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春画廊在二楼,沿着一条窄窄的楼梯上去,当面是一间画室,摆了画案以及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名家书画作品,倒也颇有些文气。画室周边,是一些充分利用了空间的单间,既是茶座,也是餐室。文舒定的地方叫兰亭。当中一张很大的餐桌,四周的椅子是固定的,呈U形,墙上挂着本市一些画家的画作。这些画作,并非山水风景,一律都是人物,而且,全都是裸女,或画或照片。当中一幅最夸张,头和脚都画得很小,只有胸腔和盆腔画得硕大无比,画家有意突出裸女的奶子和阴部,甚至将一根根毛都画得非常仔细。

文舒早到了,正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那里说话。

唐小舟有一种感觉,墙上那幅画,就是根据面前这个女人画的。她长相一般,一张圆而且平面的南瓜脸,皮肤挺好,细白细白的,腰显得有些粗,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她的胸部。她显然清楚这一点并且刻意突出这一优势,穿了一件很休闲的布衫,只是在乳尖的地方扣了一颗扣子,衣摆的两角,扎在一起。如此一来,乳房的下半部分,显得密不透风,上半部分,却显露着两只又大又白的半球。稍稍活动的时候,那两只半球便有起伏,就像两只巨大的肉色眼睛,冲着你一眨一眨的,充满了挑逗性。

房间的座位活动不便,见到唐小舟,文舒只是欠了欠身,站起来说,小舟,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春春画廊的老板,美女艺术家春春小姐。

现在的人真是奇怪,什么人面前都要冠以美女两个字,丑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女作家,一定要说成是美女作家。面前这张脸也是如此,既不美也不青春,硬要安一个美女艺术家的名衔,真不知这些人是污辱美女还是污辱艺术。

唐小舟竟然不再对此恶心,只是很平常地点了点头,极其低调地坐下来。

文舒约唐小舟,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整个中午,也就是吃饭闲聊。唐小舟想,这大概也是一种官场投资,文舒之所以此前不约自己,自己还是省委书记秘书的时候,他自然是约不上,那时相约的人太多了。自己被闲置以后,他自然可以立即约上,却没有行动,他需要判断,这个人是从此没戏了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如果判断是后者,那应该早就有行动了。没有立即行动拖到现在的原因,显然是无法得出这一判断。虽然形势不明,却并非不能采取行动。这就像炒股票时,在低点买进,成本很小,就算是继续下跌,亏了,对自己影响也不大。相反,如果投中了一只黑马,那就大赚了。

文舒问,是不是喝点酒?

唐小舟说,我无所谓,反正没人管,你不同了。

文舒便说,无酒不成宴,那就喝点。春春有自制的米酒,我们就喝这个。

原来,这个春春竟然是少数民族,他们那个民族自制的米酒很有特点。

春春很快离席,不一会儿,抱来一只黑色的坛子,上面用红绸布包的盖子盖着,手中还抓着一摞黑色的粗陶碗。她将坛子放在桌子的一角,又将碗摆在桌上,打开红绸盖,里面有一只舀子,她便舀起酒,倒进三只碗里。做完后,她先端起酒,主动敬文舒和唐小舟。然后是文舒和唐小舟分别敬酒,一碗酒,恰好三口喝完了。

酒过三巡,春春便站起来告辞,她还有别的客人需要陪。想想,一个女人做生意还真是不容易,需要当三陪。利润往往是陪出来的。

文舒和唐小舟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唐小舟问文舒,最近忙些什么。

文舒竟然不对他保密,说刚刚做完一次组织考察。

唐小舟说,哦,又要动人事了吗?这次是哪些人?

文舒说,这可是组织机密,不过对你老弟,也算不上什么机密。还像以前一样,不是大调,还是微调。主要是几个部门出现了空缺需要补上。政协有一个处级职位,人大有一个副厅级职位,公安厅有一个副厅长退了。

文舒将此次需要递补的几个职位说了一遍。这些职位的缺员情况,唐小舟是清楚的。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省公安厅,那是他住过好多年的地方。他问,省公安厅的副厅长,准备安排谁?

文舒说,翁秋水。他是你老婆的顶头上司吧?他这一升,就给你老婆留出空间了,你应该去厅里走动走动。

唐小舟明白了,中午这餐饭,文舒其实是要给自己送份大礼。省公安厅要提一个副厅长,恰好被提的这个人,是宣传处长,随后,将增补一名处长。提拔处长的权力不在省里,而是在厅里。文舒这是暗示唐小舟,要提前找厅里活动,替谷瑞丹谋得这个职位。

翁秋水要提副厅?唐小舟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第十六卷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13

难怪自己一当上省委书记秘书,谷瑞丹就对自己好得出奇,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此前,自己还以为她有那种终于抓住一只黑马股的感觉。可自己一旦被闲置,她立即翻脸,坚决且迫不及待地和自己离婚了。现在看来,她当初和自己缓和,目的在于这次提拔。谷瑞丹和翁秋水一定在担心一件事,唐小舟在赵德良面前使坏,令翁秋水的提拔成为泡影。他们一旦确定赵德良有可能离开江南政坛,唐小舟不可能影响到翁秋水的提拔,顿时变脸,快刀斩乱麻将婚离了。

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似乎可以看出,谷瑞丹对翁秋水是真的用情了。难道说,她不仅想接翁秋水的班成为宣传处长,还想和翁秋水结婚?

这个念头冒出来,唐小舟觉得荒唐,因为他始终不相信,谷瑞丹这种极端自恋的人,会真心实意去爱别人。可除了这一结论,又没有别的逻辑。这似乎说明,在谷瑞丹眼里,翁秋水是比唐小舟强很多倍的男人。

接踵而来的另一个问题是,翁秋水那个患抑郁症的老婆章红怎么办?翁秋水如果提出离婚,那等于逼她自杀吧?

唐小舟没料到,自己也算聪明一世,临了还是被那对狗男女摆了一道。他那伤痕累累的心,再次被重重地割了一刀,鲜血淋淋,痛不欲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是拼着前途不要,自己也要报这一箭之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对狗男女得意了。唐小舟暗暗对自己说。

接下来的时间,他自然不可能再思考彭清源的用意,而是考虑,到底怎样做,才能坏掉翁秋水谷瑞丹的如意美梦。去求彭清源,让他投反对票?感觉是一个办法。然而,彭清源会听自己的吗?就算他一个人投了反对票,又能真正起到作用吗?自己直接插手人事问题,别说赵德良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彭清源也会对自己的看法来个大转变吧?

为了这件事,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想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徐雅宫从上海回来了,约他见面,他拒绝了,独自又想了一个晚上。

次日一早,唐小舟从床上爬起来,直接赶去了火车站。赵德良从北京回来,他去接站。

唐小舟目前的位置十分尴尬,理论上,他仍然是省委书记秘书,没有任何正式文件改变过这一职位。可实际上,目前的省委书记秘书是侯正德,唐小舟只是省委办公厅里的一个闲人。既然秘书是侯正德,去车站接赵德良的工作,就应该让侯正德和冯彪去完成。余丹鸿作为秘书长,赵德良每次出行,他都要接送,真的没唐小舟什么事。此前,唐小舟有意拉开和赵德良的距离,凡事都离赵德良远一些。这次不同了,他得做点什么,便不顾别人的看法,自作主张了一次。

此次和赵德良一起进京的有一堆人,办公厅来了好几台车。赵德良的车固定是三个人,司机秘书和赵德良,如果再多一个人,就得和赵德良同坐后面。没有赵德良发话,谁都无法享受这样的待遇。唐小舟是临时自己凑来的,他原想跟余秘书长他们挤一挤,没料到赵德良发话了,说,小舟,你坐到后面来吧。

唐小舟欢天喜地坐过去,原以为能够捞到说话的机会,不料赵德良显得异常沉默,路上除了问侯正德几个日常工作方面的问题,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更没有主动向唐小舟问一句话。大家都以为,和一号首长坐在同一辆车上,是一种无尚荣耀,可哪里知道,更多的时候,其实是一种煎熬?

唐小舟不管这么多,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机会,就算将来的前途置之不顾,也一定要达到目的。

唐小舟毕竟是闲人一个,几乎无事可干,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自己找些事来干。他又恢复了以前当秘书时的例行早课,将闹钟定在凌晨五点,早早地赶到赵德良的住处。他有这套房的钥匙,自己打开门,进入楼下的小房间,换了衣服,然后坐着等,听到有下楼的脚步声,他连忙跑出来。

赵德良见到他,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说,小舟来了?唐小舟也不答,小心地站在楼梯口。赵薇替赵德良开了门,唐小舟跟在赵德良后面,跨出门去。

接下来晨练的时间很长,可赵德良一直不说话,唐小舟也只好默默地陪着。晨练结束,唐小舟陪着赵德良回到住处,仍然没有找到机会,然后陪着他早餐,同样没有机会。

侯正德过来,看到唐小舟和赵德良坐在一起吃早餐,明显愣了一下,既后脸色一变,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

赵德良去上班,有时乘车有时走路,如果乘车,唐小舟是不可能坐上去的,只有走路从侧门进入的时候,唐小舟才和侯正德一起陪着他。下午下班,唐小舟没法和赵德良一起走了,既不知道赵德良身在何处,也不清楚他何时回家。唐小舟只好在省委机关食堂吃了晚餐,然后直接去赵德良的住处,一直等到赵德良回来。

直到三天后,唐小舟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

这天晨练,赵德良主动问他,小舟,你最近情绪不太好?

唐小舟心中大喜,暗叫,机会啊机会,你终于来了。他立即说,是的,有一件事,我想向首长汇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件事折磨我很长时间了。

赵德良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事?

唐小舟,是一件私事。我离婚了。

这个消息让赵德良意外,他放慢了脚步,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说,离婚了?怎么回事?

唐小舟加快了几步,跑到赵德良的身边,说,走到这一步,我实在是无奈得很。我始终记着首长的话,要把家庭经营好。我努力了,该忍的,我忍了,该让的我让了。没想到,还是这种结果。

赵德良说,没有挽回余地了?

唐小舟说,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我手里,而在另一个男人手里。

赵德良显然有点吃惊,问,她有别的男人了?

这事,唐小舟向赵德良提过。显然,当时赵德良并没有太在意,才会有现在这一问。唐小舟说,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哪怕我明知道她在外面有了别人,我也忍着。我既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工作,也希望她是一时糊涂,总有一天,她会幡然悔悟。可是我错了,那个男人是她的直接上司,手中的权力很大,一手把她由普通办事员,提成了副处长。听说,那个人马上就要升副厅长了,据说已经通过组织考核了。只要那个男的升上副厅长,立即就提她当处长,她大概正梦想着夫贵妻荣吧!这件事我没有处理好,我要向首长检讨。

赵德良说,夫贵妻荣?你各方面都不错嘛,你这样的人,她不要,她要什么样的人?

唐小舟说,当然是要更有前途的,那个人,早几年就已经列入省里的后备人才库。人家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前途无量。

赵德良问,你确定不是捕风捉影?

唐小舟说,我倒希望是捕风捉影。实际上,他们在一个处里工作,整天出双入对,不光我知道,整个公安厅都知道。这种事,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有好几次,我完全可以把他们捉住。可是,我听了你的话,忍了。

赵德良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唐小舟感觉不能再往下说了,却又不甘心,哪怕是蛇足,也一定要添了。

他说,那个人,你应该也有印象。

赵德良说,是吗?

唐小舟说,上次杨厅长带人去陵丘的时候,他也去了。他不赞成江南省有黑恶势力的说法,还为这件事和滕处长争论过。

赵德良说,小舟呀。我们都是男人,男人是要有担当的,这种担当,不仅仅是对责任的担当,更多的时候,可能是对各种灾难和打击的担当。一般人认为,男人的力量,就是对责任的担当能力,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那只是力量的一个方面,如果一个男人,能够承受巨大打击,这种担当力,就更大。婚姻对于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但婚姻也让人很无奈。

唐小舟说,我明白。

赵德良说,明白就好。人的感情和肌体一样,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伤口刚出现的时候,可能很痛,但时间是最好的药,终究会让你的伤口愈合的。

唐小舟说,谢谢首长,我一定谨记。我离婚这件事,还请首长替我保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又增加一些变数。

赵德良说,看来,你把许多事都想透了。这样就好。

唐小舟不是太明白他所说的这样就好,是指把许多事想透了好,还是不想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就好。不管是哪一种,该说的话,自己都说了,接下来会如何,只好听天由命。

第十六卷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14

一大早,唐小舟独自驱车去东涟。

这是一次临时任务,是侯正德打电话通知他的。侯正德说,滕处长那里有重大突破,赵书记让你去看看。

唐小舟不太情愿跑这一趟,原因是今天开常委会,他心里悬着的那件事,今天会有结果。没想到,滕明果然搞出了名堂,对柳泉黑恶势力的审讯,昨天晚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将他一天的计划冲了。

扫黑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自己这个扫黑联络员的工作,应该也已经了结呀,赵德良为什么又给自己派了这个活?仔细一想,赵德良一直对自己没有交代,是不是表明,他并不想结束?这个念头冒出,唐小舟顿时认为无比的荒唐,怎么可能?赵德良本人因此受到了诫勉谈话,即使他不死心,也不可能有任何大动作了。更何况,有关赵德良要走的传言,还在江南省四处扩散呢。

走在路上,手机短信响了,拿起一看,是冷雅馨。

短信内容是一个网上流传很广的故事:

有一天,柏拉图问苏格拉底,什么是爱情?苏格拉底说,我请你穿越这片麦田,去摘一株最大的麦穗回来,但有个规则,你不能走回头路,而且只能摘一次。结果,柏拉图空着双手回来了。苏格拉底问,为什么空着双手?柏拉图说,我确实看到过几株特别大的麦穗,可总想着前面还有更大的,结果什么都没有摘到。苏格拉底说,这就是爱情。又一次,柏拉图问苏格拉底,什么是婚姻?苏格拉底说,我请你穿越这片树林,去砍一棵最粗最直最高的树回来,但有个规则,你不能走回头路,而且只能砍一次。柏拉图很快就回来了,他扛回了一颗不算粗壮也不算最差的树。苏格拉底说,还有很多树比这棵好,你为什么选了这棵?柏拉图说,我担心又像上次一样,最终什么都没有选到,看到一棵还算粗的树,我就砍了,扛着这棵树离开的时候,我确实看到很多更粗更壮的树,可我不能砍第二次了。苏格拉底说,这就是婚姻。

这个故事,唐小舟早就读过,因此,并没有认真看完。

尽管没有看完,他的心思,却被这条短信拉走了。他不知道柏拉图和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之间,是否真的曾有过这样一则故事,但这则故事,确实很有容量。婚姻是什么?就是你可能随意地砍下的那棵树。那棵树对于你到底有什么意义,你可能花一辈子时间,也无法完全弄明白。既然婚姻是那棵其实并不粗壮的树,那么,这棵树,对于一个人来说,真的是不可或缺的,不可替代的,不可失去的吗?

唐小舟再一次想到了彭清源关于股票的比喻,市场上有很多股票,就像树林里有很多树一样,你大概永远都无法选到最牛的那只股票。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好股总被捏到了别人的手中,你注定要在这种错选的懊恼之中痛苦挣扎,以至于无法解脱。

不同年龄段的人,读这则故事,得到的东西,可能完全不同。比如冷雅馨,她得到的可能是感悟,唐小舟看到的却是沧桑。

唐小舟没有回复这条短信,而是拨打了她的电话。

接到电话,她显得非常兴奋,问,你在哪里?收到我的短信了吗?

他说,我在车上,很快就会到东涟。

她说,真的吗?你哄我高兴吧?

他问,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在家里吧?暑假不是结束了吗?

她说,我回来了,昨天刚回的,表姐结婚。

他说,这么巧呀,那我们晚上见个面吧。

她兴奋地说,真的?你可不许骗人。

他说,当然不骗你,我现在就动身。要我给你带什么礼物吗?

她说,把你带给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说,你真会说话,说得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

她说,你喜欢听,见了面,我多说点。

专案组初到东涟,那些人还继续顽抗,仍然一句话不说。东涟毕竟不是柳泉,这些被关进来的人,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络,对于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他们之中,有些人开始恐惧,思想波动非常大。滕明继续施加压力,有人偶尔会露出一两句话。专案组抓住这一两句话,在审讯其他人的时候大加利用。其他人并不清楚这一两句话是怎么来的,以为某人说了什么,他们要考虑自保,不得不对这一两句话作出应对。应对的时候,难免又会露出另外的某些细节。这些细节,再一次被专案组利用,当成攻克其他人的武器。整个过程,不能说斗智斗勇,至少也像是用最笨拙的办法和工具凿山洞,一点点打开缺口,一点点扩大战果。

不知不觉间,洞口越开越大。大到一定程度,那些人再想堵上,肯定没有可能了。专案组抓住了这一点,制定了一个总攻计划。他们这次总攻,针对的是那些案情相对较轻者。审讯人员告诉他们,现在的事实摆在这里,许多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既然你们不是主犯,那你们想清楚,继续对抗下去,很多账就会记到你们头上。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争取立功,第一,立功之后,尽可能得到一个更加公平公正的处理,第二,法官量刑的时候,或许会考虑你们有立功情节,予以从宽处理。

巨大压力下,多米诺骨牌效应出现了。终于有人顶不住,开始和警方合作。

真相其实呼之欲出,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只不过需要更进一步的应证。

叶万昌当副市长的时候,搞了万隆服装城。这个服装城最大的投资商,是前任市委书记祝国华的儿子祝涛。祝涛并没有多少钱,他的钱,全部来自贷款。最初,服装城的经营情况并不好,大量店面租不出去,几十亿贷款,每年的利息就是一个巨大数目。祝涛想转手,毕竟服装城太大,柳泉没有这么大的老板,拿不出几十个亿的资金。就算有人拿得出,也不敢接手一家亏损企业。在此情况下,叶万昌将自己的女婿姚卫清介绍给祝涛,同时为他们在许多方面大开绿灯,比如经营娱乐城等色情场所。经营色情场所需要强大的自保能力,他们因而建立内部保安组织。这个组织在后来渐渐演变,逐步做起了黑道买卖,比如收保护费之类。几年后,服装城火爆起来,他们少缴税多收钱,并且尽可能吸引更多的商户,便采取了一种办法,将租金定得很低,在租金之外,又列出一堆名目的各种费用。

唐小舟来到东涟,只是听取滕明对案情的介绍,并且做好记录,回去后向赵德良汇报。他带来的,只是耳朵以及手,耳朵听取介绍,手做记录。

就在他进行这项工作的时候,不断接到冷雅馨发来的短信,每次也就是一个问题,你到底来了没有?现在到哪里了?

对此,唐小舟的回答很简单,来了。有点事,晚一点和你联系。

晚上,滕明要给唐小舟安排晚餐,唐小舟说,不了,我还有点事。

滕明开玩笑,说,首长是要去会美女吧?看来在东涟一定有相好,短信不断。

唐小舟说,哪里,是市委的一位领导。

他不说明是哪位领导,别人也不好问。既然市委有安排,专案组自然作罢。

出门后给冷雅馨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家里,正准备吃晚饭。

他问,不准备和我一起吃晚饭了?

她说,是不是真的呀,人家等了一天。

他说,我不是在忙吗?刚刚忙完,推了一个饭局,专门把时间留给你。

她说,真的吗?你现在在哪里?

他说,我在车上,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吧。我去接你。

因为不熟悉路,找的时候耽误了时间。冷雅馨已经等在路边,心急得很,打了好几次电话催问,终于看到他的车,她便像一片蓝色的云似的,飞着扑过来。

他将车停在她的身边,弯过身子,将副手席的门打开。

她跨上来,鼻尖上挂着细细的汗珠,额头上也有汗。她用手擦了擦,说,我还以为你哄着我玩呢。

唐小舟想笑,哄着玩,那是小男孩的把戏,他早过了那种年龄。他抽过几片纸巾,递给她,问,去哪里吃饭?

她想了想,说,我们去吃鱼吧,涟湖边有个地方的鱼很好吃。

唐小舟出生在山区,对鱼的感情一般。既然她喜欢,那就吃鱼好了。他说,你指路。

她说,哈哈,我指一条特别的路,把你骗去卖掉。

他说,好哇,看能不能卖够今晚吃鱼的钱。

她说,不够也没事,我少吃一点。

他问,你吃饭的时候出来,你爸爸妈妈没审你吧?

她说,别提他们,提了心烦。

唐小舟想到了女儿唐成蹊,或许,在女儿的心里,他也是个让她心烦的人吧。他说,毕竟是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是关心你。

她伸出一只手指,颇为严峻地对他说,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第十六卷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15

涟湖是东涟市的景区湖,近几年,市里投入了大笔的钱,对湖区进行综合治理,建成涟湖公园,成了当地市民早晚活动之所。冷雅馨所说的那间餐馆,离市区有点远,到了城市边缘。餐馆看上去很简陋,在湖边搭了一排棚子,就像一个简易码头,在水里立一些柱子,上面搭上木板,一半室内一半伸到湖中,成了一个露天餐厅。

唐小舟担心会遇到什么熟人,要了一间房。虽然是晚上,因为没有空调,房间里显得有些热,好在刚从空调车里出来,倒也不算特别难忍。

冷雅馨说,这家餐厅之所以吸引人,有两大原因,一是它的鱼好吃,二是在湖中间吃,显得很自由随意,吹着湖风,可以闻到湖水中特有的鱼腥气,那种感觉,是城市没有的。

唐小舟问,这里的鱼很特别吗?

冷雅馨说,是啊,第一,这里的鱼,都是从湖里捞起来的,不是鱼塘里用饲料养的,鱼肉特别鲜美。做法倒简单,只有两种做法,一种是鱼丸子,一种是大锅鱼。鱼丸子需要提前预订。大锅鱼的味道也不错,基本就是把鱼肉放在锅里煮熟,就地取材,用的是这里的水,却比别的地方好吃多了。

服务员将鱼送上来了,用一只网兜装着,活蹦乱跳,说是有六斤重。

唐小舟说,这么大,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服务员说,这已经是最小的了。

唐小舟便说,既然这样,我们点的其他菜,就不要了。

冷雅馨说,我叫你别点,你一定要点,这里除了吃鱼,其他菜,没什么特点。

唐小舟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吃鱼,可平常也就这么几种东西可吃,免不了还是会吃到的。人不可能永远只吃肉吧,总得时常换换口味。江南省是个淡水鱼出产大省,雍州的鱼餐馆很多,每家都有自己的特点,有一家叫水库鱼头王,据说所有的鱼全部来自水库,鱼头也特别大,一个就有好几斤。还有一家专吃草鱼尾巴的,十几种做法,生意火爆得不行。这些鱼餐馆,唐小舟都去吃过,别人说好吃得不行,火爆的生意也证明口味不错。可唐小舟觉得也不过如此。这次在东涟吃鱼,不知是冷雅馨让他有了好心情,还是这鱼确实味道特别,他真的觉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