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见相光进来,玮月客气几句,便直入主题:“相将军,有件事必须拜托你。请你派人日夜不息便衣盯住我的娘家黎府,不许有人进去,也不许有人出来。黎府若有违抗的,格杀勿论。此事关系我,也关系皇上,必须强制。”
对于这个从冷宫走一遭出来的皇后,相光一直感到非常好奇。是什么能让刚愎自用的皇上重新迷恋于她?春节大祭时候远远见了,但那时整个人罩在宽大的礼服之下,看不出什么高低。此刻相光带着一个男人的好奇走进坤泰宫,进门就闻到一股炯异于他妻妾闺房的香气。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幽香,侵入鼻端,未等体会,便倏忽消失。居然如有生命一般,一下勾住人的魂魄,香气氤氲中,似有一只精灵一般的小手柔柔地调皮地搔动一下他的心,又笑嘻嘻地一闪离去,留下银铃似的笑声缠绵在心头。恍恍惚惚之间,却有声音娇柔妩媚地从纱帘之后传出,那么类似他心头快要消失的那抹娇笑,他精神一震,连忙竖起耳朵,捕捉那声音中所有最细微的脉动,以致等玮月说完,他还沉静在那天纶妙音之中,无法领会其中的意思。
玮月不知,还以为他有难处,但又无法出言否定,所以选择沉默。难道是皇上行前有什么嘱咐过他?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声音,只得婉转地又道:“相将军是否有什么难处?若是,可否……”
因为有求于人,自然语气低婉。停在相光耳朵里,更是柔媚彻骨,那只小手似又回来,挽住他的心,扯一下,放一下,使他呼吸艰难。混沌之中忽然有一丝定力闪过,他忙掩饰地重重咳了一声,起身屈身退出,一边退一边说话:“请娘娘恕罪,微臣闻香便会窒息。请娘娘允许微臣门外说话。”走到门外,深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神智这才清醒,循着那声音好好一回想,这才明白了皇后要说的意思。一时有点难以答复,理智告诉他,皇上未必赞同他那么做,而且他似乎也没理由为黎府动用皇宫侍卫,可是心中却又觉得难以拒绝,那有着美妙声音的女子呵。
玮月怔了一下,随即想到过敏,有些人还真是闻不得香水味。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微笑道:“相将军若是有难处,请不妨直说,或者可以考虑一个折中的方案。”
相光这回总算能够同步理解玮月话中的意思,虽然没有氤氲香氛环绕的话语少了一些魅惑,可还是动听。他艰难地思索了一下,几乎是没怎么深思熟虑就道:“娘娘吩咐,微臣敢不从命。只是万一黎府有急。非要进出,请问娘娘该当如何处置。”
玮月没想到事情竟会那么顺利,还以为相光会在犹豫中提出什么不便来推却。见问,忙道:“一切由相将军从权处理便是。”
相光还是爽快地答应。又云里雾里地寒暄几句后退出,相光退出,需得很久这才想到,黎羿这个老狐狸哪是那么容易关得住的?会不会最终变成软禁只是成了形式,他们暗中另有通道进出,而他被置于可笑位置?而且,皇后娘娘是真心要他管住黎府吗?她真能对黎府的违规者格杀勿论?相光感觉他接手了一只烫手的山芋。可是已经答应了皇后,回头推辞或者阳奉阴违都不是他的性格,只有硬着头皮去做。
一面又时时回味起那抹美妙的声音。忽然想到侍卫中间传说的谣言,这皇后,难道真是肥猫精?寻常人怎么可能一面未见,三言两语已经足以震撼他这样一个也算阅人无数的男人?可是,那声音只见娇媚,不见妖邪,要是精怪,英明如皇上,怎么可能不知?但是……
相光欲不想,可是那抹声音却如影随形,时时在内心深处响起,提点着他:有那么一个女人……
相光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玮月等相光走后,使了个分身术,隐身追去看相光布置。见相光神思恍惚,若有惧意,心中怀疑,皇帝这个人够精明,怎么会用相光这么个拎不清的人坐镇重要位置,留守京城。万一有个突发事件,相光能扛得起吗?
不过见相光到了衙门,人便清醒过来,叫来手下,一一分派,指挥若定。玮月见他安排得力便衣监禁黎府,然后又见他一一分派皇宫各门值守,亮出尚方宝剑叮嘱各侍卫头目不得徇私放纵任何人等擅自进出皇宫。只除几名腰佩金牌的司值太监。玮月心想,这应该是皇帝的主意,倒与黎羿的自我软禁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这么做真的能阻止消息进出吗?未必。连黎府这么被软禁,玮月都不信他们会没办法与外界交流。
玮月见相光安排好各色事务,开始进餐时候,人似乎又傻了。总是见他停箸不食,眼中若隐若现的又是刚才路上所见的恍惚。难道他这个人平时就是这种样子?那是不是叫做大智若愚?玮月有点好奇。不过她也得赶紧回去,否则碧思她们得在门外等她吃饭等得焦躁。
寂寥的晚上,尤其是在这么个春风沉醉的夜。吃完晚饭,玮月若有所待地在院子里闷声不响散步,头上是清亮的一弯新月,牛郎织女星千年不变地遥遥对望着。这时有人敲响坤泰宫的大门。玮月不知怎的心中一动,站住了看小太监去开门。虽然很清楚,皇帝一天飞马奔驰下来,早就到了一个很远的陌生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
门开处,进来两个宫女,一个手中挑着一盏琉璃瓜灯,一个手中捧着一个锦袱。天暗,她们没瞧见玮月,玮月却把她们认出来了,是葛妃宫中的两个小宫女。碧思早闻声走了出来,迎住她们往里面让,但她们不敢进,对着碧思作礼后,其中一个细声细气地道:“飞飞姐姐要我们对碧思姐姐说,这一些先请将就着用,明儿跟姐姐见了面,再配几色皇后娘娘中意的络子。”
玮月对葛妃那儿那个懂事的宫女飞飞很有好感,闻言便走过去,微笑道:“什么好东西,还劳葛妃妹妹这么暗的天打发你们专门送来?”
两个小宫女没想到皇后娘娘就在附近,吓得连忙跪下,玮月看得出她们的肩膀都在发抖。这很不正常,没必要怕成这样子。等她们起来,玮月就着碧思的手看锦袱里的东西,暗暗的不是很看的清楚,便顺手去取一个小宫女手中的琉璃瓜灯。没想到一不小心碰到小宫女的手,只听“哗啦”一声,琉璃瓜灯落地,蜡烛熄灭,而那小宫女则是带着惊吓的眼神,恐慌地倒退了几步,撞在高高的门槛上,腿一软应声倒地。
玮月见此,皱了下眉头,道:“还真当我是肥猫精了,怕成这样。碧思,别为难她,她还小呢。地上不知多少琉璃碎片,你带她到屋里看看,可有扎到她身上的。”懒得多说,转身回屋。
碧思见娘娘不予斥责,她当然不会多嘴,但还是轻轻对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宫女道:“那么好的娘娘怎么可能是妖精?行事都要自己拿脑子想想,别听了流言蜚语。还好娘娘是个大度的人,换了别个还不赏你们一顿嘴巴子。”
两个小宫女只是哭,说不出话,也不敢说话。碧思看着生气,她心里清楚,娘娘一定也知道了宫中有关她是肥猫精的传闻是越传越炽,她想起来就很生气,她每天看着娘娘,怎么看怎么不像传说中的妖精,娘娘可比那些没名没份的有些美人要可亲多了,对皇上也是没使出什么妖术,都正常的很,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传言一直不息,而且相信的人似乎也越来越多。
打发走了两个小宫女,碧思回来娘娘的房间,见娘娘安静地伏在桌上看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她站一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娘娘,外面传言那么多,您一直不站出来说话,人家会不会以为您心虚呢?”
玮月放下书,看着碧思笑道:“我在意的人都相信我,比如皇上,比如荣安王和诚恭王,比如你们几个,比如华贵妃与曦宇公主,那就成了。这种事越描越黑,辩了,别有用心的人照样会说我心虚,说我要不是心虚辩个什么。再说,有人是存心往我身上抹黑,泼脏水,难道我被人淋了一身脏水,还得赶着上去跟她们解释,我不是这样那样,你们泼错了之类的话吗?这种事我不屑。碧思,你让小叶她们也不要为这事生气,气坏了自己,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碧思听着这话,心里暖暖的,娘娘把她们几个当下人的都挂在心里呢。而且深思下去,娘娘说得很在理,干什么要站出来说话呢?没得给人看戏。可是,娘娘好冤,那些委屈她都得自己埋在心里,忍着。想到这个时候,她眼圈热热的,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忙转身拿手巾擦了。
玮月看了会子书,心里念着皇帝,便借口早睡了,分身飞去行营前去找皇帝,只隐身在边上看看也好。
虽说是在路上,可皇帝案头的奏折一点不少,已不算早,可临时书房里面大臣进出,异常忙碌,军国大事都用快马送到军前,奏请皇上批阅。玮月见了皇帝,一颗心才定了下来,笑眯眯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忙碌。皇帝的亲信太监旺财跟前跟后的也很忙,行营之中,人手毕竟不如在宫中宽裕。
好不容易看着皇帝做完事,玮月笑嘻嘻地跟着他穿过回廊走向卧室,心里不由在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跟他把真相说明了,免得她思念他的时候,只能她在一边傻乎乎看着他,太不公平。
穿堂入室,左右一打量,玮月傻眼。只见里面盈盈站着四个女孩,看服色,两个不是宫女,玮月隐约记得是什么美人还是贵人的。后宫虽然没有三千佳丽,可是要玮月记住皇帝大小老婆还是勉为其难,非不能也,乃懒得也。这两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还年幼得很,看见皇帝进门,连头都不敢抬。玮月生气,昨晚皇帝还信誓旦旦,说去去没多久,带宫女上路不方便,可是一转眼,难道这女孩是凭空冒出来的?
看着四个女子殷勤伺候皇帝更衣洗漱,玮月在一边气闷地想,手段倒是高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两个最低品级的嫔妃来跟着,她这个人又是粗心,懒得多事,这才发现不了。要换作让葛妃她们跟着,是不是皇帝得在枕席边多花点口舌跟她解释?可是,如果带了葛妃,皇帝真会解释吗?今天带着这四个女子,又跟她说不带女子,是不是类似天下所有男人的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呢?
少年女子,只要眉眼长得顺,一般看着都水灵,何况眼前这几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其中一个美女在灯光下都看得出皮肤莹润如玉,两只大眼睛都似会得滴水。皇帝的审美看来与玮月相同,一眼便看上这个女孩,洗脸的时候温柔地问了句:“你叫什么?什么时候进宫的?”
小姑娘没脸飞红,细声细气地答了一句:“奴婢纪悠悠,去年夏天进的宫。”
皇帝微侧了下头,想了一想,道:“翰林院纪学士是你什么人?”
悠悠口齿清晰地回答:“禀皇上,是奴婢的叔父。”玮月在一边听着眼睛出血,皇帝怎么能拿这么温柔的态度对待别的女人。虽然知道皇帝有三宫六院,后妃无数,可是他不是最在意的是她吗?怎么离了她才第一天就瞄上其他女人呢?不能多几天吗?多几天,她还可以自欺是男人激素作怪。可是她插不了嘴,只有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而皇帝则是“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家学渊源,你自幼读了些什么书?”
悠悠含羞道:“先是跟着哥哥们学《三字经》和《百家姓》,后来看的是《女儿经》、《女诫》、《烈女传》、《女孝经》等书。”
玮月听着瞠目结舌,她也看过这几本,但几本是拿它们当笑话看,而这女孩却是拿这些当教科书了吧?恐怖。不过读了那么多《女诫》之类的书,未来等她坐到葛妃谷妃那样位置的时候,不知她会不会一样做出那些偏执的事情来?
只见皇帝听了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这个动作只落入旁边的太监旺财与玮月眼中,玮月见了心中满喜欢的,还好,皇帝不是很喜欢她。不过皇帝似乎没有停嘴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又是问道:“每天在宫里有没有看看书写写字?”
悠悠轻轻地答:“奴婢进宫时候没带一些书进来,平常闲来无事,有时练字,有时做些女红。”
皇帝抬头若有所思,两只眼睛看向黑黝黝的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后那里有不少书。”玮月听了立刻笑逐颜开,咦,他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个时候想起她来了?还是有点良心的。一下气顺了不少。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旁人则是有条不紊地做完了该做的事,玮月见旺财悄悄地几下招呼,众人立即都无声无息地鱼贯退出,只剩下屋里的孤男寡女。这场景太熟悉,玮月不知多少次地经历过。那么后面会发生什么,还用问吗?看着一男一女进入床帷,玮月心头如被蝎子蛰了一般,又痛又麻,四肢都微微颤抖起来,怕看更多让她心痛的场景,干脆一摔手穿墙离开。外面,一样的新月如钩,可行营不比宫廷,春风中没有花香鸟语,只有刀剑敲击的冰凉。
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走到了哪里,等落座于一棵千年大树之顶的时候,玮月已是披头散发,新月下如同一个鬼魅。
周围非常寂静,静得可以听见鸟儿的哈欠声。所以,玮月的眼泪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分外惊心。他怎么可以这样……
刚刚在心里无奈地放下赌徒,开始全身心地体会他的好,也把自己的心交给了他,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
刚刚他才心疼地说她笨,才别扭地以三个字承认他的心,更是在她耳边灌满了誓言,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
原本以为她会是宫廷中的特例,可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独占他的身心,可是他却转身就变成这样……
玮月满心都是惆怅,既然可以摔手离开那间屋子,她很想也挥一挥手离开这个时代,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答应为赌徒灵魂做的事还没完成呢。熏登上皇位前,她不得不留在这个时代,不得不与他见面,继续逢迎他,那叫虚与委蛇吧。除非她有本事暴力推翻她,可他虽然可恶,玮月还不想对他使暴,使暴算什么。可是,叫她以后如何以一颗平静的心面对他?还让她如何把心交给他?
玮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皇宫,躺回那张两人双宿双飞那么多日子的大床,想到刚刚看到的情形,心里厌恶,躺不住又站起来,抱了条被子,躺到东窗边的贵妃榻。这一刻,她开始理解葛妃谷妃等的心情,谁愿意看着跟自己亲热过的男人转去跟别的女人亲热?即便是熟读什么《女诫》《女儿经》之类的悠悠,想必事到临头,她也会忘记良好修养的吧。这个后宫,真是畸形。
这天开始,玮月下意识地强迫自己不去想念皇帝,更别说为了看一眼他,关山万里,一夜飞度。连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到了西疆,仗打得怎么样,她都不愿意去想。一个固执的声音在心中告诉她,她是她,他不是她,她可以做到心中只有他一个,他做不到,规矩使然也罢,社会风气如此也罢,玮月只是不能允许他离别的当天就可以带别的女人上床,他压根没把她太放在心上。以前所谓的柔情蜜意,要么是她自作多情,要么是她魅力惊人,皇帝沉溺其中。但,皇帝没有专心,那是一定的。
对于玮月来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想不让旁人从脸上看出什么,那是很容易的。但是睡在贵妃榻上的事实那是无法被人忽视的,而她也不想回去大床遮掩什么。
碧思带小叶小鹤小钧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拥衾坐于窗边,都心照不宣地以为她昨晚孤枕难眠。玮月看着她们的脸色还能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愿解释,自己洗了脸,随她们给她梳头穿衣。小叶请示她今天穿哪一件衣服,她想了一想,道:“藕色绣海棠色果子的那件吧,下面白绫裙。”
小叶应了去找,走到门口,见方小袭杀鸡抹脖子似地冲她做手势,忙小心地走出去问:“什么事?”
方小袭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小叶一听,一张脸都黄了,惊惶地回头看一眼屋里,轻问:“要不要禀报娘娘?”
方小袭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笨,否则还跟你说什么,我现在又进不去,这事紧急,赶紧禀报娘娘。”
小叶忙回身,衣服都来不及拿了,想走快,可跌跌撞撞地走都走不稳,裙下的两条腿直打哆嗦。玮月看了奇怪,抬眼从镜子里看见碧思冲着小叶瞪眼,道:“小叶,什么事?刚才和谁说话?”
小叶垂手站住,慌慌张张地道:“启禀娘娘,刚刚方管事过来说,昨晚送络子过来的葛娘娘宫中的两位宫女,其中一个昨晚提灯的今天被发现死在床上。这会子宫中已经传开了,什么话都有,很难听。”
玮月一怔,看向碧思,见碧思也傻了,怔怔地看着小叶,好一会儿才转回眼睛,见玮月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急忙跪下,道:“娘娘,昨晚那个提灯宫女只是被碎琉璃扎破两处,都是皮肉伤,断不会致死。奴婢因为娘娘吩咐,昨晚还给她上了一点药止血。她回去时候虽然紧张,可是身体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宫女的死因一定有问题。”
玮月一张脸铁青,简短地道:“你起来,与你无关。”这什么地方啊,丈夫不是丈夫,妻子不是妻子,个个都是心怀叵测,她出了沉醉东风宫后,已经出现两次针对她的阴谋,上次死了一个嬷嬷,一个太监,还差点赔上朗,这回是一个碰到她的手的宫女。她把手缩在袖子里暗暗闭目掐算,很快便知道了答案。而碧思她们见她闭目沉思,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垂手站在一边。
玮月本就一腔子的无名火,一晚上下来,蒸腾发酵,早处于爆发边缘,此刻一条人命横在面前,而那条人命明摆着是为诬陷她而亡,让她对这个皇宫深恶痛绝。想了一回,起身道:“快点穿衣吃饭,今天一定得把此事审个水落石出。皇上才不在一天,就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杀人,没王法了吗?。”
一句话出来,碧思她们立刻忙开了,最短时间内做完所有事,出来外面,已见有几个嫔妃等着请安。可是她们再怎么掩饰,眼睛里的慌张还是无法遮盖地流露出来。玮月冷冷看她们一眼,心中立刻冒出昨晚纪悠悠那张光滑莹润的小脸,心中冷笑,在场的女子,哪天机会轮到她们头上的时候,哪个都会与纪悠悠一样。她闭了会儿眼睛,顺了顺气,白皙的脸上露出坚毅。忍让总有个头,丈夫被人抢了,别人都打上门来了,叫她如何隔岸观火?“方小袭,叫上总管,到葛妃宫中汇合。”
说完,便自己走在头里,冲葛妃那里行去。才到半路,却见华贵妃迎面而来,只得稍稍慢下来。华贵妃见面行礼后,便道:“姐姐不急着走,妹妹刚刚已经去葛妃那里转了一下,让人把那边看了起来。”
玮月冷冷一笑,心说来了个挟私报复的。“那么葛妃呢?”
华贵妃汇入玮月这个队伍,紧跟在玮月身边道:“我进去时候葛妃正摔东西骂人,被我训斥了。”
玮月不语,只是“哼”了一声,岔路口看见谷妃已经等在路边。玮月只是瞥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很快便到了葛妃宫中。果见一众宫人全都被华贵妃宫里的太监捆在一处,只葛妃一个背着手站在廊下,一言不发,看见玮月一行进来,这才不紧不慢走过来,下跪行礼。
玮月等她全套做完,这才冷冷地道:“葛妃请起,你有什么话说?或者还是让你的贴身侍女飞飞代言?”
葛妃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冷静地抚平衣角的褶皱,一字一顿地道:“娘娘容禀,此事乃是有人一箭双雕,妄图借此诬陷娘娘为肥猫精,而将此罪名栽赃于我头上。我平日虽然行事焦躁,可还不屑做这种鬼鬼祟祟害人的勾当。娘娘若是不信,沉醉东风宫眼下空着,我可以住进去。”
玮月一听,心下赞赏,坐到刚刚从屋中搬出的椅子上,微笑道:“华妹妹与葛妹妹也坐。”却不令同样也是妃位的谷妃坐下,一时场面尴尬,连葛妃都疑惑地看看皇后,再看看谷妃,见皇后坦然带笑地看着她,这才明白皇后心中看来并不相信这事是她做的,那么,皇后不让谷妃坐下难道是有所指?谷妃此刻站在一张椅子前面,可是皇后没有吩咐,她又不便坐下,只得站着。好在她涵养一流,脸上倒也不见什么异样。倒是华贵妃看着皇后直瞪眼,心中冒出无数念头。玮月拿眼睛环视一圈,才又道:“放了飞飞,让她给我们倒茶。”
众人更是狐疑,这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葛妃吃惊地看着玮月,一张红艳的小嘴都合不上。这时太监总管飞奔而来,难为他胖胖的身体,跑起来跟一只球似的。进门后见大小嫔妃都在,虽然路上已经全面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了这场面此刻他心中更是确定,皇后发火了。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葛妃坐着,而谷妃却是站着。
玮月一见他来,便道:“验尸,看是被人弄死的,还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弄死的。”总管忙应声带人进了下人房间。此刻谁都不敢做声,站了那么多人的院子鸦雀无声,只偶尔有佩环轻轻撞击的脆响。
玮月喝了一口飞飞端来的茶,忽然一笑,道:“华妹妹,他们查出结果来还早,我带你去看件好玩的东西。”
华贵妃不明白这个时候皇后怎么忽然想到好玩的,但见她不给谷妃位置,这好玩的里面似乎又有可能隐含着什么秘密,忙站起来,笑道:“姐姐说好玩的,一定是有意思的,我们这就过去?”
玮月点点头,笑道:“不只我们两个过去,总管不是忤作,站这儿也没用,一起去吧。飞飞,替你们娘娘好好梳妆了,不许偷懒。你们其他人都这儿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华贵妃与总管一起跟着出去,方小袭带了皇后的随从也跟着,其他人谁都不敢跟上。这个时候,谷妃虽然神色如常,可是,葛妃偷眼看去,她的脸色已经隐隐泛青。不由心说,难道背后设局的是这个谷妃?想到上回谷妃三言两语激得她差点对抗皇后的事,这个时候,葛妃心中杀谷妃的主意一个个地自觉升腾出来。
谷妃则是一点不敢懈怠,凝神偷眼看着皇后与华贵妃出去的方向,见她们出门后便往左拐,背脊一阵阵发凉。做得那么严密的事,怎么可能被她知道了。
玮月走到大门外面,这才缓缓地道:“华妹妹,上回你跟我提起有人传说我是肥猫精的时候,我还以为不过是宫中的争风吃醋,虽然暗中查了查,但不想多说,只希望做出事来的人能迷途知返。没想到我的姑息有人竟会一点都不领情,现在连人命都闹出来了。一条人命啊,女孩子的父母知道了,还不哭死了过去。”
华贵妃吃惊地道:“什么,姐姐早就知道谣言是谁散播的?妹妹也曾暗中调查,还以为是葛妃所为呢。难道是谷妃?”
玮月点点头,却对总管严肃地道:“总管,你着人立即把谷妃宫中所有太监宫女一对一地看管起来,不得死伤一人,若有谁自杀或者被杀,我唯你是问。”
总管还从来没听皇后这么对他说话过,大大吓了一跳,一半因为皇后口中隐约露出的问题的实质,一半因为皇后坚毅的语气。这么胸有成竹的人,他不敢在她面前耍滑头,虽然需要得罪的是在宫中根系发达、八面玲珑的谷妃,也只有硬着头皮得罪了,因为他有数,得罪眼前的皇后下场只有更惨。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现在皇后是皇上跟前最红的人。
见总管答应了后亲自跑着过去布置,华贵妃跟着皇后缓缓走着,道:“姐姐,原来您早就知道了的,这等心胸,妹妹望尘莫及。”
玮月无言以对,以前是因为爱着皇帝,一心想为他好,求个后宫清静,现在呢?俏媚眼飞给瞎子看,原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她只有顾左右而言他:“妹妹,人非圣贤,谁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火气上来,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来,闯下一点小祸,总不能就把人一棍子打死了。可是那样有步骤有计划地步步紧逼,甚至夺人性命,那就不是冲动可以解释了。因为这个,我才不能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