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砸中的老仆倒不生气,依旧笑着对温舟说:“这位姑娘,实在是多有得罪,只是这是本城历来的规矩,坏不得。还请这位了了姑娘上花轿吧。”

上……上花轿?这搞得也太快了点吧?

了了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的对着老仆说:“可是,大管家啊,我只是路过,路过而已啊,我无心参加的。”她好无辜。

“这是规矩,还请姑娘见谅。”

“规矩?什么破规矩,我今儿还就不信这规矩了。”温舟冷笑一声,招牌动作一挥,腰间抽出她那把啼血的荆棘鞭。

了了慌忙拉住她:“温舟,别乱来,这个规矩是朝廷定的。”

“朝廷有定过这样的规矩吗?”沐尘摸了摸下巴,转头问花芊树。

花芊树好像也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凝神呼了口气:“好像是有这么条规定。不过年代很久远了……没想到是在蓝姚。”

“什么什么什么???”温舟挠头,“莫非真要把顾了了嫁出去?不行,不行不行啊!我还没虐待够呢,怎么可以!”

“……”

人群里吵吵嚷嚷。

万千月淡淡的看着台下那个一身桃白色衣裙的少女,简单的发髻,几乎没有发饰。灵动的眼里闪着全是古灵精怪的味道,明明看起来那么单纯,怎么总让他感觉到有些怪怪的?特别是,那个微微勾起的嘴角……

了了叹了口气,好吧,这次算她倒霉。

“其实……”女主角开口了,N道目光杀过来,了了差点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平下心神来,她壮壮胆子,大号道:“其实,我已经订了亲了!”

全场哗然。

“订亲了?”

“呀,订亲了还接到绣球,这可怎么办?”

“难道要万公子做小的(大姐,你忒会想象了吧?)?”

“……”

万管家皱了皱眉,淡定的问道:“那么请问,姑娘的未婚夫婿是何人?可否当面谈话?”万管家的眼神在了了身后的众男里面游离。

“那个……那个,他不在这里。”了了结巴着。

“不在?哦,那就好说了,拜完堂之后,万家再找人托信过去好了。”万管家说的风轻云淡。

了了愕然,这不是吧……明显的抢亲嘛!呃……好像有点别扭。

了了低头,咬了咬牙,突然狠命的往左手边一拽,展岳一个踉跄,倚在她身后。

“他……他就是我夫君!!!”

11

11、10° ...

“他……他就是我夫君!!!”

在群山围裹里的蓝姚,美得就像石榴里面晶莹的果粒。一粒,又一粒,栽满了那所谓的梦想、憧憬、守候。

午后甜甜的,浓浓的太阳的味道就着大地淡淡的气息,慢慢溢满了了了的鼻子,今天,她终于体会到“万籁无声”这个成语的意思了!

蓝姚街道中心里一圈,外一圈的围着人,放眼望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头颅。高高矮矮,大大小小,蘑菇一样有生机。

里圈里面准备来抢绣球的姑娘媳妇们明显对这个消息充满不屑,纷纷拿出手里的帕子鄙视的甩甩。了了前面还矮她小半个头的万管家眯着小豆眼,略带危险性的打量着她身后的展岳,花芊树一行人则是在背后露出“此消息太科幻”的表情,温舟却是一张“你小子背着我干了些什么”的疑惑之脸。

展岳怔怔的僵硬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周围看热闹的无关人士,脸上纷纷写满了“不知所云”。

“那个……”了了嘴角抽动着打破这场僵局。她平时没有用这么大力拉住一个男子,此刻为了她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她几乎豁出去了,狠狠拽着展岳的手不让他动弹。

“怎么可能是夫妻,刚刚怎么没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

“就是,不要当蓝姚的百姓都是傻瓜啊。”

“瞧你这丫头的样儿,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

“欺骗人是不好的行为!”

“抵制,抵制!”

“浸猪笼!!!浸猪笼!!!”(咆哮)

了了:“……”那个,不是吧,有必要发展到浸猪笼的地步吗?

有些略带无奈的扫视了一下众人,了了调整好心态,继续胡茬:“那是因为,我们刚刚才吵过架,一直在闹别。所以说,不说话一阵子很正常啊,不过婚约这事确实不假,我们是从小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道……你们就忍心拆散我们吗?棒打鸳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你们……”她含泪背过脸去,尽量做出一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的动作。指腹为婚都搬出来了,应该没问题了吧?蓝姚虽然有这个规矩,可是没有规定已婚女子也要改嫁的啊……

台下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开始小小的讨论起来。

万管家的眉头皱了皱,沉吟一声问了了:“姑娘所言属实?”

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天地为证!”

看着万管家疑惑万分的表情,了了意识到现在身后展岳的表情应该比较……纠结吧。难道她现在的行为有那么像强抢良家好男儿?

好吧,她咬牙!

了了转头深情的望着展岳:“夫君……(恶寒),我们……和好吧。我知道我的脾气有时候的确很冲,思来想去方才与你发脾气简直是罪无可恕。”

“夫妻之间,不就是要和睦,要相敬如宾么。”

“夫君,我以后不会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下次不会了。不会惹你生气,不会跟你较劲……

我们像以前那样,安安稳稳的守在一起,永不分离。”

了了觉得,她浑身的皮都在颤抖,一种名叫做“鸡皮疙瘩”的东西滚落满地。展岳还在震惊中未缓过神来,她有些着急。咬了咬嘴唇,眼神暗示了一番,又低声道:“展大侠,麻烦你,求求你……帮忙一下啊!!!”

展岳微微启唇,又仿佛在挣扎,在纠结,在折磨中煎熬。终于,努力而又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效果毕竟还是达到了。

台下有些乱糟糟的,万管家抬头朝他家公子看去。那个一身大红喜袍,风度翩翩的少年,此时居然用着赞许的目光看着他身旁的女子。

他朝他轻轻点点头。

万管家紧锁的眉头松了开来,稳步向前:“大家静一静。”

“方才的事情,大家都有看见到。既然这位了了姑娘已经订婚,那么依我城历来的规矩,是不能嫁入我方家的。所以,据我家公子与老奴商议之后,决定这次绣球招亲,不算数——”

“哗——”

女人们听到这个消息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再度回复到激动之中,跃跃欲试与势在必得的表情展露无遗。看热闹的路人甲们继续的围观着,了了心里的一块千斤巨石訇然落地。

温舟抬眸,阴沉着脸:“顾了了,你又搞什么劳什子?”

了了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很无辜的!这次不是我的错啊。”

温舟恶狠狠的叉腰:“什么‘没有’?你哪儿蹦出的一个夫君?你们才认识多久?你那么快就想抛下我一个人了?顾了了,你好没良心!”

了了抹汗,正准备开口解释,温舟的话如鞭炮一般继续砸下来。

“你们居然是‘指腹为婚’的?小时候?了了,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说里面都有写,你这行为明明就是要勾引有钱有势的贵公子,顾了了,你安的什么心啊!”

“要是让小黑知道了,那就不叫‘棒打鸳鸯’,那绝对是‘红烧鸳鸯’。到时候可别哭着找我救你!”

花芊树继续火上浇油:“展兄弟没想到与顾姑娘这么快就‘喜结良缘’了啊,下次一定要去将军府上,给展老将军贺喜贺喜。”

展岳眉头紧皱,略带尴尬的与花芊树解释了几句,可了了很清楚的看得出,他微微轻吐一口气的小动作。

哎……富家公子,这样做,是不是有损他的形象?

沐尘听得不爽,打断他的话:“都说些什么跟什么?明摆着这两个家伙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少在哪里多嘴!”

了了大喜,啊!终于有个正常的人出现了。

沐尘接着慢条斯理道:“应该问,他们什么时候办喜事才对嘛,两个笨蛋什么也不懂就只知道瞎参合。”

了了:“……”

一个出身在名门世家的公子,被这样嘲笑心里一定不好受。她有些担心的看向展岳,正巧展岳的目光也迎了上来,双目对视,了了觉得尴尬无比。果然,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啊!

他刚才能对她点头,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

“各位大侠别误会啊!我只是,我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我迫于无奈……我,我冒犯了展大侠……那个……”

沐尘不耐烦的掏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

了了继续认真的解释道:“其实,刚才如果我身旁站的是沐大哥,我一样会扯过来的!”

沐尘:“算了吧……我很庆幸我刚才没有站你旁边。”

了了往前迈了一步,豪迈的朝着展岳抱了抱拳:“展大侠,刚才多有得罪!展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对小女子的行为请采取无视的态度!”

展岳愣了愣,开口:“顾姑娘,其实我……”

“我知道!展大侠身处官场,定留不得这些不清不白的事情在市井上流传,大侠放心,等解决了我与易庄主的误会之后,了了就远走他乡……呃,不是,远离京城,绝对不会给展大侠带来任何物质上以及精神上的困扰的!”了了坚定的开口,只要不找她讨要精神损失费,她其实自毁尊严也没啥的。

“好了好了好了,什么事情等回了客栈再说吧。”花芊树朝他们摇摇扇子,拨开人群。

“慢着——”

这个声音如此的陌生,却让了了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儒雅的男子。因为,它就像一场温柔的杏花春雨,缠绵悱恻。

他们转头时,台上的万千月深红的袍子映入眼帘。

眉角微微翘起,他启唇:“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

了了环顾了一下四周,想确实是否叫的是她。

“我吗?”她指指自己。

万千月轻轻勾起嘴角,朝她点点头。

“我叫顾了了。”

顾了了。

顾了了。

顾了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名字。

“顾了了吗?好的,我记住了。”

掠过树叶缝隙里的那些不羁的风,带着熟悉的,午后甜甜的,浓浓的太阳的味儿。绚丽而斑斓的树影,洒满了旧时的点点滴滴。

卷着如血般嫣红的袍子的风,就像过去,就像未来,就像永远,静静的渲染成缤纷。

庭阳楚府。

楚痕宴完宾客一身疲惫的回到内院里。

梧桐树叶落了满地,月光清冷的照在淡黄的叶片上,叶上的纹路清晰可见。难耐秋寒的蚱蜢的尸体就躺在上面,蜷缩成一团的四足,在秋风里瑟瑟的触角构成了一副苍凉的景象。

苍凉……

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么清脆,那么,如同死亡一样的,苍凉。

耳畔徒然响起阵阵风声,一旁的梧桐枝叶不堪的抖动着。凌乱的叶纷纷乱乱洒下来,阴冷的气息如同散发着寒光的铁器。

楚痕的步伐停了下来,他的头微偏,狼一样的眼眸睥睨着他的身后。

被秋风带动的衣袂猎猎作响,不动声色。

来了。

来了。

煞人的剑气直逼他的后背,利落的横扫,漂亮的挡住。

眼前的这个人蒙着面,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有神,在月光的照耀下几乎闪闪发亮,发着绿色的光,狼一样的。

他可以感觉到他在笑。

在笑?

为什么?

“名字?”

那人依旧只是紧紧盯着他,绿光闪烁的眼里尽是邪气。终于,他展开两肢,从容的摆好阵势。

这个姿势……万鹤归天?

这不是已经失传了很多年的秘术吗?

楚痕还在惊讶之余,眼前之人的身形却快速移动起来。“落樱散!”怎么会,是落樱散的人吗?落樱散不是归顺了朝廷么?

让他最为惊讶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楚痕几乎无法看清楚他的步伐。他是“江南楚家”的一把手,多少杀手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对武功招式无论多快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这个人,他居然看不清!

“砰”

手里的双戟险险的躲过他的这一击,对方却似乎欲求不满,疯狂的拼命前攻,一手的剑使得又快又猛烈,丝毫没有任何花样招式,只是拼着此人本身的内力;另一手居然能空出来,一样完美的出掌!

这样的攻势,是楚痕学武这四十年来从未看见过的!

被月光抹干的庭院里,悄无声息的拼斗正在进行着。闪着银白光芒的长剑上斑驳着点点血迹,在如此之夜里又如此的诡异。

楚痕费力的用戟阻挡着,对方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仿佛就看见一个黑影,鬼魅一般的黑影,晃动在他的眼前,灵活得如同一尾游鱼。

这个人,他全身的血液里流到着死亡,流动着野蛮,流动着残暴,流动着无情。他的血绝对不是温暖的,是冷的,冰冷的,蛇一样的温度。

他要击败他只有靠智取!

楚痕闭了闭眼,毕生所学在脑海里一晃而过。黑影再度袭来的同时,他睁大双眼,看清楚了!他身上的每一个骨节,每一个穴位,每一滴流动的血!

楚痕狠命朝他身下一处一扫,双戟准确无误的没入在热血中,温暖的热血中。喷溅的血液让他的视线一瞬间的模糊。

他果然不负所望。

松下一口气的刹那,沙沙的树响却徒然响起。

他的背后!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在他的背后!

电光火石的那一刹时,梧桐叶上洒满了黑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