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笑道:“你倒是最有理的,进去吧,轻一点,别吵着了大奶奶,正看书呢。”
正说着,小听微笑地从墙角转出来,对陈四儿道:“我看你你竟是不用进去了,刚刚我端茶进去,大奶奶吩咐了我一句,说是除了中饭敲门端进去外,谁都别打扰她。还说大爷要是喝过一滴酒,就是臭的,也不准进房间休息。因为大奶奶看的正是道家神仙一样的书呢。我出来时候还听见大奶奶把门闩拉上了,摆明了是不想我们去打扰的。所以四儿啊,如果大爷来问的不是要紧事,我看你竟是就这么回大爷去,想来大爷也不会怪大奶奶的。”
侍书若有所思地看看小听,这个原本是大爷屋里三流丫头的小女子,自从被妙妙指去伺候新来的大奶奶后,人就跟新发芽的水葱儿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嫩了一茬儿,现在因着大奶奶的重用,说话都有份起来,连大爷都对她们四个小字辈青眼有家。今早这么看似没有烟火的交锋,再笨的人也看出,妙妙大势已去,此刻如果还跟着妙妙,是不是明智?大爷婚前似乎是很反感这门婚事的,现在看来他是乐在其中,要如此,自己是不是得看准风向了呢?
不说侍书想什么,却说陈四儿看见小听就眉开眼笑,掏出胸口一直软纸包儿交给她,笑嘻嘻地轻道:“我今儿一早跑出去给你买的珠儿线,是咱们家的铺子出的,一套儿七种颜色,你看了要是不喜欢,我随时可以去换的,柜上的是我堂兄。”
侍书在边上看着不是味儿,这种好处,以前也就她这些二等丫头和妙妙才有享受的,不想看下去,只有走开。小听笑眯眯地看着侍书离开,嘴里却是一刻不停地道:“四儿,怎么谢谢你才好,这下我和小去小吸小吉晚上有事做啦。今儿我看你还是回大爷那儿去吧,大奶奶不会开门的。”
陈四儿应了一声,转了身要走,却又停住脚步,看着小听笑,过一会儿才道:“小听,你越发好看了。”
小听一听,一张脸一直红到脖子,怔怔地看着陈四儿离开的背影,浮想联翩。想到今早大爷对大奶奶那么亲昵,看着都叫人脸红。没想到也有人对自己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还是那么能干的陈四儿,听了怎么心里那么酥酥的麻麻的呢?不知道大爷对大奶奶那么好,大奶奶心里是怎么想的?
妙妙此时过来,看了小听一眼,道:“大毒日的,你站太阳地里做什么?”
小听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妙妙姐姐,大奶奶让我做什么,我竟是给一下想不起来了,正想着呢。”
妙妙哼了一声,道:“那也不用当太阳地晒着啊,进屋慢慢想。”说完就离开,她忙着呢,得照应荷塘的酒席。忙碌中,妙妙仿佛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小听冲她的背影做个鬼脸,忙走到屋檐下,拿把小杌子守着,免得有人进去打扰大奶奶。
陈四回去一说,洪叶罗虽然觉得奇怪,浣浣怎么这么热衷这种释道之书,不过也不在其意,只要是浣浣喜欢,她开心就好。只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一个人坐下抚琴,本来只是平时很熟悉的曲子,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调,不知不觉抚出昨晚浣浣唱的那调子,觉得奇怪的是,这调子不按常理出牌,音调古怪得很,洪叶罗一边想一边随手拨弄,渐渐成调。
有人听了过来问:“风起兄,你这个调子,以往不大听到啊。”
洪叶罗心想,你要是听过那就怪了,那本是人家两个人私有的调子。想到这个就难受,推开琴,想了想又拉了回来,勉强道:“偶尔听来的曲子,不知对不对。”
那人道:“这首曲子有些部分低徊到不能再低,虽然看似单调,可似隐有极大伤痛,若是月黑风高之时抚这首曲子,鬼神都会动容。”
洪叶罗扯起一根琴弦,又轻轻放开,如此再三,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瞧,不知怎么就想起这首曲子,搞得心情都不好起来。看来今天老王的荷梦应该让给我做。”
那人也不以为意,呵呵笑着走了开去,洪叶罗却是笑不起来,看来不是他敏感,别人也是一听就听出来,这首曲子里面的悲凉。再配上浣浣的唱,呵。
没滋没味地结束筵席,大家都感觉得出他今天神思不属,不过都以为他是想着新娘子,也没意思再胡混,早早告退,陈四儿这才跟他说,大奶奶说的,嫌他喝酒了人臭,不许他进屋。洪叶罗需得呆上好久才应了一声,怏怏坐下,不过这晚,他也没去毛妙妙那儿,自己随便睡了了事。
淅淅一夜没睡,只是如痴如醉地试练着书上的法术,直至天亮外面敲门,才恍然已经过了一夜。书上的内容已经全部背下,这下再无回去两千年的话,或许带不走这本书之虞。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该即时回去了呢?一边想,一边打开被有节奏拍响的门,居然外面的是还未梳洗的洪叶罗。“你?这么早。”
洪叶罗略带焦虑地道:“听说你昨晚一夜没睡?来日方长,你那么急干什么?熬坏了身子可不好。”
一语提醒梦中人,熬坏身子?好办法,正好有了名正言顺离开这个世界的理由。原本一直犹豫不决,原来是因为对洪家内疚,这么过来闹腾人家一下,人家又对她那么好,如果什么都不说就走,真是对不起人。见洪叶罗身后的小听一脸倦意,看得出也是一夜未睡,不由愧疚地道:“对不起,我任性,害得你们都没睡好。小听,你去睡吧,你都忙了一天一夜了,让小去他们进来伺候大爷梳洗。”
洪叶罗看着浣浣,同样是一天一夜没睡,小听都走了样子,浣浣却是没什么改变,眼睛还是亮得很。“我倒是一点不知道地睡了,一早樟茶说你一夜没睡,我不知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过来看看。在看昨天道士留给你的书?”
淅淅一拍脑门子,道:“对了,正好要找你一件事。我想把这本书好好收起来,托付给你行吗?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一点,这书只有你可以看,不能给别人,最多是以后那个道士上门来讨的话,你还给他。”
洪叶罗大喜,浣浣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她很信任他了呢?忙接过浣浣转身去拿来的书,珍重地放入怀里,准备等梳洗后去放到只有自己持有钥匙的箱子里去。“浣浣,等下你洗把脸,稍微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淅淅从洪叶罗的话里听得出浓浓的关怀,不由联想到陆叔叔,最先对陆叔叔也是没什么好感的,可是日久天长,他一直对她这么好,心里也很有了陆叔叔的位置,虽然后来知道那不是很纯粹的男女之爱,但是有时谁有弄得清楚什么是男女之爱呢?要是没再遇见赌徒,要是那晚没现形,可能也就与陆叔叔在一起了。如今洪叶罗对她也是那么好,再不能这么一直相处下去了,否则可能也会日久生情,可是心里最爱的还是赌徒啊。没办法,该狠心时候还是得狠下心来。
睡了一觉起来,外面阴云密布,竟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开门出去,洪叶罗就在外屋坐着看书,满满一屋子人,还有妙妙,樟茶,侍书。见到大奶奶起床,这回不知妙妙怎么想的,亲自挽起袖子来伺候。淅淅问一句:“什么时候了?天那么暗的。”
妙妙道:“才中饭过了呢,看这天气,像是要下大雷雨的样子。”
妙妙做事很利落,三下两下,就替浣浣挽了一头长发,很简单又很舒适,可见这人其实也是聪明人,只是心理不平衡。不过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枕边人一下名正言顺地归了别人,自己还得伺候新人,淅淅心想,要是换作赌徒敢娶别人的话,自己是说什么都要与他弄个明白的,这么将心比心地一想,淅淅觉得妙妙其实也是满可怜的。再一想,洪叶罗这么对待旧人新人,是不是也算是挺无情的?可是看着他又不是个什么花心的人,做事也大方体贴,或者是因为古代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吧?这么一想,淅淅又觉得好笑,怎么自己变得这么保守传统了,以前在北极时候,母亲可是年年换新郎的,也没觉得怎么样啊,不行,中了人类文明的毒了。可是,真的做得到今天张三明天李四吗?淅淅心虚地想,好像做不到,连洪叶罗这个假丈夫的手拿过来都觉得难受,何况别人,还是死心塌地地和赌徒在一起吧,等赌徒百年了再说。
洪叶罗见浣浣瞪着眼看着门外,好像在想什么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还没睡醒?”
淅淅回过神,眨眨眼睛,见妙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桌上放了一些清淡的吃的,屋里还有樟茶与侍书在,便对她们两人道:“好像是有点要下雨的样子,你们心细,去到处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门窗没有关的,叫他们都关好。”
樟茶与侍书虽然知道这不是她们的事,但是既然大奶奶发话,只有出去做去,起码也得做出个去做的样子出来。等人都出去了,洪叶罗才道:“刚才妙妙已经出去查了,留她们两个就是为伺候你吃饭。”
淅淅笑道:“我知道即使我不说,招财婆也会做好的。不过我想支她们出去,和你说件事。咦,这菜怎么这么清淡,油星子都不见几粒?”
洪叶罗过来站到浣浣身后,看了桌上的饭菜,笑道:“她们还商量着怕你没睡够,吃太油的东西腻味。嗯,你要商量什么?尽管说。”
淅淅笑着扭头仰视着身后的洪叶罗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白问问罢了。你得答应我,别想歪了。”
洪叶罗不自然的把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背到身后去,微笑道:“你说吧,是不是妙妙的事?”
淅淅拍手道:“聪明,你最好坐下来,否则你这么站着,我说话不舒服。”
洪叶罗听着这话感觉很舒服,只有没把他当外人看待的话,才会这么自然地说话的吧。便转到浣浣对面坐下,一边轻道:“那我先给妙妙求个情,她是老太太指在我房里照顾我的,我们也有好几年了。希望你别把她的一些小心眼放在心上,洞房那天我没在你身边是我的错。”
淅淅一听,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你怎知我是要想对她不起呢?我只是今天看见她来伺候我,觉得她也是挺委屈的,她伺候你是正经,一贯如此,也无所谓改变。只是来伺候我,我都坐不住了,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的难过。设身处地帮她想一想,她能这么忍着已经很不错了。我在想,她既然跟了你那么多年,而且又是老太太她们都知道的,为什么你就不扶她做了姨娘,也好名正言顺地一人占一个房子,叫两个丫头伺候的。对我来说,也省得要每天比较内疚地面对她。”
这一席话,倒是把洪叶罗说愣了,没想到浣浣会如此通情达理,这么多年大家庭生活下来,只有看见人家大老婆小老婆闹的,还没见过大老婆为小老婆考虑的。好半天才道:“浣浣,谢谢你这么宽厚。是这样的,一般我们这些爷,成亲前都有屋里人的,成亲后有的转作姨娘,有的回了家,总之这都是看各自怎么相处的。虽然妙妙伺候你也是份内的事,即使以后成姨娘后也是,不过你有这心,我还是很感谢你了,回去我们得与老太太大太太打个招呼,也不是件为难的事。”
淅淅想到,好像《红楼梦》里赵姨娘也得伺候王夫人,可见这是旧时的规矩,人要作了姨娘可真是可怜,还是现代女性好,还可以离婚。“这个回大宅了再说吧,我们自己这儿先做起来,你问问樟茶与侍书,看她们哪个愿意跟着妙妙,再留一个人出来,平时可以伺候你,否则你就没人伺候了,也不能委屈你,嘻嘻。妙妙就暂时委屈一下住西厢房吧,我不懂别的规矩,也不知道该怎么操办这件事,只是先把这名份给了她,也让她可以扬眉吐气做人,其他的干脆等回大宅了一起做吧。”
洪叶罗不知说什么好,这等好事,一下就解了他这几天来的尴尬,也给妙妙挣足了面子,可以想见,以后自己这一房想闹事都闹不起来的,浣浣太开明了。
淅淅见洪叶罗那么感动的样子,怕他说出一串感恩的话来,因为她自己觉得给妙妙挣名份不是本意,而是看着妙妙伺候她,她会不自在,而且她也不在乎洪叶罗究竟归谁。这要换了是赌徒的话,即使见他两眼多看其他美女两眼,淅淅只怕自己也会不许的。饭菜实在无味,草草吃了几口,道:“乘着没太阳不热,出去走走如何?我记得外面路上景致也是不错的。”
洪叶罗又是吃惊:“你看这天都快下雷雨了,你不怕吗?”
淅淅笑道:“我睡起到现在,都那么长时间了都还没下,谁知道它下不下呢,难得夏天没太阳晒着的天气,不走走真是浪费了。我们可以带上伞,下雨时候就回来,又不会走多远,回来很快的。”
洪叶罗自打小时候起,从没见过一个女的会如此好动,都是没事在家静静呆着做些女红,也就三太太活跃一点,但她也就只限于四处串门,才第一次见到有女人没事想着出去走走的,要是说去后花园那也罢了,看浣浣的意思还是出门去。但又一想,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声“好”,就带着浣浣出门了,除了陈四儿跟着,还谁都不要跟,惊得一屋子上下都愣愣的。好在都知道这个大爷性格非常不拘,也就没怎么猜到问题居然是出在大奶奶那里。
后来虽然淋得落汤鸡一样地回来,而且淅淅还是不要洪叶罗抱回来,非要自己跳着水坑回来,可是玩得是真开心。因为得了全本《黄帝内经》,而且修炼起来又颇见功效,心里终于一块大石落地,想到不久就可以再见赌徒,心里真是开心啊。这些洪叶罗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见娘子那么高兴,他也高兴,好久都没这么在雨中玩了,夏天的雨一点不冷,到后来还是他第一个把油布大伞扔了,放开怀抱让雨倾泄到身上,发觉真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第九章
淋雨回来,早有温热香汤伺候,淅淅心想,古代虽然设备不好,但是人够殷勤,所以也没感觉到太多不便。再说,无论哪里都要比北极冰洞好多了。水里泡着很舒服,令人乐不思蜀,好久后听见外面传来洪叶罗的声音,在问小去奶奶怎么还没有洗完,有没有什么事,叫小去设法进去看看。淅淅还真担心小去会听话进门,只得跳出大木桶。
才一出门,外面毛妙妙已经盈盈拜倒,不用说,洪叶罗乘洗澡时候一定与她说了。只希望她有了稳定的身份后,人能少点浮躁,别再自讨没趣,大家都没意思。
洪叶罗笑道:“浣浣,淋了雨没事吧?我们看来明天得回去一趟,太爷叫人带信过来,三老爷准备带三太太等眷属上京城管理洪家分号,让我们回去送行一下,说别弄得新娘子进门那么多天,家里人还都不认识的。”说完了只是笑。
淅淅没在意,“噢”了一声,但见洪叶罗笑得诡异,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洪叶罗摇摇头道:“这回你就笨了,真没猜出来?你忘了太爷要你干什么了吗?”
淅淅想了想,倒吸一口冷气,道:“不会吧,太爷真做得出来?三太太肯那么轻易地放手?哎呀,我不去大宅了,否则不等于自钻圈套了吗?”人精啊人精,怎么跑到古代还是要遇见呢?
洪叶罗笑道:“去还是要去的,太爷不就是要设一个我们不得不钻的圈套吗?我们不去钻,他能放过我们?还不下了十二道金牌催我们回去呢。但是走了三太太,不是还有个二太太吗?她不知多想管呢。看我明天怎么撺掇她。”
旁边的招财婆与毛妙妙听着都是急死,这么好的机会,这两个当主子的怎么还要推出去?尤其是招财婆,盼星星盼月亮,才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晋升主事管家的机会,这机会全拴在大奶奶身上了,她要是推搪的话,自己的希望不就得破灭了吗?可是两个人说话,谁都不敢插嘴,只有干瞪眼。
晚饭后,别人去收拾回去大宅的东西,留淅淅与洪叶罗两人在房间里。淅淅早钻进碧纱橱里,背着洪叶罗打坐,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全本《黄帝内经》里的东西,好久以后才算告一段落,与早上练完的时候感觉一样,只觉得胸口暖暖的,非常舒服,像是有春风拂过一般。与以前蓝狐精教她的不同,以前练完的时候总觉得浑身发烫,或者在北极这是好事。可能这就是妖术与仙术之间的区别吧。可就是有点奇怪,练完后总是心里蠢蠢欲动的,不知那儿来的豪情壮志涌上心头,大有施展拳脚干一番事业的冲动。
回过身来,看洪叶罗正提着毛笔在写字,不由道:“其实太爷年纪也大了,我们替他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如果他明天真的要这样那样的往我们身上套圈子的话,我们也就认了吧。”话才出口,淅淅自己也是一愣,奇怪了,这差使拿来的话,一时半会儿又放不下,难道不想回家见赌徒了吗?不行,别胡说。此刻真想学着晒猫伸出前爪捂住这张不听话的嘴。
洪叶罗也是吃惊,怎么一会儿打坐下来,浣浣就想通了?不过又想,谁不喜欢当权威风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浣浣又是有这真本事,脑子一流,太爷的支持就是最好的尚方宝剑。只是心里微微有点失望。“浣浣,如果你愿意,这样也好,太爷是最高兴听你这么说的。不过你总归是新媳妇,很多规矩不知道,大宅不比这儿人口简单,方方面面要照顾的事情很多。我给你一个建议,不如我回去就请娘挂了这个当家的位置,有什么大的担子,她先担着,你只是帮忙,这样你也不会因为上手太快,忙中出错。”
淅淅没有走出碧纱橱,见洪叶罗起身过来,像是要进来的样子,忙一蹦下床,拖了鞋子钻出来,笑道:“大雨过后没想到月亮一下就这么亮,我想去看看月下荷塘,你去吗?反正只是在家里,你不跟来也没事,可是我提哪一盏灯比较好呢?”
洪叶罗再次吃惊,怎么刚刚在大雨里疯回来,现在又想夜半逛荷塘了呢?难道是北地的女子比南方的泼辣吗?随即就又释然,道:“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这几天荷花开得最好,等我们几天大宅住下来,再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荷花早变成留得残荷听雨声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看也不要提太亮的灯,今天的月亮就很好。我们这就走?”
淅淅几乎是蹦跳着出去,还把洪叶罗甩在后面,什么灯不灯的,月色那么好,要什么灯。其实要不是有洪叶罗跟着,淅淅最想的是翻过后窗跳出去,走几步就是荷塘了。一边走一边道:“你这个主意挺好的,风起,只是你那么聪明周密的脑子,怎么就不想着去帮太爷的忙?洪家别人我还没见过,这个太爷却是最有趣的,与他斗心眼真是好玩。”
洪叶罗大步跟上,月色下,见浣浣灵动跳跃如小精灵,与起初给他的全不相同,这真是一个迷一样的女子,有着多面的性格,这几天下来,怎么看都看不够,也不知她还会带来什么惊喜。“跟太爷斗心眼,我是从小斗到大的,但谁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啊。本来你我联手的话,或许还有点作为,只是你又想顺着太爷的意替他当家了。”
淅淅笑道:“太爷太了解你,以为你是一定不肯让我当家的,可是我们今天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答应了他,然后出其不意提出要求与他交换,他只有跟我们谈条件了,风起,你既然与太爷斗了那么多年,一定最知道他最宝贝的是什么,我们就那这个入手与他谈。他如果不舍得,哈哈,他就不得不开出让我们满意的条件来安抚我们,这下太爷想明白了就会郁闷至内伤了。”
洪叶罗也是个年轻好玩的,一听浣浣的话,也来了兴致,笑道:“太爷最喜欢的自然是银子,不过问他要银子就太赤裸裸了点。其他宝贝都是我想要就要来的,包括阎立本的真迹。所以……难道就问大爷要多少多少银子吗?这好像有点说不出口。”
雨后的月夜空气清新,连淅淅这么个不知风花雪月的小狐狸精都觉得心旷神怡。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只要一说话,满嘴就都是清冽的荷香,沁人心脾。淅淅忍不住坐在那儿,闭目深吸,话都懒得说。洪叶罗把灯搁到石桌上,看着月色下的娘子一脸陶醉的样子,心想还好还好,浣浣的本质还是个风雅之人,只是眼下还年轻贪玩了点,所以才会愿意揽下当家的差使,等几天后吃了苦头,必定就回心转意。现在她要玩就陪着她一起玩吧,不过话说回来,跟她一起玩,真是能玩出一些别致的花头来。淅淅忽然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洪叶罗欣喜,立刻就是“好”字出口,但随即就又跟了一句:“不要唱那天路上唱过的。”
“为什么?可是我只会那么一首歌。”
洪叶罗听了叹气,她只会一首歌,可那还是唱给别人的,只得道:“我给你弹琴听吧,我不要你唱那首歌,你唱的时候会想起别人。”
淅淅“噢”了一下,不管他,自管自唱,难道洪叶罗还能捂住她的嘴巴不成?没想到,才几句,洪叶罗就走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捂住她的嘴,闷闷地道:“浣浣,你想伤透我的心吗?”
淅淅挣扎一下,没挣开,洪叶罗的手反而揽得更紧,淅淅毫不犹豫就张嘴咬住洪叶罗的手掌,这本就是她的本能反应。洪叶罗吃痛,轻呼一声松开手,拿到灯光下一看,居然满掌的鲜血淋漓。淅淅扭头赌气地看战果,一看之下惊住了,怎么就那么轻轻一咬,洪叶罗就能出那么多血?不由心虚,起身托起洪叶罗的手掌准备细看。不想左手被洪叶罗飞快抓住,举到嘴边也是狠狠一口咬下来。淅淅吃惊,想把手缩回,但早被洪叶罗紧紧抓住,掌心贴着掌心,热血流在一起。洪叶罗轻而急促地道:“浣浣,我们的血都流在一起了,以后你身上有我的血,我身上有你的血,你只能是和我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下辈子我还来找你。”
淅淅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对,这个洪叶罗还真是生生世世来找了,到了两千年,他已经叫做史耘逸,可他还是那么古怪地几乎是无望地接近着她。这真叫做一语成谶了。洪叶罗真是疯狂。
不说淅淅恐慌地想到那可怕的前因后果,洪叶罗只是虔诚地与浣浣十指交握,俯首一边热切地吻着浣浣的手,一边念叨:“浣浣,水晶猫就是我们的见证,下辈子,下下辈子,即算是我们面貌大变,只要看见水晶猫,我们就可相认。”
淅淅又一阵心寒,都想扯下胸口的水晶猫一把扔进荷塘里,都说水晶通灵,难道通的是这种灵?不过又一想,还好还好,起码到现在为止,史耘逸还没晃着一只水晶猫来冲她念咒语。这一阵到了古代,见识了神力的无处不在,淅淅也知道敬畏了。“风起,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淅淅此刻只想去到人多的地方,免得洪叶罗又发痴语。而洪叶罗带着痴情印在她手上的吻,她一点感觉不到热度,就只觉得他像在敲章似的。
洪叶罗只是不答应,道:“浣浣,天还不晚,你也从来不那么早睡,我进去拿琴出来抚给你听好吗?”
淅淅头痛,这个古代史耘逸比现代的麻烦多了,现代的那么有绅士风度,而古代的却是总动手动脚,暴力得很,淅淅一点不去想想自己名份上是人家洪叶罗的妻子,当然洪叶罗这么做一点没错。不由叹道:“今晚一点都不好,月亮太亮,荷花太香,夏虫太闹,唉,风起太烦。”
洪叶罗本来听着还觉得挺有点忧郁的,但浣浣最后一句一出,也不由笑出来,他终究也是个有教养的人,要不是情绪激动,也不会那么用强,只是浣浣太可爱了,这要换了别人,早尖叫出声,什么风景都没了。至此,才感觉到手心里的痛,不知浣浣给自己咬了一口会不会痛?忙捧起浣浣的手细看,见她原本白玉一般的小手现在也是血肉模糊的,不知是她的血,还是他的血。忙急道:“浣浣,你痛不痛?我们还是回去吧,赶紧包起来,别着水。”
淅淅很想问洪叶罗自己痛不痛,但忍了,还是少招惹这个主儿吧,谁知道他一激动又怎么动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