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谁?竟与上神如是说话?”

“原不是东华上神药收徒!”

“上神什么时候娶了位帝后?”

“你怎么知是帝后?我看其身形清瘦,没准是位神君呢!”

“谁说男的不能做帝后?!”

“…”我脸上的肉微微抖了一抖。

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孰料东华竟当了真,还闹出这般大的排场来。可下边一听非东华收徒,各个露出犹疑不定的难色来,想是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跪在我和东华脚边上的那对表现的尤为明显,大的自然是不愿自家主子拜我这个无名之辈做徒弟;小的么,心思更好猜了,自然是不愿凭空多个师父出来束缚他。

许是感知到我盯着他们的目光,那对主仆的脑袋埋的更低了,此时地上要有条缝,说不准他们就钻进去了。挺有意思的,我笑了笑,指着那个肥球道:“就他吧,挺可*的。”

东华瞥了眼不甘心奋起的仙童,对可*这两个字不置可否,只道:“你喜欢就好了。”

仙侍沉痛地按下胖球的脑袋,颤颤巍巍道:“能得尊神收为弟子,实乃我家世子之大幸。”

既已择下了人选,松了口气的众仙们一一过来拜别东华与我。几乎每人过来时,都格外属意地瞧一眼我。奈何我用斗篷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使得他们不无遗憾地叹气离去。

我低头正要问一问那胖球是何来历,可晓得门口处又起了方大动静。清风阵阵,祥乐袅袅,远见着一顶玄金华冕疾驰降下。那群才跪起来的神仙,登时又噗咚噗咚下饺子样重新跪了下来。

华冕甫一落地,一俊目剑眉的英朗少年箭步飞奔到我面前来,将我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个遍,道:“祖宗,果真是你。”他见我懵然相望,忙道:“我是游奕啊,祖宗。”

身边的东华轻嗤了声:“这小子消息得的倒是快。”

我“噢”了声,摸了摸他脑袋,慰然道:“长这么大了。”

那边的众仙俨然如同炸了锅般,嗡嗡嘤嘤之声不绝于耳。

三万年,历经无数次战事,付出了巨大代价的神族终于取得了象征性的胜利,魔族避退魔界,而神族也迁徙到了遥遥万里之上的九重天。伯河到底是没做成他的帝皇梦,因着他的“义父”上皇在得知重华之死后将他流放到了北溟之地。连失二子,这个年老的帝皇终于痛彻醒悟,将重华的儿子游奕扶上皇位,又嘱托了岁崇、英招几位帝君辅政后,独自一人留在下界的轩辕山中隐居了。

而今神魔两族之间仍是摩擦不断,但前一场战事大大损耗了双方的元气,因此摩擦归摩擦,短期内也难再见大的战事。

这些都是游奕告知于我的,中间他着意略去了些情节,可从给他闪闪烁烁的眼神中我知道,那必是与我有关的。我劝了劝他不必在意,可哪想一劝,倒叫他更诚惶诚恐起来。于是,我只得叮嘱了他两句,道他已是个帝王,无须再瞧旁人脸色;做帝王便要有做帝王的气度。

他应是应下了,一时仍改不了幼年时在我跟前的敬畏有加。

“青枝,我饿了。”下座传来小小的一声抱怨。

“忍着!”缩成一团侍者干脆利落道。

游奕注目过去,不太确定道:“这是北荒微生家的公子?”

“回陛下的话,小人的主子确是微生氏的嫡子。”名叫青枝的仙侍恭谨地回道。

“哦。”游奕的眼中浮出些许同情和怜悯,朝胖球微微一笑:“既是来九重天做客,若有什么需求便只管说来。”

青枝连连称谢,我见那胖球委实饿得坐不住了,便道:“隔壁小厅里有点心,你带他先过去。东华做晚饭还须些时辰。”

听到“东华做完饭”几个字,在座的几人皆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待青枝携小童走后,我掸了掸袖子道:“女富养,儿贫养,微生家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

游奕摇了摇头:“祖宗不知,这微生家的嫡子可怜的很。微生氏这代的主母是他母亲的胞姐,后来因病去世了,微生氏的家主便又求娶了他母亲。不出百年,就诞下了他。可哪料,不久后传出他母亲与旁人有染,后来不了了之,但也日渐受了家主的冷落。在他之前,本就个哥哥,他虽担着嫡子的名头却不讨他父亲的喜欢,过得艰辛得很。”

约是联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游奕脸上显出几分落寞之色来。

“你此番找我所为何事?”我看他欲言又止,似仍有话要说,便大大方方地点破了。

他脸一红,拘谨道:“此事我本不愿说的,可英招君他执意要我来…”

英招?我从记忆力搜寻了番,勉力想起张清雅俊秀的脸庞来。他是与东华齐名的古神,但因是神霄派中人,与轩辕山的神族们并不多往来。所以当游奕说起上皇指定他做辅政时,我稍稍吃了一惊。可后一想,也不难理解,三万年前重华一死,轩辕山中一片混乱,各方势力倾轧争夺,倒不如引个外人来平衡下权位。”

“魔族虽退于魔界之内,但这三万年间在他们现任摄政王昭圣帝君的率领下,势力不断扩展,隐有卷土重来之势。”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游奕越说越慢,字字斟酌:“我年纪尚轻,而魔族既有个统领全局的昭圣君,又有十二魔君,实难与之抗衡。所以…”他小心窥探了下我的容色:“英招与我商议,恳请祖宗您与东华上神出山,震慑魔族。”

听罢,我思索了会,不禁问道:“这个昭圣帝君究竟是何方神圣,三万年间六合八荒之中竟出了这么个能耐的人物?”

“他尊号昭圣,本名…为秦卷。”

39、祖宗,微生烨

任游奕极尽言辞之恳切,我终是婉拒了他。

送他出了门口,折回内庭时不经意瞄到门角扒拉个双髻脑袋,缩头缩脑地向我张望着。

肥球磨磨唧唧地蹭啊蹭,蹭了出来:“东华那死老头,让我来喊你用晚膳了。”他死死盯着我,道:“他们称呼你做云祖,可见你年龄很大了。为何你发色花白,面容却年轻的很?”

挑了缕肩上的灰发,我不在意地笑一笑道:“这是先头得了场重病落下的,与年龄无关。不过你说的不错,我的年纪约是所有神族里最大的了。你要做我的徒弟呢,你就喊我声师父;你若不做我徒弟呢,就得和旁人般称呼我一声祖宗。”

他紧蹙短短的眉毛,纠结万分地考虑会,忍痛道:“那我认你做师父。”

只当没见着他眼中的狡猾之色,牵着他慢慢往紫竹林深处走,冷不丁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在这紫华府里说的任何一句话,东华都是能听见的。所以嘛…”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珍重。”

于是,晚膳的时候我和东华围着桌子用膳,肥球一人被撂在角落里,满头大汗地顶着三炷香,面前摆了个盛满饭菜的钵子。东华见我吃两口,就往肥球那望一眼,停了停筷子。

我指了指肥球,含蓄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陪着自家主子同甘共苦挨饿的青枝立时忿忿不平地响声应喝。

东华想了想,夹了块肥而不腻、光泽红润的烧肉,轻轻地放在饭菜顶上,轻轻地又往肥球顶上添了一炷香。随后安然坐回来,继续用膳。

肥球充满仇恨地看向东华,可他不敢动,东华说,如果头顶的香灭了,往后三日他都不得进一口米粮。故而只得忍辱负重地蹲那一边吞口水,一边苦大仇深地妄图用眼神在东华身上戳了几个洞。

晚膳毕,东华去竹林里看书,我自觉地收拾起碗筷,预备搬到后房清洗。

作为府中现有的唯一一个下人,青枝很殷勤地过来帮衬:“这些交给小人做就是了,哪能劳得祖宗您亲自动手?”

我将怀中抱着的盘子分了些给他,路过小肥球时伫了伫足,偷偷地往那尚有一大半的香火上吹了口气,小肥球的身子颤了颤,委委屈屈地“呜”了声。

“小人没想到,今生竟能亲眼见到祖宗您。”青枝在旁擦净碗,谄媚地奉承道:“能得祖宗您亲自收为徒弟,真是我家小主子福分。”

我心安理得地收下,问道:“肥球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

“肥球”两字扎得他眼角颠了颠,道:“世子单名个烨字,夫人是在三千年前诞育世子的。”

“哦…”

夜深,侧耳听得隔壁厢房渐低了人声,灯火拂灭之时,我跨出了门,往竹林寻去。东华淄衣飘然地立在洞穴口候着我,我快步走了过去,赔了个不是:“叫你好等了。”

他略颔了颔首,观了观我的气色:“今日的气色已大好许多,不出几日应是不用来这里了。”

“在这洞里待了三万年,一日不来恐怕真有些不习惯。”玩笑间,我跨了进去,东华随之也跟了来。

三万年前东华救下我时,我元神已散得差不多了,幸而他携了春叶秋华这样的神物,用己身浑厚仙力方罩得我堪堪无损。可毕竟大伤了元气,被他带回时已是灯枯油净,便置我于这盛满汤谷泉水的洞穴里将养着。

一养养了三万年,时值近日才得下床走动。

调息结束后,我泡在水中与东华闲聊,聊得自然是新进府的这个微生烨:“你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肥球?”

东华默了默,尔后道:“是很不喜欢。”

“…”我问:“为什么?”

“长得招人嫌。”他言简意赅道。

“…”我哈哈哈转开话题:“你有没发现,他像个人?”

东华隔着帘子递来一叠衣裳:“所以,你才收他为徒么?”

“也不全是。前世重华亏欠我良多,后来伯河与那个人害他惨死在斩龙台,总叫我心底不安。”我垂着眼系好衣襟:“这肥球处处与他不像,唯独眉心一点朱砂神似于他。我看你对这个肥球也格外不同,满庭院的人就多看了他一眼。”

平日我与东华甚少谈及过往,他是活得太久记性不好,而我则是个不喜欢朝后看的人。久而久之,许是受了东华的影响,自个儿的性子也愈发地静了下来。寥寥几句后,洞内又陷入片寂静之中。

良久,东华平平淡淡道:“因为他撞翻鱼篓,弄脏了我的衣裳。”

“…”

打肥球来了后,惯来静然的紫华府陡然闹腾了起来。说是我收了肥球做徒弟,可我既未做过别人师父也未做过别人徒弟,顶多教他习两个字,读点经。这点经验还是我当初教导游奕时得来的,可游奕性子乖巧听话,可这肥球却是个被他娘宠坏了的主。写一个字,要废一盒墨,一打纸。

每每我作势要揍他,他就埋头往我怀里一钻,嘤嘤嘤地哭道:“打吧,打死阿烨就再也不会招人嫌、招人厌了。”

思及他的身世,我扬起的巴掌怎生也就落不下来,再一见他哭得惨兮兮的小脸,心一软重新铺好纸张:“来,再写一次。”

如此折腾了两三日,看不下去的东华将他拎了过去。不过半日,再见到肥球时他已然老实了很多。趴在桌子前闷声不响地执笔写字,我戳了戳东华问他使了什么手段,东华淡淡道:“没什么,只让他以后午时起就随我学剑而已。”

东华的剑术我只见过一回,就是在那日救下我时,一剑出而十洲寒,俨然万钧雷霆之势。得他真传,那才是大幸也。次日午时,我睡了一觉起来,溜达到竹林看他怎么个教法。

未近竹林,就被肥球的惨叫声惊叫到了。守在入口处的青枝揪心地望着里头,不情不愿地拦住了我:“上神说,不让祖宗进去。”面上却是眼巴巴地渴求着我立即进去,阻止东华惨无人道地教习。

止了步,往风雷大起的竹林瞅了眼,拍了青枝的肩道:“告诉东华,别搞出人命来就好。”

青枝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这般过了个数百年,肥球这样的仙胎本长得十分缓慢,可随着东华教习地愈发严苛不近人情,长期处于虐待状态下的肥球胃口益发地大了。胃口一大,个头以眼能见的速度往上冒着。

我看着尽力把自己往袍子里塞,憋得脸蛋通红的肥球,喃喃道:“才做的衣裳又小了啊。”

肥球精疲力竭地放弃了,屁股往垫子上一坐,咕噜道:“都怪师父平日使劲地灌汤灌水,昨儿见了阿娘,阿娘险些认不出阿烨来了。认不出便也罢了,竟连抱也抱不动阿烨了!”

“是谁每次练剑回来都嚷着饿的?”我将衣裳收拾好,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捏了把:“不给你吃,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给你吃,回头还埋怨长胖了?你最好别给东华听到,否则又要不吃不喝跪上三日。”

他紧紧闭住嘴巴,却仍有几分不服气。

我瞧着那张脸,微微出了神。

肥球眨了眨眼,靠了过来,道:“师父为什么要伤心?”

我一愣。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在我脸上比划了下:“好多次师父看着阿烨就像是要哭出来似的,是不是阿烨哪里惹师父生气了?”

“没有。”捉住他的手,我道:“师父只是听你说起阿娘,想起自己的亲人来了。”

不知何时,东华靠在了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们,慢慢道:“上元节快到了。”

上元节是九重天上难得的一个节日,往年紫华府里仅是由青枝和陵叶备下一桌丰盛菜肴,几人围桌把酒言欢。可这次,东华居然提议外出。一听能出府逛集市,肥球兴奋得不能自已。

东华瞥了眼乐得滚来滚去的肥球一眼,道:“不带你去。”

“…”乐极生悲的肥球放声大哭,抱着我一脸鼻涕眼泪:“阿烨太命苦了,阿烨不要活了。师父回来后就给阿烨收尸吧。”

我自然不会给他收尸的,所以出府的是一行三人。东华不喜人伺候在前,青枝和陵叶留下来看家,可怜我要亲自看着这个混世魔王。

当初神族迁徙九重天上,虚弱至极的我是被东华径直抱回紫华府,这次竟算得上我头回见到九重天上的光景。

东华看我趴在辇车窗口看得专注,问道:“与轩辕山有什么不同么?”在他眼中,日月星辰更久不变,沧海桑田也不过是一瞬之事。

我缩回身子道:“轩辕山处在尘世之中,到底比不上九重天的清洁孤冷,这里更适合神族。”

东华将我们带至的是九重天与下界交接之处的一处集市,市井牌坊上两个正楷端正写着“天街”,往里处看熙熙攘攘,全是凡间景象。我失笑道:“才说得这里清静呢。”

“掌管这里的曾是个地仙,许多秩序皆是按着他还在八荒之中的习惯来的。”东华将肥球抱了下来,罕见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在这处做生意的也不仅是神族,三界中人皆有。”

“有魔族么?”肥球探出脑袋。

经过的几个年轻仙娥听见魔族两字,不禁投来异样的眼光,却在触到东华的面庞时,俏脸一红,拿纨扇半遮住脸。仙娥正欲将手里的花球香囊抛过来,肥球甜甜地朝我喊了声:“爹!娘!阿烨要抱抱!”

“…”

现场寂寂,僵硬的仙娥一跺脚捂着脸,迈着小莲步奔走了。

“你看你这孩子!”我喋喋教训道:“告诉你多少回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东华师父年岁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招来两朵桃花,偏偏叫你被吓跑了!你…”

我惊呆在原地,看着东华弯腰抱起肥球,淡然道:“走吧。”

待他们走了老远,我揉了下眼,匪夷所思道:“他刚刚,那是笑了?”

却听得高空之中,骤然亮起两道惊雷似的鞭响,碎裂的金光洒于一地,猎猎长风吹得狂花乱舞。一片阴影霎时笼于头顶,仅一瞬,便向前驰了数丈远,一辆墨青色玉车碾碎无数云霞,由上而下渐行降落;紧跟着的一行戍卫黑甲黑冠,踏着哒哒蹄声,整齐而下。

在天界之上,由此这样大的非凡声势,到底是何人?

40、祖宗,摄政王

引得纷纷侧目的青玉马车,在众人眼皮子里短暂停留片刻,便在武士们的簇拥下拖着两道破碎云痕飞逝在了天街尽头。平摊的掌心中,落下朵雪白的檀镜花,绕着缕若有若无的凉气…

“师父,刚才那些是魔族么?”肥球在东华怀中尚算乖巧,托着脑袋一个劲想看得真切些:“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瞧见活的魔族哎。”

我快步跟上他们,替小肥球裹好毛领子,心不在焉道:“哦,那你有什么感想?”

“很威武很帅气!比东…”他及时刹住了口,小心觑下东华神色,估摸无虞后,方道:“比一般的神族更有男子气概些。”

东华手一松,任他一屁股摔了下去。

“…”

小肥球顿时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哭得真真假假,胖乎乎的小手在脸上抹了几遭后却发现东华早就振振袖子走远了。只得恨恨爬了起来,对我道:“师父你就眼睁睁地见着恶人欺压与*徒我吗!”

“都欺负好几百年了,你还不习惯么?”我叼着根糖人,又分了他两根:“快去哄一哄他,没准回去你还有机会少抄两卷经。”

攥着糖人的肥球心有不甘地看了我眼,拔起小短腿颠颠地追上去了。

肥球的贿赂在东华那没有行得通,为了那两卷经他颇担忧地揪了好几回我的袖子,险些撕了我的衣裳。

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拿走糖人,对东华道:“你看,凡事讲究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压了压嗓子道:“既带了他出来玩,不叫他放下心来,怕是要惴惴不安地惦记一路。左不过你回去再怎么罚就是了。”

东华看了我眼,又看了看那捏得童真可*的糖人,眉角耸了耸,但仍识大体识时务地接了过去。小肥球朝我一握拳,仍眼巴巴地看着我,我额角一滴冷汗,但还没开口,东华已将糖人放进了嘴里。

我忽然觉得,我这哪是出门散心啊,分明是带了两个孩子出来做奶娘的啊。

东华挑书墨时,我看他挑得细致而肥球又耐不住性子,就告知了他一声,去隔壁替肥球择两件新衣裳。云锦铺子的老板娘一面与我选料子,一面瞧着肥球,赞道:“夫人真是好福气。”

“这个,你误…”一路上我都不晓得解释了多少回了,再要解释一次时袖端掠过道细风,腰带被什么轻轻扯了一扯。往腰间一摸,原来别着一双的银绣袋此刻仅剩了一只晃晃荡荡。

偷盗之人留下的气息尚在,我对肥球道:“你先去找你东华师父,我过会便来找你们。”就朝那丝气息消弭的方向追了去。

那人动作极其轻敏迅捷,专挑偏僻少人的巷子里钻,我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了会,停下了步子,往周围略一打探,择了另一条路钻了去。一道灰色影子从面前巷口飞奔而过,我喊了声:“等等。”

乍然闻得人声,自然是受了好大的惊吓,就见那影子没头没脑地往前冲去。端着手,我悠悠地看他一头冲过去。不多时,精疲力竭的人重新退回了原地,一屁股瘫倒在地上:“你布了幻术为何不早说?枉我兜了百八十圈”

“东西呢?”我懒洋洋伸出手去,却在看清他时自个儿反倒惊了一惊:“你是个凡人?”可凡人怎会出现在天界之中,又有这样毫不逊于仙妖的身手?

“凡人怎么了?!”貌不其扬的青年人似乎对这两字格外敏感,见我神色平和,脸上划过丝尴尬之色,沉默地从怀中掏出银绣袋递与我,喉头咕噜了声:“对不住。”

掂了掂绣袋,我低头道:“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今日若是他人,保不定你命就没有了。”

回到云锦铺子,老板娘低头裁衣,一见我笑道:“夫人是来找小公子的吧?将将被夫人的夫君接走了呢。”

道了声谢,折身往隔壁墨坊去了,迎面碰上了提着个包裹的东华,我往他身后望了望:“肥球呢?”

他扬眉看来:“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我心一冷,转身就回了云锦铺,老板娘结结巴巴地描述了番带走肥球人的样貌。在脑海中搜寻了遍,发觉自己并不识得这样的人物。

东华默了一会儿:“你先去找找看,我去支会声这里的管事。”他说得管事,自然是掌管天街的神官了。

我嗯了嗯,站在街口,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当年少英也是这么失踪的,之后就再也没见着他了。掩下满心的胡思乱想,手指一动,触到袖中藏着的那朵檀镜花,遂将它捏在指间,化成数只鸟雀,向四面纷飞而去。

须臾,竟有只白鸟飞了回来,在我头顶盘旋了几圈。想也没想,拔腿跟着它指引的方向奔去。东拐西拐,遥遥见着辆熟悉的马车,走近了才瞧清当真是先前在市集门口惊鸿一瞥的青玉车,此刻,静静地停在间花斋门口。

肥球的叫喊声大老远就从花斋里传来:“你们可知我是谁!快放了我,否则我师父定不会轻饶你们这群魔族的!”

脚下一趔趄,我扶了扶墙,又抚了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