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步凡按响向天吟家的门铃,是向天吟的夫人开的门,见了王步凡急忙邀进客厅去倒水,但她并不认识王步凡,只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觉得有些面熟。
进了向天吟的客厅,王步凡发现他的家具并不豪华,还是八十年代的老家具,不过与客厅的装修颜色很一致,都是古朴沧桑的样子,看着那些古朴的装饰品也显得很有情调,放着长少发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山水画,是当代名家之作,两边的对联是:苟为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也是当代名家书写的。
向夫人倒了水,放在王步凡面前说:“老向有午休的习惯,一年四季都午休,那怕休息十分钟也得休息,他说中午不休息,下午半天都没精打彩。在宾馆他怕别人打扰就回来了,我这就去叫他!”
王步凡急忙止住说:“别叫,别叫,让向主任休息一会儿,他这几天为大会的事儿太累了,我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向他汇报汇报工作,就等他起床后再说吧。”
向天吟的老婆属于地道的农村妇女,没有什么见识,是后来才从农村搬进城市居住的,她很热情,小声问王步凡抽烟不抽,王步凡说自己有。
向夫人又问:“跟你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记不起来了。对,咱们是不是住在一个大院里?”
王步凡笑着点点头。
向夫人又说:“对了,老向爱看新闻,我觉得你和新闻上一个人长得很像,但不知那个人叫啥,好像还是个当官的。”
王步凡仍笑笑没有说话。
向夫人又说:“你猜猜我怎么能让你进来?因为你没带东西。老向交待过我,凡是拿东西的都是坏人,不拿东西的都是好人,因此我才让你进来。前几天还闹了笑话,老向的侄子来找他。多年不见了,我也没认出来,他侄子背了半袋子小米,我硬是没让进门。你说这孩子也老实,他也没有先叫婶婶,也没有有说他是谁,就坐在我家门前哭,哭我也不让他进,还是老向回来了问清楚了情况,还把我训了一顿,说我死办(搬)架(教)条。”说到这里向夫人自己大笑起来,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捂住了嘴,就这还是把向天吟给惊醒了。他在里边吼道:“老大婆,你还叫人休息不叫了,跟谁在说话那么开心?啊?”
“是咱住一个院的。”
王步凡急忙说:“向主任,是我,王步凡。”
向天吟穿着睡衣从卧室里急忙出来,先与王步凡握了手,又训起老婆来:“我说你这个木头脑袋啥时候能变得聪明起来,这是市委的王书记,你怎么不叫我呢?真是个糊涂蛋。”
“这不怪嫂子,是我不让叫。”
向夫人憨厚地笑着说:“他不说我哪知道他是王书记?对了,你就是电视上经常讲话的那个人,现在我堵订出来。”
向天吟虎着脸说:“去吧,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我出去找人打麻将了。”向夫人说罢,又转回身说:“老向,我口袋里只乘下两块钱了,你口袋里有钱再给我掏十元。”
向天吟不耐烦地去口袋里掏钱,掏来后尽是五十和一百的钞票。王步凡赶紧从自己口袋掏出十块钱说:“我这里有十块钱。”
向夫人接住钱说:“你们家住哪里,改天我还给你。”
向天吟摆摆手说:“你快走吧,还给我就行了。”等向夫人一出门,向天吟自己先笑了,“步凡,你嫂子挺有意思吧?说她傻吧她也不傻,可她就是憨厚得让你想骂,让你想笑,有时还让你觉得她挺可爱。”
王步凡知道向天吟是在自嘲,就赶紧说:“嫂子绝对是个贤妻良母。”
“这你算真说对了,我当年也曾想过不要她,可就是念在他对我父母特别好,天歌比我整整小二十岁,我母亲二十二岁生我,四十二岁生天歌,生下来后我母亲没有奶水,正好我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了,天歌是吃他嫂子的奶水长大的,就凭这个我没有和她离婚。”
“咱们市里要是评好乡嫂,嫂子的得票率肯定很高。”
“唉,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吧,今天可是慢待了,望书记大人海涵。”
“哪里,哪里,说句实在话,你向主任的官品和人品可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
“败阵之将岂敢言勇,一个汽车厂使我葬送了一世英名啊。”
“这话不对,汽车厂是在经济转轨变型中大气候气候造成的,不是你向主任的全错啊,全国此类事甚多,谁能说当年的辉煌不是辉煌,只有今天的辉煌才是辉煌呢?改革开放固然成绩显著,那也是站在巨人肩上创造的奇迹,谁敢说中国今天的一切没有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第一代革命家的功劳?不能这样说罢。”
向天吟觉得王步凡这一番话特别入耳,就点了点头。
王步凡又说:“我对向主任最敬佩的有三件事,第一件,天野汽车厂倒闭了,可是没有一个工人骂你,这说明你确实是个好人,好官。第二件事,天野发生大爆炸那天晚上,你作为人大主任不到现场也没有人跟你攀比,你去了,并且以身作则,处变不惊地妥善安置死者,任何人说过情,就连自己的亲弟弟由副局长升为局长这件事情,你也从来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向主任,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高尚情操。”
向天吟长长地叹了一声,那一声叹得有些怆凉,有些让人心酸。然而就王步凡总结他的三件事,他没有表态,而是用深邃的目光去看那副对联。
苟为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趁之。
直到这时王步凡才觉得用城府太深去形容向天吟是不妥的,应该用情操高尚来形容也许地会更妥当些,他是一个很成熟的政治家,而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
向天吟这时开腔了,“王书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今天来也是为选举的事。”
王步凡点了点头。
“我准备和你一起去见马风疾书记,我看文史远确实不配当人民的市长,林涛繁同志我看行,咱们就再为民主进程贡献点力量吧,天野人民被贪官庸官坑害得不轻了,是应该选出一位能为人民群众办事的好市长啊!”
王步凡这时不自觉地与向天吟握住了手,然后很激动地说:“代表们准备联名推举林涛繁为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竞争,我想我们应该到省委去一趟,争取主动,不能被动。”
向天吟笑着说:“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咱们今天下午就去,讨论会不参加了,让代表们继续讨论吧。”
下午,王步凡是坐了向天吟的车去省城的,路上向天吟打马风疾秘书小李的手机,小李说马书记正在开民主生活会,要见面只能在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到马书记家里见,晚上八点,看样子还要继续开会。小李知道向天吟与马风疾是同学,因此才这样跟他说。
向天吟合了手机,往靠背上一靠,对身边坐着的王步凡说:“六点半到他家中去。然后又对司机说:“放段音乐轻松一下。”
音箱里很快传出歌声: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向天吟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他是唱着革命歌曲去割草放牛,又是唱革命歌曲去上学和对加工作的,因此他很强的革命歌曲情结,这些歌曲能勾起他许多的回忆,有三年自然灾害彻骨痛心的饥饿,有高兴红旗到北京去被毛主席接见的狂热,有被打成走资派下乡劳动的辛酸……。这些回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像雨像雾又像风,像发生前天和昨天,又像发生在很遥远的古代,记忆却总是那么深刻,一情一景又是那么清晰。正因为他的阅右历复杂,因此他才深沉,正因为他经历的磨难多,他才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在天野官场人们才说他城俯深不可测,正因为他是共和国历次狂热和挫折的见证人,因此他才轻易不狂热,又轻易不再受挫折。他知道因为狂热和挫折给人们带来了灾难和困惑,可是面对新形势下的腐败问题他又措手不及了,在天野市雷佑胤和暴平军的贪污数目令他震惊,侯寿山的假公济私和造成二百九十八人丧命让他垂泪,文史远的作风淫乱使他愤怒……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他又是个轻易不“惹祸”的人,他只有静观其变。现在他认为是应该出击的时候了,他才主动拉上王步凡去见马风疾,如果不是有一个老共产党员的责任心,有一个老干部的使命感,他仍然不会这么做。不管谁当市委书记或市长,都不敢对他不恭,但是他容不得这些人对人民不恭,除非他没有力量,只要他的力量所及,他就不会坐视不管。
小轿车行驶在去省城的高速公路上,车速很高,车窗外响起巨大的风声,这风声就像雷霆万钧之力,令向天吟心潮澎湃。他决心为维护民意与呼延雷所谓的“组织”抗争一次,如果成功了,把林涛繁选为市长,如果失败,他准备把全部责任承担下来,然后自己辞职,以保护王步凡和林涛繁这样的很有希望的年轻干部,尽量不让他们受到呼延雷的伤害。正是基于此,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思考,又不把他的内心世界敞开让其他人看到,他是个不图名利的人,因此在马风疾要他出任天野市人大主任时,他推辞了。马风疾知道向天吟的才能超过自己,要使天野的政局稳定下来,只有让向天吟出山才行,最后向天吟几乎是在马风疾的求救声中出任人大主任的,但是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他求了马风疾。对于这件事他对谁也没有解释过,默默地承受着别人的议论,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
当初王步凡对向天吟也是有过误解的,而今天他再回过头来思考向天吟这个人,就觉得他的形象很伟大,思想境界很高,心灵也很纯洁。难怪天野汽车厂的职工要喊“向天吟万岁”,这样的共产党人也确实配得上万岁的称号。
四十八
向天吟和王步凡在去省城的路上时,文史远已经到省城了,等省委民主生活会休会吃饭的时候文时远通过呼延书记的秘书把呼延书记约到滨海别墅区他的别墅里,向副书记汇报了,天野市人大代表们要推举林涛繁为市长候选人与他竞争的事,情绪显得极其低落。
呼延雷听罢文史远的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停了一阵子,他才一反常态地批评道:“小文,你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会让人民群众失望吗?在郑清源保外就医这件事上我责令天野市委不予深究,总算是压下去了。你倒好,现在让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差点坏了大事,又得让我出面给你捂盖子。你想过这个事儿的后果没有?那是生活作风败坏的恶劣行为啊!你说你一个老爷们,遇事怎么就提不起放不下呢?在天西县时因为一个有妇之妇,让人放炸药包,差点送了命,就这你还不吸取教训,难道魏酬情和叶慕月这两个女人你就不能放下一个?为了自己的前程,你到了该痛下决心的时候了,叫我说谁也不要。如果非要娶其中一个,你也应该娶魏酬情,可你偏偏非要娶叶慕月,事情闹大后市民们现在对你是如何评价的?你在李们心目中还有一点威信没有?还有,你的弟弟文史达那样为非作歹,你为什么就不出面干预干预呢?你以为共产党的天下是你们家的吗?叶慕天的民愤那么大,你顶着压力硬是把他提了起来,这样做对你是很不利的,大丈夫割舍不了儿女情长还能成什么大事?你说说你做的哪一件事是体面的?在哪里留下了廉洁无私的形象?像你这样的人除非是没有竞争对手,如果有,你肯定必败无疑。好在人大代表中有很多是党员,他们会以组织原则为重的。我现在也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了,你自己保重,竞选市长的事只有听天由命吧。文主席一再强调让省委关照你,可你也真不为他争气!另外我劝你一定要稳住那两个女人,今晚你回去后就分别找他们谈话,至于怎么说那就是你的事了。为了你和候守山这两个宝贝,我在民主生活会上已经受到人大主杨再成的严历批评,说我拿权力作交易,害得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工作中的失误,哎,让我怎么说你们啊,你们也让我太失望了,让老百姓太失望了。”
呼延雷为什么对文史远的态度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也是有原因的,省委这次民主生活会是中组部责令河东省委召开的,中组部还派了一名副部长到会旁听,因为人大主任杨再成已经把马风疾和呼延雷的问题反映到中组部,说马风疾没有开拓精神,不具备驾驭河东局势的能力,说呼延雷有贪污腐败行为,生活作风也糜烂至极。呼延雷已经在民主生活会上作了自我批评。他此时更多地是思考自己的保身之策,哪还顾得上文史远的事。所幸的是东方霞现在不知去向,他又把侯寿山给他买的房子卖了,以为自己只要做事谨慎些,还能够躲过这一关,即如升不了省委书记,将来退到人大去当主任,要么调到其他省去当省长,看来与马风疾的明争暗斗也该到此结束了。
文史远在聆听呼延雷训斥的同时,向天吟和王步凡正坐在马风疾家的客厅里向马风疾汇报天野市市长选举的突发情况,并将一百多名代表推举林涛繁为正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竞选的事向他作了详细汇报。
马风疾听后说:“中组部已经批评我们河东省在选拔任用干部上的随意性太大,缺乏民主监督,没有把群众对干部选拔任用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和监督权落到实处。中组部的同志还特别强调说让我们对群众举报的问题要分级负责,归口办理。批评我们的觉悟没有老同志觉悟高,作风也没有老同志的作风正派。唉,仔细想想,河东省的工作是在我主政期间没有作好啊!当前一些地方和部门在用人上确实存在不正之风和腐败现象,就连省委也不例外。我虽然没有超人的能力,但是我在用人上是公正的,用你向天吟是公正的吧,你向天吟从来没有向我伸手要过官,而是我求你出任天野市的人大主任的,在任用王步凡同志这个事上我也是出于公心,王步凡既没有请我吃过一顾饭,也没有给我送过一次礼,我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但是我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不是只管住自己就万事大吉的,我的责任重大啊!比方说刘远超在任用乔织虹时我虽然不同意,但没有果断地予以否决,呼延雷在重用侯寿山、文史远等等那些不称职的官员时我也没有据理能力争,有时候还妥协了,结果呢,这些人就出了问题。仔细想想,这就是我的失职啊!固然河东政局不稳定的原因很多,但失之于宽,失之于软是我的最大失策。中组部的同志还捎话给我,中央领导让我五月份进京述职,看来我这个省委书记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在下台之前就做一件果断的事吧:我原则上同意林涛繁同志作为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一起竞争,谁选上谁就是市长,谁落选谁就去中央党校学习改造思想。只要你们天野市市委和人大是出于公心,是站在人民群众利益上办事的,我都会大力支持,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我的老同学,也相信你王步凡同志。王步凡书法至今还挂在省委会议厅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们就尊重人民的选择吧。”
马风疾送向天吟和王步凡离开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向天吟和王步凡在大野路路口的小吃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天野返回。
当天夜里,王步凡刚到天道宾馆,温优兰转来东方姐妹的一封信。
敬爱的王书记:
我们姐妹俩已经在省城找到了适合我们干的工作,一切都好,勿念!
初识王书记,是在花花绿绿的天涯海角,曾怀疑你与众多贪财好色的官员一样,不然不会与民营企业家打得火热……后来诸多的事实证明我们当初的判断是错误的。随着交往的增多,我们为王书记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操所折服。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人想顶住诱惑,守住自己的节操,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是何等的难啊!而王书记和林书记守住了节操,不为诱惑所动,是天野为数不多的好官,这一点我们为天野的百姓们庆幸,为党和祖国感到欣慰。因为建设伟大的事业,必须依靠具有高尚情操的人来主政,而天野人民现在已经得到了这样的人……
君子有君子的不足,小人有小人的高尚,不知王书记同意我们的观点否?我们的为人可能让王书记很卑视,但我们之所以成为别人眼中的“怪物”,是雷佑胤、暴平军、侯寿山、文史远等等这些贪官污吏逼出来的。本是良家之女,父母都是与共和国同龄的工人阶级,过去他们是先锋,后来他们竟成了可怜的下岗工人。父亲得了胃癌,四十九岁岁就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母亲得了乳腺癌,曾作过三次手术,欠下几万元巨债,最后才五十岁的她效撤手人寰。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不复存在了。我接了父亲的班,妹妹接了母亲的班,可是我们从接班之日起,就没有上过班,从我们参加工作开始,就成了下岗职工,站在了弱势群体的行列中……
我们愤恨贪官污吏,愤恨社会的不均。贪官们为什么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大老板们为什么就敢挥金如土,无所不为?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是靠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就是靠吮吸人民群众血汗得来的吗?我们虽然是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无能力制服贪污腐败分子,却有办法从他们那里套出钱来救济那些为生计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人们……
乔织虹是我们告倒的,呼延雷的问题我们已经反映给老干部了,听说老干部已经进京告状,乔织虹已经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呼延雷最终是个什么下场,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深信,共产党的天下是人民的天下,决不是贪官污吏的天下,贪官污吏长久不了,也不可能长久……
别了,王书记。我们不会再回天野了,因为那里有我们太多的伤心往事,也有我们太多的羞辱,如果我们在天野生活下去,肯定不会被任何人所理解,甚至还会被人们视为荡妇,视为外星人。因此我们决定离开天野,离开生育我们养育我们的故土,到省城来谋生。然而,风筝飞得再高,牵绳总要在放风筝人的手里攒着,我们虽然离开故土了,但仍然魂系家乡,祝愿家乡父老在王书记和林书记这样的干部领导下,早日过上小康生活,也祝愿家乡在经济建设中取得辉煌的成就。如果有缘分,我们肯定还会见面的。
顺祝吉安!
东方姐妹于三月十七日
王步凡看了东方姐妹的信,从心底升起一股敬意,她们姐妹是好人,是善良的女性,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反腐英雄音容历历在目,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王步凡面对东方姐妹的信,感慨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林涛繁这次能被确定为市长候选人之一与文史远竞选,是得到王步凡支持的,在电话上免不了说些感谢之类的话,王步凡笑着说:“老林,这些话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再说吧!”
……
文史远从省城回来后正忙着安慰魏酬情。在他为魏酬情买的桃花园别墅里,魏酬情见面后就瞪着眼睛质问文史远:“老文,你还爱我吗?我可是为了你把牛荃都告进去了,你如果敢背判我,我会把你的一切丑事全抖落出来!”
“要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酬情,我是爱你的,如果不爱你我会动用呼延书记给王步凡施压,让公安局把你放出来?”
“你是怕了,是为了保全自己。”
“你想错了,我是真心爱你的,叶慕月陪呼延雷上过床,你想即使我想娶她也不能娶省委副书记的女人啊,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真是个傻瓜!”文史远说完这话用指头轻轻地点了一下魏酬情的头,嬉皮笑脸地坐在魏酬情的身边。
魏酬情从内心是非常爱文史远的,他爱他的位置,爱他的外表,因此她才做出大义灭亲的举动,把自己的丈夫牛荃告进了监狱。这时面对文史远的安慰,她所的的气全消了,就多情地望着文史远说:“你真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不就是爱我的坏嘛!”
魏酬情这时像疯了似的扑进文史远的怀中,狂吻着文史远,大声喊着:“我要,我要……”
文史远此时确实没有那个心情,但他为了稳住魏酬情,还是很勉强地给了她。她有些不尽兴,要求文史远住下来,再给她一次。文史远长叹一声说:“市长选举在即,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多保重吧,等市长选举一结束,咱们就结婚。”说罢推开仍依偎在他身上的魏酬情,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魏酬情并不是个对官场一无所知的女人,她没有再阻拦文史远,而是像个送郎出征的新媳妇,依在门口,一直到文史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梯下,她才回房休息。
文史远离开魏酬情之后,又赶到天野医院里来安慰叶慕月,当他看到叶慕月脸上裹着纱布躲在床上的样子,心痛得掉泪了,他拉住叶慕月的手问她面部还痛不痛。
叶慕月知道是文史远来了,就咬牙切齿地说:“魏酬情太狠毒了,我一定要杀了她,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个事你怎么就敢断定是魏酬情干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我不会放过他的,只是我已成这个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傻丫头,爱一个人是爱她的心灵,不是爱她的外表,你放心,等你伤养好了咱们就结婚,魏酬情是个什么东西?破鞋一只,我能看上她?让她做梦去吧!”
“老文,你的话我不敢相信,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可能把我送给呼延雷。当然这种事我在小说里也看到过,一个政客为了能够高升,他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这个事我也认了,不过我要你跪在我的床前发誓,只要你发了誓,我就不再告魏酬情。我们都是女人,她毕竟也是个受害者,她付出的代价并不比我小。”
文史远看病房内外没有人,就跪在叶慕月的床前发誓说:“我文史远此生只娶叶慕月一人,如果食言,让我不得好死。”
叶慕月拉一下文史远的手说:“傻瓜,谁让你发这种毒誓呢?”
文史远又说:“慕月你放心,我就是花多少钱,也要让你恢复过去的容颜,国内如果不行咱就到外国去作美容手术。”
“真能这样,也算我没有白和你好一场。”说到这里叶慕月伤心地哭了。
文史远急忙劝道:“慕月,你脸上有伤,千万不能哭,你要多保重啊!”
叶慕月强忍住哭声把文史远的手握得更紧了,她生怕失去文史远。
文史远这时忽然想起一个阴谋来,就问:“慕月,你想不想让我当选市长?”
“当然想啦。”
“想让我当市长,你就得帮我。”
“我现在已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帮你什么呢?难道你还想利用我?”
“对,我让你告林涛繁。”
“告林涛繁?凭什么?”
“你说是他强奸了你,因为怕你告他,他就指使人要害你。”
“这不是诬陷人吗?谁不知道林涛繁是个正人君子?这样的谎言谁肯相信。”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你一告,就会弄得满城风雨,林涛繁在代表们心目中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现在市长选举在即,谁有工夫去落实这个事?就像当初欧阳颂和莫妙琴的裸体照片那样,有谁去落实了,等落实清楚后,欧阳颂也落选了。我反复在想,论政绩,论口碑我都不如林涛繁,要想顺利当选,必须出奇制胜,必须把林涛繁搞臭!这个忙你一定得帮我。”
叶慕月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我从来没有与林涛繁接触过,我怎么能说人家强奸我了呢?”
“编故事你也不会?你就说某月某日到林涛繁的办公室里去汇报工作,正是下班时间,他就把你按在了沙发上……”
“这不是咱俩的事吗?”
“你只要把男主人公一换不就行了。”
“这个事我得考虑考虑,明天我再答复你吧。”
文史远走后,叶慕月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诬告林涛繁,在她的心目中林涛繁是个好人,文史远才是个坏人,更何况她一旦那样做了,文史远为了自己所谓的名声更不会娶她了,因此她决定骗文史远一次,嘴上答应要告林涛繁,而不是现在,她要等文史远娶了她之后再告林涛繁。
第二天文史远得到叶慕月的这个回答,心里很不满意,长时间闷着没有说话。最后几近哀求地说:“慕月,你难道真的不能再帮我一次吗?”
“你把我当成工具了?先是让我陪呼延雷上床,现在又让去我诬告林涛繁,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从中又得到什么了?只怕我的名声越坏咱们两个的距离会越远,你是不是盼的就是这种结果?我不会再上当了。我看咱们的关系就像一种交易,那么我也有个交易,那就是等将来你娶了我我才会告林涛繁。”
文史远听叶慕月把话说到这份上,就拂袖而去。当他走出病房后听见叶慕月在哭泣,那声音像从地狱里传出,无限的凄婉悲怆。
在天野市人代会正式选举市长之前,主席团在江融河的主持下又召开了一次会议,他宣布主席团成员八十人,实到七十五名,符合开会的法定人数。省委组织部仍然派副部长姜曼娣来参加天野的这次市长选举会议。
会议听取了各代表团对正式候选人的酝酿情况,通过了正式候选人名单。听取了总监票、监票员建议酝酿情况,通过了总监票、监票员名单提请大会表决……姜曼娣代表省委组织部门讲了话。
会议选举的时刻终于到了,在天野宾馆的大礼堂里,代表们排着队向票箱走去,礼堂里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代表们心潮澎湃,表情严肃。去年的三月,也是在这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按照组织的意图选举,致使欧阳颂落选了,雷佑胤被选上市长,谁知他们竟被雷佑胤给玩弄了,选举了一个个大贪官。现在他们大多数人手上的票选举的不是文史远,而是林涛繁,不知这次林涛繁又会是什么样一种命运。
这其中要数文史远和林涛繁的心情最为复杂,文史远认为:自己是上级钦定的正市长候选人,那么多党员代表会按照组织原则办事的,即如林涛繁会得一些票,而自己的得票率超过半数还是有可能的。林涛繁认为:自己在得票上不会有问题,将以绝对的优势击败文史远,但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过了组织这一关。其次心情复杂的是刘畅和刘再娜。刘畅虽然被代表们推举上去了,但她既惶恐不安又志在必得。刘再娜知道她父亲与乔织虹的关系,现在乔织虹倒台了,她在天野也失去了后台,她在工作上又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代表们是否认可她,这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如果选上了,她也不准备在天野长期干下去,她想通过父亲手中的权力把她调到其他地方去任职。如果选不上,就意味着她在人生的历程上留下了很不光彩的一页。她又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为了这次副市长选举,她把婚期都推迟了,原定元旦结婚,后来改在五一结婚,就是想营造一种“双喜临门”的氛围。刘畅这匹黑马的杀出,对她无疑是个挑战,她曾认为刘畅原是乔织虹的秘书,会支持她的,但是在选举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刘畅已经背叛了乔织虹,似乎要真刀真枪地大干一场。范士林知道自己不行,显得很平静,似乎从来他就没有做过副市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