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懒得理会顾扶洲的胡言乱语,挑有用的问:“你和萧玠的关系现今如何了?”
“他很敬佩我,还说想到府上亲手摸一摸青云九州枪。”
林清羽这才想起来,顾扶洲回京这么久,他还没见过那把传说中的神枪。“你是把青云九州枪放在了校场么?”
顾扶洲笑道:“好歹是御赐之物,我当然要放在自己屋子里,以表重视。”
“自己屋子里?”林清羽四处望了望,“在哪。”
顾扶洲朝墙角懒懒一指:“在那呢。”
只见墙角立着一根什么东西,乍看之下像根铁棍,上头还系着红绸。
顾扶洲又道:“用来挂衣服还挺方便的。”
林清羽:“……”
躺得久了,林清羽想换个姿势,抬手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什么,不由地一僵,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有些人看似淡定,躺在床上和他谈笑风生的,实则一直……这么有精神?
顾扶洲也是一愣,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奇怪。
短暂的沉默后,顾扶洲开口了:“你那是什么反应。”顾扶洲揶揄道,“你是觉得自己会烂手吗。”
“烂手”二字让林清羽莫名想笑:“我可没这么觉得。”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顾扶洲又开始学别人的语气说话,因为两人太过熟悉了解,他学起林清羽来比学萧琤还要像,“学医者,什么未见过,你无须此般大惊小怪。”
顾扶洲学得太像,林清羽完全无法反驳。他确实见多识广,此物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几两肉。之前陆晚丞萎的时候,他都能淡定提出帮忙检查。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何他会是那种反应。
一番深思后,林清羽道:“可能是因为你现在用的是顾大将军的身体。”
“这有什么关系。”
“我敬佩顾大将军已久,不想对他不敬。”
顾扶洲冷嗤一声,道:“拉倒吧,你床都上了,现在和我说不适应我现在的身体?”
林清羽无言以对,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觉得会烂手。”
顾扶洲便鼓起掌来,微笑道:“可以,不愧是林大夫。”
于是,这一整日,顾扶洲只要看到林清羽,就会抓起他的手,左瞧瞧右看看:“林大夫这手怎么还是好好的?什么时候才开始烂呢……”
林清羽不由地怀疑自己二嫁给顾扶洲是否是正确的决定。当晚,他就命人把从林府搬来的上下铺放进了婚房里。
大婚后,顾扶洲有三日不用上朝议事。林清羽指挥下人收拾他带来的东西时,顾扶洲就在一旁无所事事。
他看到一个上锁的木箱,随口问道:“这里面放着什么?”
林清羽瞟了一眼,挥退下人,打开木箱道:“是顾大将军的牌位。府上可有隐蔽的屋子?”
“待会我让袁寅帮你找一间——这不是有两个牌位吗?还有一个是谁的。”
林清羽语气微妙:“你可以拿起来看看。”
顾扶洲把两个牌位都拿了出来,其中一个是顾大将军的牌位没错,另一个则是……
顾扶洲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这什么东西啊!江大壮是谁?”
林清羽云淡风轻道:“当日,你生死不明。我便给你设了个灵位,以免你真的死了,却享不到后世香火。”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顾扶洲表情复杂,“可是你为何会觉得我叫这个名字?”
林清羽似笑非笑:“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一开始,你说你叫朱大壮,后又改口说是姓江,那自然就是‘江大壮’三字。”
顾扶洲好笑道:“你明知我是在说笑,怎么还当真了?”
“砰”地一声,林清羽猛地合上木箱的盖子。“我不当真能怎么办,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名字。”林清羽喉间滚了滚,“我问你,你都不告诉我。”
顾扶洲皱了皱眉,神色认真了起来:“你什么时候问的我?”
明知道那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离谱,可他还是忍不住控诉:“就在你头七的时候。我问你,我问了你那么多次——我追在你身后问你,你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扶洲喃喃道:“那居然不是梦吗……操,梦还能联机的?”
林清羽眼眸一敛:“什么意思?”
林清羽坐在桌边,看着顾扶洲拖着凳子挪到了自己身旁。即便两人都坐着,顾扶洲还是比他高了一大截,和他说话的时候要俯身低头:“对不起啊清羽,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
林清羽惊讶道:“你……知道那个梦?”
顾扶洲点点头:“我做完那个梦,就在顾大将军的身体里醒来了。”
林清羽霍地站起身:“所以那真的是你?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死了,你不知道我名字的话,忘掉我应该容易一些。”
林清羽咬牙道:“你明知我过目不忘,我连和我拜堂的公鸡都忘不了,为何你觉得我能忘掉你?”
顾扶洲轻笑一声:“我错了。”顾扶洲拉住他的手,两人一站一坐,变成他看顾扶洲要低头。顾扶洲仰视着他,说:“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我名字还挺好听的。”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林清羽偏过头不去看他,冷静道,“我管你叫什么,和我无关。”
顾扶洲煞有介事道:“完了完了,这好像是重逢以来林大夫最生气的一次,比沈淮识不知是失手还是心软那次还生气。”
林清羽确实生气。一想到自己梦醒时怅然若失的滋味,他就恨不得掐死顾扶洲。
“摸腹肌是哄不好了。要不,我给你埋一埋?”
他都这么生气了,这人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林清羽面无表情:“免了,我怕烂脸。”


第67章
林清羽这一改嫁,欢瞳和花露也跟着来到了将军府,这两人对顾扶洲都抱着十分纠结的心情。
欢瞳还好,他毕竟是林清羽的人。无论林清羽想做什么,他都会举双手双脚赞成。虽然他也有点可怜陆小侯爷,但大将军实在太英勇了。昨日他还看到大将军不知为何惹恼了少爷,大将军为了哄少爷开心,去校场上表演了一个胸口碎大石。换成陆小侯爷,他行吗?别说碎大石了,那一砖头压在陆小侯爷胸口,不用半个时辰,他人就没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家少爷要改嫁就要嫁更厉害的,这没毛病。
花露就不用说了,她是陆晚丞最亲近的婢女。陆晚丞尚在人世时,待她如同妹妹一般。她之所以愿意跟着林清羽,有因为对林清羽敬爱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陆小侯爷。她知道小侯爷最在意,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林清羽,所以她要留在林清羽身边,替小侯爷照顾他。
可是,林清羽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小侯爷。他和顾大将军新婚燕尔,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还把小侯爷亲自设计的上下铺搬进了婚房。小侯爷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她是崇拜大将军不假,但若要她选,她肯定站在小侯爷那边。
花露没什么城府,心思都写在脸上,看顾扶洲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幽怨。顾扶洲猜到她心中所想,使坏的念头蠢蠢欲动。
年关将至,天越来越冷,虽说还未下雪,但寒风吹到脸上,也是刀刮一般的疼。顾扶洲不知抽了什么风,放着温暖的屋子里不待,非要拉林清羽去院子里用晚膳。
顾扶洲命人搬出来个炉子,炉子下头烧着炭,上头盖着一块洗净的大石。等石头烧热,顾扶洲在上面刷上一层油,把厨子切好的肉片放上去烤。热油顺着烤肉的纹理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引得人食指大动。
林清羽看得新奇,他还是头一回见这种吃法。顾扶洲先烤了几片羊肉,烤好后放进林清羽碗中:“清羽,尝尝看。”
林清羽咬了一小口,矜持道:“只能说一般,膻味很重。”
“吃羊肉不就吃个膻味么。”顾扶洲夹起一片肥中带瘦的五花,“再试试这个,张嘴。”
林清羽稍作迟疑,张开嘴,允许顾扶洲把东西送了进来。顾扶洲余光瞧见一旁的花露目光哀怨,提高声音,问:“清羽,你和你前夫一起吃过烤肉吗?”
林清羽:“……”这人又犯什么病了。
顾扶洲摸了摸下巴,道:“本将军听闻,陆小侯爷身体孱弱,去哪都要坐轮椅,也吃不得这些油腻之物。你以前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乐子呢。”
“将军说对了。”林清羽凉凉道,“只能说还好陆小侯爷死得早。”
花露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清羽——少、少爷怎么能说这种话!
顾扶洲又问:“那你是更喜欢陆小侯爷,还是更喜欢本将军啊?”
林清羽翻了个白眼:“你无不无聊?”
大美人翻白眼的模样也能看得人赏心悦目。顾扶洲笑吟吟道:“你说实话便是,本将军又不会吃一个死人的醋。”
林清羽见花露都快哭出来了,道:“那我更喜欢陆小侯爷。”
花露感动道:“少爷……”
顾扶洲摆出惊讶又失望的表情,手中还不忘继续投喂林清羽:“怎会如此?是本将军哪里做得不和夫人的心意么。”
林清羽弯了弯唇:“陆小侯爷比将军年轻,也比将军貌美。我喜欢年轻貌美的,有什么错?”
顾扶洲:“……”
林清羽看见顾扶洲夹给自己的牛肉还是红的,道:“这个还没熟。”
顾扶洲告诉他:“三分熟的牛肉才好吃。”
林清羽嫌弃地把“三分熟”的牛肉丢到顾扶洲碗中:“你干脆把牛肉放在日头下晒上一晒,一分熟的更好吃。”
林清羽一句“喜欢年轻貌美的”,让顾扶洲夜里辗转难眠。林清羽睡在下铺,时不时听到他翻身的动静,吵得他无法安眠。“你不是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么。”林清羽问,“今日是怎么了。”
顾扶洲从床上翻身而下,在林清羽身边坐下,忧心忡忡地问:“清羽,你真的更喜欢陆晚丞的身体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陆晚丞和顾扶洲都是一等一的俊美男子,只是俊美的形式大相径庭。陆晚丞贵气,顾扶洲英气,无论哪个他都看得很顺眼。但若让他选,他还是更喜欢顾扶洲现在的身体。身体康健,无灾无病,比什么都重要。
林清羽看得出来,顾扶洲是真的在介意这个问题,便不再嘲讽,实话实说道:“论外在,陆晚丞和顾扶洲各有千秋;论内里,他们都是你。只要是你,对我而言就没什么区别。”
顾扶洲缓缓笑开。夜里风大,他只穿着寝衣,难免有些冷。顾扶洲将自己的手伸进林清羽的被子里,趴在床沿道:“你说的这么好听,若是我此次穿到一个丑八怪身上,你肯定不会让我把手伸进你被子里。”
林清羽无法否认:“确实,我手都给你剁掉。”他虽不至于以貌取人,但夫君这种东西是要天天看的,太丑难免会影响心情。
顾扶洲的手逐渐变得不老实,但再不老实也有底线,最过分的就是在林清羽的腰侧暗搓搓地捏了一下,一点赘肉都没捏出来。“《淮不识君》的作者认证过,你是整本书中最好看的那个,没人能因外貌让你惊艳了。
林清羽想了想,道:“有个人的外貌,让我惊艳过。”
“真的假的。”顾扶洲怀疑道,“谁啊?”
林清羽看着他:“真的。”
顾扶洲不爽道:“他长什么样?”
“……忘了。”梦一醒,他就忘了,唯独记得那份惊艳的感觉。
“都让你惊艳了,你怎么会忘?你记性还那么好。”
“不知道。”一想起那个梦,林清羽就不想给顾扶洲好脸色看。顾扶洲的手被他扔出了被窝:“滚上去睡。”
婚后第三日,两人回了趟林府。回门礼是袁寅帮着准备的,他得了顾扶洲的授意,备的礼比林清羽第一次回门时的足足高出一倍。林府的库房被堆得满满当当,不得不空出几间屋子专门放礼。
顾扶洲和林清羽又一次给父母敬茶。之后,顾扶洲拿出给林清鹤备的礼——一把少时用的佩剑,林清鹤这个年纪用刚刚好。林清鹤接了他的礼,规规矩矩地说了声:“多谢大将军。”
林清鹤被父母兄长教导得极好,在外人面前颇有世家小公子的风范,只有在家人面前会撒娇。顾扶洲还是陆晚丞时,便是他撒娇对象之一。此刻见林清鹤同自己这般见外,不由道:“清鹤,你从前是怎么唤陆小侯爷的?”
想到陆晚丞,林清鹤抿了抿嘴,有些伤感地说:“我唤他‘晚丞哥哥’。”
“那你现在也这么唤我便是。”
林清鹤偷偷看了眼兄长,见兄长点了点头,方道:“是,顾叔叔。”
顾扶洲的脸,裂开了。
林母忙道:“清鹤,不许乱叫。你这一叫,辈分都乱了。”
林清羽幸灾乐祸:“将军比清鹤大二十多岁,让他叫‘哥哥’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从林府回来,顾扶洲就陷入了抑郁。倒不是被叫叔叔叫得抑郁,而是三日婚假已过,明日他又要早起上朝了。
将军府里有一人比顾扶洲还要抑郁,那就是袁寅。袁寅找到林清羽,苦笑道:“明日叫将军起床一事,就拜托夫人了。”
林清羽淡道:“放心。”
袁寅放心不下来,多嘴了几句:“夫人刚嫁过来恐怕不知道,自从将军从雍凉回来,就像得了嗜睡症似的,早上怎么叫都醒不来。还请夫人提前半个时辰开始叫将军,给将军一些缓冲的时间。”
林清羽笑得别有深意:“在叫他起床这件事上,我或许比你更有经验。”
袁寅大受震撼,又不敢多问,赔笑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大瑜的早朝定在卯时,一般的官员五更天就要起来。时辰一到,林清羽洗漱穿戴完毕,用捏鼻大法把人弄醒:“将军,该上朝了。”
顾扶洲痛苦地抓着被子:“我不想上朝。清羽,我不想上朝。”
“你和我说有何用。”
顾扶洲闭着眼睛:“我决定了,我要告假——或者,我干脆直接解甲归田好了。”
林清羽不理他,快准狠地掀开被子,接着唤来下人,伺候顾扶洲梳洗。
顾扶洲因起床气脸色阴沉得吓人,他如今这张脸,冷面时威慑力十足,叫人不敢靠近。林清羽让伺候他穿衣的婢女退下,亲自替他整理着官服。
顾扶洲低头看着林清羽认真替自己系腰带的模样,起床气消了一大半,问:“清羽,你会送我去上朝吗?”
林清羽抬眸扫了他一眼:“你多大的人了,上朝还要人送?”
顾扶洲一点不觉得害臊:“我听吴战说,他每次离府,他夫人都会送他。每每回府,还能喝到他夫人亲手煲的汤——真是羡煞旁人啊。当然啦,我也舍不得你去煲汤。毕竟林大夫的手是用来干大事的。”
顾扶洲絮絮叨叨着。林清羽拿起官帽,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够不到顾扶洲的脑袋,道:“低头。”
顾扶洲便弯下身,方便林清羽帮他戴官帽。
林清羽审视了顾扶洲一番,道:“我送将军上朝。”
顾扶洲愣了愣,笑道:“我开玩笑的,外面冷,你留在家中等我回来就好。”
“别废话。”林清羽披上雪白的狐裘,“走罢。”
顾扶洲兀自低笑了声,跟在林清羽身后,道:“清羽,你知道‘别废话’三字,在我家乡怎么说吗?”
“怎么说。”
“‘别哔哔’。”
“记住了。”林清羽道,“不过,你不是不喜我说你的家乡话么。”
顾扶洲叹气:“唉,你学都学了,不如多学一点。哪日要是去了我的家乡,还能和我的老乡们无障碍交流。”
林清羽送人只送到将军府门口。他目送顾扶洲乘马车离开,对身后的花露说:“花露,你悟了吗。”
花露一点没悟,茫然地摇了摇头:“少爷,我要悟什么呀?”
林清羽冷笑:“以后嫁人千万别嫁比自己小的懒鬼。否则你可能要大冬天早上,冒着严寒送他去上朝。”
花露悟了,又没完全悟——哪来的比少爷小的懒鬼?


第68章
连日早朝,众臣都在商议大瑜和西夏的战事。西夏此次卷土重来,还更换了主帅,行军风格和从前截然不同。赵明威无迹可寻,三连小败之后,采取保守守城的战略,避而不出,并向京中求援。在奏本上,赵明威再三强调自己无法胜任主帅一职,请圣上尽快让顾大将军重新挂帅出征。
皇帝坐于龙椅之上俯视众臣,萧琤则立于群臣之首。这对天家父子神形有几分相似,如今是同样的满脸病容,消瘦憔悴。皇帝以手撑额,眉间紧皱,群臣奏议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掺杂着萧琤的闷咳之声,让他觉得头疼欲裂。
萧琤亦是强撑着在上朝。沈淮识那一剑,伤到了他的左肺。除非神医再世,否则他的余生都无法和正常人一般生活。
同样强撑着在上朝的还有顾扶洲。只见他垂着眼睫,笔直地站着,旁人看见还以为他是在闭目沉思。
“顾大将军和林公子成婚不过数日,就赶他上战场了?这婚床都没睡热乎呢。”说话的是和顾扶洲交好的吴将军,吴战。
丞相捋着须道:“吴将军此言差矣。有国才有家,国难当头,顾大将军难道要因为贪恋温柔乡,弃征西三十万大军于不顾?”
吴战骂骂咧咧:“什么国难,崔相说的太夸张了,不就几个西夏草寇么。”吴战出列跪地,“皇上,你给我一万精兵,我立马去西北支援赵将军。三月之内,定给大瑜打个大胜仗!”
丞相摇头道:“口出狂言,不自量力。”
吴战火大道:“我不自量力?那你行你去啊!”
皇帝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争辩,忽然道:“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萧琤似乎没听见一般,神色一变不变,显然是心不在焉。
皇帝厉声道:“太子!”
萧琤这才回过神,道:“儿臣附议。”
“你附议?你附谁的议。”
“自然是崔相的。”萧琤又咳了两声,“儿臣身体不适,殿前失仪,望父皇恕罪。”
考虑到萧琤的身体,皇帝强忍着没发作,他又问顾扶洲:“顾爱卿,你觉得呢?”
顾扶洲:“……”
接连两次被无视,皇帝忍无可忍,拍桌怒喝:“顾扶洲!”
顾扶洲睁开眼,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茫然。他见吴站跪在御前,一副主动请缨的架势,大概能猜到皇帝在问他什么。“吴将军是将才,并非帅才。臣以为,他更适合做先锋。”
吴战一个劲地朝顾扶洲使眼色,顾扶洲只当没看见:“且西北地形多为平原荒漠,吴将军善水战,让他去西北是不太妥当。”
顾扶洲说的有理有据,叫皇帝挑不出过错,不得不缓下声道:“顾爱卿言之有理,吴战确实不适合挂帅西北。”
丞相趁机道:“顾大将军在西北多年,没有人比大将军更懂如何在平原荒漠行军打仗了。征西的帅印,非顾大将军莫属。”
兵部尚书附和道:“当日大将军秘密回京是为了解天蛛之毒。如今天蛛已解,大将军还大张旗鼓地娶了亲,在京一事早就瞒不住了。西夏也是得知大将军不在雍凉,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大将军再不回去稳固军心,只怕会让西夏变本加厉啊。”
顾扶洲皱了皱眉,捂着胸口道:“臣愿领兵出征。”
吴战忙道:“不可!天蛛虽然解了,但接二连三的中毒受伤早就伤了大将军身体的根本。大夫说了,大将军若想多活几年,就必须留在京城静养。”
吴战口中的大夫,正是顾扶洲的新婚妻子。几日前,吴战去将军府作客,顾大将军不拘小节,让新婚妻子与他同桌饮酒。将军夫人便是在那时向他透露了大将军的身体情况。
顾扶洲沉声道:“在国家大义之前,臣愿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这如何使得!大将军的生死事关社稷。若此时让他强行回西北,导致旧疾复发,岂不是更合了西夏贼人的心意!”
皇帝头疼得受不了。他指望萧琤出来主持大局,可萧琤除了回他的话,未再多说一句,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寄予厚望的太子,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主帅一事容后再议,尔等先拟一个暂时之策,好让赵明威有事可做——退朝。”皇帝心力交瘁地站起身,身形晃了一晃,大臣顿时跪倒一片:“皇上保重龙体。”
散朝后,顾扶洲和吴战结伴而行。吴战问他:“大将军,你为何不让我去西北啊?”
顾扶洲道:“你本就不适合西北战场。”去的话就是在给对面送人头,大可不必。
“可是我不去,大将军就要去了啊。”吴战开玩笑道,“难道将军舍得抛下新婚妻子,去西北那等荒凉之地,一去就是好几年?”
“自然舍得。”顾扶洲掷地有声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被禁锢在一方天地之中。”
吴战顿时肃然起敬:“大将军真乃我辈楷模!”
和吴战分开后,顾扶洲迎面瞧见一个搬着花瓶的太监走来。那花瓶有半人一般高,搬在手中根本瞧不见前面的路。
给顾扶洲领路的太监怕这人挡住顾大将军的路,开口道:“小松子,你可得慢点。”
“小松子?”顾扶洲问,“可是勤政殿的小松子?”
小松子艰难地从花瓶后探出头,看到是顾扶洲,忙道:“回大将军的话,奴才是在勤政殿当差。”
顾扶洲嘴角微扬:“久仰。”
小松子受宠若惊,他一个太监何德何能让顾大将军久仰。“大将军说笑了,是奴才久仰大将军威名才是。”
“你谦虚了。”顾扶洲转向为他领路的太监,“就由这位小松子送本将军出宫罢。”
领路太监从小松子手中接过花瓶退下。顾扶洲道:“我听夫人提起过你。”
小松子道:“林太医……不,是将军夫人以前常为我们这些奴才看病。”
顾扶洲轻一颔首,问:“圣上的头疾先前不是有所好转么,为何今日脸色这么差。”
小松子不愧是小松子,没如何迟疑就道:“回大将军的话,先前皇上确实好了很多。可一入冬突然又严重了起来,喝药施针都没什么用,连林院判都束手无策呢。”
顾扶洲回到将军府,不等他开口询问,袁寅就道:“夫人现下应该在书房里。”
顾扶洲把官帽丢给袁寅,径直朝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开着,撩开挡风的门帘,就见林清羽一袭白衣,坐在窗边一人对弈。他一手拿着一本棋谱,另一手指尖漫不经心地翻转着一颗黑子。明明有一张明艳的脸,气质却清冷如月,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欢瞳在一旁,安静地往炉子里添着炭火。
妈的,请让他被儿女私情禁锢到死。
大丈夫志在四方关他什么事,他只想睡到自然醒,然后宅在家中看美人。
林清羽看棋谱看得入神,未察觉有人入内,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林清羽——”
林清羽抬眸看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从来不唤我林清羽的。”
顾扶洲故意问道:“那我平时怎么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