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脸小伙子怪叫一声:“你们懂啥!老太太这叫玩酷,属行为艺术。国外都兴这个,你们丫管得着吗?”
听了瘦脸对疯妇人怪异的污辱之言,在我眼里性格绵羊一般温顺得几近懦弱的方子洲,突然变了脸。他竟然一步跨了上去,一下就抓住了那个瘦脸的衣领。
他愤怒地大吼道:“你个小瘪三,怎么不让你老婆玩酷,满里弄裸奔呀!”
那瘦脸也不是一个善茬子,感觉方子洲的怒吼让自己当众跌了份儿,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方子洲,没有丝毫畏惧,操着绝对地道的京兴土话,骂骂咧咧地拉开了架势,怪声大叫道:“挡横儿?找茬儿?想打架不是?一大早儿,谁他妈裤裆开了,把你丫个南蛮子露出来?我他妈一口唾沫淹死你丫挺的!”
此时的方子洲没了上海人的文弱,立刻凸现了北方汉子一般的强悍,他愤怒地举起了拳头,眼里凶光四射,与角斗的公牛没什么两样。
第二十章 真爱更是糊涂的(4)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扭打起来了,我急忙冲过去,强插在他们之间劝架。刚才说话的老者,也帮着拉架,唠唠叨叨地说道:“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你们都是好心,只是对这事儿的看法不同,怎么说着说着就拧起来了?”
我心里明白方子洲冲动的原因,因为,现在我已经认出来了:这个裸奔的疯女人,就是清水洼与方子洲一块儿被清除出去的钉子户之一,就是我曾经见到的那个神经不太正常的不知姓氏的老妇人:何大妈。
我想,方子洲与那对老夫妇应该是有感情的,只是我没想到方子洲与他们的感情是这样的深,深得宛如亲人一般。
忽然,天上飘来一片大大的云。那云朝向天空的一面被太阳照得耀眼而金黄,朝向地面的部分却是黑灰色的,像一张狰狞的魔鬼的脸。这张魔鬼的脸,越变越大,不一会儿,便遮住了整个的天空。随着云在广阔的天空里翻滚与舞蹈,淅淅沥沥的小雨珠忽然从云中滴了下来。
我虽然知道方子洲的行为是好的,应该归入英雄义举之列,但是,望着已经散去的看热闹的人群,我依然没了再游山玩水的雅兴。我没有对他赞美,避免了一场斗殴的方子洲也没有豪言壮语,神情凝重,嘴上恶狠狠地叨咕着:“赵自龙这帮小瘪三,竟让人无家可归。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俩默默地走出公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当我俩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在街的对面,何大妈又迎面走了过来。刚才方子洲披在她肩上的上衣已经不知被她扔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的她,依然是一丝不挂、万般洒脱地赤裸着全身,依然是熟视无睹、旁若无人地高昂着头,依然是龇着牙,面带着那不变的永恒而凝固一般的笑容。
她从对面横穿过马路,径直向这边走来,根本不向两边看,根本不管两边那疾驶而来的汽车。然而就在这时,惨烈的一幕突然在我的眼前发生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也像这何大妈一样,旁若无人地飞驰而来,瞬间,钢铁与血肉发生了碰撞,随着一声令人揪心裂肺的惨叫之后,那奔驰车一刻没停地开走了,而何大妈却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那满地的血是无法分清贵贱的,和正常人一样的鲜红、一样的惨不忍睹。
周围的人们惊呆了。方子洲和我也都惊得大张了嘴,连眼珠也忘记了转动。最先冲向那片血泊的是在公园里拉架的那个老人。老人先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裹在了何大妈赤裸的身体上,而后他扶起了她的头。
“谁来帮帮我,把她送到医院,晚了可就没救了!”老人焦急地说。他扶起何大妈的上身,眼睛扫视着围观的人群。“我是个医生,来个人,帮我把她送医院吧!她也是个人哪!”
我所预料之中的事儿果然发生了,方子洲终于撇下了我,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他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他没蹲下去照看何大妈,而是奔向人群外的一辆出租车,没和我说一句话就钻进出租车,向着奔驰车逃逸的方向呼啸而去了。我看清楚了,这次方子洲拦的,不是小夏利,而是每公里一块八的桑塔纳。现在,他倒忘记了省钱!
此时的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知道方子洲干吗去了,他一定是要代这疯癫的何大妈讨回公道的。我承认他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但是,我的心里却翻滚着无奈的失落,这种失落的情感像运河的浊水一样,难以抑制地冲击着我刚刚真切感觉到的对他的那份爱,而后,把潮白河水一样清澈而真切的爱又一点点地蚕食了。
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因为,他不一定付出很多;难的是一辈子都做好事,这就需要他付出许多,甚至可能要付出生命。我愿意陪这样一个好人付出我人生的许多,甚至生命吗?
缓缓的潮白之水与有些浑浊的运河之流,在望江亭前狭路相逢,两水相遇扭滚到一块儿,形成许多大大小小的漩涡,变成不清不浊的洪流,水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哗”的一声响,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看着水流,想着方子洲不顾一切的样子,我现在突然感觉,别说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就是真的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对我自己来说,简直都说不清是人生的幸事,还是人生的悲哀。
第二十章 真爱更是糊涂的(5)
独自回来的路上,我在报摊上买了一份《京兴晚报》,里面居然有一篇方子洲写于东北天海的文章:《京兴学府出窃贼,袁博导竟然剽窃他人论文九万言》。文章中,方子洲以非常翔实的证据揭露了京兴大学一袁姓博士生导师剽窃他人论文,充填自己经济著作的事实。想想刚刚弃我而去的他,再读读眼前他的大作,我不自觉地摇起了头:方子洲呀方子洲,我是应该爱你,还是应该怨你?我是应该支持你,还是应该尽早地离开你呢?你的揭黑麻烦还没完,怎么就又到大学里搞什么学术打假了呢?而且,一上来就炮轰京兴市最高学府的知名教授。你不是又要面对一场轩然大波吗?看来,玩酷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三部分
22、想说爱你口难开(1)
虽然远非歌舞厅的存款没拉成,但是,章副行长(以后应该叫章总了)的电话终于等来了。
“合同还是我自己去取吧?”我怕再见到那个“万女迷”,便主动请缨。
章总似乎感悟到了什么:“为什么?是黄艺伟说不出什么东西,还是他洋词怪词的,招你烦了?”
“他太¨¨¨酷了!”我支支吾吾地不置可否。
“酷?你说什么?”章总也许没听清我的话,也许压根儿就没闹明白什么是“酷”,“黄艺伟已经被集团公司的李总叫回薇洲了。临走,他还跟我一个劲儿地夸你呢!”
我心想,从黄艺伟的嘴里夸出来的,也一定是难于入耳的中不中、洋不洋的肉麻话。我怕章副行长多心,就坚持说:“我还是自己去取!”
“没必要!我让速递公司送过去就行了。”
终于,这个我尊敬的倒霉之人,给我提供了一单让任何一家商业银行都眼馋的业务:“贷款金额二亿元,期限两年,由美国H银行用不可撤消的信用证提供担保。”
我在骆行长及其全体员工面前终于又可以扬眉吐气了。
那骆行长接过我从章总那儿拿回来的贷款申请和已经单方鉴定好的合同,二话没说,直接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计算器,“噼啪噼啪”一通猛按,而后,突然站起身,孩子一般跳起了脚,咧嘴哈哈大笑了。他毫不吝啬地对我表扬道:“柳韵,您牛呀!干得真棒!您不但完成了两个亿的放贷指标,而且,在今后的两年里还给我行带来一千二百万元的利润呐!”
我心里很得意,也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应邀就坦坦荡荡地坐在了骆行长对面的沙发里,心想:两年之内,我算逃出滥竽充数者的行列了!但是,我的嘴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依然谦虚地说:“我还没进行贷前检查,这么说,还为时尚早呢!”
骆行长由于跳脚和兴奋,黑皮肤的脸上现在红润润的,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神秘的一笑:“小柳,来,过来搂一眼!”
我很好奇,起身走上去。只见那骆行长小心翼翼地把大盒子外面的一层塑料薄膜揭开,露出了一个金黄四射的纸壳包装。
我问:“这是啥子?”
骆行长没回答,又更加小心翼翼地把纸壳子剥下去,一个镶嵌贝壳的红木盒子露出来。这时,骆行长神秘的笑笑:“算是中正剑吧!”
我诧异了:“蒋介石奖励将领的中正剑?怎么是方的!”
骆行长故弄玄虚,又没回答我。他把红木木盒的盖子轻轻掀起来,一枚直径足有半尺的大大的银币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见那熠熠闪光的银币正面是万里长城图案,上书的面值为1000元,银币的背面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徽。
“还有这种钱?我还从来没见过!”我诧异,并有意夸大了我的诧异,为的是衬托出骆行长的见多识广。
骆行长果真笑了:“小柳,这可是稀罕物!我国稀有的纪念币!别瞧面值是一千元,可我们定做的时候,每枚的成本就已经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了!”
“世面上怎么没见过?”这次我的疑问是真心的。
“这是法定货币,全中国只发行了一百枚,别人又不能复制,世面上咋能见得着呢?”
见我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态,骆行长得意起来:“这是咱们合作银行为年创利超过五百万元的优秀客户经理特地定做的。这既是物质奖励,更是精神鼓励!”
其实,我是一个物欲尚没横流的人,由于出身于偏远古镇,没收集这些希罕物的条件,也就一直没对收藏活动产生过任何兴趣,但是,为了给足骆行长面子,我作出唏嘘感叹的样子,连连称奇。
骆行长把脸严肃下来,认真地对我说:“来吧,签个字!这个奖品您先领走得了!”
我倒不踏实了:“可,贷款还没放呀!要不等我贷前调查回来再说。”
骆行长却是一副很交心的样子,跟我说:“其实,这笔低风险贷款,已经是铁板定钉的事儿,现在开单子放出去都可以!有美国H银行担保,咱们除了收利息,一丁点儿麻烦都没有!我让您去企业的用款地点――华南薇洲做贷前调查,只是照章办事,一来让您去轻松轻松,出去玩玩,算是犒劳;二来也作个样子,给分行瞧瞧罢了!”
“不是要双人进行贷前调查吗?谁和我一块儿去?”
“您自个去!回来,我签个字,算咱俩一块儿去的就行了。”
我只得签了字,把这块珍贵的“中正剑”领走。正感觉这个骆行长除了势力,办事也还算是公道的时候,他却说出了一句让我非常难堪而受刺激的话:“小柳,其实我能咂摸出您的艰辛。像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个大老板白白给咱合作银行一千多万的利润,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办得到。您的付出,我明白!您的个中滋味,我懂!不容易,不容易呀!”说着,还忽然对我挤了挤洋溢着淫荡神情的小眼睛。
我没感到莫名其妙,我明白他的意思,分明是说我一定把自己的美色连带着身体陪了进去!这笔贷款,必定是色情的力量!
我本来想扔下那枚银币扭头就溜,可压住恼火一想:与章副行长老婆一块儿陪章副行长睡觉的话都听了,这么一句看似好心的话算得了什么!?我拿了银币,没说谢谢,昂首阔步,二话不说地走了。我现在是合作银行的功臣,我怕谁!?
22、想说爱你口难开(2)
在飞赴华南之前,我收到了方子洲通过邮局寄来的一封信,一向不喜欢浮夸、视自由诗为酸文假醋、附庸风雅的他,居然用漂亮的篆书写了一首诗,叫《蒲公英之歌》:
没有过金色的梦
我在枯枝上诞生
无际的荒野
便是我的家庭
没有人为我施肥
却总有暴雨寒风
没有人传播我的种子
我却是病人的救星
莫笑我丑陋
身体风样轻
为人祛病
我要漫天飞行
看过之后,我的心就开始莫名其妙地酸楚,不管贫寒的他,一天到晚舍己为人地扮酷也好,特立独行地不务正业也好,我依然感觉出了对他的愧疚,我忽然意识到:其实,孑身一人的他,真的很不容易!
我准备在临走之前,找一下方子洲。一来我想了却对他那一直没间断的惦念,二来我想问问,是否他又有在飞机上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边的可能。
我依然把自行车丢在了细米巷的胡同口。现在,京兴市深秋的气温有一点凉了,胡同里有许多枯黄的树叶,落在地上,随着小风飘悠、滚动着。我的心情由于工作顺利而来的种种灿烂,因为这细细的古老胡同和漂游的败叶,忽然之间,变得莫明其妙的凄凉起来。
进了方子洲居住的大杂院,望着那两间破败的小平房,我的心突然不自觉地颤栗了几下。我忽然意识到,这里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却有了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我忽然意识到,我喜欢这里蟋蟀的鸣叫,还喜欢这里男人和女人把破旧的小床压得吱吱乱响时的感觉和情调。
我问自己:一会儿,我会和方子洲说:“也许,我想回来”吗?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音。我内心的凄凉马上又被对方子洲的烦躁取代,立刻,那点愧疚感也跑得无影无踪了。我想,这个家伙一定又到哪儿大义凛然地找麻烦去了!
我不报任何希望地再次敲了一下门,这次,门里竟然有了人声。
“谁呀?”声音很苍老,不像是方子洲的声音。
我的心不禁又是一颤:难道方子洲已经搬走了?难道那写着诗的信就是道别?
“方子洲在家吗?”我问。
“子洲?给学生做高考补习去了!”开门的却是一个白发瘦老头儿,他的眼睛大而外凸,被松弛的眼皮包着,仿佛就要掉下来一般。
“怎么是你?”我认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清水洼失去住房的那个何大爷,那个疯妇人的老伴。
“是您呀?这儿还有您很多照片呐!”何大爷也认出了我,热情地说着,请我进屋。
“方子洲怎么会给学生上课?”我很诧异。
“我听子洲说了,准是做家教。每小时六十块钱!一个学生一个小时,他有十个学生需要辅导呐!还是这样好,他光靠照相也不成不是?”
自打我搬出这两间小平房,一直没和方子洲见过面,不知道他目前的经济状况如何。看来,既然他利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去做学生的家教,想必他的摄影和探案收入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大妈呢?”我问。
何大爷沉默了许久,才用衣袖擦了擦老眼,叹口气,说:“走了。”
“走了?”我愕然了。
何大爷点点头:“走得挺好。”
我的心一紧:“上次,车祸就¨¨¨”
“是呀,就那次走了!好在没受啥罪!挺好,挺好。” 我明白何大爷的心,人死了是不能复活的,他只能用疯老伴死时的无痛苦来安慰自己,来抹去心灵深处那惨痛的记忆了。
小屋子里的电视机已经搬到了里屋,代之的是那个破旧的沙发。我还记得,我来这儿的第一夜,开始的时候,方子洲就是睡在这上面的!
何大爷见我疑惑地四周打量,便跟我解释:“清水洼的房子一推,我还有我那老伴就没地儿住!唉,这儿猫一宿、那儿躲一夜的。没几天,她就真疯了。她这一走,子洲怕我再想不开,就把我接了来。这沙发,现在,我凑合着住呢。”
“那你以后¨¨¨”我有几分好奇。
我的话音未落,何大爷赶忙说:“您来了,我走!我还有地儿去!您放心得了,我离开这儿,也不至于再沦落街头了!”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来赶你的!我和方子洲没啥子!我怎么会到这儿来住呢!”
何大爷一听,不相信我的虚伪:“方子洲对您可上心了!您这些个照片呀,他见天儿摆弄,今儿个作成黑白的,明儿个再作成彩色的,其实都挺好的!”
见何大爷非要揭开我和方子洲的关系不可,我就打岔地问:“你以后怎么办?永远这样了?”
何大爷以为我不高兴他的存在,急忙解释:“子洲帮我踅摸了民政局,就算我清水洼的屋子是违章建筑,可也有许多年了不是?还是共产党好!民政局已经吐了活口,要补偿给我一笔钱呢。再者,那辆被子洲逮住的奔驰车,也上了保险,我那疯老婆的赔偿金,保险公司也快要批下来了。子洲说,两笔钱合起来,就能帮我在清水洼小区里再淘换一套独居的楼房了。”
从破平房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不断地酸楚着。我不知道这是来源于我对这对老夫妻不幸命运的同情,还是因为没见到方子洲而产生了失落情绪所致,或许也是因为我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有一点对不住方子洲,产生了几许愧疚的瘾痛。
23、一张神秘的纸条(1)
让我没想到的是,与公费旅游无异的对京兴摩托车股份公司申请两个亿贷款的贷前调查之旅,却与我的东北天海之行,在待遇上简直是两重天地,不可同日而语。负责接待我的薇州摩托车集团公司,不但财务总监李雅菊亲自到广州的白云机场接了我,而且还让我落榻于薇州市内湖滨旁的一座四星级酒店。
京兴市落英缤纷,萧瑟挂满枝头的时候,华南的薇州还是一派温暖如春、莺歌燕舞的好季节。这家酒店在一派大兴土木的机器轰鸣的工地包围之下,建在一个叫西湖的公园里,可谓闹中取静。这里,水色碧绿,梧桐树遮天避日、芭蕉树亭亭玉立、桂花树扩散着缕缕幽香,其间,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飞翔穿行,留下一片“叽叽喳喳”的歌唱。
我在酒店装修豪华的房间洗了个澡,从来没这么舒适轻松地欣赏着窗外美景。
“咚咚”,有人轻轻地敲门。我想恐怕是财务总监李雅菊招呼我去看企业了。我一边起身一边说声:“请进!”
“咚咚”,门又被轻轻地敲了,却没人进来。我只得走向门口自己去开门。但是,我拉开门一看,却不见一个人影。
“谁在开玩笑?”我自言自语着准备再关上门,却突然发现门角处夹着一个信封。此时,我倒没感觉出恐惧,只觉得很好奇。怎么会有信放在我的门口呢?
我好奇地拿了信,在封面上却没发现任何的字迹。新奇之情立刻代替了闲适之心,我悄悄地关上门,并上了锁。以最敏捷地动作抽出了信封里的一个纸条:
“柳韵小姐:
京兴摩托车股份公司的贷款千万不能放!京兴摩托车股份公司是薇州摩托车集团公司新投资建立的子公司。薇州摩托车集团公司有的是钱,通过京兴摩托车股份要贷款只是想与银行建立信贷联系,取信于社会和国家有关部门,掩盖他们走私洗钱的勾当罢了!
薇州摩托车集团公司的厂房用地原是远飞集团公司的,是爱农银行利用四亿账外经营贷款通过京兴伟业公司购置的,本来应该走破产核销之路,可有这么一伙人,偏偏想通过剥离给资产公司后进行资产重组,目的就是要在薇州、京兴、东北天海建立一个洗钱网络,达到他们跨国洗钱的犯罪目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好的业务怎么会白白地让你们银行逮着?千万小心上别有用心人的当!”
署名绝对酷,叫“别问我是谁”!
我被搞懵了,真搞不明白,折腾来折腾去,怎么又回到远飞集团公司的圈子里来了。按照“别问我是谁”的说法,章总给我的这单让银行垂涎三尺的业务,其实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而且,我还要成为帮着某些人建立洗钱网络,进行跨国洗钱犯罪的帮凶!
我想,这个“别问我是谁”即便是别有用心、危言耸听,但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我清楚地记得章总原来答应给我的那两个亿存款,迟迟没拨出来的原因竟然也是担心公司资金来源有问题!那么,章总是否知道摩托车公司里的核心内幕?除了账外经营的问题,是否还知道其上级公司与远飞集团公司的这种更深层的资产关系?他为什么要给我介绍这笔贷款业务,真的是出于好心,还是想利用我以至利用银行之间无序竞争的机制?“别问我是谁”说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挑拨我和章总的关系,还是确有所指?而这个写条的“别问我是谁”,又会是谁呢?
我正百思不解的时候,门外又有人敲门了。“咚咚!咚咚!”,敲得非常闹心。
我赶紧收了纸条,把它重新塞到信封里,并把信封藏入了自己的挎包,语调平静地说:“请进!”
“咚咚!咚咚!”门还在敲,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把门给插上了。我想,这次一定是李雅菊来了,连从猫眼向外张望的程序都剩了,直接开了锁,拉开了门。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进来的不是李雅菊,而是一个高个男人,竟是我在京兴没找到的方子洲!
虽然没了我的监督,但是,他的八字胡却没再留起来,并且按照我的意思刮得干干净净的。我想,我的话在他的心目中多少还是有一点份量的。
“怎么是你?”我现在的惊奇比刚才在门口发现信封更甚。
方子洲却顽皮地笑了:“怎么就不能是我?”
想方子洲本来就是一个以揭黑打假为酷事之人,莫名其妙地找上我的门,应该是他本能的长项。继而我猜测,刚才的信封也许就是他方子洲所为!他此次一定又是来跟着我刺探远飞集团公司内幕的,而这个“别问我是谁”也一定是方子洲为逗我开心而搞的小把戏。于是,我就扳起脸来,为了诈唬他,我神经兮兮地大声喊叫道:“‘别问我是谁’!”
我这一喊,着实吓了方子洲一跳,他大睁着圆眼傻愣愣地望着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我感觉诧异,如果“别问我是谁”真是他,如果他在跟我搞恶作剧,现在的他一定应该抖开包裹(中国相声里的逗笑技巧)了,如果再装下去,就一定没了半点酷的感觉,更别谈幽默。
于是,我就再进一步地诈唬他,又叫道:“‘别问我是谁’,我还能不晓得你是谁!”但是,我现在的声音已经比第一次小得多了。
“别问我是谁?谁会起这么个鬼名字!我方子洲可是坐不改名,行不更姓的!”方子洲半开玩笑地回答我,见我依然行为怪异,一定是以为我突发了神经病。他好奇地审视着我,竟把他的一只又瘦又大的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挺认真地问:“说,这是几?”
23、一张神秘的纸条(2)
我反而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了,便把他的手推开,有一点气急败坏地说:“是五!是五!我还识数!我没疯!”
方子洲诧异了:“那你刚才一直莫明其妙地叨咕些什么?”
我不想告诉他信封的事儿,也不想让他多心,就嗔怪地打岔道:“你晓得过来看我,怎么就不晓得提前告诉我你跑哪儿去了?”
见我态度恶劣,方子洲忘掉了我刚才的行为怪异,反而感悟到了我对他的关心。他高兴了,进而一言不发地先亲吻了我。我没拒绝,而且情不自禁地投入了情感与他长吻。长吻的空灵让我的大脑混沌,长吻的憋闷让我的呼吸困难,最后还是我率先推开了他,虚情假意地嗔怪道:“你怎么这么粗鲁!我又不是你的老婆!”
“你什么时候可以作我的老婆!?” 方子洲态度挺认真。
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反窥我自己的内心,我对自己着实有了几许憎恨:我跟方子洲到底算什么?是恋人?是朋友?还是情人?我忽然感觉自己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好女人!
“等你把英雄当够了吧!”我挖苦道。继而重新端庄起来,以便拉开我俩之间的距离,避免在此情此景之下,再次坠入他的爱河,尤其在这爱河我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定义的情况下。
“我算什么英雄,充其量只是一个民兵而已!”方子洲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对我施爱的劲头一下子就没了,也许在他的心里,我的话让他产生了自卑心吧。一个男人要和他心爱的女人,尤其是我这样的美女结婚,自己再怎么逞英雄,却居无定所、衣食有忧,他怎么对自己的良心或者虚荣心进行交代呢?
见我不再吭声了,他嗓音阴暗地自我解嘲:“在那首诗的下面,我忘记加一句了:‘在你读到我这首诗的时候,我已经踏上异域的土地,等待我的是荆棘与坎坷。韵,别了,也许是永别。”
我没给他好脸色,就打断了他:“行啦!行啦!说点正经的不好吗!”
见方子洲一副灰溜溜的样子,我感觉自己有一点过分,便想再哄哄他:“不过你的大作,比王学兵那已出版的诗强得多!‘莫笑我丑陋,身体风样轻,为人祛病,我要漫天飞行’,像歌星王杰一样伤感,酷极了。没想到,你不但写了一手好字,而且还有那么一点歪才!”见他依然没露出高兴的样子,我再加一句:“真的,我不是吹捧你!”说着,我给沮丧的方子洲倒了一杯水,索性改变了话题:“你不会告诉我,你这次到华南又是与我偶然邂逅吧?”
见我如此问,方子洲的眼睛里才重新洋溢出了灵气,他喝了一口水,笑呵呵道:“偶然!当然是偶然”
我用眼睛翻了他一下:“那你怎么晓得,我住在薇州的西湖边上!”
“我是谁?别无长物,闻黑味,嗅出腐败的味道,比狗都灵!” 方子洲又开始笑呵呵的了,但是却依然不肯告诉我实情。
“狗屁!你又不是狗!”看着他不说实话、嬉皮笑脸的德行,我真的生气了。我冲过去,拉起他的袖子:“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是英雄也好,你是公安便衣也好,你是二溜子也罢,都跟我没一点关系!”
方子洲见我真的动了气,赶紧低声下气地告饶:“嗨!你怎么这就又火了?!我跟你说实话还不行!你这个川妹子,真是辣得很呐!”
“晓得川妹子的厉害就好!”我依然没好气,“你说不说实话与我也没啥子关系!”但是,我的手还是把他松开了。
“告诉你吧,我三天前已经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