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癫傻

来者何人。

来人是夭十八。

她一脸诧异地望着我身旁的神仙男子,再望了望我,那神情完全是不知所措。

“十八,你怎么了?”那个穿碧衫青年指捻法诀,消除了飞速生长的蔓条,侧头出声询问,声音里有些不耐,“快往前走啊。”

夭十八小声回了一句。

她是偷偷地在碧衫青年耳旁说的,声音不大,但我能听见。

她说:“玄兄,我们真是见鬼了。要找的,还真是被她偷了。”

夭十八嘴里的“她”,指的是我么?

“嘿,你别污蔑我。”我憋屈了,牛脾气犯了,只差没抓把草泄丢过去泄愤。

我何时偷了你们的物什。

我小小愤怒了一把,却没料把枕在我肩头的正闭目假寐的神仙美人儿吵醒了,他微睁开了眼,极优雅地揉了揉头,修长的眉微蹙,这神态虽然依旧谦和美好,但算得上是不悦。

夭十八惊了一下,反应最快,大步上前,压根就不理会我独自跪拜在地,垂头低声说:“主公。”

“你来了?”神仙男子随便敷衍了一声,便垂目什么也不说了,压根不理会夭十八他们。只是将嘴角微抿,却作势亲密地倚靠着我,手悄然伸在我身后,与我十指相扣,握紧。像是怕被人分开似的。

一时安静下来,气氛委实诡异了。

他们刚刚唤这名男子什么来着…

主公?

我有些不大明白了,以眼神询问之,只见夭十八身后那位被唤作玄兄的碧衫青年,腰间的笛子跌落,他表情呆若木鸡,仿若是被雷劈了。

夭十八忙悄然扯了扯玄兄,他才恍过神来,也忙跟着单膝跪于地,“碧华殿第一百二十代首席弟子,玄柳叩见主公。”

姿势恭维,背部笔挺,本标准的动作,不像是耍我的。

那么我身旁这位神仙男子,当真是南纳族人的主公?!

我一脸惊羡地望着那个仍旧倚在我肩头的神仙男子,这会儿不再觉得与他亲密是负担,也不再排斥,反而由衷多了些小自傲。

倚吧,倚吧…

让我多沾点儿仙气。

夭十八眉毛一抬,“主公。奴婢接您请回宫。”

“不去。”神仙男子言简意赅。

玄柳兄一直低头沉思。

“一殿娘娘还在殿里等着您。”夭十八循序引诱。

“胡扯。你们当我傻了不成。”神仙眉微蹙,面有愠怒,可这仍不影响他美好的气质,“我家娘子明明就在我身旁。”

说毕,还握住了我的毛爪子,示威似的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

呃…

这,这是什么状况。

我惊慌了。

夭十八的表情说不出来。

玄柳跪在地上,蹙眉,也稍微抬了头,不赞同地望了我一眼。

你们的主公是傻子,我没有诱骗他。

千真万确,我没有说是他的娘子。

我觉得关键时刻,必须说点儿什么,“那个…你…”我拉了拉神仙的衣衫,结果不远处两道刀子似的眼神又刺过来了,我脊梁一阵凉意,忙缩了手,嘴巴磕磕巴巴,“主公还是回宫吧。”

他凝神看我,片刻后,像是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也顾不上理会我,徐徐起身与我擦身而过,径自走上前俯身问玄柳,嘴角泛着笑意“二殿宫里的吃食,都备齐了么。”

“没。”玄柳思索片刻。

“寒玉床擦了没。”

“上面躺了娘娘,怎么擦。”玄柳倒是直白,一旁的夭十八适时地扯了他的衣裳,他忙改口,“弟子等会儿就去擦。”

神仙男子明显怔了一下,瞬时嘴角隐隐含笑,“走吧。”

啊,就这么答应了?

我呆了。

看那二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明显也跟不上主公的思绪。不过素质到是挺高的,穿着一青衫一白裳的两人,眉头也不动下,忙一左一右低头躬着身子,候着。

神仙男子却不动身了,站得很直,一双眸子如秋水般。

…似乎,在望我。

“你还在傻呆着什么,难道要主公亲自等你么。”夭十八在一旁低着头,却偷偷怒瞪我,急得直跺脚。

啊?

我确定她说的是我后,不仅脸色变了,狂汗了一把。

关我什么事儿,你们走你们的啊。

“十八性子急,但是人还是挺好的,你莫怕她。”神仙温辞劝导我。

我完全是欲哭无泪。

我还是一黄花啊黄花,啥时变成他娘子了。

相公比我还漂亮…我自卑…

雾时浓时淡。

玄柳施法念诀的声音隐隐在耳旁响起,他在一旁开路,偶尔地上传来清脆的枯叶声响。

我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神仙男子的手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有股温凉的湿意沾染了我的衣襟。

他的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阵阵清香袭来令人安神。

说来也奇怪,那些雾气与疯长的蔓条一遇到这是神仙主公,便迅速退避开来,仿若充满了灵性般。

…这就显得玄柳在前方开路,有些多余了。

夭十八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咬唇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何,站在主公的身旁我便油然升起股莫名的安心,他领着我穿梭在雾中,走得那般的从容。

当下手有些暖湿,兴许是汗意,但尽管如此,他仍把我握得很紧,紧到像是怕一松懈我就会溜走一般。

我手心里的木簪子还在灼灼发热,他一直执意要我拿着。

我想他应该是深爱着他的娘子。

爱到就算误认,也不愿再放手。

他真是一个傻瓜

却…傻得可爱。

绕过碧翠的竹林,便是碧华殿,虽然我寄在二殿下处学法术,但也是与派来的先生学,却从未进入过他的殿内。两旁站立了十来个穿着绿绸或青衫袍子的下人。

他们的额间点着朱砂,

一个个都风姿卓越,清艳脱俗,静若处子美若天仙。

不愧是美人儿,一声声唤出来的主公,语调也轻柔,酥得我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不搭理他们,只望着我笑。

听他方才的口气似乎不是二殿下,可这儿的人却对他那么客气与恭维,称呼他为主公…

真是奇怪。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南纳主公地位挺高的,似乎也掌管着一个殿来着,究竟是哪殿?

嗯,不是二殿就是一殿。

他拉着我进了殿内,踢了履,以上炕的姿势掀开袍子端坐在榻上,直接开始使唤人了,“弄些吃的来。什么奇异青果的随便上它个两三碟。”

“主公,您要的东西,上界没有,只有青丘山上才有。”玄柳立在一旁怔了,半天没动身。

“不管,给我弄过来。再不成找你们殿下要去。”他轻揉着我的手,悄然握紧,“娘子喜欢吃的,不是叫你们常备着么。”

他的神色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倒听明白了。

这殿不是他的,他不仅乱闯还撒野,使小孩子性子胡搅蛮缠。

现在我在考虑,该怎么脱身了。

原本以为那玄柳会不耐或发怒,结果只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便退了。

“二殿这小子也真是,尽养些没用的下人。”他还在一旁嘟哝着,末了还问我一句,“是么?”

我征询地望着他,那表情似乎在问,您想让我答是还是…不是。

结果一旁的珠帘外隐隐有人在笑,

轻柔沉稳的脚步声踏至,适时地停住了。

一双白皙修长指型很好看的手,将碧玉珠帘子撩开了些许。

旁边候着的两排人唰地一下跪下了,轻声软语道:“殿下。”

那人嗯了一声。

我一激灵,心道不是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头皮发憷,埋头不语。

只听一个清朗平和地声音响起,“主公,这一会儿的功夫您又捡了什么回来了。”

声音很低,调子却很好听。

我倏地睁大了眼,

此人就是传说中的碧尘殿下?

我差点滚趴下榻,庆幸神仙般的人按住了我。

前尘八卦

我总算是能理解那些个被翻了身,四爪朝上的乌龟,心里有啥感觉是咋滋味了,有一些小愤怒还夹杂了点小无奈。

别看我眼前这神仙般的男子身子骨儿单薄,长得也如诗如画的,下手可一点也不含糊。

他轻轻松松地腾出单手抚在我的背上。

我就这么被他按趴在榻上,动也动弹不得。

…好想哭啊。

“唉,这姑娘有些眼熟,不是我们殿里的?”碧尘殿下语气里有浓浓的好奇和趣意。

一股毛骨悚然的错觉爬上了我的脊梁骨,我反射性就想挥袖子遮脸躲开。

主公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内心的挣扎与反抗,稍微放松了力道。

“快些按牢了,别让她瞎动,让我好生瞧瞧。我一定在哪儿见过她。”那人清朗的话语里夹杂着兴趣,音还未落,珠帘响起清脆的撞击声。一抹薄如雾气的青衫影便立在我面前,眼前一花,只觉得那人动作快到惊人。

我左避闪躲着扶榻,他捉了个正着。

我右闪,抖着手抱茶碗,他又逮住了我。

结果闪避未遂,这殿的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我乱扭的小肩,于是我们对了个正眼。

我不得不说,这还真他妈的天有不测风云。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缘分啊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原以为我是羞于见人的那一类,

只是没想到碧尘殿下见到我后,嘴角一抽搐,把手收了,讪讪地笑得有些尴尬。

我狐疑地伸着脖子,手撑在榻上,身子前倾,朝他瞅去。

只觉得,他着实像一个人…

碧尘殿下忙侧身端来一碗茶水,转身拿背对向我,侧眼望着我,对着站在主公身旁的夭十八小声说道,“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是这位姑娘找到主公的。”夭十八老实的回话。

我眯起了眼,他不仅长得像,声音也与我所认识的人有几分相像。

被唤作主公的神仙男子倚在榻上,修长的指漫步目的地玩弄着我方才端过的茶碗,看了看我,再望向碧尘殿下,目光又转回到了我身上,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

眼前这个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上界有三殿,玉华殿 、碧尘殿、银魅殿。玉华殿是三殿之首,所以玉华殿下是整个南纳神族人的主公,平常人很难看到他的;银魅殿下虽是三殿之末,但他性子孤僻了千年,平日里连南纳人都不愿搭理更别提那些个凡人弟子了;只有碧尘殿下平易近人又很好相处。

而他就是那个碧尘殿下。

青三竹。

我倒不知道原来殿里的事务少到可以让堂堂一殿之主无事可做,闲到天天伪装成徒弟,混在这次新招的弟子中招摇撞骗。

如今青三竹是二殿下碧尘君,那么神仙男子便是殿首玉华了。

正所谓人靠衣装,碧尘君上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真是一表人才。此人本就长得俊俏,这会儿换上这身气派的华服,更是格外的出众。

我戏谑地望向他,眉眼里写满大胆。

青三竹脸上明显有一丝不自在与羞叹,不过异样的情绪立马便消失了,“主公,你听我说,这丫头是银魅那边的人。”

传说中的玉华殿下用那又怎么样的眼神看着他,只用一句便反驳了他,“这是我下种后,结出来的娘子。”

我一脸看好戏地望着他俩。

两主子谈论正事儿,容不得我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