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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将军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在四皇子府上见过的美人太医。美人太医穿着靛青色的文官官服,静静地站在一旁,凭一己之力把他对文官的好感提了上来。
吴将军咧嘴一笑,憨憨道:“林太医找我啊。”
林清羽一颔首:“将军待会在早朝上还要为顾大将军谏言么。”
“必须的。”吴将军毫不犹豫,“我都和弟兄们约好了。”
“那么,请将军记住。无论文官说什么,你们只须‘然后呢,所以呢,真的吗?我不信,你说的在理但我不听’……这些就够了。”林清羽道,“千万不要试图和他们讲道理,也不必理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然后呢,所以呢,真的假的……”吴将军渐渐品出味来,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妙!太妙了!这不得把那帮老头子气死。”
林清羽淡淡一笑:“这是我从亡夫那学到的,但愿能帮到将军。”
除了顾扶洲,武官之中最有威望者便是已经年近八十的武国公。武国公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先帝的性命,获一等公爵位,世袭罔替,可带刀入殿。武国公在家养老多年,听闻顾扶洲在京中的境遇,佩上先帝御赐的宝刀,重新出山。
在武国公和吴将军的带领下,今日的早朝比市集还要热闹。文官昨夜便从天机营那获知武官要搞事情,早有准备。吴将军一提出此事,他们便开始细数顾扶洲的可疑之处。
西北战事胶着,顾大将军仗打得好好的,突然连发数十封奏本,请求“告老归乡”,未免太过儿戏,征西三十万大军难道说不管就不管了?甚至又把西夏暗语一事搬了出来,说将军有散布军机要秘的嫌疑。太子当然相信顾大将军的清白,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查还是要查的,让天机营的暗卫随侍将军左右,同时还能保护将军在京城的安全。
武将没文臣会说话,但他们胜在嗓门大。无论文臣说什么,他们永远都只是简短的几个字来回用。太子几个心腹文臣说的天花乱坠,唇焦口燥,最后换来对方轻飘飘的一句:“真的吗?我不信。”
问吴将军为什么不信,吴将军又道:“说不出来,反正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丞相大人年纪大了,又是一身的傲骨,听吴将军这么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在大殿上厥过去。
萧琤坐在龙椅下方的太师椅上,脸色黑如锅底,指尖敲打着扶手,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等丞相被人抬下去后,他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够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齐齐向他看去。
萧琤沉下一口气:“此事,容孤三思。”
这些武将只是性格直,不代表他们傻。他们都知道,太子这么说,是想继续拖,最好能拖到顾扶洲离开京城。
于是,他们闹得更厉害了。下了朝也不安分,一个接一个地去求见太子。这些人身上都有军功,一两个人不算什么,十几个联合起来,萧琤是斥责都不便斥责,只能避而不见。武官见状,又分成了两组。一组给太子写奏本进言;另一组玩起了文官常用的把戏,跪在勤政殿门口,号称不得太子召见就一直跪下去。
宫里乱成了一锅粥,顾大将军府上却是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景象。
荷风送香,竹露清响。池塘边两把凉椅,凉椅后头立着遮阳棚。林清羽来给顾扶洲送药时,顾扶洲正手持一把钓竿,躺在凉椅上钓鱼,手旁放着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冰镇红提,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林太医。”顾扶洲拿走另一把躺椅上的草帽,“路上很热吧,快坐下来吃水果。”
林清羽看着红提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捻起一颗,道:“我那短命的丈夫,和将军一样,酷爱在夏日吃冰镇的东西。”
顾扶洲咀嚼的腮帮停住。
林清羽假装没看见,又道:“可惜他身体孱弱,吃不得冰。去年贪嘴多吃了几个红提,便一病不起,险些丢了性命。”
顾扶洲低笑了声:“这……有点惨啊。”
“若有来世,他有一具康健的躯体,也不知会不会在夏日多吃几个冰镇红提解解馋。”
“那想必是会的。”顾扶洲道,“都说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说不定他转世轮回后,就去吃了以前那些他吃不了的东西,最后吃到撑。”
如此,他好像明白顾扶洲为何非要他看他举石锁了。
……傻。
林清羽看顾扶洲一口一个红提吃个不停,道:“夜间吃水果易胖。顾大将军今天练功的时间要加倍。”
顾扶洲一听这话就有点萎:“我在练。钓鱼,也是一种运动。”
“你动了么。”
顾扶洲转了转手腕:“我动了。”
林清羽警告道:“三十岁的人不比少年,稍微不控制,就会发胖。以大将军的身形,若这一身肌肉变成了肥肉,就不怕日后娶不到夫人么。”
顾扶洲沉默许久,以手掩面,痛苦道:“林太医别说了。我待会就去举铁。”
两人说话间,鱼竿晃动了起来。顾扶洲眼眸一亮,熟练地拉竿提竿。“我以前我不理解我父亲为什么那么喜欢钓鱼,我现在突然就明白了。”顾扶洲感叹,“这不比蹴鞠马球什么的好玩多了,还不会累。”
林清羽问:“将军自幼无父无母,又哪来的父亲。”
顾扶洲笑得高深莫测:“你说呢。”
林清羽淡淡道:“我不说。”
“那当然是我的义父,你的父亲。”
林清羽配合点头:“我父亲确实喜欢钓鱼。”
林清羽看着顾扶洲费了半天功夫钓起一个小泥鳅,起身告辞:“等将军了却诸多事宜,可来我府上祭拜我的亡夫。”
顾扶洲眼睛比有鱼上钩时还要亮:“好。”
武将闹了两天,萧琤还未松口。可见,日后他定是一个唯我独尊,圣断独裁的君主。此事已经脱离了撤不撤顾扶洲身边暗卫的问题,成了朝中所有武将的事。萧琤还只是太子就敢做得这么狠决,日后登基了他们武将哪还有好果子吃。
林清羽远远地路过勤政殿,看到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竟有几分逼宫的架势。萧琤再如何强硬,也撑不了多久了。
当值结束,林清羽直接去了太医署。自从他父亲被贬,顾扶洲被查,太医院不少人看他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微妙起来。以前他们只是私下议论,现在当着他的面就会大声议论。好在他们还没胆子做些什么,林清羽只当他们不存在。
在南疆神医的教导下,林清羽已经开始练一些简单的蛊。他在千草堂待到深夜,突然听到药柜拉开的声音,隐约猜到了是谁。他拿着烛台寻去,果然不出他所料。
“沈侍卫。”
沈淮识见到他,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视线飘忽:“林太医。”
林清羽上下打量他:“你又受伤了?”
沈淮识脸上透着古怪:“没有。”
“没有你来千草堂做什么。”
对天机营暗卫来说,受伤是家常便饭。沈淮识的任务大多需要暗中进行,有时不便看太医,就会自己来太医署拿些治外伤的药。话虽如此,能自由出入太医署的暗卫除了沈淮识,林清羽也不知道旁人。据说,这是太子给他的特权。
沈淮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林清羽在他面前摊开手:“拿出来。”
沈淮识:“……”
说来也怪,林清羽明明只是个太医,身上又没武功傍身,连他一掌都受不住。可站在他面前,被他冷刃一般的目光注视着,他竟默默地把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小罐药膏。林清羽只一闻,便知这药膏要用在何处。
林清羽走上前,扯开沈淮识的衣领,见他锁骨上布满红印,寒声道:“他在床上都对你这么粗暴?”
沈淮识后退两步,捂住脖子,涨红了脸:“林太医……!”
“你过来。”林清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医箱中拿出一根银针,“手给我。”
沈淮识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林清羽将银针刺破沈淮识的指尖,鲜红的血流入蛊盘。林清羽观察了片刻,惊讶道:“你竟然没有中蛊。”
沈淮识问:“林太医为何会觉得我中蛊了?”
“太子如此对你,你仍对太子死心塌地,情深义重。除了身中痴情蛊,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沈淮识面露苦笑:“林太医,你为何总是……瞧不上我。”
林清羽看着他:“不是我瞧不上你,是你自己瞧不上自己。”
第53章
林清羽虽然没把沈淮识当朋友,但对他的经历还算了解。沈淮识和萧琤自幼相识,练武是为了保护萧琤,本就已经把自己放在忠仆的位置上。他是个死心眼的性子,后来萧琤又救了他的性命,他对萧琤自然更加千依百顺,唯命是从。
平心而论,沈淮识是一个合格的仆人。但他要的不是萧琤的忠仆,而是能杀死萧琤的棋子。目前他多次尝试,均未有良效。可见想让沈淮识能为他所用,言语的刺激远远不够,需要下一剂猛药才行。
看沈淮识一副默默然的样子,林清羽懒得再说下去:“你的伤,给我看看。”
沈淮识拿的药膏一般是给宫里的娘娘初次承宠后用的。由此可见,沈淮识伤在难以启齿的地方。
沈淮识霍然抬头,脸上才褪下的红又攀了上来,惊得说不出话。
林清羽淡道:“身为医者,我什么没见过。”
沈淮识猛地站起身,快速道:“也不是什么大伤,我还有事……”
“以你的体格,都已经到了要来千草堂拿药的地步,定然伤得不轻。你不必介怀,我不好男风。”林清羽说着,不自觉地顿了一顿,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沈淮识几乎要跪下来求林清羽别说了:“多谢林太医,我还是先走一步了。”他刚转身,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男声:“大晚上的,谁在那说话呢?”
林清羽认出这是六品医官洪长丰的声音。他和洪长丰因为解药送迟一事产生嫌隙,之前洪长丰还算收敛,自从他父亲被贬后,洪长丰就不再掩饰对他的嫉恨:故意在他面前提起“男妻”之类的字眼,总让他在夜间轮值,派一些平常人不愿去的活给他,比如给宫里脾气最坏的老太妃看诊,谁病得比较恶心也让他去处理。
林清羽对此倒没特别大的意见。大概是和胡吉走得近了,他现在也觉得给谁看病都一样,即便是奴才,那也是一条人命。但如果洪长丰要在此事之外招惹他,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洪长丰一见到他就摆起了脸色:“都过宵禁了,你还在千草堂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林清羽冷道:“皇上准我自由出入太医署。你可知‘自由出入’的意思?”
洪长丰哑口无言,又不想失了面子,便将矛头对向了沈淮识:“你又是谁,手里拿的什么。”
沈淮识抿了抿唇,似乎不想暴露身份。林清羽道:“他是我的好友。”
沈淮识一愣,看着林清羽的侧颜,总是逆来顺受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光彩。
洪长丰自以为抓到了林清羽的把柄,迫不及待道:“皇上准你自由出入太医署,可没准你的好友自由出入。林清羽,你大半夜带闲杂人等入内,还让你好友拿千草堂的东西,你眼中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淮识张口欲解释,被林清羽制止:“此事是我疏忽,明日我会去找褚院判负荆请罪。沈兄,你先把药放回去。”
洪长丰得意一笑:“你最好自己去,否则别怪我不顾同僚的情谊了。”
洪长丰走后,沈淮识愧疚道:“是我连累了你。”
“未必。”林清羽浅浅一笑,“说不定你还帮了我一个忙。”
沈淮识疑惑道:“我帮了你的忙?”
“到底能不能成,要看太子对你有多少在意。”
沈淮迟低声道:“殿下他怎么可能在意我。”
林清羽不置可否:“试试就知道了。”
次日,林清羽在太医院,洪长丰就一直在盯着他,午膳时还不忘“好心”提醒:“林太医,你准备何时去找褚院判请罪?”
林清羽看也不看他:“这便去了。”
褚正德在太医院中并不和普通太医同坐,他有一间自己的屋子。而在不久之前,这间屋子还是他父亲的。
林清羽敲响房门,听见一声“进来”,推门而入:“褚院判。”
褚正德正在给圣上写方子,写得白发掉尽也写不出什么新鲜管用的东西。他憋着一口气,看到林清羽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哟,稀客啊。林太医向来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今日来找老夫,想必是有什么大事罢。”
林清羽不想废话,单刀直入道:“我有一法,或许能让圣上的病情好转。”
“你?”褚正德瞪着他,“你能有什么法子。”不等林清羽回答,又道,“莫非是和你父亲一样,想给圣上用蛊?”
林清羽道:“南疆药蛊究竟有没有用,褚院判心里应当清楚。”
老头子阴阳怪气的神态收敛了几分:“中原离南疆路途遥远,百姓闻蛊色变。先帝在时,也有后宫嫔妃用毒蛊谋害皇嗣。圣上乃九五之尊,皇后和太子怎么可能让那些脏东西长在龙体里。”
“若那‘脏东西’成了死物,再捣成粉末入药,虽然效果大不如活蛊,亦能缓解头风之苦。”
褚正德冷笑道:“年轻人说得轻松。没有药引,没有配药,你让圣上用死蛊,和弑君有何差别?”
“我和南疆神医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药引和配药。”林清羽从袖中拿出他这几日和南疆神医一道努力的成果,“这是用法和用量。”
褚正德怔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清羽,而后一把夺过药方,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褚院判可先过目试药,再做定夺。”林清羽淡道,“那么,我告退了。”
林清羽和褚正德密谈之时,胡吉去了一趟东宫。萧琤近日为武官群谏一事烦心不已,两日未曾合过眼。早上给陈贵妃请安时,陈贵妃见他脸色不好,便命胡吉去东宫看看。
胡吉替萧琤诊了脉,道:“殿下没什么大碍,只是睡得太少所以精神不济。下官给殿下开一剂安神药,殿下用了药应当能睡得好些。”
萧琤闭着眼,扬手示意胡吉退下。胡吉又道:“下官还有一事,要禀告殿下。”
“哦?”萧琤睁开眼,慢条斯理道,“你一个太医,能有什么事禀告孤。”
“昨夜,沈侍卫来太医署拿药,竟被洪长丰洪太医赶了出去。沈侍卫伤得不轻,走路十分别扭。后来下官一问,才知他是殿下身边的人。”胡吉从医箱拿出一盒药膏,“下官担心沈侍卫因此事耽误用药,今日特意把药带了过来。”
萧琤本就心情不佳,听见自己的暗卫在外受到欺负,眉眼间凝起一股戾气,寒声道:“还有这种事。”
胡吉恭敬道:“洪太医也是不知道沈侍卫的身份,把他当成了入室盗窃的贼人,这才发生了误会。”
萧琤昨日确实找沈淮识发泄了一通,没想到沈淮识竟连药都未用上:“真是个哑巴。”
太医院中,洪长丰看着林清羽从褚正德屋里出来,脖子伸得老长,期待着好戏上演。不料戏没等到,却等到了一道太子的口谕。
“洪长丰玩忽职守,不敬储君。兹革去太医一职,永不得入仕。”
洪长丰瞪大眼睛,颓然倒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两个太监拖了出去。
转眼,武将已经闹腾了三日。不少文臣扛不住了,劝告太子为了朝堂的安稳,别去查顾大将军了。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把前朝搞得乌烟瘴气,实非明智之举。然而太子也是个倔脾气的,年轻气盛,不想受迫屈服,不顾一切强保自己作为太子的威严。场面就这么僵持着。
林清羽和顾扶洲说起此事,顾扶洲痛心疾首:“他们怎么能这样为难太子。我听说,太子因为此事都气得宣了太医。太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面对天下苍生,那只能以死谢罪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天机营侍卫默默对视了一眼。
林清羽头几次送药来,顾扶洲是站着的,后来变成了坐着。今日的顾扶洲……是躺着的。
林清羽道:“将军起床喝药罢。”
痛心疾首完的顾扶洲语气懒懒:“劳烦林太医把药端过来。”
林清羽将药端至床边。顾扶洲撑起脑袋,起了又没完全起,以一个半起的姿势把药喝完,接着把药碗递还给林清羽,安详地躺了回去。
林清羽不由地问:“将军今日睡了多久。”
“用完午膳后我就一直在床上了。”
“那你晚膳是在何处用的?”
顾扶洲眨眨眼:“床上啊。”
眨眼这个动作,出现在三十岁,面容冷峻的高大男子身上,林清羽只觉不忍直视。“将军你不能这么下去了。你若是个病秧子也就罢了,如今你身强体健,怎能一日日躺在床上,不事生产。难道,你真的想当一个废人么。”
“不瞒林太医说,自从我从阎王爷那抢回了一条命,我就顿悟了。”
“将军悟了什么?”
“一个人的梦想若只是当一个废人,那他和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
顾扶洲悠悠感叹:“你是不知道过去那么久我是怎么过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日白天在下属那受尽苦楚,晚上好不容易睡个觉还要遭遇敌军偷袭,我一刻床都不能赖,立刻要爬起来逃命。那种痛苦你能想象吗?”顾扶洲又强调了一次,“一刻床都不能赖!”
林清羽不禁莞尔:“活该。”
顾扶洲看着他笑,就有些忍不住了。明知道威胁还未完全解除,仍然叫出了那个他活了多久就想了多久的名字:“清羽……”
林清羽胸口一热,明知道不是最佳时机,还是忍不住应了他一声:“……嗯?”
“你瘦了好多。”顾扶洲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伤感,又笑着加了一句,“我却壮了一圈,你气不气?”
林清羽:“……”
气,气得想给姓江的下毒,让他再萎一次。
第54章
林清羽看着顾扶洲喝完药,又替他探了探脉:“将军体内的天蛛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顾扶洲早有预料,不甚在意地说:“在雍凉时一直有你父亲在我身旁,当然不会有事。”
林清羽心中微动。有个问题,他一直想问顾扶洲,只是……林清羽朝门口看了眼,道:“时辰不早了,下官先行回府。”末了,还不忘提醒:“将军记得举铁。”
被天机营两双眼睛盯着,顾扶洲再如何不舍也只能放人走。“好吧,”他生无可恋道,“我再躺半个时辰就去举。”
林清羽站起身,听见门外传来动静,是又来了一个天机营的人。顾扶洲见状,从床上坐起了起来,语气隐隐带着兴奋:“这还没到他们换值的时辰呢。”
不是来换值的,那就是……
只见新来的人和那两人说了些什么,三人一同入内,朝顾扶洲跪地行礼。其中一人道:“太子殿下已加强京中巡逻的禁卫军兵力,将军府的安全日后由禁卫军负责,我等便回天机营复命了。”
林清羽长舒一口气,颇有豁然开朗之感。顾扶洲缓缓笑开:“这段时日辛苦了,慢走不送。”
天机营侍卫一走,林清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身后的人长臂一捞,抱了满怀,被迫在床边坐下。
顾扶洲刚回府上时,床还是硬邦邦的硬板床。他受不了这种委屈,立刻让袁寅给自己换了一张大床,铺着软绵绵的被褥,最上头还盖着凉丝,夏天睡在上面,又软又凉。
然而林清羽只感觉到了软。顾扶洲身上和火炉似的,他被顾扶洲抱在怀里,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清羽,我回来了。”顾扶洲嗓音沉沉,“对不起啊,我有点没用,回来晚了。”
林清羽闭上眼睛,轻轻拍了拍顾扶洲的后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
“努力没有用,还是不能准时回来。”顾扶洲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忍不住爆起了粗口,“妈的萧琤不愧是主角,真特么不好糊弄——算了,不说他了。抱抱先。”
环着林清羽的手臂又加大了力度,林清羽被抱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正要开口让顾扶洲放手,就听他感叹:“心跳得好快啊……”
林清羽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我是说我。”顾扶洲心满意足道,“但这一回,心跳得再快我都不会晕过去了。”
回忆涌上心头,林清羽也笑出了声:“你再不放开,我就要晕过去了。”
顾扶洲这才放开了他。顾扶洲盘腿坐在床上,林清羽坐在床侧,两人在时明时暗的烛光下静望了对方一会儿,顾扶洲率先垂下了眼睫。以他现在的肤色,就算脸红了林清羽也看不出来。
林清羽细细地端详着顾扶洲现在的脸。轮廓硬朗,五官深邃,和当初的俊美贵公子截然是两种风格,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光彩夺目,璀璨如星。
林清羽看看到他眉尾有一道浅痕,离眼睛只有丝毫之差。这痕迹看上去很新,应该是两三个月前形成的。
林清羽抬起手,指尖轻抚过那道伤疤,问道:“怎么会穿成顾大将军?”
顾扶洲叹气:“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也吓得不轻。”
他第一次死后醒来,看到的是穿着嫁衣的古典美人。第二次醒来,看到一帐篷的魁梧大汉。落差太大,再加上身上有毒,他差点没死回去。直到他朦朦胧胧看见岳父大人走进来,才知道自己还在大瑜,还在那个有林清羽的世界。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多苟了两天。也就是在这两天,岳父大人找到了解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出征在外的武将无诏不得回京,连家书都不能写。我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回不去,就先认了你父亲当义父,并在述职的奏本中提及此事。我想着,萧琤知道你是我义弟后,应该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情。”
林清羽想起这小半年来的种种,道:“顾大将军义弟的身份,确实给我省了不少麻烦。”但也仅限于萧琤清醒的时候。上一回静淳的生辰,萧琤酒醉之后想要对他用强,要不是沈淮识,他恐怕也见不到现在的顾扶洲。
“后来,我一直在奏请回京,可皇帝和萧琤那两个傻逼死活不准奏。”说起这个,顾扶洲就很气。那个时候,他心焦如焚,活了十八年头一次遭遇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好,头发都掉了不少。“眼看我马上就死了一百天了,我只能先想办法,让你知道我还活着。”
林清羽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西夏密函,都是你瞎编的。”
“没错。可是我回到京城,注意到一般人根本没听说过‘奇变偶不变’,就知道萧琤又没照我说的做。我在天机营的眼皮底子下问了你这个暗号,你又很平静地说你未曾听说。我便猜你一早就知道了。”
林清羽点点头:“我在你走的一百天,从勤政殿的一个小太监那听到了这句暗号。”
“一百天才听到?”顾扶洲有些心疼,“那你当时是不是很难过。”
林清羽顿了顿:“还好。”
顾扶洲看着他:“你哭了吗?”
林清羽摇摇头。
顾扶洲松了口气,笑道:“好狠的心啊林太医,一滴眼泪都不肯为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