向了他身边的曾欢馨,一把狠狠搂住,嘴里呜咽着喊:“我苦命的囡囡啊,你可算回来了!”

喊声刚落,一行行热泪就顺着中年妇女虽然有些发福,却很端正的秀丽脸颊上滚落下来,惹得曾欢馨也红了眼眶。许睿宇心里没有猜错,这个中年妇女果然就是他未来的丈母娘洪行云。看着呜呜咽咽抽搭个不停的母女俩,许睿宇觉得鼻子也有点酸,但心里却是很欣慰的。看来陪着曾欢馨回家来一趟是正确的,他喜欢这种浓厚亲情的氛围。

曾僖庆住的是普通病房,有三张病床。初来乍到的许睿宇提着两大袋的补品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里充满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困窘。他走到其中的一张床边,正要将礼品贴床脚跟放下,却在这时,这张病床上缓缓坐起一个人来,动作僵化,表情生硬,默默地将许睿宇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才突然出声道:“小子哎,你这是打哪来呀?别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那里,影响我的呼吸!”

许睿宇冷不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连忙朝那人望去,却见这个人脸四方,浓眉大眼,脸部的肌肉浮肿着,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正盯着他看呢,简直目如火炬,直烧到底。

许睿宇朝着这彪悍的中年男人点点头,连忙想避让开病人的床边,那人却又叫住了他:“喂,小子,你鬼鬼祟祟的,往哪里走?!”弄得许睿宇犹如只大螃蟹一样,提着大包小包,像个毛脚女婿初上门,进退也囧然。

“呀,爸爸——”曾欢馨听见声音,松开了与她执手相看泪眼的妈妈,蹦到那个方脸的男人身边,一把搂住方脸病人的脖颈,撒娇地说:“我回来了,爸!”话音刚落,曾欢馨便控制不住内心的凄惶,呜呜地便哭了。

“小臭丫头,你爸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呀!”曾僖庆那张严肃的脸这才放松下来,拍了拍哽咽中的曾欢馨,眼睛却从曾欢馨的脖颈处露出来看着许睿宇,然后对曾欢馨悄声说:“别哭了,这个小子是你带回来给你爹和你妈看的吗?”

曾欢馨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然后偷眼看了一下许睿宇,这才羞红着脸忐忑不安地点点头。曾僖庆皱起眉头,看了好一会儿许睿宇,然后对曾欢馨说:“我女婿怎么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乖囡,你不会被人骗了吧?”

这句话被等在那里的许睿宇听见了,他的脸几乎又要抽/搐起来,可这句女婿却被耳朵灵的曾妈妈洪行云听见了,她兴奋地啊了一声,便紧走两步,挤在曾欢馨和曾僖庆的中间,激动地仰着头看着身材高大的许睿宇。

“乖囡囡,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要带回来的男人吗?”洪行云问着曾欢馨。

“是,”曾欢馨轻轻扯了扯许睿宇,许睿宇立刻会意,走上前去,说:“伯父伯母,你们好!”他摆出最恳切的笑容,朝着两位老人点头,热情地打着招呼,把手中的礼品送上,极力让自己的姿态低得几乎挨到了地上的尘埃,紧张的汗水也几乎在尘埃中开出花来。这毛脚女婿上门,摆个最低姿态总是没错的。许睿宇虽然没有经验,但看眼力色这点特长还是有的。

“伯父,这是给你带的营养品。”许睿宇对曾僖庆说道,顺道拿出了一盒花旗参茶递给了洪行云,说:“阿姨,这是欢馨特意买给你的。”他的态度异常恭顺,加上他俊俏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姿,让人不喜欢也很难。

曾僖庆和洪行云这才互望一眼,流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应了一声,尤其是曾僖庆的口气明显和缓了起来,可以勉强拿半只眼看许睿宇了。可不是,在曾僖庆心中,好不容易将女儿养这么大,结果好嘛,一个臭小子,根本就没有付出,竟然横刀夺爱,坐享其成,这叫尽心服侍别人老婆二十多年的曾僖庆如何肯咽下这口气?!他可还没死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个人不等于我们(

曾僖庆对毛脚女婿不那么感冒,可洪行云却在一旁打量着许睿宇,越看越觉得这女婿又帅气又大方,心下欢喜,悄然对曾欢馨说:“这个不错,可以留下!”

曾欢馨被母亲的话弄得啼笑皆非,她本来还含着眼泪看着父亲曾僖庆,眼下却忍不住破涕为笑。曾僖庆看着女儿的情绪随着家长对许睿宇的观感而变化,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看来他的大势已去,将来陪在他女儿身边的,只能是这个臭小子。

枉费他替许睿宇白养了这么多年的老婆,曾僖庆到底还是意难平,他看了看许睿宇,还是将头偏离38度角,不正眼相看以示抗议,哼了一声,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哦,伯父,我叫许睿宇。”许睿宇见面色严肃的曾僖庆竟然肯对他说话,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唯恐一不小心就说错话了。

“家里干什么的?”曾僖庆继续问道。

“哦,家里卖化妆品的,”许睿宇连忙回答,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我是做IT行业的。”

“卖化妆品的?”曾僖庆想了想,掉转头来看许睿宇,皱起眉头说:“在哪卖化妆品?自己家有个杂货铺吗,还是租借的柜台?”

“哦,我姐姐卖化妆品的,在商场里有铺货。”许睿宇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那你姐姐也不容易,这年头即使在商场里租个柜台也不好做生意。”曾僖庆终于抬起眼皮,仔细观察着许睿宇,见他细皮嫩肉,便说:“你肯定没干过几天重活,挺白净的。”

“这个——”许睿宇看了看自己古铜色的胳膊,没觉得自己白净到哪里,便捏着把汗赔笑道:“我确实没有家里人辛苦。”

“既然这样,那你不给你姐姐帮忙,自己捣腾什么去了?刚才说的什么,挨踢行业的?”曾僖庆冥思苦想。许睿宇正想解释,曾欢馨却在旁边扑哧一声笑开了,“爸爸,您可别逗他了啦,总是爱开人家玩笑!你会不晓得IT是什么,以前天天和老妈玩电脑半夜起来偷菜的人是谁?!”

曾僖庆看到宝贝女儿笑开颜,这才作罢,他嘿嘿笑道:“人家只是想确认一下嘛!”

曾欢馨翻翻白眼,实在是拿这个老顽童一般的爸爸没辙。洪行云也嗔怪曾僖庆老和许睿宇过不去,连忙朝着许睿宇招手,说:“来,孩子,到我这边来!”

许睿宇红着脸连忙走到丈母娘面前,洪行云从兜里掏出刚才接到曾欢馨电话后就已经准备好的大红包,就往许睿宇手里塞。

“伯母,这个?”许睿宇连忙推托,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礼节。曾欢馨在旁边看了,却抿着嘴对他说:“妈妈给你的,你就收了吧。”许睿宇这才不好意思地拿过,说了声:“谢谢伯母。”

“要娶我们家欢馨,你张口闭口就是伯母,太见外了吧?”洪行云是迫不及待地想当丈母娘,更想早点当外婆,于是急不可耐地就要认许睿宇做女婿。

许睿宇喜出望外,连忙喊了一声:“妈妈,谢谢!”话刚出口,便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起来。他自幼便失去母亲,没想到却因为曾欢馨,感受到了一种家庭的温暖。

曾僖庆在一旁咳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会,无奈之下,他也只好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纸袋来,也不看许睿宇,就伸着手,说:“给。”

“这是什么东西?”曾欢馨好奇地先抢过来,打开信封一看,里面竟然是一联保存得很好的年代久远的邮票。她“哇”地一声叫出来,说:“爸爸你好偏心,这套生肖邮票我求了您好久,结果您不给我,却给了外人!”

“这小子不是要娶你吗?以前爸爸答应你,这邮票给你做,嫁妆,现在你和他在一起了,就先给他保管。你也知道,你爸爸我也没啥可拿得出手的东西,没准备,所以——”曾僖庆难得的有些腼腆。

“多谢爸爸!”曾欢馨抱住曾僖庆的脖子,眼眶又红了,随后她将信封递给许睿宇,说:“爸爸给你的,还不多谢爸爸?”

许睿宇接过信封,心头暖意涌上,他看着那个外表凶悍,实际心底善良的男人真诚地说了声:“谢谢爸爸。”

“哎,都是一家人,客气啥,”曾僖庆虽然不舍女儿成为别人家的,但心里总归是高兴的,他招招手,让许睿宇在他床边坐下,然后用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对他说:“你先别喊爸爸喊得那么亲热,告诉你,以后要是对我女儿不好,小心我饶不了你!”

许睿宇也压低了嗓子说:“爸爸,你尽管往死里打好了,我啥都不还手的!”

“嗯,这还差不多!”曾僖庆点点头。

洪行云看着这爷儿俩嘀嘀咕咕,也拖过曾欢馨,小声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曾欢馨红了脸,看了看许睿宇,然后说:“可能,就在这几天吧。”

“真的?那太好了!”洪行云喜出望外,对曾欢馨说:“那我赶紧去张罗!”抱孙心切的她一点都没有察觉这桩婚事好像比较仓促了些,只是兴奋地说:“我先帮你们定酒店宴席,自从你爸爸生病之后,我们家就一直没热闹过了,这次啊,就请亲戚们都来参加——”

“不了,妈妈,”曾欢馨连忙阻止了洪行云,“我和许睿宇准备登记后旅行结婚。”

“啊?为什么这么简单?”洪行云疑惑不解。

“哦,爸爸还生病着,而宴请宾客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不想让你们再累着了,所以和许睿宇也商量过,我们登记后直接去旅行就好了。”曾欢馨低着头,不敢看母亲。

洪行云听了曾欢馨的话,只是蹙眉,说:“可是这样实在太简朴了,不好。”

“没事的,妈妈,你和爸爸不是说过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幸福快乐,其他的形式都是不重要的,对吗?”曾欢馨搂住妈妈撒娇地说道,心里却有些凄然。

“嗯,我是这么说过,不过你是爸*心头肉,怎么舍得你这么受委屈?”洪行云只是不舍就这么草率地将女儿嫁出去。但曾欢馨却固执己见,让她也没辙。

病房里因为多了曾欢馨和许睿宇显得热闹起来,左右病床的病友都向曾僖庆和洪行云道着喜,把曾僖庆乐得嘴都合不拢,只有洪行云有些忧心忡忡,但经不起曾欢馨刻意的讨好和安慰,到最后也就默认了他们简单的婚礼。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两个人不等于我们(4)

从医院的病房驾车回曾欢馨家中的途中,许睿宇转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曾欢馨,伸出手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你怎么了?”

曾欢馨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对不起我爸我妈。他们一直想替我大*大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爸爸说我是他的小公主,就要按照公主的规格办。”从小到大,曾僖庆一直都把曾欢馨当作小公主,所以在曾欢馨很小的时候就许下了诺言,长大后要风风光光嫁女儿。没想到今日却是如此简单和仓促就要把女儿给嫁了。

许睿宇默默不作声,半晌才沙哑地说:“是我没用,给不了你太多。”

曾欢馨反手握住许睿宇的手,安慰他说:“没事,我爸爸妈妈只是说笑,你以后只要对我好就可以了,来日方长,不是么?”

许睿宇没有说话,但是握住曾欢馨的手却用力了再用力。半晌,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曾欢馨的手,决定一辈子都对这个不论他贫穷还是富有都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加倍的好。

妈妈洪行云还在医院里陪着爸爸曾僖庆,四个人在医院叙旧了很久,在洪行云的再三催促下,曾欢馨才带着许睿宇离开医院,回到家中休息。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华灯璀璨,两人在车河里穿梭,心中各有心事。

由于许睿宇在家中是独子,只和姐姐许睿米一起长大,母亲去世后,在他的印象中父亲虽然说出于骨肉亲情对他也是爱护的,但是因为特殊家庭的环境,所以父子之间维持着一种清高的冷淡。父亲与他从来没有坐在沙发上用亲昵的语调和他谈心,他自然也不主动向父亲表白自己的心事与想法。

在许睿宇家中,一家三口人每天聚在一起的时间就是在饭桌上用晚餐的二三十分钟,大多数的晚饭时间也是父亲不停地教训他要努力上进,夹杂着他从别的大老板家中听来的哪个孩子如何用功,如何成功的故事。

可是自从许睿宇见到曾欢馨的父母以来,接触到的是不那么远大的理想,而是最切合实际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这样的琐碎事,反而让他感觉到了真实的家的温暖。

许睿宇开着车,仔细聆听着曾欢馨对他说,这里是我以前上高中的学校,这是我以前老和爸爸妈妈经常来的公园,这是我以前晨跑的大桥…她对许睿宇说自己总是怀念童年的夏天,厂区里面的大平房宿舍,家家户户必备的竹席床,一到夜晚就开始闹腾的小伙伴们,还有那一毛钱一只的绿豆冰棒…想想都让人觉得以前的夏天怎么这么有意思。

许睿宇微笑着,听着她的娓娓低语,呼吸着每一缕她曾呼吸过的空气,感受着她成长的轨迹,这个城市,因为曾欢馨,逐渐变得清晰,逐渐变得熟悉。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地方,只因为她在。

曾欢馨的家并不宽敞,只是普通住宅小区里的一套三居室屋子。虽然曾僖庆还在住院,曾欢馨又常年不在家,但洪行云还是抽空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碎花的窗帘和桌布,处处显示出生机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