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过河拆桥吗?”他哼笑了出声。

“我 —— ”她一紧,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忘了就忘了,有什么稀罕!”

说完,他傲慢地转身,冷然离开。

终卷『欢喜冤家』第二章

夏天和晓雨又过来看望妙妙,这次,她们特意挑选了一顶娆媚的浪漫卷假发。

晓雨的手巧,但是,还是花了好多的时间,才勉强帮妙妙把假发固定住。

一搞定,她们一看,却都笑了。

好滑稽、就象一只瘦皮猴戴了人类的帽子般。

现在的妙妙,全身都干扁皱巴巴的,未老先衰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美女的影子。依靠输液和胃管维持营养、靠吸氧维持呼吸的那三个月,确实能毫不留情的催毁掉一个女人所有的美丽。

而妙妙,气虚地拿着镜子,呆呆、备受打击地望着镜中那个好似陌生人般的自己。

“没事的,很快就会把肉长回来的。”晓雨握着她几乎干枯的臂弯,柔声安慰道。

“恩。”她点点头。

今天,她已经不顾医生应该再等几天的劝阻,已经开始尝试喝肉汤。

“妙妙,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现在的胸,比我还平!”夏天没心没肺地指着她全枯的身材,大笑出声。

真是的,平时的妙妙,一站出来就光彩照人,哪象现在,干扁到比门板还平,简直干枯如柴。

晓雨气恼地拍了下夏天,制止对方火上浇油,“妙妙现在连七十斤都不到,当然状态会很差啊!”妙妙刚醒过来的时候更吓人,幸好这几天好转了一些。

夏天后知后觉得见好友沮丧、自卑地垂下脑袋,急忙干笑,安慰,“放心拉,再过两三个月,包准你恢复青春美貌。”

“妙妙,你要快点好起来,早点去看看宁宁的宝宝。是个男娃娃哦,五斤六,虽然早产,但是长得眉清目秀,好可爱啊!”晓雨告诉她,然后,想了一下,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宁宁你还记得吧?”宁宁刚生完没几天,不能来看妙妙,但是她如果知道妙妙把她忘记了,肯定会哭死的啊。

妙妙点了一下头。

“奇怪了,基本所有人你都记得,我们大学时候的事情你也没忘记,但是你怎么单单就把白立人给忘记了?好歹你们也共事了这么多年!”夏天心直口快。

妙妙僵了一下。

只是,她的眸,却情不自禁地飘到门口。

一周了,那个人,一直都没出现。

盼着,巴不得,他不要出现,但是,他真的不来时,却又隐隐失落到不行。

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他的脸上,有着永远迷人的微笑:“妙妙,要做复健了。”说完,他推着一个空轮椅入内,不得不打断她们姐妹淘们的对话。

他上前,附身,就想抱起她。

妙妙顿时,面露尴尬。

这几天,她无数次尝试过解释那天的情况,甚至不惜搬出怪力乱神,但是,薛谦君听过后的反应,永远只是浅浅的笑。

没关系,无论当时是哪种情况,都不影响我们现在重新开始。

他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就在他伸手,准备去抱她的时候,妙妙急忙转向自己的两位好友求助:“晓雨、夏天,你们帮帮我。”

闻言,她们急忙一左一右搀扶住妙妙,把她完全无力的身体,合力抱到轮椅上。

薛谦君只能默默上前,在两个女生抱她的时候,帮忙把轮椅固定住。

等晚雨细心地把妙妙不怎么听使唤的腿,放好位置时,他推着她,去复健室。

两个女生,再一左一右,把妙妙从轮椅里扶出来,扶到护拦处,等到她撑住,然后,她们才松手。

只是,这次才一松开,妙妙马上就跌倒了。

好痛、好痛,双腿站在地面上的感觉,好像有一千把一万把小刀,硬生生割在脚底上。

她痛出了眼泪。

“妙妙—— ”晓雨和夏天见到她扭曲、痛苦的脸,都有点吓傻了。

薛谦君默默地看着,终于忍不住开口:

“要不要过段日子再来?”她现在的身子太弱,他怕她撑不住这种痛楚。

他记得自己有位朋友的妻子,因为保胎,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躺了三个月,生完小孩刚下地的时候,也都哭着喊着,说自己痛到宁可一辈子在床上大小便。

更何况,妙妙的情况比对方严重太多。

但是,她坚决地摇摇头。

咬咬牙,妙妙握住护栏,努力撑着。

就算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是,也让她痛到很困难很困难。

“我帮你。”夏天心疼到就想上前把她再次扶起来,但是,她摇摇头。

她汗水直下,一次又一次的强撑,每一次都痛到咬牙咧齿,一次又一次的摔倒落地,尾锥骨的疼痛,锥心刺骨。

“好了,别拔苗助长了。”连晓雨也看不下去了。

“我们明天再来吧。”薛谦君上前,想把满头大汗的她,抱回轮椅里。

但是。

“不要。”妙妙摇摇头。

她可以休息一下,再开始。

他们正想说什么。

但是,妙妙仰头,“拜托,你们先回病房,我想一个人,再练习一下,好吗?”

现在的她,好狼狈,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就象她醒过的时候,发现护工在处理她失禁的大便,并替她换尿管时,她从来没觉得,原来自己可以这么丢脸,丢脸到毫无尊严。

其实,如果可以,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薛谦君望着她,良久、良久。

然后,他叹口气,“好吧,你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我们过来接你。”他贴心的,给她保全尊严的空间。

走过去,交代复健室的护士多注意、关照她,薛谦君还是和她的两位朋友,一同离开。

他们都走远了,她坐着,再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再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她撑着护栏,再学着站起来。

痛楚地摔倒。

再站。

再摔。

眼泪痛得直接宣泄在脸孔,她抹抹泪,再起。

挫败的再摔。

她以后,会不会变成不良于行的瘸子?有了这怀疑的念头,她扶着额,差点哭出声音。

谢谢他们肯离开,这样,她才敢宣泄自己的情绪。

斗大的眼泪,一颗又一颗掉下来。

模糊了视线。

然后,有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停在她视线底下。

丢脸、懦弱的眼泪,惊疑地收住。

她呆呆地抬首。

是一张冷淡、傲慢地“陌生人”的脸。

瞬间,她急忙低下脑袋,低放的程度,好像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点到地面上。

“哭什么哭,你真变瘸子了,不是有个跟屁虫第一个报名,肯养你了?!”

“陌生人”冷讥她。

他、他、他

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毒啊!

但是,“陌生人”还是冷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蹲下,大力揉搓着她此时一直在抽痛的小腿。

她静静地,乖乖地,任他揉虐着。

他的手力很大,揉搓的幅度也很大,整个搓面团一样,好像是存心报复般。

但是,她抽痛的小腿,在他的揉搓,放松了很多。

“你 —— ”她死低着头,不敢看那张已经有一周没见的脸。

“好吧,再试试。”也不管她反对不反对,他双掌扶住她的纤腰,把她一把拉了起来。

掌下那不堪一握的腰,让他蹙了蹙眉。

他把她拉起来,把她的手搭上护栏以后,松开她。

她急忙咬牙撑住。

好痛、好痛。

这种痛,绝对会让你知道,鱼美人为了见到王子,双脚踩在地面上的那种痛楚。

才几秒,她又要摔倒。

但是,这一次,她却跌在一只腿上。

他靠在一边,一只腿,却单脚扎得稳稳当当。

一只掌,霸道地握着她的腰,不让她摔倒。

“扎马步是最基本的,我能扎个一两个小时。”闭上眼睛,冷冷地依靠着墙,命令,“把我当轮椅,好好坐一会儿,你自己累了,再去学站。”

其他的,一句话也不愿意和这女人多说。

坐在他腿上,她整个人,都僵着。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不再挫败地想哭。

那是相依为伴,不离不弃的感觉。

背对着他的脸蛋上,唇角有了隐隐的笑容,心中甜得开了花。

坐了一会儿,她又去撑护栏。

再站,再摔,再站,再摔。

只是,这一次,始终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提供最结实的怀抱。

半个小时后。

“好了,回房!”不由分说,他把还在那死撑、努力的女人,一把抱到轮椅上。

妙妙急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自己的胸。

然后,张开两个手指,偷偷去瞧“陌生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见她又一副,“利用完”了就不愿意再相见的样子,他又被气到气结。

还有,她头上那驮是什么?怎么一堆草驮在上面一样,丑毙了!

“廖妙臻,你真的不认识我?”疾言厉色,不死心,他又问。

她死死捂着脸,急忙摇头。

他快被气死了。

他瞅着她,在自己快气炸之余,俯下脸,硬掰开她的手指,环住她的脖,拉近,压下,闪电地攫吻住她的唇。

她呆掉。

但是,他可不管,他死命地吸吮她的唇,技巧不熟练到不像是在吻,反而象是在赌气到想活活闷死她。

在她快喘不过气,快被他闷死了之际,他才放开她。

冷冷问,“这样呢,想起我了吗?”

她整张干枯的脸,都羞赧到发红。

她可以感受到,复健室内,周遭好几道讪笑、看热闹的目光。

急忙,再次遮住自己的脸,死死低下脑袋。

“我不认识你!”坚决,不承认。

他被气到了,真的被气到了。

其实,他更气的是,自己不争气。

“哼,廖妙臻,我也不稀罕你!”火大,扔下她,就走出复健室。

“喂喂喂!”后面,传来有些许焦急的声音。

他收住脚步,不转身,硬声问,“不是不认识我吗?又有什么事?”

不争气啊,自己真是不争气。

“你、你,我回房好好想想,努力想想,再过两三个月,我一定能想起你的!”还在拿手掌遮脸,她巴结地说。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