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话不投机,廉可法起身告辞。王步凡一直送他到门外,他们没有道别之类的话,好像王步凡也不支持他的工作似的。

王步凡望着廉可法的背影又敬佩又觉得无耐。
下班回到天道宾馆,温优兰照例接了王步凡的包去给他开门,但脸上却失去了往日的欢乐,眼睛好像是哭肿了。
温优兰开了房门,放下包欲言又止,转身要走。王步凡感觉到不对劲儿就叫住她:“小温,你坐嘛。”
温优兰迟疑了一下回身坐下了,但她没有说话,两眼木呆呆地望着地毯。
王步凡觉得奇怪就问:“小温,出什么事情了吗?”他这么一问温优兰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温优兰一边擦泪,一边说:“王书记,今天在市委门口自杀的那个女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是被暴平军逼死的,她自杀之前来找过我,我没想到她真的会去死,我劝了她的,她为什么就不听呢?”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噎。
王步凡猜想温优兰肯定会知道一些内幕,问道:“小温,你说她是被逼死的,有什么证据吗?”
温优兰迟疑了一会儿,掏出一封信说:“王书记,这是水映月的遗书,您先看看吧。”说罢将遗书递给了王步凡。
王步凡接过那几页稿纸,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展开信纸一看,只见上边写道:
能够为伸冤报仇的领导:
您好,拜托了!!!
我叫水映月,是天道宾馆的服务员。两天前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值班,经理木成林叫住我说:“暴市长喝醉了,在七楼706房间里休息,你去照顾一下。”我对市领导一向尊敬,没有多想就去了。
到了706房间,房中灯光幽暗,并没有看见暴平军的身影,只听到洗澡间里有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我心想暴市长如果真的喝醉了,怎么还能够独自洗澡呢?正在疑惑之间,暴市长身裹浴巾从洗澡间里出来了,我见他那个样子就有些惊慌,又见他一点醉酒的迹象也没有,就想退出去。可是已经晚了,暴平军如同恶狼般地扑上来,就像三个月前雷佑允强暴我一样,十分蛮横地把我按在床上……
雷佑允、暴平军相继强暴我,我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是斗不过他们的,只好认了。可又有谁会知道忍气吞声也不行。
雷佑允是天野市有名的摧花狂,经他玩弄过的女性不下百人,他为他玩弄过的未婚女人立下一条规矩,一年内不经他许可不准谈恋爱,不准和其他男人发生两性关系。
暴平军强暴我的事情雷佑允不知怎么知道了(很可能是木成林打的小报告),他派年光景到天道宾馆里把我带走交给了甜妹子歌舞厅的老板。上午交去,下午就有干警把我带到了拘留所,说我是个卖淫女,威逼我交待都与哪些男人发生过肉体关系,我说没有。他们就严刑拷打我,还说要罚款一万元。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脚的农民,家中穷得连一千块也拿不出,我们去哪里弄一万元啊!怨只怨父母给了我一个漂亮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材,怨只怨自己心高气傲,不甘心当一辈子农村妇女,过那种种地、做饭、养娃的生活……我一心要走出家门创造独立的人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我被他们打得忍受不了,就把与雷佑允和暴平军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们一听更加恼怒,说我是诬陷领导,罪加一等。还莫名其妙地说我和一个叫牛荃的人有两性关系,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牛荃是什么人……接下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有个留着小胡子的人还扒开我的上衣,用烟头烫我的乳房,逼我交待和牛荃的私通过程……致使我的乳房上面留下了焦黑的伤痕,直到我昏死过去,他们才撤离。
我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屋内漆黑一片,窗外的风像鬼哭狼嚎,我在半醒半迷之中,觉得突然间头顶上乌云翻滚,就像一团浓雾似的包围着我,我孤独,我无援,我感到活不成了,两只乳房钻心地痛,我的下身觉得湿湿的,猜想可能是小便失禁,我已经成为残废人了。我想,不就是个死吗?死吧,死就死吧,快点死吧。我看到了雷佑允皮笑肉不笑的脸,看到了暴平军凶神恶煞般的脸……
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哗哗地流淌着,有怨无处诉,有冤无处伸,想呼苍天,可天在哪里?我一个弱女子究竟犯了什么罪,上天竟然要如此惩罚我?我没有勾引过市领导,是他们强暴了我,反而使我成为罪人,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雷佑允是吃醋了,又没办法处置暴平军,只有指示年光景在我身上出气……
几个小时过去后,我开始尿血。我觉得我不能就这样死去,这样死去,人们还真的会以为我是个妓女呢,就连我那远在农村的父母也会觉得脸上无光……我要堂堂正正地死,并且在死之前要向世人道出隐情,让人们知道雷佑允、暴平军、年光景和木成林这些败类的丑恶嘴脸。
我艰难地爬起来,打开了窗子,幸好一根钢筋有些松动 ,我用力一拉,焊接的地方竟然断了,我把钢筋拉弯,从窗台上爬了出来……
王步凡没有把信看完就大骂道:“雷佑允该杀,暴平军该死!共产党怎么养了你们这些败类,简直他妈的是毫无人性的王八蛋!”
温优兰这时满脸泪花,竟突然给王步凡跪下了,“王书记,水映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为她伸冤报仇啊!”说罢她用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王步凡急忙搀起温优兰,一边劝她要沉住气,自己也冷静下来。要把雷佑允和暴平军绳之以法,必须有个时间,有个程序,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雷佑允和暴平军树大根深,仅凭这封信是不能做为致命的证据的,他们会编织出许多故事来证明这个水映月完全是诬陷他们。于是就劝温优兰好好保存这封信,一有时机,他会通知她把这封信交给哪些人,并请她相信,他一定会为水映月伸冤的,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时机。
温优兰显得有些失望。在她看来,一个堂堂的市政法委书记都不敢为水映月伸张正义,这世道哪里还有公理可言?老百姓哪里还有喊冤的地方?她低着头无言无语地出去了。
王步凡望着温优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感到非常惭愧,好像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痛,用手不停地抚摸着胸口。一连串的突发性事件,让他简直理不清头绪,不知道该如何“卓有成效”地开展自己的工作。他曾经无数次警告自己要无愧共产党人的光荣称号,可是他目前的处境根本谈不上有愧和无愧,实际上他已经有愧于党和人民了,正义得不到伸张,公道无处可觅,眼看着有人被贪官污史蹂躏,有人被腐败分子逼死,自己既不能挺身而出,又不能拍案而起,更谈不上主持公道,如此这般还谈什么无愧。
这时房间内的电话响了,一接是乔织虹打来的,说让他过去一下。王步凡就想起白天乔织虹说打牌的事情,心里有些不高兴。市里出了惊天大案,一个弱女子在市委门口服毒喊冤而死,是自杀还是他杀?从信件的内容上看是自杀,但很明显是被人逼死的。在这种情况下,你乔织虹还有心思打麻将?你也真够可以的。
来到三楼乔织虹的房间里,见只有她和欧阳颂在,看来今晚不会再垒长城了,王步凡才松了口气,觉得刚才冤枉了乔织虹。
坐下后,乔织虹开腔了,“王书记,我想让你就少女自杀于市委门口这件事情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王步凡沉默了好一阵子,他真想把目前自己掌握的情况全部讲给这位天野市的一把手。只是一旦这样做了,就好像是他要扳倒雷佑允和暴平军似的,到头来这笔账就要加在他的头上,他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落个“角刺人物”的嫌疑。再说常务副省长远征程现在人气正旺,有他的支持能否把雷佑允和暴平军两个人绳之以法还是个未知数,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只含糊其词地说:“复杂啊,天野复杂啊,我真怕这些事情与天野的上层有关呢。”
乔织虹沉着脸,慢慢地拿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水,才想起忘了给王步凡倒水,急忙起身去倒了杯水放在王步凡面前,王步凡道了谢,乔织虹在王步凡身边坐下,像是语重心长地说:“王书记,那个啥,天野市换届选举在即,我是真不想让天野市在选举之前出什么乱子啊,那个啥,一出乱子,既不利于选举,也不利于稳定,对上边也无法交待。我个人的面子倒是小事,天野的稳定是大局,你明白吗?”
王步凡终于听懂了乔织虹话里边的意思,其实她最看重的只怕是自己的面子,不能稳定一方,就说明她这个市委书记能力有限,或者说不称职。
欧阳颂木呆呆地不说一句话,他似乎对天野的复杂局面一无所知,不便发表任何看法。
王步凡点了一支烟猛吸几口道:“乔书记,这样吧,不然就采取外紧内松的办法,对外我们强调要尽快破案,对内让向天歌他们先搜寻证据,等两会结束后再破这个案子,到那时再给天野人民一个圆满的交待。”
乔织虹很无奈地点点头,伸手向王步凡要烟,王步凡递给她一支烟并帮她点了火,欧阳颂望着乔织虹抽烟就有些吃惊,在她看来女人是不应该抽烟的。乔织虹吐出一个烟圈道:“也只好如此了,欧阳你看呢?”
欧阳颂糊里糊涂地点了头,两眼一直在望着乔织虹抽烟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新闻线索和写材料的素材。
王步凡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路过服务台,温优兰明明看见他了,却不像以往那样热情地跑着去为他开门,更没有来为他倒茶水。王步凡就一种失落感,而在失落感挥之不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民心。民心不可失啊!温优兰当初对他那么关心,可能是出于对领导的尊敬,也可能是听说他在天南的政声很好。可是现在让温优兰看到的也不过是个和其它庸官、赃官一样的政法委书记,温优兰自然就不会再对他那么尊敬了。王步凡觉得心里像插了一把刀般地难受,他有些忏悔。身为共产党人,身为天野市的政法委书记,主抓抓政法工作,如果自己不敢为老百姓伸冤作主,如何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帽,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天野市的老百姓又会如何看待他王步凡。这个事件影响太大,他必须挺身而出,为百姓,为市委,也为自己杀开一条血路……
王步凡想到这里,就没有多考虑,抓起电话就往向天歌家中打,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睡意朦胧地嘟嚷着问:“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你是谁呀?”
“我是王步凡,请向局长接电话。”王步凡说罢顺便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
那边又传来疑问:“王步凡,哪个王步凡?”王步凡正想亮明自己的身份,听那边有人在说:“你这混婆娘,是王书记的电话。”接下来向天歌就接住了电话,“王书记,您好,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王步凡故意说:“你还没有休息吧?马上来我这里,我有话要对你说,一个人来。”说罢不等向天歌回话就压了电话。此时王步凡心里仍然无法平静,就走到门口远远地说:“小温,你来一下。”
温优兰懒洋洋地向王步凡的房间走来,似乎有些不情愿。等她来到王步凡的房间内,王步凡一脸严肃地说:“一会儿公安局的向局长要来,你把那份材料准备一下,到时候交给向局长,对外要保密,小心你自己也受到伤害,水映月自杀的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温优兰先是一惊,有些慌乱,慢慢地情绪才趋于稳定,她脸上终于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很主动地为王步凡倒了杯水,且很温顺地站在王步凡面前。王步凡的心情也慢慢好起来,失落感似乎顿刻间就消失了。他对温优兰说:“请相信市委,相信我王步凡,你去吧,等我叫你的时候再来。”
温优兰向着王步凡苦涩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这时王步凡心里仍然有些烦闷,就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大冬天的空气并不新鲜,西北风怒吼着从楼顶上掠过,西边的竹林发出巨大的响声,东边的桃李林也发出尖厉的呼啸声,就像水映月的冤魂在夜间哭诉自己的冤情。触景生情,王步凡心中不由产生出无限的悲凉。
车灯由远而近,向天歌从他那辆警用桑塔纳里钻出来,急步向楼上奔来。王步凡不想在走廊上与向天歌说话,就回到房间里等他。
王步凡刚刚走进房间里,向天歌就进来了,王步凡与他握着说:“小向,深更半夜的打扰你了。”
“不敢,不敢。王书记你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王书记肯定是为少女自杀的事情夜不能寐吧?其实我也是如此哩。”向天歌见王步凡沉重地点了点头,就有些愧疚。温优兰是随向天歌进来的,她为向天歌倒了水,又退出去了。
“来,坐,想跟你聊聊。”王步凡一边让坐一边把香烟递过来,向天歌双手接住香烟,急忙掏出火机,先给王步凡点了香烟,然后把自己的香烟点着,才小心谨慎地坐下。
王步凡吸着烟,把头往沙发背上靠了一下问:“小向,主持市局工作也有两年了吧?”
向天歌把身子尽量向沙发的边沿移着说:“到今天为止,整整两年半了。”
“应该扶正了吧。”王步凡似乎是无意间说出了这句话。
向天歌则像范进中举得到喜报那般惊喜,但马上脸色又灰暗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雷佑允只要在任一天,我是没有希望的,我扳倒了雷声鸣,也就得罪了雷佑允。”
“哈哈,那倒不一定。你对少女自杀案有什么看法?”王步凡突然用眸利的目光望着向天歌。
向天歌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我看不像一般性的自杀案,其中必定有什么重大的背景……”
“还真的让你猜对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个案子是个大案子,死者水映月先被雷佑允强奸,后被暴平军强暴,因为雷佑允吃醋,暗中指使年光景把她抓起来。刑讯逼供,非说人家是个卖淫女,和牛荃有什么关系,并要罚款一万元。她是从拘留所里逃出来后,会见了一个朋友,写了一封遗书,才服毒到市委门口自杀的,你也知道暴平军和雷佑允的关系,更清楚雷佑允和年光景的关系。如果从这个案子上……”王步凡注视着向天歌,一口气说出了这段石破惊天的话,但是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
向天歌惊得有些发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步凡继续说道:“这种时候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负责侦破此案,而不让年光景插手的原因了吧?雷佑允可是要提年光景当市局局长的,名单都呈报给乔书记了,我提了反对意见,就暂时放下了。”
向天歌惊魂未定,点着头说:“我明白,我明白。”
王步凡又语重心长地说:“小向啊,天野官场很复杂,在这里我就丧失原则一次向你泄露一点玄机吧。按理说我作为政法委书记是不应该跟你说刚才那些话的,然而我的用心是良苦的,就是希望你这次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把这个案子办好,也为你日后当局长铺铺路,树树形象。雷佑允向乔书记推荐年光景出任市局局长,乔书记征求我的意见,我投了反对票,我是主张让你接任市局局长的,当然你如果斗不过年光景或者没有什么政绩……”
向天歌先是脸上有愠色,不等王步凡说完就怒道:“他年光景算个俅,我偏要和他斗斗!”接下来是感激,“王书记的好意我领了。只要找到证据,天王老子我也敢向他开刀!在这里我向王书记保证,我和我的战友们决不向权力和淫威低头!”
“这个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两会马上要召开了,乔书记的意思是外紧内松,先拖一拖,等两会开过之后再集中精力破案。我呢,担心夜长梦多,想让你外松内紧,对外并不显示出急于要破这个案件的样子,但私下里要派得力人员,十分秘密地调查此案,既要把情况吃透,又不要打草惊蛇。比如先到拘留所把关押水映月的那间房子偷偷拍个照,比如暗中监控刑讯逼供水映月的干警和甜妹子歌舞厅的老板费杰,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抓起来审讯,必要时包括年光景。很可能到时候我要你二十四小时或者十二小时内拿出有理有据的东西,你能够做到吗?”
“只要有证据,凭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应该是没问题的。”向天歌向王步凡表了态。
王步凡看时机成熟,就到门口给温优兰招了招手,温优兰小跑着过来,进了房间,就手捧着水映月的遗书“扑通”一下跪在向天歌面前,早已泣不成声了。
向天歌有些惊慌失措,急忙扶起温优兰,接住了她手中的几页纸。
不待向天歌说话,王步凡又道:“这是唯一的证人,她对内情很清楚,你不但要保存好水映月的这份遗书,而且要绝对保密,这封遗书目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是最关键的证据。”
向天歌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这个案子不同于一般的刑事案件,它牵涉到天野的上层,要么能够抓住几条大鱼,要么自己被大鱼咬死,向天歌看着水映月的遗书,脸上的表情在不停地急剧地变化着,直到看完。
王步凡见向天歌在低头思考,就说:“向局长,你可以走了。”等向天歌告辞时,王步凡紧紧握住他的手再次叮嘱道:“一定要保密,内紧外松,市委相信你,我王步凡相信你,天野市八百万人民也相信你!等你向天歌把调查案件的事情安排好之后,我还有重要的任务要你去完成。”
向天歌使劲地点着头,向王步凡敬了个礼,迈着坚毅的步伐走了。王步凡目送良久,心情仍然不能平静,又点了一支烟,坐在了沙发上。温优兰小心翼翼地给王步凡的杯子里加了水,噙着眼泪离开了王步凡的房间。
此时,窗外西风怒吼,王步凡的心里波涛汹涌……

 

 


十二

少女在天野市委门口自杀的案子一连拖着没有给老百姓一个明确的说法,天野的老百姓就怨声载道,他们终日议论着社会的不安定和官场的腐败。一星期过去了,少女自杀案仍然没有结果,顺口溜又编出来了。
有事没事大街走,
街上碰见人咬狗。
拿起狗去砸砖头,
砸死砖头吃狗肉。
天上无雷下大雨,
暴日晒得草木秀。
少女不知魂何处?
人在地府乐悠悠。

这首顺口溜是在说反话,说明老百姓认为天野市的社会治安很不稳定,官员们已经到了颠倒黑白,麻木不忍的地步,看似在讽刺,实际上是在企盼太平,在呼唤正义。

从表面上看,天野的形势一派大好,两会正在积极准备,市政建设正在继续进行,官场上似乎已经淡忘了少女自杀在市委门口这个严重事件,天野仍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但是暗藏着的不正常现象老百姓已经感觉到了。

公安局破案是有一定保密性的,尤其是一些背景复杂的案件更是如此。调查水映月的死亡原因,王步凡只给向天歌了一周时间,并且强调说只查年光景,不查雷佑允。因为要查雷佑允必须得到省委的同意,事后他也从来没有过问过调查的结果如何。一切工作向天歌都是在秘密进行的,王步凡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至于啥时候去公布调查结果,还要看情况而定。王步凡相信向天歌不会令他失望,因为年光景和雷佑允的存在对向天歌是一种无形的威胁,他虽然不敢放手去调查雷佑允,但决不会对年光景手下留情。

远方方被抢劫强奸后的第二个星期,王步凡给南归燕打了个电话,说中午想与他在天道宾馆里一起吃个饭。南归燕听王步凡说要请她吃饭,有点惊喜。他们虽然认识已久,最初南归燕的工作也是王步凡给安排的,但是她知道王步凡对她这种女人一直有看法,一直不肯把她当作朋友相待,现在王凡升任市政法委书记,南归燕在王步凡面前就更不敢随便了。她上次向王步凡反映市烟草公司经理范通与人合伙捣卖假烟的事情,王步凡的态度显得很冷漠,让南归燕有些失望,她甚至觉得王步凡变了,变得不敢主持正义,滑头滑脑了。现在王步凡主动请她吃饭,她以为王步凡是要过问范通的事情,很高兴地收拾打扮了一番,提前来到天道宾馆等候王步凡。

中午下班,尤扬和叶向南把王步凡送到天道宾馆后,王步凡说他中午要会见一个老朋友,让叶向南和尤扬自由活动。尤扬用惊异的目光望着王步凡,等王步凡看他时,他又急忙把目光移向别处。尤扬现在多多少少感觉到王步凡在有意冷落他,他也有点怕王步凡,在王步凡面前办任何事情都陪着小心,生怕王步凡什么时候开了他。

王步凡在天道宾馆下车后,忽然觉得在天道宾馆与南归燕一起吃饭不太合适,一是熟人太多,一个政法委书记与和一个行为放荡的女人在一起会无端生出许多绯闻。二是木成林是雷佑允的眼线,说不定木成林一天到晚正在监视着王步凡。一旦发现他有可疑的行为就会马上去向雷佑允汇报。因此王步凡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步行着走出天道宾馆才给向天歌打了电话,说中午想在一块儿坐坐。向天歌有点受宠若惊,诺诺地应道:“王书记,今天我请客,也早该请你了,可是小向知道您廉洁,一直不敢开口。今天我自己掏腰包,决不花公家的钱……”

“小向,我现在在天道宾馆门口,你来接我一下好吗?”他并没有向向天歌多解释。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王步凡听着向天歌的应声,感觉出他的精神有些兴奋。

等向天歌的车来到,还未停稳王步凡已经上了车,那样子就像一个地下工作者,害怕敌人盯梢,坐稳后自己先笑了,等向天歌问他去哪里,王步凡说吃饭的地方越偏僻越好,一切听向天歌的安排。向天歌笑着点点头开车离开天道宾馆,在天中大道上奔驰了一阵子,把王步凡拉到东城区一家饭店里。未下车王步凡又给南归燕打了电话,说了具体的位置,让她坐出租车过来,并没有对她说改换吃饭地点的原因。
向天歌是个很机灵的人,知道王步凡今天肯定是布置重要的任务,自己先把手机关了,然后简单向王步凡汇报了水映月自杀案件的调查情况,因为案件还没有大的突破,王步凡也没有往深层次去问,水映月的事情牵涉到雷佑允和暴平军,必须在证据充分的情况下,一击把他们置于死地,否则会让他和向天歌陷于被动。等南归燕来到之后,向天歌装着要安排饭出去了。

餐桌上只剩下王步凡和南归燕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各要了一杯冰咖啡慢慢地品,两个人都想到了在天南县交往的岁月,但都没有提及。南归燕始终直视着王步凡的脸,谈笑自如,毫无拘束感,还掏出手机摆弄着说:“王书记,我给你读一条手机短信吧,挺也意思的。女人的八大谎言:一、亲爱的,我想你了;二、我不图你什么,是看重你的人品;三、这几天我不大方便,过几天我去找你;四、我是第一次,我绝对没有做处女膜缝合手术;五、不要吻我,我有口气;六、轻点,我对这种事情还不太习惯,怕疼;七、喔耶!快!我激动得不行了!八、我怀孕了,是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唯一。”

王步凡对南归燕这种女人素有看法,对她的挑逗也不预理睬,总把视线转向别处,偶尔与南归燕的目光相对,便像触电似的赶紧收回。南归燕已经三十二岁了,依然肤如白雪,面若桃花,青春之气依旧,成熟之美尤甚,有点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样子。王步凡总在回避南归燕的目光,总觉得那对似笑非笑的杏眼里有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

南归燕觉得王步凡今天的样子有些怪,就笑道:“王书记,我是老虎吧?最好不要在老虎前边再加上个母字,我真的就那么可怕吗。”

王步凡笑了,他这时也意识到没有必要回避南归燕的目光,就开始注视南归燕,他发现现在的南归燕有些诡秘,忽闪着一双勾魂的杏眼一直在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自在,让他不敢再正眼看她。南归燕今天的打扮很入时,并不像她平时穿得那么时髦,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西服,显得身材匀称,气质很好,双眉像似刚刚修饰过,口红也很淡,长发打成了结,盘在头顶上,很有一些女性魅力,很像个高贵的夫人。

王步凡点了一支烟抽着说:“归燕,你今天的打份挺好,比往常穿着华丽的衣裙有气质,真的。”

南归燕自作多情地望了一眼王步凡说:“王书记,今天请我不是为了夸奖我吧?你这可是第一次夸奖我哩,是不是想过问一下范通的事情?”

王步凡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说:“归燕,官场上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参乎,你们厂长米良温与范通之间有矛盾,那是他们的事情,现在还很难说哪一方是正义的,斗到最后不管是谁取得胜利对你都没有好处,甚至有人会说你是个搬弄是非的女人,你只要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如果认为工作环境不合适,我可以与有关人士打个招呼给你换换工作,或者想办法给你调一下单位。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忙破个案子。”

南归燕有点吃惊,“王书记,你不是在取笑我吧?我一不是公安战士,二不是私家侦探,一个女人能够帮你破什么案子呀?”

王步凡笑着说:“南女士,现在公安需要利用一下你的姿色,去套住一个色狼。归燕,是这样的,最近一段时间内西郊湖那边接连发生了几起漂亮女人被抢劫强奸的案子,受害者大都顾及面子吃了亏还不肯报警,只有一个女的报警,经过公安询问这个女的是个按摩女,她给多家按摩中心留有自己的电话,前两天有个男子与他联系,按摩女就把那个男的引到自己的家中去,谁知一到家里,那个男的凶相毕露,掏出尖刀威胁按摩女,先抢了她家中的现金和首饰,然后又将她强奸了。”

南归燕笑嗔道:“王书记,你想拉皮条啊,我南归燕可从来不干那种事情的,哈哈哈哈……你怎么会想出这个馊主意?”

王步凡急忙解释道:“我知道归燕是很个高尚的人!岂能让你去……哎,说正经的,我们就是想让你扮演个很有钱的女人到西郊湖去引蛇出洞,公安局的便衣警察就在你的身边,只要罪犯一有动作,公安干警就会立即拘捕他。我这个抓政法委书记不是因为破不了案子才想让你帮个忙嘛!况且这也是为民除害的好事,难道你不想做个高尚的人?”王步凡知道南归燕嘴松,远方方被强奸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她,而是说了一个按摩女被强奸抢劫的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