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电话,都来不及寒喧,于凤眠就直接道:“我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你现在在哪里,可不可以告诉我一点情况?帮帮我。”
林唯平没想到是她,忙道:“你才知道吗?年前已经登报了,全市影响很大,连电视都上了。不过现在市里情况怎么样我不很知道,我初五就出差到原料单位催材料了。但是看网上的报纸,这件事看来还在炒。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来你不回来,这事完不了。”
于凤眠一听,问道:“你看看是不是后面有人在操纵?我觉得一件这样的事能搞得那么久,影响那么大,如果没有有心人在运作是不可能的。是老王还是尚昆?”
林唯平心想,你倒是一针见血,两人全给你一网打尽了,但是怎么能透露?我自身都难保。“我不清楚,即使是,你说他们会把这么重大的事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吗?但如果是他们,你就惨了。”
于凤眠听了人都会晕,这话差不多在她耳里已经是很说明问题了,就是老王和尚昆,虽然林唯平没说。但是分析分析,稍微沾边的人都应该想到是他们两个,林唯平只是证实了她心中的疑问。“好,谢谢你,我立刻回来处理,你忙。”
林唯平放下电话也是发愣,年前看到那个报道出来,当时还没觉得怎样,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老王和尚昆连手干的好事。因为以前尚昆为了上SMS项目,也曾经策反过她原公司的人,她与二太太闹翻,尚昆就第一时间给知道了。这是商家的手段之一吧。但是后来电视台也上了,网络上也炒得沸沸扬扬,后续的慷慨激昂的评论和进一步的挖掘层出不穷,显然,是非常的有计划有步骤,一步步紧逼,一步步地把尚在美国花差花差的于凤眠陷入万劫不复,手段太严谨太毒辣了,简直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这等手段,如果哪一天用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结果?这一个年,林唯平追看着一篇篇报道,都没怎么安下心过好过。按时间推算,报纸在农历二十八日出来,那就说明在他们一起吃饭调解老周与他老婆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把稿子交到报社,并活动完毕其中的重要关节,使之第二天见报了。而那天他们两个居然一点口风都没露,脸上也看不出异样,也怪不得尚昆吃完饭喊累,感情他一下午就跑那事儿去了。于凤眠出国不知是怎么被他们知道的,他们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打了一个时间差。也难怪,在前面一天与尚昆一起看电影他会在电影院里睡着,心计都额外用到这上面了,人能不累着吗?
想起自己瞒着尚昆与华北XX公司的交易,和前面几批材料大多用到凯旋公司的现实,这件事如果给尚昆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林唯平不会天真的以为两人拉拉手,在大事情面前,尚昆就会原谅她,并当没看见或下不为例。尚昆不知道现在知道没有,即使知道,他也一定不会露出山水来,他是不会打没准备的仗的,一定要布置妥当了才会发难。但不管他怎么样,林唯平决定先下手为强,春节没过完就直飞上家公司,拿去五万元敲门砖,要求立刻发她用华北XX公司的钱串材做来的货。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人家单位都没那么早上班的,所以两天之内,林唯平就把上家公司的库存兜了个底儿清,第三天就全部装船运出。余下时间,她与初八准时上班的上家公司老板商谈敲定省内总经销的协议,又力所能及地帮凯旋催得一半的材料装船回来。于凤眠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正是初九她在上家公司打个旋,再帮凯旋催一票,打算回家的时候。
如林唯平所料,春节才过出,材料价格就一步到位,窜上一个让人想不到的高度。等人们拿着现钱再到上家来时,发现不但价格比年前上涨许多,就是连钱都未必交得进,交进去了也要排队等候,不知猴年马月货才能到手。所以林唯平的那批货还在装船的时候,被闻讯找上门来的单位要去了七七八八,而且都没一个要求货到付款的,都是当场与她签定合同,当场办理汇票,这样的形势下去,船到码头,货也就卖光了,只要货没压在手上,尚昆即使有什么动作,对她也勾不成多少伤害,最多被他罢免掉凯旋公司老总的职务,但那又如何?到现在算算,她的税前进帐已经接近千万了,等货全出掉,打还华北公司的资金,即使什么都不干,光拿钱存在银行,就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了。除非尚昆有能力黑了她存钱的银行,但那似乎太玄了。
坐在候机室里,摸摸手中的包,想想包里的几张大额汇票复印件,林唯平这才有点放心。这一仗是打赢了,过去了,但是那么难得的总经销权如果荒废了可惜,得怎么在与尚昆不冲突的情况下把它使起来。正想着,电话进来,看号码是国外进来的,所以毫不犹豫一声“HLLO”。
没想到那是宫超来的电话:“唯平,新年快乐。还好吧?”
林唯平愣了一下:“好,于凤眠在你那儿吧?她没事吧?刚刚她给我来过一个电话。”
宫超那边静了一会儿才又有声音:“我看她这回事情闹得很大,刚才我打她公司的电话想了解情况都没人接,问行内人,他们都说她这次有难了,一定是得罪人了。她对我不错的,我别的帮不上她,只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看我面子上能答应。于姐照时间算,是你那儿今天晚上从美国出发,明天白天就可以到上海。我想请你去接她一下,我估计她公司里的人是不会去接了,她也未必相信别人让别人知道她回家的确切时间,就怕债主等在机场。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所以请你去接她一下,她现在也可怜。”
林唯平听宫超的意思,并没有如于凤眠所愿,两人因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而产生感情,不知怎么的,听着心里好象挺舒服的。想到自己当时出状况的时候宫超一句“大不了回家吃我的”,而今如此周到为于凤眠考虑,可见他还是那么仁心。于是笑道:“你放心,我现在正要回去呢,明天我自己开车去接,不会叫任何人知道的。”
宫超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他已经知道林唯平心里不会有他了,否则在这样的要求面前,不可能还有那么好的态度。他不是不知道于凤眠的用心,而想必林唯平也是知道的,她既然没感觉,那说明她现在已经对他这个人没感觉了。道了谢,宫超也没多说,就收了线。知道林唯平的个性,决定了的事是没有回头的,多说无用,反而以后连见面都难。

 



第 章

二十二

林唯平下了飞机出来,见尚昆和几个人说说笑笑站在外面,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好,头发似乎是新修过的,穿着套深灰西装,里面是深灰洒小银点领带,衬着白色的衬衫,感觉齐整得很,站在那里似乎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他身边几个也不赖,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也是精明强干相。尚昆是微笑着看着林唯平走近了,才道:“还好你的飞机赶在那一班前面。来,介绍一下,我的三个公司的三位总经理。”林唯平听着尚昆的介绍,一个个与他们握了手,交换名片,随后尚昆才道:“凯旋公司以后也属于我的名下,你们以后多交往。”
这时一个年轻人匆匆进来,与尚昆打过招呼,立刻笑对林唯平道:“你是林小姐吧?久仰了。我前一阵是潘女士的部下,现在将是于凤眠女士的手下,我是那个厂子忠心不二的总经理黄宝。前一阵多亏你接收我那批员工,可能不久我就得问你要回去,给你添很大麻烦了。”
这时林小小在旁边看了半天还是决定大着胆子过来,林唯平见他,忙与众人说声“抱歉”,拉他离开几步,把包里的汇票和提货单等都交给林小小,让他交给在码头的会计。这才回过来对黄宝道:“这话你别与我说,我最怕听这话。当初尚总把人交给我的时候可没说要撤回去,我现在把那些人个个用在刀口上,谁问我要,我跟谁急。”话是这么说,但是在看到报纸上有关于凤眠出事的消息时,林唯平已经叫人事经理通知相中的工人春节后报名上班了,刚才这么说,无非是强调自己的困难,但是最后还是帮他解决,这个人情要黄宝得重重记着了。黄宝这名字真滑稽,偷工减料的牛黄狗宝。
尚昆在一边只是笑,想他当初问她要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只是点了那么一句,林唯平就一急晕进医院吊盐水,这下他再不敢造次,就让笑面虎一流的黄宝缠着林唯平好了。果然黄宝笑嘻嘻地道:“林小姐,我不急,你起码还有一段时间准备。而且我这一阵也空,不如你就把给你公司找后备人员的事情交给我去做,保证经我老眼的人个个你用得上,用得顺手。给你备足人了,你才把我的人交给我,否则你就理都不用理我,行不?”
林唯平拿手指在行李箱上轻磕几下,才道:“行,就这么办。不过你得先帮我把行李箱放你车上去。”黄宝忙笑道:“林小姐果然是办大事的,人就是爽快。这行李箱嘛,你就是不说,那也是该我扛上车的,你说这儿谁的年纪资历不比我大?就算你林小姐比我小,但是你是千金啊,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怎么可以叫你拿行李呢?”说完非常讨好的看着林唯平,并一手把她手里的箱子接了过去。
林唯平笑着想,果然是个人材,要不是这么好的一张甜嘴和这么老的一张脸皮,尚昆把他扔在工厂里一起交给潘迎春那几天,他还不气的七窍生烟,掼了乌纱帽气哼哼走人?不知那其他三个总经理又是怎么样的角色,一定也是差不了。怪不得尚昆能一直那么空,原来是用人得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得收敛着点了。降得了那么些人的尚昆本人不知是多厉害的手段呢,只是目前没有冲突,没对她使出来而已。
话说着,里面有一行三个金发碧眼儿出来,个个身材与西装齐挺,其中一个老一点的尤其有高贵绅士的味道。看来他就是尚昆在电话里说的有意向合作新企业的美国某大公司总裁林德了。趁大家与林德握手致意的当儿,林唯平看那些老总们英语说得都很尴尬,尤其是尚昆干脆就叫翻译全包了。而黄宝说中文简直是舌灿莲花般动听,可是一说英语,不能不说他的表达方式有什么错,总之让旁人听着象脸红脖子粗的吵架话,听了叫人发噱。
唯有林唯平不慌不忙,虽然英语荒废了近一年,但捡起来也不是太难。寒喧几句,一行就离开机场,在门口,林唯平自告奋勇把开尚昆车子的驾驶员叫下来,自己给那三个老外开车。尚昆一见,开心地道:“好样的,你就沿路给他们介绍介绍本市的特色吧,记住先别谈我们的公司,否则你得露马脚。一起到老王的饭店。”林唯平脸上是微笑,心里却暗道:真是,我就那么傻吗?看着尚昆钻进前面一辆小车,那个司机一直替他护着门首,然后替他关门,恭敬得不得了,林唯平看着觉得碍眼得很。尚昆就没觉得这样很难受吗?
一路谈下来,林唯平基本已经确定,林德是个务实精明的老头,是个典型的生产型企业的老板的样子。林德说话很有分寸,在车上也没多问有关尚昆的企业和林唯平手下企业的任何事情,而是就事论事,只谈本市的交通,能源,气候,经济,教育,人力资源分布,主要实业分布等问题。林唯平想起以前自己看过的一份国外投资商做的真正的可行性调查报告,那里也是罗列了很多有关这方面的资料,对外部环境的考察细致到令人吃惊,有几点看似与企业浑不相干,但是略一回味,却会误出人家那是料敌于机先呢。老牌资本主义官司打多了,自然总结出那么一套套路,绝对是经验与智慧的结晶。
非常简单地在西式快餐厅里用的餐,随即进入会议室谈话。吃西餐老外自然熟门熟路,不用翻译,林唯平乐得自己切了片烤肉吃饱,此时在会议室温暖的空调下坐着直想睡觉。好在按照安排,今天下午的会谈自己只是陪客,听着就是。尚昆那里自有翻译。不过她还是在自己面前支起了手提电脑,装出一付认真样子。
但是开头几句你好我好完毕,进入实质性谈话后,林唯平开始坐立不安了,这翻译不用说水平是一流的,林唯平也觉得自己比她而言简直是土八路见正规军,但是一说到工业方面的名词,她就莫名其妙了,几句下来,尚昆和林德已经开始大眼瞪小眼,一致认定错不在对方,肯定是翻译出问题了。尚昆毫不犹豫就把眼光投向林唯平。林唯平无奈,只得暗叹口气起身,拍拍翻译的肩膀叫她让座,心知这连做记录的工夫都得自己包了,苦命啊。
尚昆微笑着侧脸对她道:“那么后面几天就全要你陪同了,也好,正好让你认识认识我名下的所有企业。老外看来是个很懂行的人,你跟着他也可以学到很多。”奇怪的是,今天的尚昆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似他平时的风格,看来为了迎接老外,他还是对自己有一番修饰的。
林唯平一脸是微笑,但是说的话却是截然不同:“不行,明天我答应了人去接于凤眠的,绝对不会有空。后面其他几天我倒是可以安排。”
尚昆眼光一闪,似不经心地道:“答应宫超了?”
林唯平心里奇怪,他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似乎对她的底细知道得相当多,所以才能一猜就猜到宫超。心里真有点发毛,不知道尚昆还知道些啥。天津的事他不会也知道了吧?看来不宜多瞒,得尽早摊牌。“是,我答应他在先。”
尚昆点头道:“这事再说,先把眼前的解决掉。”便若无其事地开始说话,但是这时他的话要比原来给翻译说的要简单得多,很多话他相信林唯平不用他提点就发挥得出来。就让她去发挥好了,他正可以趁机花心思正确主导把握桌上的主流。
两三回合下来,林唯平已经明白尚昆的心思,心里大骂尚昆老奸巨滑,陷她于水深火热。一时又要听中文,又要听英语,还得十指飞快把大致意思记录下来,脑子顿时运转如飞,整张脸都逼得通红。不过很快,就有一杯冰水放到她面前,里面还加了片嫩黄诱人的柠檬。林唯平忙一口喝下,只觉顿时神清气爽,再世为人。忙抽空朝送水的黄宝送个笑脸,非常吝啬地挤出一句话:“给你十个。”
黄宝大乐。他刚才在一边听着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自己设身处地地一模拟,发觉简直跟不下来,立刻明白了林唯平的难处,再一见她小脸憋得通红,微一转念就知端的,忙开门叫冰水过来。本意只是帮帮林唯平,不想却得了林唯平的大红包,“给你十个”,有十个就有二十,三十,四十,只怕口子不开,开了就好说话,看来林唯平不会在工人回归的问题上为难他了。
原来这是一个特种钢厂项目,林德老头手里有独门绝活,领先世界同业,轻易不肯与人合作。所以尚昆就拿自己名下公司的用量来做筹码与他谈合作。看来林德有所心动,否则不会千里迢迢跑到中国,他这一来,起码说明他有合作的想法,当然未必一定会是尚昆,但是起码给了尚昆一大线希望。如果谈下来,不仅他的产品成本可以大幅降低,最主要的是他的产品质量将因材料质量得到保证而飞升一个档次,所以他非常地用了心进去,务求达到目的。
林唯平在忙着翻译记录的微小空隙里小小考虑了一下这个项目,直觉它非常诱人,首先是规模,其次是项目本身的技术含量,再有是它面对的高端国际市场,参与这个项目,感觉自己也跃上一个新的层次。所谓放眼世界,胸怀丘壑,就是这种感觉。想必尚昆也有同感。他在今天谈判桌上的态度就是以前没见过的认真,当初拍板上SWS项目都没见他这么思虑过,想他现在一定也是脑袋运转得飞快,走棋看三步四步五步。虽然还只是最基础的交谈,没有进入实质性的谈判,但是双方的锋芒已经显现,刀来剑往,往往某一句话林唯平觉得很难应付,但是尚昆却能三言两语却很不失诚恳地招架了。而林德也是如此,他总能提出最刁钻的问题,却也能非常圆滑地打好圆场,虽然偶尔他也低声与他的两个助手讨论几句。到后来林唯平也服贴了,这显然不是她现在达得到的段位,今天这是两个老狐狸的较量。她还是老老实实地配合尚昆,由尚昆主导战役思想,她只要手忙脚乱把战术执行彻底就是。
一个半小时过去,双方都要求休息。尚昆起身时候把一把钥匙扔给林唯平:“辛苦,你的行李已经给你放在这个房间,我和他们几个就在你隔壁号房间。休息一下。”林唯平唯唯诺诺,但第一件事还是打开手机,见其他几个经理也是不约而同地在做这件事,想笑,但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想林德手下做记录的老外却找上她,把手里的手提屏幕给她看,也问林唯平要她的记录。林唯平直想翻白眼,但是无奈,只得一边打手机吩咐码头的会计把汇票背书了快件寄给华北XX公司,指示凯旋公司的一应来电请示,一边与小老外切磋记录的内容,人简直恨不得分身为三了用。但是那个小老外认真得很,虽然不是一字一字地扣,但是细小地方也绝不放过,最后林唯平只得OPY了一份他的记录说拿回房间研究才敷衍过去。一进房间甩掉高跟鞋,先一头浸进冷水里泡,真是快晕了。
可是不知哪个不识趣的很快就来按门铃,林唯平忙拿毛巾抹把脸,用最恶毒的目光穿透猫儿眼一看是尚昆,只得乖乖开门让进。“尚总这一场谈判非常劳心,怎么不趁机休息?”
尚昆看她一脸湿淋淋的,不想都知道,吃完冰水的人还能干啥?笑道:“今天临时拉你上阵,也是不得已,本来没想那么辛苦你的。现在你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刚才你也应该大致了解了这个项目的内容,我对此是志在必得啊,为此已经筹划好几个月了。谈判时候把很多内容的发挥压给你,我知道对你压力很大,但是一来你做得很好,二来我也是不得已,对林德这老狐狸,我说话得慎之又慎的。”
林唯平无奈地摊摊手,连挤出一张笑脸的力气都没有,道:“可是我明天有事,答应人家在先的。可能要到下午三点以后才有时间。”
尚昆不去理她的话,想起她与宫超分手还不彻底,他心里有点堵,再说他现在脑子也是一团紧张,没心思敷衍,便当作没听见地道:“不过已经见效果了。刚才林德过来我房间,说他时差不适应,想先休息一会儿,免得晚上会见市长时候没精神。我看他也是与我一样累。晚上的翻译那个翻译应该能应付,但是你最好来一下,接触点政界的人也好。明天安排林德参观我名下企业,你那里就安排到下午吧。现在你如果有力气,就回公司稍微布置一下去。”
林唯平一听,全身象挎了一样,道:“好的,好的,我立刻回去布置,只要不叫我再做翻译记录就行,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那个正宗翻译在你那里吗?我把盘输给她看,叫她熟悉熟悉内容,省得我下一场再上手。要再叫我翻译的话,你真得叫老王给我备个冰袋。”
尚昆笑笑,轻道:“你收拾一下,现在这样子简直塌你刚才八面威风的台。”
林唯平笑笑,道:“老板今天的形象大好,似乎还用了香水了吧?”
尚昆难得的有点不自在,笑道:“黄宝倒是想给我喷的,但是我实在不喜欢用,可他拿出来的东西都是香喷喷的,最后用了他一个须后水才放过我。今天与林德谈话时候我差点被他们的香水熏晕。黄宝这家伙看上去嘻嘻哈哈的,但是眼光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我今天的形象设计就交给他了。”说着又想到点什么,补充了一句:“好男人一般都是被婚姻锤炼出来的,我看着黄宝长大,他也就结婚后形象改变最大。”
林唯平心想,失败的婚姻算不算,但是嘴里可不敢说出来,这不是哪壶不开拎哪壶了吗?拉起箱子边往外走边道:“老板就帮我把这房子退了吧,自己家住得舒舒服服的,不喜欢住酒店。我晚上一定会到,就算享受了。”
尚昆跟出来,顺手拔出钥匙卡,对林唯平道:“林德精得不得了,他也看出你我在一搭一档,说我们俩合手天下无敌。小林,你可以考虑考虑,有没兴趣做这个项目。我相信这个项目将开阔你的眼界,丰富你的人生。”
林唯平心里一动,这个建议她有兴趣,忙道;“我会仔细考虑,等林德回去给你答复。老板你回去休息吧,晚上还有应酬呢。”
尚昆但笑不言,看着林唯平进电梯才离开,心里想,最近睡得最熟的似乎要算是在电影院看电影拉着她的手的那一次了,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时候很安心。但是看来林唯平是个心思很活络,精力很弥散的人,要想把她绑在凯旋上,似乎不大可能,凯旋只是重复她曾经做过的事。看她与于凤眠有私人往来,乘着飞机满中国飞,在在说明她不是可轻易约束得住的人。而真正想要拉住她的只有现在这个项目了,只要让她把精力全耗在这个新项目上,他不是就有机会了吗?尚昆轻笑一下,走回自己的套房。看来这个项目又多一个理由了。
晚上的会见很正规的样子,电视台,报社都有人来,来宾两边一坐,当中是市长和林德,场面看上去有模有样。不过这回坐在后面做翻译的还是那个专业翻译了,没那些拗口的专业名词干扰,那翻译的档次还是很高的,看宾主语笑嫣嫣的样子可知。
但是那样一句说一句翻的节奏实在太慢,而场面上的官话也听得叫人想睡,林唯平资格最浅,自然坐在最后面,还不时要被摄像机的电线打来打去,实在郁闷。所以到后来也就渐渐走神,想起自己的事来。侧眼看尚昆,虽然没坐主位,但是举手投足还是一股主宰的样子,可能又被黄宝修饰过了,虽然已到晚上,可脸上没泛油光,衬衫领子没有疲软,依然衬得他精神奕奕。今天下午尚昆敲门进来的时候,林唯平还是有点怕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会有尴尬,但是尚昆什么都没做,碰都没碰她一下,只在话里露出关心和亲近,还反常地送她到电梯口,一举一动都显得很尊重她。但是照常推理,象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想到结婚什么的,那么他这么做有什么意思?还有自己,一直回避着考虑与尚昆的关系,究竟想要做什么?两个浑身都是刺,满怀都是戒心,满心都是算计的人会相处得好吗?一时心里很乱,答案似乎遥不可及。
与市长的会见结束,市长也没留下吃饭,告辞走了,林唯平远远看见老王在大厅追到市长,两人勾肩搭背异常亲热的样子,看来生意做大后是一定离不开政界的,不知自己哪一天会走到这一步。正想着,忽然林德过来,打着哈哈道:“等下我吃的是我习惯上的早餐,依常理然后我将精神抖擞地上班,视察工作。林小姐介不介意等下领我参观你管的公司?我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管理的重工业企业很感兴趣。”
林唯平猜知他一定是想搞突然袭击,希望看到最真实的一面。真金不怕火炼,看就看呗。于是笑道:“好主意,非常高兴林德先生今天去我管理的公司,林德先生管理公司那么多年,一定有宝贵的经验实时传授给我。”随即对送走市长过来的尚昆说了林德的意思,尚昆笑道:“这倒好,连我都没好好看过你的凯旋,他倒先捷足先登了。你那儿没问题吧?”林唯平微笑道;“一个平稳生产的新企业一般看上去都很美。”说着就领林德他们去西餐厅,林唯平看到那几个总经理脸上都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来是怕了西餐了。
林德不愧是个浸淫管理多年的人,他看厂的目光与寻常人非常不同,问出来的问题不能说刁钻,但是常常是很细节,很出人意料的。他往往会指着一处连问几个为什么,随后又一声不吭地盯着工人操作看上半天。他看的时候林唯平也不去干扰,倒是他手下的两人问题奇多,但是要比林德容易对付,他们的问题往往浮于表面。尚昆只是看着不吭声,他也是明白人,看工人的一招一式都中规中矩,这不是一天突击就搞得出来的,想来林德也看得出来。往往外行就看工厂打扫得干不干净,干净了就以为规范,以至于恨不得戴付雪白的手套进来,而内行人最看工人的举止行步,和车间里成品半成品工具废料等的堆放,站在车间里,即使看着行车的走动,和葫芦的起降都可以看出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