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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兼训看着薛瑞稍一犹豫,再思虑现在越州所处的境况,内有大批杀人恶鬼,外有魏博铁骑环伺,除了殊死一搏外,最后的希望还真的只有未知的陌刀队和神策军了。
李自良看着薛兼训微微点头。
薛兼训与李自良各自带着两队人马兵分两路,一路赶去小城门,一路赶去主城门。
只不过,两人都还不知道,此时魏博的先锋——主帅田悦和几十名骑兵已经杀进城来,并且堵在了李自良去主城门的必经要道:缘来桥。
几十名骑兵挥舞着大砍刀杀向邓奇。他们明白,只有杀了这瞎眼少年,才能过得桥去。
骑兵陆续冲上桥,邓奇剑舞生风,接连与十几把刀发生了碰撞。刀纷纷弹了回去,少年也后退了数步。
几个骑兵跳下马背,朝桥的两侧奔去,十几把刀从不同的角度朝邓奇袭来,轮番围攻,缘来桥上越来越混乱。
田悦指挥着手下接连不断地攻向邓奇,自己则时不时地找机会放冷箭。
邓奇抛弃油伞,全神贯注地挥动着化罗剑。化罗剑上的豁口越来越多;邓奇身上的刀伤越来越多;倒下的魏博骑兵越来越多。
两侧脱离马背的骑兵或死或伤,摔入河中的,随着湍急的水流暗漩不知漂到哪里。正面进攻的骑兵也所剩不多,马首人首落了一地。
缘来桥被鲜血染成了奈何桥。遍体鳞伤的邓奇摇摇欲坠。
“少年郎,这几十骑兵就逼你如此,城外还有上千骑兵和上万步兵,你如何应对?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归顺于我,你可活命。”
邓奇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真气也接近枯竭。他拄着满是豁口的化罗剑,尽量不让自己摔倒。
一把破油伞撑在了邓奇的头顶。邓奇伸手抓去,抓住了一只纤嫩的手。手颤了颤,但是没有抽离,坚定地为邓奇撑着伞。
花姑气愤又挑衅地看了马背上的郑苑清一眼,四目交会,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无所畏惧。
缓了好一会儿,邓奇从花姑手中抽出油伞,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回到安全的地方。推了好几下,花姑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登徒……奇瞎子……我只剩下你了……”
一支箭羽飞来,化罗剑一挑,箭羽没有刺中花姑,化罗剑却险些被震飞脱手。
此刻所有的人,穷人贵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希望——这个瞎了眼的少年能多撑一会儿。
这个少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是垂斜着剑,撑着伞,站在了拱桥的最高处。
对田悦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他可以指挥骑兵用车轮战慢慢耗死邓奇。但他玩尽兴了,不想再耗下去了,头等大事要紧,迟恐生变。
“所有人提刀上。”
邓奇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桥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剑脱手而出,邓奇与冲上桥的最后一人徒手撕扯了起来。
雨中,两人在桥上翻滚,拿拳头互相殴打。
邓奇站起来又倒下,站了起来,又倒下。
河东沿岸的所有人,甚至连鱼继典都屏息凝神,暗暗地为这个少年郎加油。
“救他!”此时冷惊换回了平日的口吻,对鱼叉汉说道。
“救他,我们就暴露了。再说救了他,你便好拿着那颗‘命’印密旨来调遣我们。”
“头儿,救救他吧!”鱼叉汉身后,陌刀士和一些家眷小声说道。
“她阿爹,要不……还是救救他吧。他是小豆子的救命恩人。”怀抱着小豆子,依然感到后怕的小豆子妈开口道。
鱼叉汉犹豫,随后还是摇头。
冷惊转身,准备独自去救邓奇。如若邓奇死,尸体被踩踏,近在咫尺的槽牙吊坠很可能就此失去踪迹,再也找不到了。届时不仅冷惊要回长安领死,他一家老小的命也要跟着一起丟。同时,他内心也生出了一股没来由的邪乎劲儿。这股劲儿是冷惊觉得很陌生的,很少产生的:想让邓奇活下去。
“阿爹,你连对我们那么好的大哥哥都救不了,那为什么还总说自己要练刀,没工夫陪我和娘?”小豆子直勾勾地看着鱼叉汉,愤愤地反问道。
鱼叉汉愣愣地看着小豆子。
接下来,小豆子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举动。她似是知晓什么,径直奔向了冷惊。冷惊还道这女娃得了失心疯,故意让自己再劫持一回,好威胁残存的陌刀士就范听令。
“这位差爷,把你那个卷轴给我一下可好?”
冷惊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女娃,问道:“小女娃,你要做什么?”
小豆子稍稍松开攒紧的拳头。冷惊瞧见拳头里的东西,这才明白过来女娃此举的意图。
起初,小豆子死死握着拳头,说什么也不肯把牙坠借给冷惊,坚持要自己盖印。直到冷惊问她,还想不想救桥上那个大哥哥的性命,她才答应暂借冷惊小用一下。
冷惊打开轴诏,捏着牙坠,在“归”字密旨的红印中间又补上了一个小小的“命”字。
紧接着,冷惊拿着诏书看向鱼叉汉……
缘来桥上,邓奇倒下了,倒在尸堆中间,再也没有起来。
花姑目光呆滞,好像变成了一棵没有灵魂的树。
一支箭飞来,正中了站在邓奇身体上欢呼的魏博骑兵。
田悦残忍地笑了,在他身后聚集了数百骑兵;城门口,几千骑兵还在不断地拥入。
“冲过去,诛杀乱臣贼子!”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田悦在桥边指挥一队队的骑兵过桥,骑兵将桥上的尸体冲得七零八落,身份也都难以辨认了。
惊恐的人群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田悦冷笑:“江南人果然是一群没有骨头的家伙。”
队前一骑兵身下的马匹突然受到了惊吓,双蹄扬起。
柄有四尺,锋刃三尺,一把玄青色的陌刀被一个高大粗莽的汉子用双手牢牢握住。只见那汉子腰身一旋,为首的骑兵被斩落马下。跟骑兵一起落地的,还有染血的战马头颈。
“不好,快退,是陌刀队!”
上百陌刀士沿着缘来桥的东面行进而来。
冲在前面的骑兵被后面的骑兵阻拦推搡,已经止不住奔势。
只见陌刀队前排十人侧腰一转,一挥刀,马头连着人头一起落地。
“浙东道果真藏了陌刀队!”田悦没有意料到这一变故,果断下令,“撤退,先撤出城门!”
天上出现一道绿色的磷弹,这是魏博撤退的信号;又出现一道红色的磷弹,这是魏博汇聚的信号。进了城的所有骑兵都在掉转马头,朝城外奔去。
数百陌刀士组成的方阵一步步地向桥走去,他们跨过了桥,行进在主街上,朝城门走去,步步为营,夺回了失去的城池。
第三十一章 剑落无生还,刀起斩危难
李自良立于城墙之上,与田悦遥遥相望。
“李将军,如若解散陌刀队,我魏博必以好酒好肉待之,荣华富贵许之。”城墙下,田悦一边指挥骑兵牙将重整队形,一边跃跃欲试抬头喊道。
“田悦小儿,让你叔叔来还差不多。你算什么东西!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城墙上的将士们响起一片嘲笑之声,一时间士气高涨。
“李将军,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魏博的罚酒管够!”
田悦高举长刀,身后数万魏博将士齐声呼喊:“管够!管够!管够!”先头部队的暂时回撤,丝毫没有影响魏博大军高涨的战斗意志。
一架架云梯竖起,靠在城墙上。
“弓弩手准备,防备陌刀队!”
暗红色的城门早已残破不堪。且不说右侧那扇从中间被破开的大洞,左边的那扇门也是木屑纷飞,早就没了门的模样,歪斜着挂靠在城墙内壁上。
一匹马狠狠地撞在了左侧门上,烈马头破血流,城门重重倒下。魏博彪悍的骑兵叫声震天,仿佛已经看到城门后若隐若现的两只手朝他们招着:一只财富的金手,一只女子的玉手。
李自良大喝一声,跃起一砸,将城墙砸裂,砖瓦青石落下堵在城门口。
一辆挂着粗大木桩的攻城车移动到城门前。只见攻城槌荡起,在最高处停顿了片刻,两侧的几十个兵卒满头大汗,憋足了力气,合力将木槌狠狠地撞在砖瓦堆上。
石屑飞散,堆砌在城门口试图拦住骑兵的石堆被撞成了一个“笑话”。
“魏博辱我越州,倭贼辱我大唐。无毛小子一人守住了缘来桥,我们这么多将士,还不如一个无毛小子?”
越州的兵卒们被李自良的一席话引出了一年多来的憋屈、愤慨。他们所看见的是河东达官显贵歌舞升平,逍遥自在,而河西的贫苦百姓过着饥肠辘辘、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们是大唐越州的兵,守护一方百姓、守护越州城是他们的天职。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方才在桥头大显神威的数百陌刀士不见了踪影。
越州最东边的小城门已经悄悄打开,冷惊驾着一辆不知从哪个府宅门口顺来的马车,与陌刀队一同等待着什么。
越州北面,一队人马奔来。
马车里传来了微弱含糊的声音。冷惊无奈道:“我最多求神策军装个样子。”
骑兵们叫嚣着就要冲入越州城。
“挡!”
一个中年兵卒大吼,抱起一堆砖石,直挺挺地冲向城门,与重装重甲的骑兵烈马撞了个满怀。
中年兵卒倒下,他怀中的石块飞出,将一个骑兵砸下了马背,骑兵旋即被后面的战马踩死。
“挡!”又是一声响起。
一群兵卒抱起石砖,以身为墙,前仆后继地拥向城门。前面有人倒下,后面就有人顶上,组成了一道烈马都难以突破的屏障。
箭雨越过城墙,飞入城内。
“鱼继典,还不快让你的弓箭手准备,你若还是这般墙头草,我就去圣人面前告你!让天下文客对你口诛笔伐,史官唾骂你,后人辱你轻你!”李自良语无伦次,激动地喊道。
“李将军,莫要骂人,你看看你左右。”城墙两侧的石阶上,各有数百弩兵整齐地踏着步伐,走上城墙。
箭雨从城墙上倾泻下来,顷刻间几百骑兵跌下马去。一些反应稍快的骑兵脚勾马镫躲在了马腹下才幸免于难。
这场攻守战,加上之前桥头的拉锯战,整整熬过了一个黑夜。
天际渐白,雨势渐小。此时,两扇残破的城门被越州的将士们再次立了起来,再加上栅栏、石块,勉强把主城门封了起来。
一个年轻小将从脑袋大的缝隙里向外看,正看见对方几个马背上的什将挥舞着大棒,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小将只觉胸中的一股热血和胆气消了一半,他赶紧托起一块大石板,堵住了硕大的缝隙。
“嗖”的一声,远处,一道紫色磷弹冲天而起,数千高头大马出现,奔涌在地平线上。
“不好,他们还有援军,再来五千之数,我们真的撑不住了。”精疲力尽、满眼血丝的李自良喘息着自言自语道。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敌人了。
“难道我越州真的气数已尽?”李自良看看城内疲惫的将士们,仰头遥望越州的东方,期盼着已经数个时辰不见踪影的薛兼训和薛瑞能天降福瑞,化解眼前这一看似无解的危难。
只有鱼继典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的骑兵。
一声叹息后,是长久的沉默。
“李将军,你真是老眼昏花了。”鱼继典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之意,平静地说道。
地平线上的骑兵们离得越来越近,白色的大旗上写着一个“神”字。
神策军的突袭很快就攻破了魏博大军的左翼。而陌刀队配合神策军联合攻击,魏博军队不得不分出两股骑兵从两侧退走。
田悦心有不甘,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越州城。
神策军并没有追击,在城外接走了陌刀队及其家眷后,就迅速离开了。
活着的人拥到桥上,在尸体堆里翻找着那个无所畏惧、挥舞着铁剑的少年。一身血污的花姑怀着最后一点希望,一个一个翻找着。
“啊!”一旁,一个中年汉子发出了一声尖叫。一只手从尸体堆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花姑推开中年汉子,抓住那只手,将那只手的主人死命地拉了出来。
可惜是魏博的骑兵,没死透,还在抽搐着。
花姑绝望地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河面上的断臂残肢顺着河流漂向远方,血色的河水逐渐澄清了。
一把悬挂在桥边的剑掉入河里,砸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沉入了水底。
斥候潜行,数日后回报,魏博大军已经打道回府。
这一次惊心动魄的大战,让越州、浙东道,乃至整个江南都气氛低沉。
缘来桥上撤了守卫,越州也再无河东河西之分。升平坊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酒楼,普通百姓也可以去吃饭、喝酒、听书、唱曲。
不漏伞铺里,花姑翻扫着杂物间,发现两颗圆石,先搁在了一边。角落里的三个陶罐吸引了花姑的注意。
她抓着罐口的手指摸到了罐口内侧的一排小字,凑近了仔细瞧去,陶罐口的内侧刻了六个字:“棺木安葬墓碑”。
花姑拿起身边的两颗圆石仔细瞧去,大一些的圆石上刻着“爱妻昆月之墓”,小的上面刻着“爱子……之墓”。
第二个陶罐内,刻了“奴仆丫鬟养老小院”八个字。
花姑砸开了陶罐,钱币散落一地,里面还有一张张对折的纸,“银票,地契?”花姑喃喃道。
翻开折纸,原来是一张张信笺。起头称呼几乎都是“阿月”,原来是邓不漏写给他老婆的信。
微风爬进了小窗,一张不起眼的信纸被无形的手拿起,贴在了花姑的脸上。她拿下脸上的纸,一愣神之后,仔细地阅读起这封写着“臭小子”的信。
“阿月,这臭小子还真是个习武的绝才,这么小的年岁,只练了五日就有了气感,十日便摸着了剑法招式的门槛。真是捡了个宝贝。若我悉心教导,不出十年便可给你们报仇!”
花姑又拿起另一张信纸。“阿月,这小子也不知怎么的,这几日老吵闹着,说右眼看不见东西,可千万别成了瞎子。”
花姑再打开另一张对折的纸。“阿月,这小子今天去大闹医馆,我让他绝了医治眼睛的心思。一个废人,这么折腾还真不怕折腾死。他死了,谁替我卖伞赚钱、端茶倒水、养老送终。”
花姑接连打开一张张有“臭小子”三字的信纸。
“阿月,这小子瞎了眼,只怕以后是个废人了。即便这仇报不了,我也得压着他,让他赚钱,给你和我们的儿用最好的棺木、最沉的石碑。”
“阿月,那小子被我打了一巴掌,回来居然敢对我阴阳怪气了。我那一巴掌是不是打得狠了?一个被我捡来的孤儿,如果不能替我们去报仇,那当初何必养大他,又教他武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