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大全睡前故事上一章:未完成的手稿
- 故事大全睡前故事下一章:文明的反向扩张 刘慈欣
这很有效,他转向马斯特斯。
“如果我从你那里,再得不到什么帮助的话,伙计,我可能也就到这里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大声吼着,“继续!……你正说到访问达沃斯的房子,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一下,斜眼向上瞧了瞧。
费瑟顿少校站了起来,用某种生气的、刻板姿态,戴上他的大礼帽。在台灯光线的阴影下,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是,显然,少校一直在我们所谈论的错综复杂的事情里模索,现在他调整好了思路,准济冷静地宣布,一个惊人的结论了。
“梅里维尔爵士!……”他说。
“呃?哦!……伙计,坐下,伙计,坐下……怎么了?”
“我来找你,梅里维尔,”少校用清晰的声音,低沉地说,“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上帝啊,是的!……我以为你会帮助我们,可是你帮了吗?你却一直在诽谤我们其中的一个人,真让人难以忍受!……”
“我说,伙计……”H·M·皱着眉头打断他,“你咳嗽多久了?”
“咳嗽?……”费瑟顿少校惊奇地望着亨利·梅里维尔爵士。
“咳嗽。你知道……嘶嘶,咳咳咳!……咳嗽。你今天一个下午都在吹灰尘。昨天晚上你有这样吗?”
费瑟顿少校瞪大了眼睛。
“我当然有,”他回答说,那声音就好像在描述,什么引以为豪的成就似的,带着尊严,“但是,该死的,我不觉得现在,是讨论咳嗽的时候!……我不想承认,亨利……是你背叛了我们。”费瑟顿少校愤愤地说着,倏地站了起来,“我不想再听下去了。老天!去他的!……我说好了,要去伯克利的鸡尾酒会,已经晚了。我祝你们下午愉快。”
“你确定不喝一杯再走?”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含糊地问道,“不?……对不起。好……呃……再见。”
门砰地关上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往后缩了一下,他还冲着那个方向,严肃地眨着眼睛。然后,他摇了摇头,脸上有一种好奇的表情,就好像他正在解决某些令人困惑的问题。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忽然背诵了起来:
“你老了!……”年轻人说,“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你已经变得非常肥胖。可是,你一个前空翻,翻进门来,噢,这是怎么搞的?……请你讲讲。”
“什么?……”马斯特斯说。
“哦,我只是在想……别管它。让我们想想,我是1871年生的。是的,那么比尔·费瑟顿就应该是1864年或者1865年出生。真有精神啊,嘿?……他今晚会在超级俱乐部里跳舞。‘若青年世故,若……’”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喃喃自语,回忆了一阵,又举手说道,“请继续,马斯特斯。你和律师一起,去了达沃斯的房子了。那你跟我说说。”
马斯特斯急急忙忙说道:“查尔斯街25号。斯蒂勒和麦克唐纳,还有我,我们一起去的。那里是个非常安静、非常高雅的地方,窗户基本上都关着。他买下那儿大概四年了,里面只有一个厨师加男仆;达沃斯住在外面,我猜。他有过一个司机,不过,这几年他都自己开车了。”
“这个厨子,然后呢?……”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问道。
“不……不。没有问题,可以这么说,先生,信誉良好。事实上,他提到一个老雇主,也在栴菲。从报纸上看到达沃斯的死讯之后,立刻打去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回去工作。我们确认过了,这是真的。”
“啊……嗯!……听上去像我太太,对八卦消息特别敏感,马斯特斯。然后呢?”
“我猜他接下这份工作,是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闲着;明白吗,先生?我问了他访客和降灵会的事情,他说,他知道达沃斯对神秘学感兴趣,但是,有降灵会的晚上,达沃斯会给他放假。
“那所房子内部很阴暗,就像一个博物馆。没有火炉,只有很少的房间在使用着,到处都是一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画和雕塑。我们上楼,去了达沃斯的卧室兼更衣室,斯蒂勒在更衣室里,打开了一只镶嵌在墙上的保险柜——其实里面没什么好看的,达沃斯对他的文件都非常小心,或者他把它们都放在别处了。
“之后,我们起了为降灵会专用的房间,”马斯特斯的脸上,同时出现了顽皮和轻蔑的表情,“那是顶楼一个相当大的房间,里面黑色的地毯,就像羽毛一样柔软,还有一间用幕布围起来的凹室,是给灵媒准备的。啊,啊!……还有,H·M·先生……好吧,我承认我们有点被吓到了。她忽然那样子出现,坐在椅子里,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她移动的样子,就好像受伤了一样;当时朦胧的光线,正好从窗户射进来——我跟你说,我不介意承认……”
“谁出现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问道,同时睁开了眼睛。
“当时,我正打算要告诉你,先生,就是电话响的时候。那是本宁女士,而旦她还在呜咽。”
“哦,这样啊,嗯。本宁女士在那儿干什么?”
“我不知道,先生。她啰里啰唆地说着什么‘这是詹姆斯的房间’,并且叫我们出去。波特——就是那个男仆——发誓说,不是他放她进来的。然后,她就开始诅咒我们。唉,真是糟糕,先生!……就是,她是一位女士,有教养而且——你知道的——这让人感觉很窘迫——还是一位年长的女士,这就更糟糕了。对她,我觉得有点抱歉,因为她站了起来,而且一瘸一拐的。但是,她不让别人帮她,然后又坐了下来……但是,我们可不能浪费时间,必须在房间里继续搜寻……”
“在房间里继续搜导?怎么搜的……”又是那种轻松、宽容又轻蔑的微笑。
“我跟你说,先生,在我所见过的所有粗糙的玩意儿里,他的是最烂的!……我不知道达沃斯怎么侥幸成功的,除非是他的个人魅力帮了大忙。老天,他肯定从来没有经历过法庭调査……整间屋子里面,到处都是电线,桌子上也是,一圈一圈的电线还有磁铁,这些都是为所谓的‘阴阳交流’准备的。枝形吊灯上装着窃听器,所以在这个房间里说的毎一句话,在另一个房间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地方——一个储物间,就在同一层楼上,达沃斯可以坐在那里,控制着整个降灵会。在灵媒的凹室里,装有家庭用的无线电设备,藏在一块壁板的后面;那里也有麦克风,这样达沃斯的声音,就能够充斥整个空间。一个小包裹里,有很多网状的薄膜;一种所谓的‘魔术灯笼’上面,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灯笼的投影刚好能制造一张漂浮的脸;铃鼓也接了电线,一只橡胶手套里,塞满了湿的手纸。”
“别管那些发明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暴躁地打断了他。
“好吧,亨利·梅里维尔先生!……”马斯特斯点头答应,“我和伯特对那个房间,做了地毯式搜索。而本宁女士——噪音对人的影响真是有趣——她就看着我们,每次我们扯出一根电线或是什么,她就挺起身子,闭上眼睛。当我把灵媒凹室用的那堆破烂,拿出来的时候,我把它们搬到桌子那边。我看见她眼睛里涌出了眼泪……”马斯特斯低声叹息着,想着当时的情境,“不是你认为的寻常人的那种哭泣,只是眼泪,没有眨眼或是什么的。然后她站起来,又准备要出去,我承认我有点紧张。我跟在她的后面(她允许我搀着她的胳膊〉,而且,我说我会送她下去,再帮她叫辆出租车。”
回忆让马斯特斯探长心神不宁,他敲打着自己坚硬的下巴,看上去很烦恼于,他给出的是所谓的“印象”,而非事实。因为他忽然停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地换了一种奇怪的警方口吻:“我把证人带下楼。呢——证人抬起头着着我,说道:‘你能帮我把衣服也脱了吗?’她强调了‘衣服’这个词,所以,我……呃,我不知道到底她……呃——就是证人——究竟指的是什么,先生。她穿了一件很花哨的衣服,一点也不像一个老妇人,上面还有好多图案……”
按照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的指示,我已经在我们的杯子里,都倒上了酒,现在,我们两个都看着探长。苏打水的气泡,似乎使他的理解力变得迟钝了。
“就是这样,爵士先生。我拦了一辆出租车,让证人坐了上去。她把头探出窗户说……”他拿起他的笔记本,念了起来,“她的原话是:‘今天早上,我和我最最亲爱的侄子的未婚妻谈过了,警司。我想你应该,多在那些人身上花些心思,你知道。特别是亲爱的西奥多,那么突然地决定要走。’”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点了点头,不过,看上起他并不是很感兴趣。我说:“嗨!费瑟顿少校在今天早上,刚刚和本宁女十通过电话,但是,她并没有对他提起这件事情……”
“自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先生,”马斯特斯继续说,“我冲进去,给拉蒂默打电话。拉蒂默小姐接的电话,她很沮丧。我对她的态度非常刻薄,但是,她还是没有说什么。今天早上将近六点她才到家(他们住在海德公园花园附近)。他比她先到家,因为她在大厅里面,看到了他的帽子和外衣;但是,她并没有打扰他,而是直接上床睡觉了。
“今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女仆给了她一张字条,是她弟弟留下的。上面只写了:‘在调资。别担心。’女仆说他十点钟左右,提着一个旅行袋离开的,她接到字条是在十一点。我问她: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们,她承认说她很害怕。她请求我们不要迫究这件事情;还说,这又是他的异想天开,可能晚上就回来了。一开始她以为,他可能上本宁女士那里去了,可是,她给那个老妇人打了电话,而他并不在那儿。直到她给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打了电话,还是没有结果。
“那时候,已经很接近我和你约定的时间了,先生,所以,我派伯特四处去做调査。不过,我警告她说:我会发一份书面文件,要求他出席庭审;如果他想逃跑,法律上是可以逮捕他的。这样关于他的描述,就会通过警方的渠道四处传播,同时冠以‘通缉’的名号,还会出现在无线电收音机和广播里,等等……”
马斯特斯合上了他的笔记本,他心不在焉地接过我递给他的酒,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说:“个人观点,先生,我认为那个孩子不是有罪,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像那样逃跑……!疯子,或者是个罪犯,或者两者都有。除了他拥有那把挂锁的钥匙之外,如果我手里能有一点点的证据,我就以谋杀的名义逮捕他,但是,如果我再犯哪怕一个错误……”
马斯特斯做了一个动作,足够生动的动作。
“有可能,”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笑着说,“是的,如果他刻意想让我们,怀疑到他的话,那他几乎已经成功地,给自己戴上手铐了……好了,他就是这么做的。”他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盯着马斯特斯,“我在想,你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吗?……”
他尖锐地问道,一双小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有完整的记录,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的话。”
“是的,是有些地方有缺失,孩子。但那不是我要的,该死,我有一种感觉……”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突然暴躁起来,“想一想看,达沃斯的房子。你确定你有没再注意到,还有别的什么事了?……好好发挥你的想象。就这样!……快点,喂,你在想什么?”
“只有达沃斯的工作间,男爵先生!……”马斯特斯探长答道。他似乎从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那张不舒服的扑克脸上,得到了教训,“但是,你不想听关干他那些假段的神秘器械的事情,所以,我想……”
“没关系,孩子,你继续说吧,如果我再打断你,那可能是我突然之间,有了什么想法。”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无奈地说道。
“那只是地下室里的一个房间,他在里面炮制那些小把戏。没有什么魔术团队在后面,先生,那太危险了。是他一个人完成了所有的事情,而他的双手也相当灵巧,非常的灵巧。至于我……你知道,我自己也做了不少那一类的东西,只是个人爱好而已;而他那里,有你所能够见到的、最好的小电车床;就像剃须刀的刀片一般精致。我在想,他上一次用到的是什么样的诡计,因为,上面有一些白色粉末的痕迹……”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拿着威士忌杯子的手,突然在嘴唇边停住了。
“……有一些计算过程,写在一张纸上,精确到毫米的测量;还有一些涂鸦,我没有特别注意它。另外,他还在修补活人的面具,而且做得相当好。这其实很简单,我自己也尝试过。你在人脸上抹上凡士林,然后把软石膏敷在上面。在它逐渐变硬的过程中,并不会把人弄疼,除非是粘到眉毛了。然后,你再把模型拿下来,用湿的报纸把它从内侧固定住……”
我一直在观察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如果现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H·M·忽然戏剧性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或者猛地呼吃一口气,我就知道:他是对这离谱的跑题,感到不耐烦了。但是他没有,他还是很安静的——除了喘息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再喝了一大口酒之后,他把双脚从桌子上放下来,示意探长继续说下去,同时拿起了马斯特斯的报告。
“……还不止那些,”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突然开口道,就仿佛他正在继续着,与自己的一场讨论,“在小石屋的壁炉里,烧着某种气味很重的、辛辣的东西。”
“你说什么,先生?”马斯特斯说。
“噢,我只是坐在这里思考着!……”他回答道,一边转动着自己的大拇指,一边耸起肩膀,对他眨了眨眼,“一整天我都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气味。而现在——白色的粉末……好了,我真是个大尾巴的混蛋,”他竟然用赞美式的口气,小声嘟囔着,“不知道那样行不行?……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