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祖宗,结局么

“你!你!”我一连呛了几个“你”字来,指着秦卷气得结巴:“你记起来了?!又骗我!”

秦卷侧过身,鸦色的长发流泻在他肩上,凤眸里微眯:“我骗你?我骗你什么?”少年的薄唇抿出个吟吟浅笑,带着几分诱哄:“你也晓得,我是涅槃重生,以前的事忘得干净。你不妨与我说说,你我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嗯?”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你不记得,那为何说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看他眼中精光闪过,始知自己被他套了话,顿时悔青肠子:“你个卑鄙小人!”

他慵懒地枕着胳膊,空出的另一只手探出来拨开一小角帘子,轻轻地抚过我滚圆的肚子:“我虽没有半分关于过去的记忆,但你腹中孩儿的气泽我却感知的出与我同出一脉。”他朝我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总不会是我兄弟。”

我不服地强辩道:“没准是呢!”

接过又被他在脸上“狠狠”拧了一把,他狭细的眼角泛着冷笑:“要不是看你有孕,我真想…”

拍开他作祟的手,我道:“你想怎样!难不成还想…”还想对我们母子动粗不成?

可那些话被少年干净清爽的气息堵回了唇里,烛火下他蓄满笑意的黑眸里闪烁着动人的光泽,:“我想这样…”蜻蜓点水的一吻后他俯身又在我唇上点了下:“很久了。”

耳根悄悄地烧了起来,秦卷撑在上方欣赏了会我羞窘不堪的模样,慢慢靠回了塌上:“我起先难免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你确实如东华所言,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不错,”他不知从哪转出把扇子在掌心敲了敲:“你的模样,比那个比翼鸟族乃至我见多的大多姑娘都要好上许多,我很满意。”

“…”我一声不吭地将瓷枕头朝那张志得意满的俏脸上狠狠砸过:“你想多了!老子早改嫁了!”

毕竟是少年心性的秦卷被我这一砸,萎靡了好几日,饭是依旧老老实实地做,但再也不与我斗嘴取乐,伺候我用完膳就躲到院子里的青石上。日日对着闷葫芦一样的秦卷,我委实不大习惯了,闷了两日后我主动挑起了话:“我今日要吃素东坡。”

正在盛汤的秦卷瞟了瞟已摆满桌子的菜品,道:“这顿将就着,晚上我做来给你。”

“不要!”我重重搁了筷子,扬头挑眉看他:“我儿子说现在就要吃!”

秦卷隐忍地看着我一眼,我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僵持了会,秦卷淡淡道:“既然是儿子要,那便做好了。”转过身时眼角带起抹浅浅笑意,我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莫名其妙吵起来的我们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可到了晚间,秦卷安顿我歇下后,蹲在我身前,撩去我挂在肩前的发丝:“云时,我要离开一阵子。”

因酒足饭饱而晕乎乎的我没反应过来,与他对视了会,心腾得蹿了蹿:“你要去哪!”

他笑笑,将我的双手包在掌心里:“再去历个劫而已。”

我掐指算了算,道:“你这个…劫数历得未免太勤了些。”我不太了解凤族,只知自己是条龙时,长到十万岁不过历了两次天劫,一次是脱胎化为人身时,一次是修得神位之时,这两次隔了近五万年之久。

他轻柔地在我腹上抚过一圈,平静地看着我道:“我此番提前历劫打算趁机恢复之前的记忆。”

我立时道:“危险么?”

“略有一点…”他微微蹙眉,看着我登时紧张的容色,少年的唇角不怀好意地勾起:“但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他捏了捏我的脸:“这番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给孩子拟个名字。”

“嗯…”其实我的心中充满着不安,但又说不出这种不安在何处,只得告诉自己道这是快临盆时的焦虑罢了。

第二日我醒来时,秦卷已不见了踪影。他是个不喜欢离别的人,我也一样。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我失神了好久,直到有道细小而清脆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夫人…”

我抬起头,是个着了雪白衣裳的小小童子,捧着个载满饭菜的漆盘,眼亮亮地看着我,想来是秦卷找来照顾我的。食之无味地动了几筷子,无意瞥到小童子一瞬不移盯着我的晶晶亮的眼睛,这副神态似乎在哪见到过…

就见他扑闪扑闪大眼睛,期期艾艾地问道:“夫人,能让我摸一摸小殿下么?”

“…”脑中倏地滑过道身影,我道:“你是那只我第一次来时替我带路的雪鸾鸟?”

小童子点点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期盼地看着我,我受不了这样纯净又热烈的眼神,道:“你…来摸吧。”这种儿子比我要精贵许多的感觉,似乎有…点微妙。

小童子欣喜地附上手去道:“小殿下将来一定像夫人一样容色倾城又冰雪聪明。”

我道:“唔,男孩子还是不要长太漂亮…”像他老子一样生了张蛊惑人心的脸庞,将来不是给自家媳妇儿添堵么?

小童子讶然地望着我:“这是个小公主啊,夫人。”而后腼腆道:“等我长大后,能请夫人把小殿下许给我么?”

筷子从手里滑落到地上,我的手和身子一样抖得厉害,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我好像要生了…

我终于明白,那份不安从何而来了…

在此之前,我与秦卷曾推算过产期,他道观我的胎像,约莫还要数个月才得临产,所以他才放心地去历劫。可他没算到,这个孩子从一开始的生长就不循常理,寻常神族怀个孩子总归没个几年显不了怀,哪似他?

秦钟山上寥无人迹,秦卷不在身边,而此时求助东华显然也来不及了。痛得几乎失去意识的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不甚清晰的字:“快去逐郡请个大夫来。”

小雪鸾迅速从惊愕中醒来,伶俐地将我扶到床上,飕地化成只白鸾鸟消失了。大夫与秦钟山的土地一同到了,原来恰好出来晒太阳的土地和秦钟山的鸟雀灵兽一同感知到了山上汹涌澎湃的,便赶紧携了自家的土地婆过来搭把手。

来的大夫是个散仙,一来就一直擦满额头的汗,手颤得比我还厉害:“小、小仙活这么久,从来没替位分这么高的尊神接过生…”

这会功夫我疼得好些了,攒了些力气吼道:“生孩子都一样,管他屁个神位高低啊!”

这一声嗓子吼得一室俱静,散仙讪讪道:“夫人这般有力气,小仙就放心了。那…请夫人继续痛一、一会。”

“…”

而后发生的事情我已不太分明,就像历了一场精疲力尽、伤筋动骨的天火雷劫,在不知多少日夜后的晨时,第一缕清辉落入眼中,我仿佛脱胎换骨又重生了一场。以前阿爹管教我不要调皮时总会搬出阿娘生我时的种种艰难坎坷,那时的我是不以为然的。而现在当我亲身经历了,才知当初阿爹说得已经很含蓄了。

从无边痛楚挣脱后紧接着落入沉睡的我,用那一瞬间的清醒想:秦卷到底是没赶得及…

后来土地与我描述孩子出生时的盛景,道是秦钟山烟霞祥云砌如重山,四海八荒之内万木新生、百鸟齐鸣,人人皆道便是天帝登基时也没见过这样天地同贺的光景。无论他说得多么唾沫星子飞溅,也无法激起我多少喜悦之情,因着…一,我确实生了个蛋;二,秦卷仍旧没有归来…

而眼下,这个剔透如玉的凤凰蛋好生生地置于早就备好的云锦软被之中,小雪鸾踮脚趴在床沿,喜不自胜道:“小公主果真美貌的很。”

低头看了眼圆滚滚的凤凰蛋,虽然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但我真的无法想象一个蛋该如何的美貌…好吧,与别的蛋相比,它确实要精致许多,莹润的玉壳里隐隐泛着赤色,好似能瞧见里面蜷缩的小小雏凤。这般看着,我的母性彻底被激发出来了,小心地抱起来蹭了蹭,炽热的暖意从中透到我脸颊上,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正在这时,土地婆端着炖好的补品进屋,擦了擦手凑过来瞧了两眼:“瞧这个蛋多俊哪,老婆子我在这秦钟山见了这么多灵鸟,没一个及得上夫人这个半分的,果真是贵不可言的天生仙胎。”

“…”我,好像还是不大适应别人这么赞美我的孩子…

土地婆脸上严肃了几分道:“夫人胎动得突然,殿下没赶上也便罢了,这回功夫怎么不见人?”

她这话正说到了我心坎里,从我生下这孩子到今日也过了有月余了,上次秦卷去历劫也不过就这么长短的日子。他说是没得凶险,但毕竟生生受数十道天雷…

一口闷气没尽,便听那土地婆又道:“殿下再不归可不行,这凤族雏鸟破壳还须得由他亲自孵化才成哪。”

“…”喝汤的我没着意,喷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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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畔的扶桑花已开了三个轮回,我在秦钟山也等了这么久的日子,期间不是没有写信向其他人打听过秦卷的消息,而他们明显是含糊敷衍于我。写了几回我也就搁笔了,自己的心从焦虑不安不安逐渐稳定了下来。土地与小雪鸾都曾道他们可以照顾小凤凰,让我去找秦卷,而我摇摇头,并不打算离开秦钟山。这一生,我与秦卷都在不断地与彼此擦肩而过,每一次不是刚巧我先一步离开,就是他迟一步赶来。这一次我要守在原地,守着我与他的孩子,等着他回来…

春上梢头的时候,我因有孕而臃肿的身材勉强瘦回了原样。小凤凰依旧岿然不动地缩在蛋中,我绞尽脑汁想了许多法子,但没有一个能使它出壳子。大概…真的要秦卷来孵蛋吧…

以前穿着的衣物已不再合身,我比划了番,托土地帮忙看着家门,往山下逐郡而去。从上次我来拜访秦浅清的父母,这算是我第二回来逐郡了,城镇热闹了不少,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街市商铺拥挤了许多,几近…挤得我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挪到个占得住脚的地方,左手是处茶摊,右手是间首饰摊子。我瞧着有几样花簪新鲜清新的很,弯腰翻看时耳朵里蹿入旁边核查人的几句闲话:“唉,这北荒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可不是么?听说那作乱的北荒大世子本是要带着那件弑神魔器来我们这南荒的,后来被魔界的昭圣君给拦住了。两人斗得啊…”那人啧啧道:“那叫一个惨烈。”

花簪从冰凉的指尖落下,脑中一片空白的我呆立了会,见谈论人起身要走,心一惊,忙提步去追。步子才堪堪跨出,袖摆一顿,一道低沉男声响在耳畔:“我看这个花簪挺适合你,为何不要?”

“…”我怔忪回首,风雅秀致的青年执着枝檀镜花簪与我静然相望…

66、番外(一)

这几日我的心情不大好,不好的原因来自于我与秦卷对于育儿问题的分歧。那日他回来,我献宝似的捧出了小凤凰蛋,秦卷分外嫌弃地瞟了它一眼,搂着我道:“这就是让你吃苦的玩意儿?”

“…”我哎哎哎地戳了他:“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千辛万苦给你生下的孩子!”

秦卷敷衍地嗯了嗯,手不规矩地探入衣中,缱绻意浓地吻着我的脖子,嗓音微哑:“云时…”

同床共枕了不少时日,他这一唤,我就晓得他脑子里想着些什么,双颊烧了起来,推搡了他下:“别闹别闹,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我说得也是正事。”他缠得愈发得紧了,直将我的人往床上带,嘴里说着羞人的话:“你说你多久没被我碰了?”外裙被他拨开,一双凤眸由乌黑燃成赤红:“这些日子我忍得还不够么?”

我被他撩拨得天旋地转,脑袋和浆糊样混沌,在他俯身上来时,嘴皮一利落:“可是你还没孵蛋呢!”

“…”

我很后悔没有在那场□之后、秦卷意乱情迷时提出这个犀利而尖刻的问题,被极大扰了情趣的秦卷没有回应我的话,反倒不留情面地折腾了我一个晚上,连口气都没留多余的时间给我喘下。

次日我再试图与他探讨这个问题时,他总是避重就轻地推三阻四,一日我恼了,抱着小凤凰对秦卷狠狠道:“你是不是嫌弃这个孩子?!你要是不愿要他,我就带着它回娘家!咱两这日子也别过了!”

秦卷扶着额看看我,又看看凤凰蛋,神色莫名,良久才咳了声道:“你这般着急做什么?当初我在蛋里待了几万年,也没怎样。我这才回来不久,想与你…单独相处几日。”

“…”荒唐!笑话!这厮居然在吃自己孩子的醋?!

他见我真真动了气,方无可奈何地从我怀中取过凤凰蛋:“你既然盼着它出生,便…让它出生好了。”

我缓了缓脸色,看他怀揣着小凤凰往屋外走去,忙疾步追过去:“你要带它去哪?”

“山坳。”秦卷言简意赅道,加快了步子。

我一愣,紧紧跟着他:“去山坳作甚?”由于他之前非常不合作的表现,我现在实在担心他会对这颗蛋做出些…出格事来。

“孵蛋。”秦卷的脸已黑得不能再黑了,语气也冷得和冰一样:“你再过来一步试试?”

“…”我讪讪停住了,目送他踏入山坳。也是,以秦卷的性子,定是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和只老母鸡似的抱窝孵蛋。果然,他前脚才进去,后脚一道牢固的仙障罩在了入口处。

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于是这以后的日子,每日清晨我就和块望夫石似的,搬把椅子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父子二人出来,夕阳西下见没个出来的动静,只得收罗一堆瓜果皮壳,第二日继续来原地守着。

这个情景略眼熟,貌似在我怀着小凤凰时秦卷也是这么每日蹲守着的。我有点哀怨,别家的夫人怀孕时享尽清福,被当做个宝。轮到我了,生蛋时一个人,孵蛋时则我和个二十四孝贤夫样,捧着个颠儿颠儿的心肝等着秦卷。

这么等了将近小半个月,我等不下去了。这哪是孵蛋啊,便是块石头都该孵出来了。持着秦卷的扇子立在山坳口,掂量掂量结界的分量,攒劲气力,一扇劈了过去。流光一闪,结界破了。

心中有鬼的我悄然无息地蹿到了扶桑木边,秦卷当初做小凤凰时睡着的洞穴依然还在,遮着洞口的草藤间有微弱的暖光。蹑手蹑脚地挑开几根藤条,我探入个脑袋,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仅有的光源来自于中间那只沉睡盘缩的凤凰。

秦卷似是累极了,任我爬到他身边双眸仍旧是紧闭着的,我瞧着有几分心疼。忽然他掩在身上的羽翅微微动了动,静了会,又动了动,像有什么吃劲地拱着翅膀想要钻出来。心念一动,我用扇子轻轻挑起那几片长羽,一个毛绒绒的,还没我掌心大的毛球滴溜滴溜地滚了出来。小凤凰通身和他父亲一样火红耀眼,唯有额前一点雪白,那形状…是朵玉姥花的模样。

我的心融化成水,轻轻地合手捧起它来,小凤凰蹭了蹭,十分依恋地依偎在我掌心。渐渐,它积累了些力气,黏在一起的眼皮终于缓慢地一寸寸挑开,清澈纯黑的小小眸子映出我的鼻尖,动了动,上移到我的双眸。凝视了会,它歪歪倒倒地试图站起来,跌了好几回,勉强站稳了,朝我发出声细小的啾声。我低头,轻轻得,对着它的鸟喙沾了沾唇。

忽然背后附上了片暖意,原来秦卷醒了过来,双翅将我拢在怀中。小凤凰好奇地偏头看他,秦卷低头用额轻轻碰了下小凤凰,小凤凰啪叽仰面摔了下去。

我扑哧声轻笑,突然我想起了什么,问秦卷:“这是,儿子吧…”想起一连发了几封书信过来向我讨媳妇的阿烨和日日盼着的小雪鸾,我由衷地希望…这是个儿子。

秦卷的眸中闪动着古怪的光芒。

我头痛地一抚额,还真如阿烨和雪鸾所言,这是个女儿。

在小凤凰能完全脱离扶桑木出山坳时,已是两个月后了。这期间秦卷一直处于原身状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我这才得知,孵出一个凤凰蛋是件极耗修为的事。像秦卷这样自己从蛋壳里钻出来,足足耗了数万年的时间,而才与伯河狠斗过一番的他为了孵出小凤凰,有很长一段时间维持不了人身。

相比之下,我清闲得简直令人发指,每天简单弄些膳食送去给秦卷,逗逗憨态可掬的小凤凰。许是出生时第一眼见的人是我,小凤凰格外地黏糊我,一见着我几乎恨不得窝在我怀里时刻不离。秦卷稍一亲近我,她就着急地啾啾直啼。

秦卷为此…很有意见。

但与之争宠的人是他亲生女儿,他勉勉强强地大度地让着了些。

日子一长,小凤凰能歪歪扭扭地张开翅膀飞起一尺来高时,秦卷也重新化回了人身。回归人身的秦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单独劈出间屋子来——给小凤凰居住。

对他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我义愤填膺地予以了严肃地斥责,抱着女儿,门一关,将他踢出了房。以至于以后的三个月,秦卷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山中岁月,恍然一瞬,待阿念奶声奶气头一次唤我娘亲时,九重天和魔界的书信分别送到了我与秦卷手中,一封是请我回九重天,一封是请秦卷回魔界。九重天那封信被我用来叠纸鹤哄阿念玩了,秦卷那封我看他拿进书房里看了许久,没有出来。

他…不是还想回魔界做他的摄政王吧。将阿念交给小雪鸾伴着,我推开书房门,秦卷面前摊着那封信,手指闲闲叩在桌边。见我来了,一手将我拉坐到他怀中,低沉笑道:“怎么,担心我又跑了?”

斜睨了他眼,拎起那张信笺,瞧了两眼。信是魔尊写得,道是十二魔君又开始闹腾了,他只身镇不住,请秦卷回去助他一臂之力。我嘟哝道:“这魔尊也老大不小了,媳妇都娶了,还和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粘你。”

秦卷在我颈后印下一个吻:“夫人不愿意我去,我便不去好了。”

我切了声,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定不是这么想的。我也晓得,这山中安谧的日子,你定是呆不住的。本还想能拖过阿念再大些就好了,现在看,是没那个希望了。”

秦卷低低笑道:“知我者莫若云时也。”

“可阿念才刚刚会走路说话,魔界魔气浑浊,我担心她受不住。”我道:“要不,我先带她回九重天小住。说来,东华好久之前就想要见见她了。”

秦卷的眉挑了挑,将我的手收入怀中,气定神闲道:“你可别忘了,我现是个魔,阿念有一半是我的血脉,怎会受不住魔气呢?你带她去九重天,”他冷笑两声:“就怕我们这宝贝女儿,再回不来了。”

“…”我有点心虚,他是不是知道东华想要收阿念为徒的消息了?

阿念不知何时钻入了书房中,趴到我膝上,软软道:“阿娘和阿爹是要带阿念出去玩么?”

我抱起小小的她:“阿念想去么?”

女儿仰起雪白粉嫩的小脸,天真道:“想啊。”说完后又为难地往门口望了一眼,道:崇恩哥哥去么?”

秦卷咳了声,道:“他自是…”

“我自是会陪小公主去的。”长成少年样的小雪鸾立在书房门口笑眯眯道:“公主去哪,我便在哪,”

我抽抽嘴角,扭头悄悄对秦卷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这崇恩骗小姑娘的本事比你还长进些。”

秦卷背着女儿在我唇上一咬:“我哪有骗什么小姑娘,统过不过骗了你一个…老姑娘。”

67、番外(二)

已有一万岁的阿念小殿下有些烦恼,因为她的阿娘又给她找来了个小哥哥,硬把她塞给了对方。小哥哥以前是阿娘收的徒弟,人长得倒是好看,就是一见她…色眯眯的。

阿娘偏心自己徒弟不理解她的烦恼便也罢了,连一贯宠她的阿爹都对她此番北荒之行不持异议,愁眉不展的阿念在分外思念去灵鹫山修行的崇恩哥哥的同时,开始郑重考虑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于是,在某一日的早晨,白茯山的阿念殿下失踪了。

秦卷悠哉哉地晃到自己夫人的背后,道:“你瞧你,把女儿逼急了,人都不见了。”

对着空荡荡偏殿的云时欲哭无泪:“我也就是想让阿烨和她培养培养感情而已。”

秦卷眸里闪过一缕笑,搂过云时的腰往回走:“阿念随身带着你的灵枝,寻常人不敢动她。她也不小,也是时候出去见识见识了。我在她那样大的时候,已经走遍大半个八荒了。”

秦卷这样道来,说明他已有了周密的布置,女儿应是无大碍的。云时只能暂且宽宽心,见秦卷带她往寝殿方向行去,蒙头蒙脑地问:“不是说好今日去拜访东华么?你落了东西在寝殿?”

秦卷唔了声,道:“方才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出行。倒是…很宜给阿念添个弟弟。”

云时那张有四十五万年厚度的老脸皮腾地红了个彻底,小声抗议道:“大白天呢。”

秦卷声微哑:“白日另有一番情趣不是?”

缱绻意浓的夫妻二人没发现,与阿念一同不见的,还有北荒现任的少当家——微生烨。

继承了父君秦卷聪慧头脑的阿念小公主在离家出走前拟定了一份详细的出行计划,衣食住行样样精打细算地妥当,卷了个小包袱就踏上了迢迢远游之路。如秦卷所说,有云时仙气的威慑,她这一路走得顺顺当当。除了那张肖似她母亲的俊俏小脸招了几个不长眼的登徒子外,阿念小公主深深觉得这八荒远没有阿娘描述得那般可怕么…

走走停停,出了西荒接近中原地区时,阿念小公主突然发觉有人跟踪着自己。对方很狡猾,气息时有时无,让阿念逮又逮不住。小小的凤眸一转,阿念拐进了个小巷中,那人仗着高深修为也跟了进去,一进去一张藤网从天而降,地里也钻出数条细长枝条紧紧锁住了他的双足。

坐在高高墙头上的阿念抱臂道:“跟着我这么久,你累不?还不快显形!”

一道白光打去,一个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眉心一点朱砂的少年摸摸鼻子,故作委屈道:“小阿念好凶啊。”

小姑娘涨红了脸,恼道:“放肆!我的闺名岂是你能直呼的?!”

微生烨绽颜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啊,我唤你闺名不是天经地义么?”

“啪”一道鞭藤毫不犹豫地甩肿了他的脸…

任阿念想尽了办法,黏着她的微生烨就和狗皮膏一样,撕不开甩不掉。她长到这般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有一次,被跟得紧了的阿念脱口冲他道:“你你你,太不要脸了!”

身后的少年站住脚步,两眼笑成月牙,浅浅流光浮动,轻声道:“若不看好你,你又随人跑了怎么办?”

阿念一愣,这时的微生烨宛如换了个人一样…少年倏地又变了副脸色,仿佛将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讨好地凑过去问道:“阿念,你也逛了老久了,什么时候随我回北荒呀?”

小公主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阿念虽承了秦卷的心智,但性情上更似云时些,看似被她爹娘宠得无法无天,其实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耐不住微生烨的死缠烂打和故作可怜,勉勉强强地随他往北荒去了,本来她也是打算去北荒的委羽山走一趟,听说九重天上的东华尊神时常在那里的道场讲经。

但她仍然不待见微生烨,那是种她也很纳闷的天生的抵触感,直到一次月圆之夜,她无意中撞见了化作原形的微生烨总算明白了。微生烨是只雪狐,羽族的天敌——狐狸。北荒微生氏与青丘的涂山氏沾亲带故,这在八荒众所周知,大概也只有甚少出门的阿念殿下不知道了…

化成狐狸状的雪狐仰头沐浴在月魄精华里,眯着眼很享受似的模样,看见阿念,摇摇蓬松的大尾巴,招呼道:“呀,小阿念!难得今夜有帝流浆,你也来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