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也许,多年前,那个根本不是“吻”,而只是一口“气”。

其实,从凌晨到现在,他一直有回想,确实当年的她,当时不对劲,而现在,一直叫“哥哥”的她,也很不对劲。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不然,妙妙怎么知道他有妹妹?

如果把那些夜晚的行为,真的理解成鬼上身,理解成他是阳男。

如果不是谎话,那么,廖妙臻,就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一念及这个可能,此时的他,就象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当场难堪地甩了个五指大巴掌。

卷四『小鬼缠身』第十七章

晚上,把白妈妈和老妈一同请过来,在老妈问了几个问题后,白妈妈坦言一段久远的往事,妙妙听着心酸了。

怪不得白立人对母亲那么孝顺,怪不得他事事以母亲为先,不许任何人欺负母亲,确实,白妈妈受了太多的苦。

“立人很爱干净,我在厨房刚做好菜,他已经拿拖把,把厨房地板的油渍,全部拖干净了。”白妈妈握着她的手,和她闲聊。

今天,妙妙突然约她来做客,而且还偕同她的妈妈。

昨天妙妙的神色太心虚,白妈妈开始愉快地有点怀疑,儿子的女朋友可能就是妙妙!

毕竟没听说儿子有机会交往其他女生,而且今天的场面,很象是亲家会面,所以,她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他屋子的家具光亮如新、一尘不染,我怀疑他天天有擦家具呢!”

她只负责打扫房子,很少替他擦家具,但是,他的屋子整洁得过了火。

“对了,我们家立人,叠衣服叠得很厉害,折得整齐又有棱角,就像商店里放在橱窗里的商品一样呢!”白妈妈替儿子说话,希望争取给亲家留个好印象,女儿嫁过来绝不会吃苦。

“是吗?我家妙妙也叠衣服叠得很不错哦!”妙妈也自豪地夸奖自己女儿。

不错个屁!妙妙自认自己叠衣服,向来只叠得折一折而已。

哪象白立人,妙妙敢肯定,她叠好衣服,白立人拿回家以后,有重新收衣、折衣。

因为,她去他屋子里时,都会发现,每件衣服拿回去以后,他几乎都会熨烫,衣服还分类、分质料挂进衣橱内。

这个有洁癖的男人,以后谁和他在一起,肯定会很辛苦。

“其实,小时候立人虽然比普通小朋友更爱干净,但是没有洁癖。”白妈妈感叹。

“那后来,怎么会?——”妙妙疑惑。

“那个女人住 在我们家的第一年,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还在做月子,身体好差,情绪也不好,因为那个女人常夸妞妞好可爱,象芭比娃娃一样,然后她偷偷告诉立人的爸爸,说我可能得了抑郁症,立人的爸爸就决定,把妞妞交给那个女人带养。”

“因为那时候为了阻止妞妞被抱走,我哭得肝肠寸断,当时,立人气疯了,为了保护我们母女,他见人就打,甚至失手打伤了来探望妞妞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大哥’!因为这件事情,那个女人哭得很厉害,很委屈,更有借口指责我‘病’得很厉害,才会怂恿儿子,立人的爸爸心疼那女人,也恼怒我的不知大体,就处罚了立人,把他关在一个暗房里——”因为陷入往事那些不开心的回忆,白妈妈的眸底,凝结着淡淡的哀伤。

“那个暗房,是个垃圾场,臭味熏天,立人性子硬,他的爸爸知道打骂他都没有效果,于是抓准了立人爱干净的毛病,才会特意选了那里。”

妙妙听得嘴巴都微张,她不可想象,被关在垃圾场的白立人,该多抓狂、多害怕。

而且,那时候,他才七岁而已。

白妈妈的眸,起了水雾,“但是,我的儿子,被关了一夜以后,那个女人和他父亲气疯了,因为足足十几个小时,他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因为有这样的儿子,她既心疼又骄傲。

“只是那件事情,对立人还是有影响的,他开始变得更怕脏,变得很鬼毛,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他允许自己身体被对方碰到得必然是他信任以及最亲近的人,比如,我、妞妞——”白妈妈和蔼的笑一下,然后又很老实的告诉她,“再比如,他交往过的杜家那小丫头。”

允许自己身体被碰到得必然是他信任以及最亲近的人……

她摸摸着自己的右手,心轻弹了一下。

因为,连白妈妈都知道,白立人牵过她的手,搂过她的肩膀、她的腰。

这些,算不算其实他已经把她当成能信任、以及亲近的人?

其实,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也许就因为当年的那个“吻”,让他痛恨、厌恶、懊恼之余,潜意识得,他也漫漫接受了她的存在。

这和女人被人用强,最后却嫁给强 奸 犯的道理有点同等。

停停停!妙妙差点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干嘛去研究白立人的心理?更把自己当成强 奸 犯!!

也许,这和那晚,她极力逃避的错觉有关系。

她有种错觉,怀疑白立人可能喜欢上她,啼然,他事后的表现冷酷到根本不象有这回事。

“因为我,他被父亲带去地下作坊去刺青,因此得过刺激性敏感皮肤炎……再接着,很长得一段时间,他为了生活下去,和我一起睡过马路、一起打临工帮人洗碗,最困难的时候,甚至吃过发霉的食品,所以,生活恢复安定以后,他对整洁、卫生的要求极高——”想让妙妙多了解儿子,只是提着这一段,白妈妈红了眼。

妙妙一直觉得白立人那人对生活的要求,苛刻到简直就象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但是原来他经历过这些艰难,龟毛的个性下,其实藏着执着与坚毅。

“妞妞那孩子不太粘我,因为虽然同一个屋檐下,但是她住里屋,与我被隔离得远远的,我们甚至有时一个月也不能见上一两次面,妞妞四五岁了,那个女人还以不舍为由,不把她送到幼儿园去教育,妞妞不吃饭,那就给她吃巧克力,妞妞任性摔碗,她不纵容得买很多碗让妞妞摔个够,妞妞死得那年,已经五岁多,但是,因为接触不到外界,就象个二三岁孩子的智商与性子。”

提起这些,白妈妈心痛难奈,“那个女人真歹毒,她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那么独立,即使后来再有钱,她对那孩子要求严格,不让那孩子松懈到变成纨绔子弟。但是反而,她安排私家车接送立人,安排佣人、陪读伺候立人,让立人变得越来越傲慢,越来越自大,她故意以种种的‘宠’想来毁掉我的孩子们!这些也就算了,但是我们走后没多久,妞妞居然……”说到这,白妈妈已经哽咽。

立人虽然难免个性变得越来越差劲,但是尚能明辨是非,只是妞妞不同。每次,她好不容易见到妞妞,她就忍不住想多教育孩子几句,所以,妞妞很讨厌她这个只喜欢啰嗦的妈妈。

所以那年,那个孩子不肯跟她走,虽然心伤,她也不改为难,但是没想到,会就此天人永别。

“伯母。”妙妙心酸地环环白妈妈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她。

这时,门铃声响起。

妙妙知道,白立人终于来了。

“有事?”他不肯进来,一副冷傲。

白妈妈急忙擦擦眼泪,牵强挤出笑容,迎上前,“立人,这是妙妙的妈妈,快来拜会一下!”

母亲怎么在这?

白立人强忍不说,“你干嘛把我妈请过来?”他的语气,有点冲,有点冷。

白妈妈慌了,急忙拍儿子的手臂,想提醒他,妙妙的妈妈也在这里,不可以失礼。

但是。

“今天,我和我妈请你们二位过来,是为了妞妞的事。”

妙妙一句话,就让白立人黑了脸。

“你为什么在我妈面前提妞妞!”白立人怒及攻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就是件极其残酷的事情,为什么她要一再提起?!

“因为妞妞就在这个房间里啊!”妙妙的一句话,震住了白妈妈和白立人。

“白立人,我晚上过去找你的时候,是不是变得很奇怪?好象一下子小了很多?”妙妙问他。

昨天晚上,她和妞妞谈了很多话。

包括,她怎么来到这里。

“妞妞死了以后,一直不肯投胎,她用了十几年,想了很多方法,才能够联系上你们。因为,她想哥哥,想——”妙妙转过头,凝视着一脸戚容的白妈妈,说出一句善意的谎言,“想妈妈。”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白妈妈心痛极了,苍白着一张脸,跌坐在沙发上。

死去的女儿居然没投胎?没有投个好人家?

她早就已经改吃长素,就是想给死去的女儿积点阴德,但是没想到,女儿居然变成了游魂。

“妙妙,你不要给我怪力乱神!”白立人见母亲如此,顿时怒颜冲天。

妙妈挑了挑眉头,显然对白立人老是对女儿又吼又叫,非常不满。

而且,女儿平时还有一点嗜好,就是喜欢闲着没事,骂老板来发泄,所以,妙妈对白立人的印象并不好。

妙妙想到白立人骂过她妈妈是神棍,生怕他现在又将矛头指向老妈,毕竟老妈的脾气可不象她。

她急忙打岔,问妈妈,“老妈,能不能给白妈妈喝符水,看见妞妞?”这样,就能母女团圆。

白妈妈一听有符水可以见到女儿,就慌忙请求,“我要喝,求求你们,我要喝!”

“妈,你别迷信!”白立人怒始妙妙,他绝不许妈妈喝不干不净,会伤 身 体的东西。

但是,这一次,白妈妈却坚决推开儿子,“我要喝!我要喝!”

“老妈,帮帮白妈妈!”妙妙也心急了,根本无视白立人。

但是,妙妈却摇头,“不行,白妈妈的气场太弱,如果让她喝了符水,整整三天内如果她都能见到其他鬼魂,她会被活活吓死。”

妙妙愣住了。

老妈说得对,白妈妈的年经忆大,身体又不好,根本经不经刺激。

“我不怕,我不怕的!求求你们——”但是,白妈妈崩溃地哭倒在地。

白立人环着妈妈,眼神冻成了冰,“廖妙臻,你不就是想证实自己从来没对我投怀送抱?好!我承认,是我把你要求加薪的事,听成以为是你要求交往,我承认,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吗?!你别再折磨我妈妈了!”要骄傲的他,亲口承认这些错误,简直要了他的命。

她要求加薪,他误以为是要求交往?

妙妙愣了愣,才知道这乌龙事件的关键。

再加上,“交往”以后,她老是“偷”跑他的房间,怪不得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但是,他现在是误会了啊!

妙妙心一抽。

终于,她痛下决心,她转过脸,对母亲坚定的要求:

“妈,既然白妈妈身体不好,你让妞妞上我的身吧!让他们母子三人见见面,有机会能说说话!”

她好心疼白妈妈,她好想为白妈妈做点什么。

妙妈大吃一惊,痛斥,“胡闹,妙妙你已经早就阴虚过度!不能再让妞妞上你的身——”

但是,妙妙的眼神,好坚定,“老妈,你就当我是烂好人吧,反正再上一次身,也死不了。”

这——

妙妈拿女儿没办法。

“白立人,你戴上手链!”妙妙不容妈妈反对,急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晶手链,套到白立人的手腕上。

“你——”白立人根本不信,他正想扯下手链。

“老妈,快——”妙妙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妙见拗不过女儿,只好念出一窜咒语,一道常人见不到白光,从风信子中射出。

才一刹那间的时间,妙妙腿一软,晕倒在地上。

“喂。”本能的,他忘记了取下手链,伸手去扶她。“廖妙臻!”见她突然晕倒,白立人有点惊慌失措。

一秒、两秒、三秒。

她长长的睫毛,象蝴蝶一样扇动着翅膀。

“妙妙”缓缓地、缓缓地、睁开眼睛,见到他,惊喜的笑了。

“哥哥!”她开心、兴奋地扑向了他的怀抱。

被突然象无尾能一样抱住的白立人,整个人都僵住了。

连他,也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是谁?”这句话,问的不是他,而是激动万分,泪流满面的母亲。

“我是妞妞!”“妙妙”天真的回答,然后,她转过脸,看到白妈妈。

“妙妙”不开心的翘翘嘴巴,朝哥哥的脖子扒得更紧了,陌生、不安,让她不悦地扭动了几下自己。

白立人震住。

以前,妈妈实在太想妞妞时,他费力把妞妞偷带出来,妞妞见到妈妈,就是这样副不情愿的表情。

“妞妞!”妈妈激动地蹲在他们面前。

“妈妈。”妞妞心不甘情不愿得唤人。

“妞妞,你怎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白妈妈哭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是问她怎么死的吗?

妞妞偏过头,一想,“发烧、头痛……小妈妈要和爸爸去跳舞、大哥要温习功课,不理妞妞……头好痛,妞妞好想哥哥,妞妞不要糖糖了,要找哥哥……”哥哥虽然常骂她是肥猪,但是从来没有她不舒服的时候,丢下她。

而大哥只会说,妞妞乖,别吵了,睡一觉,病就好了。

然后,抽袖,优雅地离去。

白立人石化。

“妞妞,你有什么心愿快点说吧!”妙妈催促。

妞妞的魂魄在妙妙身上多停留一分钟,妙妙就会多阴耗一分。

妞妞当然知道,这次,她不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才能上姐姐的身,坐在沙发上的陌生阿姨,看起来好凶。

心愿?其实,她也没什么心愿啊,她只是有句很简单的话,想告诉哥哥。

“哥哥,妞妞知道错了,不要丢下妞妞,不要生气!”她死死的抱住哥哥,喊出等了15年的话。

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妞妞知道错了。

白立人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女儿!”白妈妈大哭,抱住她。

这时候,妙妈急忙口唇蠕动,“妙妙”腿一软,又晕了过去。

“女儿!”白妈妈心慌地嗥哭。

“她已经是妙妙了,你们让她好好睡一晚,休养一下。”妙妈起身,去端来那盆仙人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