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细碎灯光钻进老屋,流光乱窜, 钻进秦淮眼里,霎时一双眸子亮如繁星。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
他不为所动,她走过去贴近,捧住他的头吻他的嘴,被他躲过, 温热的亲吻落在面颊。他抬胳膊拒绝,秦淮僵持不让,踮脚往他脸上凑, 借机圈他的脖子,蒋毅绷直脖颈和她对抗。
挣脱之际她又凑上一个吻:“你不喜欢我吗?”
额间相抵呼吸相贴,她语调轻柔,几分央求几分蛊惑。蒋毅没兜住,陷进去了, 松懈臂膀拥抱她,唇舌反复吞噬, 力道越来越紧。他触她光洁的额头柔软的发, 亲她温热的嘴唇冰凉的眼,颤悠的双手来回游走, 毫无章法熨着肌肤。
他呼吸热切钻进她的脖子,吻她圆润肩头,扒下衣服扣子,他搂她的腰贴她的腿,行动急切如失去理智的孩子。他早已建起堡垒筑好防线,阻她进攻防己越线,背负沉重如沙漠中佝偻前行的骆驼,奈何此吻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城墙壁垒顷刻决堤,譬如天雷勾地火,苗头乍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那张亚麻布包的沙发上,崭新的座椅成就崭新的关系,灯光一亮二人已复平静。
蒋毅光膀子枕着扶手,神态平静。秦淮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他抬手掖了掖毯子,从落在地上的外套翻出烟盒抖出支烟,再去捞茶几上的打火机,距离稍远,他紧着怀里的人,没够着。
秦淮抬头,撞上他水光滟潋的眼,她翻了个身,替他拿了打火机,再啪嗒一声点燃。
“你和阿林的婚事怎么办?”
“你还真以为我要和他结婚?”
“你没打算,他不一定这么想。”
“…我今天跟他说了些话,他就算有想法也应该都打消了。”
“说什么了?”
“说秦峰是我儿子。”
他僵了僵,垂眼看她,伸手捏她鼻子。
她扭扭脖子挣脱:“你以为他真的相中我吗,他相中的是我没有亲人,没负担,还想让秦峰搬出去,说男孩儿应该早自力,不如高中毕业就给他们家打工。我爸走的突然,没交待的话我都明白,就算秦峰今年考不上,我也会叫他复读,怎会让他辍学。我说秦峰是我儿子,他吓得不敢接话,扭头就走。”
他笑着撸她的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
“说谎不眨眼,张口就来。对阿林这样,对我也这样,挺会调动情绪。”
“这是策略,你什么都放心里,我不刺激一下逮不着你。”
“还是你有经验,稍做策略就把我逮着了。”
她抬起眼睛倒着看他:“你三十来岁的人了,没交过女朋友吗,这种小伎俩也看不出?”
“这和年纪没关系,队里严谨任务重,没什么机会接触姑娘,接触过的也不像你。”
“我怎么了?”
“有勇无谋脸皮厚。”
“有勇无谋?我是线人,有勇无谋可当不了线人。”
“你那都是小聪明,要不是赶上结案,陶西平就动手查你,没猜错的话他已经怀疑到你头上。”
她顿了顿:“那脸皮厚呢?”
“三番两次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还不叫脸皮厚?”强调,“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以前你是犯罪分子,我对犯罪分子是有所保留的。”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
“几点了?”
“八点半。饿吗,我去做饭。”
她点头,也穿衣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水池上挂着面镜子,四四方方嵌进老式木框,镜身沾了干涸的牙膏沫子。她沾水去擦,一点点抹干净,明亮镜面照着她的脸,眉宇妃红,双唇饱满,似热水里蹚过,连眼睛都沾着雾气。
蒋毅煮的面条,番茄汤里还浮着一颗煎鸡蛋。
秦淮意外:“我怎么不记得家里有西红柿,你买的吗?”
“我空手来的,就在菜板旁边的塑料袋里放着,都快焉了,你买的吧?”
“是吗,那可能是我买的吧。”
蒋毅扬了扬眉,又掏出一把核桃夹:“门后捡的。”
她眼睛放光:“谢谢啊,我找了好久,没想到让你给找着了。”
“…这是你家,搞的像新来的一样,这么马虎,怎么长这么大的。”
“你别小看我,秦峰都是我带大的。”
她似饿坏了,紧着吃面条,含糊不清的回话。
饭后秦淮洗碗,洗完之后二人坐在沙发看电视。
他们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秦淮忽然不太认真了,眼睛虽然盯着电视,手却偷偷摸摸伸向旁边,扣着手伸向腰,撩了衣服滑着腹。
“刚才没数,是八块吗?”
“你怎么…姑娘家,矜持点儿。”
却由着她闹。
“你个大男人在女朋友面前像个和尚,是不是不正常?”
蒋毅垂眼看她:“正不正常你不知道?”
她千娇百媚盯着他,支起身子站起来,牵了他的手作势要走。蒋毅盯着她一动不动,却笑意渐生,有点宠溺有点无奈,有点痞又有点帅,终是慢腾腾站起来跟她往屋走。
一回生二回熟,二人褪去初次莽撞宣泄,这第二回便循序渐进。他章法有度,颇有耐性,几经缠
绵赶走她先前残留生涩的不适感,彼此高度契合致沉迷忘我,一个卖力运作一个低吟浅喘,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受挤压的床板嘎吱作响,晚风轻拂炮仗花,颤颤悠悠惹人怜。
如此,又是一夜好时光。
隔天一早,前去开店的秦淮心情大好。
但老王心情却不好:“你为什么说秦峰是你儿子,你才多大就有那么大的儿子,谁听说了都会被吓走。你忘了前两年有个男人追你追的连命都不要了,后来知道你要供秦峰上学二话不说就跑了?就这小拖油瓶碍事,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容易阿林家不嫌弃你带着个拖油瓶,你倒好,说他是你儿子,阿林胆小,吓的话都说不利索。”
她皱了皱眉:“也太胆小了吧。”
“你这么胡说,别人真以为秦峰是你儿子,还以为我先前说你有个弟弟都是谎话,连我也不信了。”
“你和他们解释,就说我藏得紧,这么多年都以为我有个弟弟,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他是我儿子。”
“…我就是这么说的,虽然勉强挽回了信任,但你还真把他当儿子了?这以后可没人敢要你了。”
“谢谢你老王。”她说,“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却不料当天上午,秦峰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他已经三四天不去学校上课了。
她连忙给蒋毅打电话说中午不回去吃饭了,蒋毅问她怎么了。
“秦峰逃课,我要去收拾他。”
蒋毅也不吃饭了,送她去学校。
“你知道他逃课去哪了?”
“学校附近有家网吧,这小王八蛋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游戏,他没什么钱走不远,肯定在那儿。”
二人开着车七弯八拐找见那家网吧,秦淮打仗一样冲进去,鹰利的眼神似飞刀,唰唰扫过各个角落,那网管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出面,便瞧她走近墙角,揪着头发将那少年往上提溜。
少年正和人组队,戴着耳机忘我操作,被人这么一搅和,摔了键盘骂:“我草你妈…”
扭头一看是他姐,急刹车般咽回更脏的字儿,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
“什么时候了还逃课!”
说着上手,秦峰躲,她没够着,凛着眉训:“出来!”
他出去后恹恹的,不情不愿被秦淮推上车,一路任她训骂。送去学校时,老师已懒得掰扯,坚持要他退学。秦淮点头哈腰道歉,态度极恭敬,说辞贼熟练。那老师被她缠的无奈,只好说再给最后一次机会。
再出来时脖子都急红了,秦峰却一脸无所谓:“我不想读了。”
“你说什么?!”
秦淮扑上去,被蒋毅拦下。
他问秦峰:“为什么不想读?”
“没意思。”
“那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
蒋毅口气不耐:“读书没意思,干什么不知道,你多大了还让你姐站讲台上挨训,出了事让女人替你背锅,你好意思?”
他没出声,气焰却焉了半截。
“这学你上了就上,不上也得上,今年考不上明年复读了也得上,你要是不读书就别认我这个姐。”
她口气冰冷,说罢也不管他,转身就走。
蒋毅拍拍秦峰的肩:“就剩几个月了,冲一把,考上大学她也管不了你这些。”
说罢又去追秦淮。
“你就这么走了,他气不顺,弄不好会再逃课。”
“再逃我就不认他了,爱去哪去哪。”
“他年纪小,不知道家庭变故,叛逆点儿也正常。”
她没说话,过了会儿道:“不是有那种戒网瘾的机构吗,回去我就找一家,还不信治不了他。”
“那些都不靠谱,之前还出过命案,你不如送他去当兵。”
“当兵不行…我爸不让。”
他顿了顿:“就目前这样也行,他问题不大,还知道怕你,再胆大一想到你也不敢怎么样。我小时候比他还皮,要不然家里也不会送我去当兵,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她便不再多说什么。
返程路上二人不如去时着急,慢悠悠在县里转了几圈,还买了蔬菜水果。
等抵达北三环附近,蒋毅却让她提前下车,为的是避人耳目。同样的事情上午也发生过,清晨起床后是秦淮独自去的店面,可以前只要他在,都会亲自接送。
秦淮说:“没确定关系时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确定了关系反而怕别人知道,都不敢一起回家,还不如以前呢。”
他说:“我是为了规避危险。”
“我们可以装作没有确定关系啊,一起回家,像以前一样。”
“装不出来。”
“你干这行还装不出来?”
“对别人能装,对你…”他顿了顿,“控制不住。”
第23章
那之后, 二人变成人前不相识人后不分彼此的状态。
秦淮每天开店卖烟,蒋毅除了做饭收拾家就是去张家坝的一幢宅院喂狗。那是两只威猛如虎的黑背,老杜养了大半年, 陶西平出事后他不知所踪, 更无暇顾及这两条狗。蒋毅喂养它们像上班打卡似的,风雨无阻, 那俩家伙见着他就跟见着亲爹一样,高兴得上蹿下跳。
院隔壁住着对务农夫妻,见了他招呼:“你这小兄弟够义气,每天都来。”
他正给围栏加防雨的顶棚:“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没有。除了你谁来。”那人说,“其实你不用专门过来, 我们平常剩饭剩菜都给它们吃,饿不着的。”
“我代我大哥谢谢你们。”他说,“等他回来我就不管了, 现在他不在,不来一趟我心里不踏实。”
那人宽慰:“一有消息我们就通知你,放心吧。”
他便收工而归,返程路上还买了个灯泡,起因是厨房的灯接触不良, 头天晚上做饭时忽然灭了光,他拿着锅铲将回头, 却撞上秦淮举着晾衣杆走近。
“干什么?”
“这不熄火了么。”她举着杆子戳灯线相接的部位, “老这样,我都习惯了, 戳一戳就好。”
霎时那灯光果然又猛的出现。
蒋毅看她淡定的点点头,举着杆子又离开。他便计划着今天一定要买灯泡,买了灯泡不算,想了想又折回去,再买一个灯罩。这样就戳不到了,他想。
他跟家忙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的秦淮却碰到意外。
晌午阳光正好,她伏着柜台昏昏欲睡,忽然来人敲了敲柜面。
“你好,买点什么?”
她懒洋洋抬头,撞上老郭的脸,顿时完全清醒。
老郭买了惯抽的烟,一边抖出一支一边道:“最近怎么样?”
他穿着灰土夹克,领上躺着几根断落白发。
“最近没什么新消息。”
“…陶西平团伙被抓了。”
“我听说了…大案子,很多人都知道。”
他吸了口烟,眉心攒在一块儿,吐烟时叹着气。
“你不是一直盼着他们落网吗,怎么人被抓了反而不高兴?”
“抓是抓了,但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跟了那么久的案子,功劳全被别人抢了。”
他双眼无神,新生的胡茬儿贴着下巴,颓废极了。
“年前我根据你提供的消息跟踪蒋毅,但他突然失踪了,事发头一天我亲眼看见他上的车,车上共三人,隔天上了高速却只剩两人…你知道他去哪了?”
秦淮盯着他的眼睛,摸不透他的想法,半晌试探着摇了摇头。
“死了。四六都招了,人是他杀的,还没断气就扔进河里,他被砍了几刀,爬不上来,淹死的。后来去指认现场,河边的石头上还有干掉的血。”
秦淮咽了咽口水,他果然不知道蒋毅的身份。
又说:“他如果不死,没准儿那帮人就是我抓的。”
“不管谁抓的,破了案不就是最好吗?”
“…你不懂。”他揣了打火机作势要走,“老规矩,有消息联系我,不亏待你。”
说完便走了。
当天晚上秦淮和蒋毅说了这事,蒋毅倒是不介意老郭知不知道他,只是撸了撸她的头发夸她沉得住气,说她是干大事的人。
“你前几天才说我有勇无谋脸皮厚。”
“那是以前,现在进步很大。”
“谢谢夸奖。”
他笑:“脸皮厚这点倒是没什么进步。”
她飞扬着眉眼瞥他,又拽又风情。
“和你说个正事。”他看着她,“我准备重新租房,换个地方住。”
“你要搬走?”
“老杜失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回来之前我们得分开,杜绝隐患。”
她知道他说的隐患是什么,沉默一会儿:“先找房吧,找着了我搬出去,你就在这住着。”
他笑:“这是你家。”
“你不是说这里隐蔽交通方便吗,你就住这儿,我没有任务,住哪都无所谓。”
“因为陶西平,老杜本来就知道你,要是你搬走我住进来,不是更让人怀疑吗。”
她便又沉默了。
他摸她的头:“傻瓜。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等我搬走,一有机会就来看你。”
她叹:“在一起才几天,这就要分开。”
“办完这件案子,我申请调部门,到时候就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