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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地“挺尸”的冷惊腾地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疼得他直咧嘴。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刻着“唐”字的银腰牌,银牌上一根细针刺入大半,差一点对穿。
“要不是这块腰牌,我今天还非死不可了?”冷惊一脸狰狞,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疑惑道,“魏博的晦天?魏博的大军未到,难道先头人马已经潜入越州……”
同一片天下,有人做着美梦,有人做着噩梦。
元化寺正门对着的岭南街表面上看着与日常无异,商贩叫卖,恶霸欺市,小孩玩闹,男女私会,以往这些每日都会发生的桥段在今日依然上演着。但在那些个草屋土房之下,有人却做起了不同于往日的计划。
“她妈,赶紧收拾收拾,这几天我们瞅机会出城。”
“什么?”小豆子妈以为自己听错了。
鱼叉汉摸了摸小豆子的额头,眉头皱起:“怎么,额头还那么烫?药都吃了那么多服了。”
“就吃了一条半死不活的鱼,病能好?”
“今天的是活的,鲜活的。”鱼叉汉心疼地摸了摸昏睡中女儿的脸颊和脖子,结果摸到了一根细麻线,麻线上吊着一颗坠子。他把吊坠轻轻地抽出来,看着颜色像白玉、形状如一颗人牙一样的东西,脸色凝滞。他把玉牙翻了个面凑近一看,只瞧见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命”字,瞬间脸色大变。
“她爹,怎么了?”小豆子妈看到自家汉子这般神色,料知发生了大事,不再揪着死鱼的事情不依不饶。
缓了缓情绪,鱼叉汉把吊坠塞回小豆子的衣服里,问道:“这吊坠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吊坠怎么了?”
“嗯……没什么。你看好了,千万别让小豆子出门,我跟弟兄们去商量,这两日便找机会离开。”
“要去长安吗?”小豆子妈眼眶湿润,表情愁苦。
“讨债的人来了,我们得快些离开才能躲开这些旧债。”
一听“讨债”两字,小豆子妈一脸惊慌,犹豫之下说道:“那可是圣命……”
“下命令的那个圣人已经死了。”
“唉,这祸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小豆子妈唉声叹气。
郑文悠在房内不安地踱步,白天他还在为伞铺师徒两人闹掰而窃喜,晚上却又因女儿不见踪影而焦急万分。白天他如何能不暗喜?正午,就在青雨楼的二楼,他眼看着隔壁的邓不漏和邓奇两人扭打在地,师徒关系破裂。
实际上,他根本不在意师徒二人交恶的原因,只知道离挤垮不漏伞铺的日子不远了,那个总是直勾勾盯着自己女儿的瞎小子就要滚蛋了。
这一天,对于这个眼里只有宝贝女儿的中年鳏夫来说可谓喜忧交加,悬着的心终于在他的宝贝女儿犹如疯子一般闯进房间的那一刻放下了。
“一群疯子,一群魔鬼,快些离开,快些离开……”青雨楼二楼,换了干净衣物的郑苑清突然闯进郑文悠的厢房里。她往行囊里装着一件件布包,嘴里念念有词。
“苑清,你怎么了?别吓着爹啊。”郑文悠担忧地问道。
“爹爹,快走,城里有恶鬼,很多的恶鬼……”郑苑清的神志似乎有些迷乱,她看都没有看郑文悠一眼,自顾自地把自己和郑文悠的衣物一样样塞进布包。
郑文悠忧心忡忡,使劲地晃了晃女儿。
郑苑清一头扎进郑文悠的怀中,埋头痛哭。恐惧、委屈、无力和对未来的迷茫,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化成泪水顺着郑苑清的脸颊往下流淌。
情绪平缓后,郑苑清把她今日所知道的、所经历的和猜想的,都告诉了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郑文悠。
一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要跟着老实的父亲继续过日复一日的寻常日子,郑苑清有些不甘心,但是那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她很确信,事已至此,爹爹肯定会想办法带自己逃离越州的。
所谓鬼魅,向来都是如影随形。就算是二层的隔瓦之外,也会有人将自己的耳朵贴近,偷听当事人只有在自觉安全的情境下才会吐露的真言。
老盲客一只手掌好像壁虎的吸盘一样吸住了青雨楼的木墙,将父女俩的话清清楚楚地收入耳中。
“鬼丫头,就知道你不老实,枯瘦矮人、监军院、节帅府……有点意思。”老盲客收回手掌,整个人仿若一片树叶一般飘向了河东的东边。
第十六章 京师望州府,皆为囚鸟笼
登基不久的新皇李豫与浙东道越州贫苦之地的邓奇,此时一个居长安巍巍大明宫内,另一个在越州破败的、险象迭生的河西苟活;一个坐在雕花龙床上闭目养神,另一个坐在冰冷的木椅上受制于人。照常理,这两个世界上最“高”和最“矮”的人是绝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哪怕他俩死了以后同样化作一抔黄土,依然相隔万里之遥:一抔在金玉棺材里被子孙后世供着,另外一抔也许成了肥料,撒在了某一片农田里。
长安大明宫内,一根银针插进了李豫的后颈,他发出了舒适的呻吟。太医枯瘦的手指小心地搓转着银针,越扎越深。
“人找到了吗?”李豫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圣人,有些眉目了。”程元振恭敬地站在一旁,表情略微有些局促。
李豫突然睁开眼,这还是他在正式登基之后,第一次在程元振面前表现出急不可耐:“那人到底如何?天师府的老盲客碰上没有?快与孤说说。”
“圣人,近日还是不近女色的好,小心偏头痛又要犯了。”白发苍苍的太医开口道。
“杜太医,孤不是在选妃。”李豫看着这个为李唐皇室忠心耿耿服务了几十年的老太医,有些无奈地辩解道。
低着脑袋的程元振莞尔:“圣人,臣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再多便没有了。”
“哦。”心绪不宁的李豫既想听关于这些神秘人物的故事,解一解心中的烦闷,也想知晓最新的情况,说不定这两个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能为朝廷所用,在挫败魏博想染指江南的图谋中起到不小的助力。
“魏博骑兵已经接近浙东道边界了,中原骑兵南下所到之处,各州府道大开门户毫不设阻。”
“不出孤的意料,这些墙头草……”李豫眉头一皱,平静地说道。
“只怕……只怕用不了十日,便能到达越州了。”
“这么快?”
“圣人,老臣行针时,切莫乱动。”杜太医说道。
李豫暗暗叹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绪和身形。
“圣人,还有一事。”
“说。”
“李辅国请旨,求封其侯位。”
“哼……终究是来了。”李豫咬牙道。
杜太医赶忙把银针拔了出来:“圣人,切莫急火攻心。”
李豫紧了紧衣服站了起来,看似平淡地说道:“孤尊他为尚父已是莫大的荣宠,他没当几天中书令便想晋爵封侯,如此喂不饱的白眼狼,只怕是再过几年,连我李家的宗祠太庙他都想进去了。”
此时李豫想起皇祖父和父皇病重时的嘱托,“护好李家的江山。”这场由安禄山发动的暴乱给大唐子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父皇在灵武即位后,任他为天下兵马元帅领兵平叛。他统领郭子仪、李嗣业等诸将,一举收复了被叛军占领的长安和洛阳。之后父皇立他为皇太子,宝应元年四月,父皇病重,张皇后视他为死敌,暗中联络越王,欲废黜他储君之位。危急之时,父皇的心腹、军权在握的李辅国带兵助他,一举挫败了越王的计划,囚禁了张皇后,之后拥戴他登基。按说李豫对李辅国这等手握兵权的有功老臣是厚爱有加,乃至加封其为司空兼中书令,且特别尊呼其为“尚父”。然自恃拥戴有功的李辅国日益骄横狂妄,不仅在言语中对他这位稚嫩的后生皇帝时常流露出倨傲轻慢,更是频频流露出入主大内的野心,以兵权高位随意调拨宫内禁军守备。甚而有一次,李辅国在朝中对他言:“大家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此等僭越、冒犯天家圣威的言辞,李豫怎能轻易容忍?
然而面对李辅国日渐盛盈的权势,李豫却突然收敛起锋芒,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听话的后生”。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那病重且被架空了权力的皇祖父和父皇都很是失望。哪怕是从风烛残年的皇祖父和父皇那里骗来了“一道密旨”,李豫依然未露一丝一毫的锋芒。
在两位先皇前后相隔十三天接连驾鹤西去之后,李豫更是向周围人展示了什么叫作静水流深,一个度量弘深的帝王该有的做派: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洞晓人心和朝廷局势的能力、笼络人心的手段。
所以这一次,李豫仍旧只是在亲信近臣面前流露对李辅国的不满,他知道现在还远远没有到摊牌的时机。
“圣人息怒。”程元振当即跪下,趴伏在地。他做出了他认为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他应该做出的姿态,让圣人知晓,哪怕主上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愤怒,都会让他这个近臣诚惶诚恐。
这时,一位内侍端着一碗莲子羹缓步走来,他见到屋内如此情形,似早已料到一般,神情间还隐隐有些得意。
“圣人,这是御膳房林大厨做的。”
“哪个林大厨?”李豫平静下来,淡淡地发问。
“中书令大人前些日子为圣人从南方请来的厨子。”
“什么时候进的御膳房?孤怎么不知道?”
“中书令大人担忧圣人终日为了朝政劳累,气血虚弱,因南人擅长食补,特批南人厨子入御膳房掌勺。”
“孤又让尚父费心了。御膳房、药膳房、内务府和御林精卫,大明宫上上下下全要仰仗尚父忧心。”李豫一脸感激道。
内侍并无丝毫惧意,低下头呈上莲子羹,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了几分。“中书令大人总是说,他是一天也离不开圣人。小的倒觉得,圣人也离不开中书令大人,日后定是一段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说完,内侍自认为聪明,暗暗发笑。这话要是传入中书令大人的耳朵,他便又能往上爬了。
“确实是一段君臣佳话。”李豫回应道。
内侍缓缓退下,李豫随手将莲子羹扔在了地上。
程元振再次跪伏,两名宫女趴伏在地清理着洒落一地的污渍,大气也不敢喘。
李豫吐出一口浊气:“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程将军。”
“臣在。”
“让翰林拟旨吧。尚父如此挂心于孤,孤理当给他封王进爵。”
角落里的一个小宫女嘴角微微勾起,双目亮了几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未能逃过李豫的眼睛。
他暗暗冷笑,表面不动声色地挥手让众内侍和宫女先行退下。
房中只剩下李豫和杜太医两人。李豫看着白发苍苍,拿着银针的手都有些颤抖的杜太医,目光中尽是犹豫和不忍。
“杜太医,你跟着我李家多少年了?”
老态龙钟的杜太医晃了晃脑袋,仔细回忆道:“老臣从玄宗时入太医院,至今已三十载有余。”
“半个甲子了啊……”李豫神情有些落寞。
“老臣之幸。”老太医弯腰。
“杜太医……”
“老臣在。”
“明日,你便离开太医院,回老家归休吧。”
杜太医惊慌跪下:“圣人,老臣为天家瞧了一辈子的病,若犯了什么错,还请圣人责罚,但千万别赶老臣走。老臣离开了李家,该何去何从?这一把年纪了,如何能穿过大半个大唐回到老家?”说罢,杜太医的眼角有些湿润。
李豫赶忙扶起杜太医,鼻子微微发酸道:“杜太医,孤记得,孤小时候得了痢疾,是你行的针;孤得了天花,你在外间衣不解带陪着孤,喂孤吃了四天四夜的药……”
听李豫说着,杜太医双目含泪。
“你别怪孤,孤也是没有办法……以你的医术、资历,再待在太医院,怕是要遭人毒手了……”李豫抹了抹眼角。
“李辅……唉……”老泪纵横之下杜太医还是没有失去理智,终归是怕隔墙有耳,不敢把名字说全。
“阿爷和阿翁都走了,你且保重吧。”
“老臣今日便回去收拾行囊。”杜老太医长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说道。
“再给孤行一次针吧……”
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太医,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着,拿起桌上的银针,摸着李豫后颈的穴位扎了下去。
李豫闭起眼睛,把脸埋进软垫里。
邓奇的后颈处插了一根银针。
“剑诀从哪里学来的?”一个苍老尖细的声音穿过黑暗传入邓奇的耳朵。
邓奇动弹不得:“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把内息剑诀写下来,我就让你活命!”
“我不会写字。”
“念!”
“越州城里的叫花子怎么越来越多了……三流的东西你也要?”邓奇嘴上不服软。
“三流……你知不知道你学的是什么?”一只枯瘦的手从黑暗中探出,指间夹着一根银针,缓缓地朝着邓奇的眉心刺去。
狂躁不安的邓奇不再挣扎,露出了一丝得到解脱的笑容。
“行,你小子真行!一心求死,我偏让你生不如死。待我办完正事,再来磨你的烂嘴。”说罢,这只枯瘦的手提起邓奇的后衣领,带他离开了小屋。
“自良兄,去不得。”薛兼训抓着魁梧的李自良的肩膀,试图劝说他打消去监军院抢回杨冲、杨于的念头。
李自良激动得满面通红,心中的不满也迁怒到薛兼训的头上,连带着称呼都变了:“薛节帅,我两个徒弟现在都在鱼继典的手上,他那样阴狠的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自良兄,你的两个徒弟刚被抓进监军院,你就上门抢人,到时你可说得清我节帅府与史环的死没有关系?”薛兼训克制地对李自良解释道。
“那我两个徒弟的安危便是粪土不成?”李自良一抖肩膀,半辈子征战沙场养成的张狂之气陡然而生。
因为李自良这一怒一狂,薛兼训心里愈发冷静了几分。“冲儿和于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会不在乎他二人的安危?现在是非常时期,正因为自良兄你是他二人的师傅,所以才不能轻易出面,否则越州这锅粥越搅越糊,越煮越稠,岂不与我二人的目的背道而驰?”
李自良握紧了拳头:“难道我们就坐等监军院随意捏打?”
“今日开城门有两个目的。”平静的薛安平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