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李根本就跟棺材似的,是个大黑箱子,而且还比真的棺材要大上一两圈。虽说决不允许打开箱盖,可即使有这个打算,能不能撬开它还是问题。
这个棺材封得很牢,也没有方法窥视里头装了什么,唯一的手段就是使用医疗专用的以太透视光。要是真这么做了,一旦被棺材内部的装置感知到,就可能会发生谁都不想看到的事态。强行把箱子破坏的话也是一样。
于是,这个如同棺材般的黑色箱子就如字面一样是个“黑箱”,被堆在了“极光号”上。
事情发展就如那封威胁信所写,为了搬运它,犯人那一方做出了详细指示。令人吃惊的是,对方下令要从法尼荷产业旗下挑出十名负责物流工作的职员,其中也要包括法尼荷先生在内。
对此,名侦探巴尔萨克•穆里埃的见解可是简洁明快的。
“请听从对方的命令,由我在船上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防止出现意外事件。”
他如此说道,尤金也跟着他,与那件“行李”一起乘上“极光号”。随后借由尤金在船上的接应,我也得以继续下去——
“总、总之,”路易大叔看起来还是对我们的事情担心不已,再次重申,“小心别被找到了啊,你们要是有事找我,要小心避过别人,我也会做我力所能及的……那么,多加小心。”
他像这样又仔细叮嘱了一次,正准备离开。
“船员大叔,我有件事想请问你。”
出乎意料地,尤金出声叫住了路易大叔。
“这位是路易大叔哦。”
我在一旁补充说明。尤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好的,路易大叔,今天法尼荷产业的车运了行李进来,您知道的吧?”
“这是当然,”路易大叔颔首,表示肯定,“毕竟它可是哈特里船长亲自来拜托要好好装卸的啊,所以全程都是我在管。”
“原来是这样……那么关于那个行李,您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或者觉得它哪里有古怪吗?”
听完尤金的提问,路易大叔歪着头,不解地说:
“怎么讲呢,要说怪,也就是特别黑,外观还挺平整的,但里头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啊,没法告诉你啊,你还真难到我了。另外……就算是我们,也不可能撕开所有的打包行李,检查里面的东西啊。”
“那么,关于里面的东西呢?”
我问起了还不曾见过的货物。毕竟想到这是解放莎莉时不可或缺的赎金,我就怎样都无法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说实话,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呐,难得小姐提了问题,我却答不上来,真不甘心。”
路易大叔似乎对此很是遗憾。
这下也只能投降了,我心想。而正当我考虑接下来再问些什么时,尤金又一次开口:
“那么被指名要去搬运这个箱子的人们有什么不对劲吗?有说起关于箱子里装了什么之类的话吗……”
他问这个干什么呀?不过路易大叔好像也抱着同样的迷思,纳闷地回答:“不知道啊,提到这茬,还真没说过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大家嘴里都净是嘟囔着‘被安排了个不得了的活啊’‘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啊’‘想早点做完回去’‘不给咱涨工资可不行啊’之类的哭诉。”
路易大叔的表情一脸惊讶,但我觉得好像能理解这些人的感受。这段遭遇与其说是公司的命令,倒更像是被面目不明的犯人点名,被迫赶去做的。此行的目的地非常遥远,还得带着运行李的活计,哭诉一两句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吗……非常感激。”
尤金道了声谢。路易大叔保险起见又加了一句“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哦?”便离开了。
“喂,尤金。”轮到我向他发问了,“刚刚的问题有什么用意吗?”
“不知道呢。”
这个打马虎眼的态度仿佛回到了从前,让人觉得他就像把感情藏得很深很远,可我却不知为何有些高兴。居然会抱有这种感觉,我也是挺莫名其妙的了。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问完之后,我又慌忙补上一句,“啊,这次不许回答‘不知道’哦。”
“——明白了。”尤金分外坦率地点了点头,凝视着我,“我们该做的是——找到‘魔神’并击退它。”
“魔、魔神?”
我惊讶地反问道。
“是的,魔神——就是《一千零一夜》里出现的恶魔啊,精怪啊,那一类的东西。说什么都得防着它们作恶,要干掉它们。”
“可,可是……我们能做到吗?如果没有成功呢?”
我不解地询问,然而尤金的回答让我更加深陷于混乱之中。
“如果没有成功……如果变成这样的局面,那么任谁都会失去自己重要的人吧,就像曾经的我那样。”
“咦,你在说什么?”
尤金轻声地加在最后的那句话深深吸引了我,可他却并不打算作答,只是用有些微妙的玩笑口吻说了一句:
“好了,走吧,去找魔神。不过最可怕的不是魔神,而是想要利用魔神的人类。但愿你们比我们聪明……怎么了,爱玛?已经没时间了!”
然后——地球死了。
连带着所有的生物。不,确切说来,地球是被依附于地表而生存的弱小家伙们给殃及了。
指导者们死了,其属下们、大人孩子们、男人女人们、少年少女们——以及恋人们,也都死了。
既有死得快的,也有死得慢的。热和光造成迅速死亡,而冰与寒则导致缓慢死亡。
而若是在经历热和光的包围后苟延残喘下来,则远比被寒冰冻结而殒命更为惨烈和痛楚。
总之,地球已经玩完了。以之为舞台的所有故事也都由此而终。再也没有可说之事,一切皆是无药可救。
THE END㉒——下一页,就连一篇短文,不,就连一个字都不会再有。
译者注
① “法兰西帝国”即法国;“拿破仑三世”即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是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同时也是法国历史上首位民选总统,依靠工商业与金融资产者的支持,大力促进法国工业革命和对外扩张,代表作有《拿破仑思想》《论消灭贫困》《政治沉思录》等。
② “战神广场”即“巴黎战神广场”(Parc du Champ de Mars)是一个坐落于法国巴黎七区的广大带状公园,介于埃菲尔铁塔和巴黎军校之间,而且还是世界博览会、1900年奥运会以及露天音乐会等各种活动的举办场所。
③ “奥本•勒维耶”(Urbain Verrier)是19世纪中叶法国著名天文学家、天体力学研究者,也是海王星的发现者。
④ “威尔士的阿尔伯特•爱德华殿下” (Albert Edward,1841年11月9日—1910年5月6日),维多利亚女王的儿子,当时还是威尔士亲王,继位后成为爱德华七世,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国王及印度皇帝,恢复英国君主立宪制的辉煌,并且因为开明的作风深受人民爱戴,其孙子爱德华八世便是后世闻名的“温莎公爵”。
⑤ “奥地利-匈牙利双元帝国”即史称的“奥匈帝国”,是欧洲传统的五大强国和当时世界列强之一,1867年后匈牙利从法理上已经脱离奥地利帝国独立,但两国的外交立场保持一致,直到1918年一战战败后解体。弗兰茨•约瑟夫一世(Franz Joseph I,1830年8月18日—1916年11月21日),主要成就是将奥地利帝国改组为奥匈帝国。“弗兰茨•费迪南德大公”(Archduke Franz Ferdinand of Austria,1863年12月18日—914年6月28日)是奥匈帝国皇储,其妻子在萨拉热窝事件中被刺杀身亡,成为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⑥ “克里斯蒂安九世” (Christian Ⅸ,1818年4月8日—1906年1月29日)是丹麦国王,其六名子女分别与欧洲其他的王室成员结婚,并且有四名子女最终成为了丹麦、英国、俄罗斯和希腊的国王或王后,因此也被称为“欧洲岳父”。
⑦ “奥斯卡二世”(Oscar II,1829年1月21日—1907年12月8日)是瑞典-挪威国王,鼓励科学研究,推进工业化,使科技迅速发展,但瑞典—挪威联合也是他在位期间解散的。
⑧ “翁贝托”是意大利国王翁贝托一世(Umberto I,1844年1月9日—1900年7月29日),领导意大利王国摆脱孤立状态,与奥匈帝国和德意志帝国结成三国同盟,并主张民族主义和帝国主义政策,后被无政府主义者盖塔诺•布雷西刺杀。“玛格丽特王后”是萨伏伊的公主,除了为丈夫提供政治决策上的支持而受到敬仰,也因为美丽时尚、酷爱珍珠等成为意大利王国的象征,给很多音乐家和艺术家带来了灵感。
⑨ “威廉明娜女王”(Wilhelmina,1880年8月31日—1962年11月28日),荷兰女王和王太后(公主头衔,1948年至1962年),曾著有回忆录《寂寞但不孤单》。“梅克伦堡”指梅克伦堡—什未林公国”,是北德意志地区1348年建立的一个公国(1815年后为大公国)。
⑩ “乔治国王”指希腊国王乔治一世(Georgios A'Vasileus ton Ellinon,1845年12月24日—1913年3月18日),在位50年期间建立了较为民主的君主立宪制政体,是希腊近现代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他去世后,希腊陷入了半个多世纪的不安与动荡。
⑪ “阿方索十三世” (Alfonso XIII,1886年5月17日—1941年2月28日),波旁王朝的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二世的遗腹子。在他于1902年成年前,他的母亲奥地利的玛利亚•克里斯蒂娜王太后是西班牙的摄政王。成年后,西班牙的君主制便为革命所扰,阿方索十三世试图改革并取得一定成果。一战时阿方索十三世保持中立,避免了西班牙被战火牵连,后来开始支持里韦拉将军的独裁统治,结果导致日益衰落的西班牙爆发革命。
⑫ “拿破仑四世”(Napoléon Eugène Louis Jean Joseph Bonaparte,1856年3月16日—1879年6月1日),原为法兰西帝国皇太子,在就任英军的军官期间自愿到祖鲁兰出征,在侦察时被祖鲁人突袭并刺死。有证据显示他生前曾以左轮手枪反抗,直到弹药耗尽。
⑬ “路德维希二世”,(Ludwig II,1845年8月25日—1886年6月13日),维特尔斯巴赫王朝的巴伐利亚国王,以对艺术的狂热追求而著称,兴建了包括“新天鹅堡”在内的数座城堡,同时也是著名作曲家瓦格纳的忠实崇拜者和资助人。他沉浸在个人幻想中的行为引起了王室保守派的不满,1886年6月被以精神病为由废黜,数日后与医生外出散步时神秘地死于斯坦恩贝格湖。本书中所写“澄清精神病谣言”是对史实做了相反的改编。
⑭ “西太后”即清朝的慈禧太后,因她为咸丰帝守丧时居住在烟波致爽殿的西暖阁,因此叫“西太后”。
⑮ “拉玛五世” 原名朱拉隆功(Chulalongkorn,1853年9月20日—1910年10月23日,中文名为郑隆,泰国(原称暹罗)却克里王朝(曼谷王朝)国王,是泰国近代史上一位开明的君主,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为现代泰国的社会发展奠定了基础。
⑯ “莉里渥卡拉尼女王”(Queen Liliuokalani of Hawaii,1838年9月2日—1917年11月11日),是夏威夷王国最后一位君主和唯一一位女王,她还同时是一名作家和作曲家,有著作《女王歌集》。
⑰ “阿奎纳多大总统” 全名艾米利奥•阿奎纳多(Emilio Aguinaldo,1869年3月22日—1964年2月6日),菲律宾共和国首任总统,菲律宾独立战争后期领袖及主和派首领,美菲战争和日本占领菲律宾时期投敌停战。
⑱ “孟利尼克二世”(MenelikⅡ,1844年8月17日—1913年12月12日),埃塞俄比亚国王,是现代埃塞俄比亚国家的缔造者,非洲历史上最伟大和最有成就的统治者之一。
⑲ “阿卜杜勒•哈米德”指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II.AbdülHamid,1842年9月21日—1918年2月10日)。
⑳ “穆扎法尔丁”(1853年3月23日—1907年1月13日))是伊朗卡扎尔王朝的第五任国王,在位期间伊朗半殖民化加深,最终于1905年爆发了立宪革命。
㉑ “阿卜杜勒•阿齐兹四世”(Abdulaziz Ibn,1875年1月15日—1953年11月9日),沙特阿拉伯国父,执政期间引进西方现代化的电器、武器和交通工具,为沙特的现代化奠定了基础,还改革了税制和司法制度,整顿和限制奴隶买卖,实行睦邻政策。
㉒ “THE END”意味“完结”,是写在书末正式表明本书已完结的短语,此处是将死去的地球比作一本已经完结的书,不会再有后文。
第八章
蒸汽机关的摇篮曲——船上的快速问答——宴会的准备——维多利亚女王的演讲——从“箱子”里——天空之神乌拉诺斯?天王星乌拉诺斯?——追赶尤金——重遇某位绅士
1
“嘎咻嘎咻嘎咻……”蒸汽机械设备的响动声不绝于耳。这是我自幼听惯的摇篮曲,它那细碎的节奏和摇篮同步,而在睡醒时分听来,则又宛如鸟儿们的啼鸣。
这是我们世界里常见的光景。因此,在波光粼粼、一片湛蓝,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的大海上,低头往下探望纵深数百米处的海底世界才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而且,若是在平时的早晨,我从化身为冒险家、名侦探等身份的梦中醒来之后,只是一名技术学校的学生,但只有今天例外。
(是的……不管怎样——)
我都忍不住惊讶和佩服自己,禁不住喃喃自语:
“今天的我是‘偷渡者’!”
知道我偷渡者爱玛•哈特里在此的人,只有因莎莉诱拐案而性格骤变的尤金,以及船员路易大叔。甚至就连身为“极光号”船长的父亲和将我搁置在外的巴尔萨克•穆里埃侦探都不知情。
往后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呢?在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平安登陆本次航行的目的地——列国代表大会的召开地点标准岛。要是达成的话,那么接下来我能做什么、我又该做什么,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有一点后悔,有很多不安,但是,没有任何退却的念头。
为了救出我重要的朋友莎莉,我什么都愿意做。而那个决计不会敞开心扉的尤金居然也来帮我完成偷渡,我没有理由拒绝。
——突然,敲门声响起。我离开舷窗①边,放轻脚步,走近门背后。
敲门声还在继续,节奏是提前跟尤金定好的,确认“暗号”无误之后,我便解开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