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问,贺璋又想起刚刚在大门口发生的事,憋了憋还是没说。
要是跟老爷子说了,老爷子指定要大骂贺明涔这么没皮没脸,简直就是丢他们贺家的脸。
“三个孩子之间的事,你怎么看?”老爷子突然问道。
贺璋把问题又抛了回去:“您呢?您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难道让他们三个人就这么闹下去?我跟志诚那边聊过了,他女儿还没对明涔死心,你给安排一下吧,”老爷子说,“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我相信明涔对她感情总归还是有的。”
贺璋叹气:“好,我回头就安排。”
“叹什么气,不还是你造的孽?”老爷子没好气地瞥他,“你当初不让明涔跟她在一起,又不忍心当坏人,用我当借口给你棒打鸳鸯,现在明涔跟她是散了,她又跟明澜好上了,你能怎么办?”
贺璋一脸愁容:“我没想到这兄弟俩都……”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把那孩子接到自己家来,几个孩子都差不多的年纪,彼此看对眼太正常了,你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连这都没想到吗?”
贺璋为自己辩解道:“那孩子刚来家里的时候,明涔跟她关系其实不好,两个人连话都不怎么说,我确实也没想到明涔对她——”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是孩子快毕业了,他去学校找老师确定俩孩子出国的事,结果就听说那两个孩子谈恋爱了。
全校的人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他这个做家长的竟然不知道。
然后当天他就把儿子叫过来问话,问他是不是跟幼知谈恋爱了。
贺明涔很爽快地承认了。
贺璋当时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解地问他。
“你一开始不是不待见幼知的吗?怎么又突然看上人家了?”
贺明涔淡淡说:“刚开始不待见又不代表一直不待见。”
贺璋又问他:“你是真的喜欢她?不是闹着玩的?”
“不然呢?”
贺璋不明情绪地嗯了声,父子俩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贺璋突然问:“你们俩发生过关系了吗?”
贺明涔瞬间抬眉,瞳孔微张,好半天没说话。
“发生过关系没有?”贺璋又问。
贺璋虽然对儿子管得不多,但在儿子成年之前,他是完全的严父思想,决不允许儿子在负不起责的年纪和女孩儿乱搞。
幸好贺明涔虽然平时不怎么听话,但在这方面还是挺有自觉的,起码贺璋还没被别的女孩儿家长找上门来叫他儿子负责。
被父亲如此的直白的话问愣住,那一贯散漫的模样终于有些绷不住,贺明涔极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还没有。”
贺璋松了口气。
思虑良久,他神色复杂地对儿子说:“明涔,爸爸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虽然反对了,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父子俩本来就关系紧张,再加上贺明涔又是十足的少爷脾性,就是父母也未必能事事管束住他。
眼见着两个孩子就要出发去国外念书,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俩孩子在那边会发生什么,谁也管不住。
贺璋没法,只能向老爷子求助。
老爷子是贺家的当家主,家里没人敢忤逆他的话,就连当初自己已经有了感情很好的初恋女友,最终也还是迫于老爷子施加的压力,不得不和初恋分了手,改娶了明涔的母亲。
可让贺璋没想到的是,贺明涔竟然在饭桌上当众撂了碗筷,直接带着喻幼知走了。
老爷子当时气得直拍桌,指着贺璋的鼻子说让他这个当老子自己想办法。
贺璋哪儿有办法,作为父亲,他平时对明涔的关心实在太少,如今又怎么开得了口逼他分手。
那会儿老爷子也跟现在说了一样的话,年龄相仿的两个孩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又同在一所学校,看对眼太正常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给他们创造了条件,如今又哪来的底气去反对呢。
老爷子本身对幼知这孩子是没意见的,和贺璋一样,他也很欣赏喻廉的为人做派,甚至还要比贺璋更欣赏一些。
老爷子年轻时没背景,肝胆赤诚,一腔热血献祖国,那股肯豁出命的劲儿再加上确实福大命大,从枪林弹雨中保住了一条命,也从当年一穷二白到如今的勋功累累。
再后来有了身份,赤诚少了,心思多了,手中的枪杆子换成了笔,战场上的直来直往成了会议桌上八面玲珑的周旋。
正因为处在庙堂之高,才更加能清楚地看见权势和地位可以改变一个人到什么程度。
就连老爷子自己也不可避免地从唱着“军民鱼水一家亲”的壮志青年,变成了习惯站在高处、俯视和睥睨他人的上位者。
贺璋刚工作的时候,老爷子也给他上过课,叫他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适当地学会虚伪交际,学会卖人情,这样能让他的路走得更顺。
后来贺璋认识了喻廉,想把喻廉介绍给老爷子,老爷子在做了背调后同意见面,喻廉却婉拒了。
所以老爷子欣赏喻廉。
欣赏名利和人际的各种逐流中,依旧能保持初心的人,因为他知道那有多难。
老爷子当时还不解地问贺璋:“你之前不是还想跟喻廉做亲家来着,怎么现在又要反对?”
贺璋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老爷子说。
如果喻廉还活着,他会很乐见其成来两个孩子的恋爱。
可是喻廉死了。
他忘不了当初自己退出调查时,喻廉看向自己时那失望的眼神。
也忘不了喻廉在越桥自杀的那一天,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冰冷的审讯桌,喻廉对他无奈地笑,说也许你才是对的。
喻廉说不想让她的女儿和他的儿子扯上关系,因为两个家庭之间差距太大,他不希望女儿受委屈。
他那么不希望女儿受到委屈,可在他死了后,自己女儿的大部分委屈却都来自贺家。
是他把他的女儿带到了贺家。
贺璋陷入回忆出不来,老爷子的话将他带回了现实。
“你以前不是反对她和明涔来着,怎么现在她跟明澜订婚,你又点头了?”
“……明澜那孩子这么多年了,难得对我提出这么一个请求,我实在不忍心拒绝,既然他都不介意幼知和明涔曾经的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
贺璋顿了顿,语气艰涩地说:“我当初反对幼知和明涔在一起,已经伤了那个孩子的心,我实在不忍心再伤第二次了……”
老爷子看着贺璋半晌,最后只能摇头叹息。
他这个孙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于优柔寡断,当年和初恋分手,又忘不掉,非要藕断丝连,和妻子没感情,却又因为觉得亏欠妻子,始终也狠不下心离,最后两头不是人,两个儿子都埋怨他不是好爸爸。
本以为他和喻廉平时多接触,喻廉性格上的坚定能影响他一些。
谁知喻廉死了。
当初两个孩子不顾反对,去了国外留学,贺璋狠不下心把其中一个人强行带回国,怕会影响孩子们的学业,又只能找老爷子支招。
“你把他们的生活费断了吧,别的就不用管了。”
老爷子语气平静:“俩孩子还太年轻了,所以才会觉得爱情这东西能打败一切,包括物质。”
在这之后,贺璋断了两个孩子在英国的生活费。除此之外没有再插手。
一学期过后,他从明澜的口中得知,两个孩子分了手,明涔擅自退学回来,重新参加国内的高考,最后当了警察,再也没提起过幼知。
“订婚这个事儿就别拖了,”老爷子说,“明澜跟我说他想早点定下来。”
“您同意了?”
“我最近不是因为我那个外孙的事儿烦着吗?明澜说他有办法,如果我外孙实在不肯改姓,他也会尽力帮贺家争取到一些实在的利益。”
老爷子悠悠说:“他用这个做条件,想让我松口答应他订婚,顺便从我这儿帮他把消息放出去,这样借我的东风,好方便他邀请到更多的客人,我答应了。”
贺璋点头:“那这个事您跟幼知说过了吗?”
老爷子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没有,我根本就没有跟那孩子单独谈话的机会。”
贺璋不解:“她不是在这里住了一晚上吗?怎么会没机会?是幼知不愿意吗?”
“跟她没关系,你问你俩儿子去吧,”老爷子唉声,“我想找她单独说个话而已,明涔不让,明澜也不让,好像生怕我会吃了她似的。”
话罢,老爷子又喃喃道:“那孩子是不是给你俩儿子灌什么迷魂汤了?”
贺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赔笑。
多说无益,老爷子吩咐道:“我腿脚不方便,他们订婚在栌城办的话,我去不了,你帮我打个红包到时候给他们送过去。”
“好,”默了会儿,贺璋像是松了口气般自语道,“这下订了婚,明涔总能消停了吧。”
老爷子冷笑:“消停?你说明涔?他要是肯这么轻易就罢休了我至于还费心找志诚谈话吗?”
“等到时候摆了宴席,就等于是对外人承认了幼知的媳妇身份,外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明涔这点分寸总该有。”
老爷子却没这么乐观,双眼微眯,语气锐利地说:“我不觉得,我感觉就算明澜跟喻廉他女儿领了证,明涔跟她成了叔嫂关系,照样不耽误明涔往人家夫妻之间插一脚你信吗?”
贺璋顿时一副吞了苍蝇的样子。
“那明涔不就是破坏他哥的家庭……”
“所以说他不愧是你儿子啊,”老爷子翻了个白眼说,“老子找小三,儿子当小三,我说你就不能遗传点好的东西给他?”
真是年纪越大越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贺璋不敢忤逆老爷子的话,只能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他可没找过小三,他只是跟初恋女友在分手的时候没处理干净,多了个孩子而已。
跟小儿子相比,那他还是稍微好点儿的。
作者有话说:
小少爷:呵呵,五十步笑百步。
第60章
刚从高铁上下来,贺明涔突然接到上司电话,说局里有急案要处理。
黎队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紧绷:“回栌城没有?”
“回了,”贺明涔说,“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他还没张口,贺明澜就先问他:“很急?坐我的车我送你过去?”
“你司机连油门都不敢踩重,算了吧,”贺明涔语气很淡,直接拒绝,“我车就在停车场,走了。”
贺明澜的司机手很稳,再加上宾利的底盘本来就稳定,舒适性满分,行驶在路上也犹如平移,贺明涔是去办案的不是去开会的,嫌慢很正常。
他走得很急,大迈步离开,高挑的个子敏捷地穿过高铁站熙攘的人流,然后消失不见。
喻幼知松了口气。
虽然贺明涔大周末还要工作是很惨,但至少她不用再经历被他们两个挤在中间还被司机看热闹的那种史诗级折磨场面了。
上车后,身边少了贺明涔,也就少了那种紧绷感,喻幼知开始复盘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从去到贺宅再到回来的途中,喻幼知甚至没有和曾爷爷单独说过话。
她本以为自己还会再经历一次当年被曾爷爷问起父母情况时的窘相,然而却没有。
反常的是,这次和贺明澜订婚,曾爷爷和贺叔叔竟然也没有再反对。
不清楚贺明澜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明明当时对她和贺明涔反对得那么坚定。
她还在为这些变化困惑不解时,贺明澜告诉她订婚的日期已经敲定下来。
喻幼知懵懵地问:“时间就定好了?”
贺明澜有些哭笑不得:“嗯,我们这次去老宅主要不就是为了决定这个?”
也是,顺便还找到了贺璋和爸爸的合照,确认了那个打火机就是贺璋的。
“那我要准备什么吗?”喻幼知问。
“准备把那一天的时间空出来参加订婚宴,”贺明澜语气平和,“主角总要到场。”
原来订婚宴这么简单吗?只要她人到场就行了。
明明刚入职的时候她跟着师父参加过一次同事的婚礼,眼见着那个同事为了准备婚礼忙得甚至没空来上班,连事假都请了好多次。
然而贺明澜却没有叫她操心半分,默默准备好了所有的事宜。
喻幼知有些歉疚地说:“都让你一个人安排了,我一点忙都没帮上。”
贺明澜却摇了摇头:“你愿意订婚,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喻幼知问:“等你订了婚以后,贺太太应该就不会再管你的婚事了吧?”
因为一开始贺明澜对她提出订婚的请求,他这边的缘由就是这个。
贺明澜勾唇:“应该吧。”
喻幼知放心地点了点头,既然他的目的能够确保达成,她转而关心起了自己的。
“当初跟我爸爸共事过的那些同事真的会来吗?”
这些年,当初和爸爸共事的那些同事们,有的步步高升,有的中庸至今,有的转了岗位,有的调离了就职地,一个个去找太费劲,只能用某种缘由叫他们主动回栌城。
“我已经叫曾爷爷帮忙了,就算那些人不想来,碍于贺家和曾爷爷的面子他们也不得不来,你可以安心。”
喻幼知嗯了声,又问了些关于订婚宴的安排,比如在哪里举行,比如除了她想见的那些人,还请了哪些人,需不需要她提前了解。
贺明澜笑着说:“不需要,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只要到时候人在场就可以了。”
“……”喻幼知还是不放心,“那那天我穿什么,我总要提前准备好吧。”
“不用,我已经让人帮你准备好了,旗袍和洋裙都有,等到订婚那天你再慢慢挑吧,想穿哪件就穿哪件。”
顿了会儿,贺明澜温和且委婉地补充道:“不过如果这段时间你的体重有变化,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叫设计师把尺寸改一下。”
那这也太麻烦了。
本来就当了甩手掌柜的喻幼知不好再给他添麻烦,于是坚定地说:“这段时间我会控制好体重的,不给你增加工作量。”
贺明澜眼有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我只确定了我这边要来的客人,”贺明澜说,“请你同事来的话,你确定好人数,我安排座位。”
喻幼知啊了声,说:“我这边不用了,我没告诉他们我要订婚。”
贺明澜没说话,望向她的神色略有困惑。
喻幼知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如实说:“其他客人倒还好,反正平时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但我跟我同事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等事情结束以后,如果他们问起来为什么我们都走到订婚这一步了,却还是没有结成婚,我不好解释,因为分手的话肯定有一个人要背锅。”
她知道订婚这么大的事连同事都不通知,按常理来说是绝对不合规矩的,在外人看来也会认为她这个女方对二人的婚事不够上心。
但她实在不想把这场戏做得太真,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我会叫我同事来的,”见贺明澜没说话,喻幼知又补充道,“到时候我就说分手是我的原因。”
“不用了,”贺明澜说,“是我疏忽了,没有考虑到你之后的处境。”
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都已经和男方走到了订婚这一步,如果到时候草草收场,外头的言论会发酵成怎样,确实很难预料。
男人包容的话越发显得他温和得像一潭湖水。
喻幼知感激地说:“谢谢。”
贺明澜朝她笑了笑,然而眼底的笑意已经淡淡敛去。
-
周一上班,喻幼知一到办公室,老沈首先问起了她周末两天去男朋友老家的感想。
接着其他几个人也围了过来。
喻幼知三言两语应付了过去,心里想着订婚的事,嘴上却什么也没图透露。
然而一直到了下午,同事们的嘴还是没停。
“定好日子以后一定得提前跟我们说啊,”丁哥说,“哥提前半个月吃方便面,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苗妙也举起手说:“那我提前一个月攒钱,什么衣服和化妆品都不买。”
丁哥立刻笑了起来:“小喻你千万别信她的话,她这人,两天不上淘宝手就痒,还一个月呢。”
苗妙回呛:“那你呢?每次吃食堂就你打的肉最多,我不信你能坚持吃半个月的方便面。”
“行了,你俩的话都很假,也别比谁更高贵了,”刚开完会回来的老沈挥手赶人,“都干活去吧,等下班了随你们吵。”
丁哥和苗妙各自哼一声,走开了。
“岳局长的案子进度有了,”老沈将资料往喻幼知手边一放,“这些潜在证据的材料,局务会上我们讨论过了,很有价值,可以结束初查,开始新一轮的调查了。”
喻幼知:“那现在除了岳局长,其他相关的人我们也可以叫来问话了?”
“嗯,”老沈说,“还是多亏你去了趟学校,从他子女那里着手。”
喻幼知下意识就想说她没做什么,主要还是那个人的功劳。
但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然而老沈紧接着的下一句却帮她说出了口:“找个机会好好谢谢贺警官,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
喻幼知垂眼,犹豫地嗯了声。
这时老沈又问她:“你们和好了吧?”
她的心猛地攥紧,有些结巴:“……什么和好?”
“你不是说你们在读书的时候有恩怨吗?怎么样,人家警官上礼拜还特意送你去高铁站,应该已经冰释前嫌了吧?”
“哦……应该吧。”
“那就好,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老沈笑着说,“公检不分家嘛。”
老沈走了后,喻幼知发了会儿呆,最后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给贺明涔发个道谢的消息。
可是犹豫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没有办法再装傻和否认。
贺明涔已经看出了她和贺明澜的不对劲,也猜到了他们订婚是别有理由。
她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和贺明涔算是个什么状况。
……是要和好吗?
这个念头一起来,喻幼知又应激般地想起了以前。
不可否认,她和他确实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妙的日子,可是后来的争吵和冷战也是真实发生过的,至今也叫她无法释怀。
从决定回国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他们不可能再和好了,之后的几年里,她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喻幼知神色一黯,放下手机。
手机却心有灵犀般地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是贺明涔发过来的图片,内容是从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扫描文件。
接着是一段语音。
贺明涔的声线平稳:“当年跨江大桥是市里重点开发的建设项目,所以招标的时候基本上市里规模稍微大一点的建设公司都参与竞标了,竞争很大。”
“大桥出事以后,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承包商头上,觉得是他贪污了政府拨款。”
喻幼知静静听着。
案子从开始调查到结束,所有人都期盼着法律能给与这种利欲熏心的达奸商最严重的制裁,结果事与愿违,证据不成立,承包商当庭释放,人们理所应当地愤怒,最后又“理所应当”地将罪过推究到了当时负责案件的检察官头上。
贺明涔提到了承包商贪污的事,但给喻幼知发来的不是当时贪污案的案件卷宗,而是最初政府下发的相关财政文件。
他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我发给你的图片看了没?看到当时给文件签字的人是谁了吗?”
喻幼知回:「看到了」
在文件最后的签字上,写着一个人名。
是当时还是财政评审中心主任,现任shi长助理的席志诚。
“但我不确定这事儿是不是跟席叔叔有关,”贺明涔说,“正好他找我吃饭,我再看看吧。”
喻幼知:「他找你吃饭干什么?」
“不知道。”
然后他没再发语音,回了条文字消息:「我开会了,有情况再说」
喻幼知:「谢谢」
贺明涔:「真想谢我就来点实质性的吧」
喻幼知抿了抿唇,问他:「什么意思?」
贺明涔:「别装傻」
她似乎都能想象到他打这几个字的时候,那副气定神闲又傲慢的神态。
-
喻幼知没回复了。
贺明涔将手机放进了兜里,接着开会。
局长还在接着说:“……这几年官方下了好几次文件,督促各省市一定要严打hei恶势力,我们本来这几年一直是周围各市的模范,但最近好像又冒出了一些团伙,已经出过好几回治安事件了,个别上升到了刑事,他们这帮人之间究竟有没有组织性,现在暂时还没有定论。”
接着投屏仪上显示出最近这些治安案件中相关的当事人和企业。
“这江富地产怎么没完没了呢,”有人出声,“前几年为一块地皮砍死了两个人的涉事公司就是它吧?”
还有人发出疑问:“咦?云良建设的老板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皇帝被抓了,不还有太子爷坐镇么。”
“啧,老子和儿子一丘之貉。”
“温茂。”副局长出声。
会议桌侧边坐着的黎队抬头:“嗯?”
“这事儿你们重点关注一下,”局长又看向旁边的人,叫道,“明涔。”
贺明涔掀了掀眼皮子:“嗯?”
局长默了会儿,不满道:“嗯什么嗯,你们俩能不能多往外吐一个字?别以为二队业绩好就这么嚣张啊,跟一队学习下对领导的态度。”
“好,”贺明涔漫不经心笑了笑,“您叫我有事吗?”
这一笑居然还笑出了点无奈宠溺的味道。
笑得局长浑身不适,摆手:“算了,待会儿再说,先开会。”
贺明涔看了眼黎队,用眼神问黎队我怎么了?我态度不是很好嘛?
黎队没理他。
等开完会,贺明涔起身准备走人,被局长拦下。
“如果真是有组织性的涉hei团伙,你这次查案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了,”局长看了眼他的左手,“要是再伤一回,不光是我们刑侦一线少人,我也没法跟你爸交代。”
贺明涔:“明白。”
“没什么事你今天早点下班吧,”顿了顿,局长说,“席市助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今晚跟你有约,叫我别留你加班。”
贺明涔:“好。”
“……明涔,多往外说一个字能要你命吗?等你以后当了领导,给手下的人开会的时候你也这样?”
见贺明涔还是没什么反应,局长又说:“你这样,等你以后娶了老婆,你老婆都得说你对她冷暴力。”
贺明涔终于有了点反应,眉眼轻抬,淡淡说:“不会的。”
局长:“……”
三个字,好歹有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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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点下班,贺明涔开车去了和席志诚约好的餐厅。
坐在包厢里等了会儿,来的却不是席志诚。
席嘉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一身精致的小裙子,大小姐味道十足。
见到她的那一刻,贺明涔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顿饭的目的在哪儿。
席嘉坐下,拿着菜单问他想吃什么菜。
贺明涔没抬眼,低头看着手机说:“都行,你点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席嘉却有些不满意:“时间还早,吃完了以后我们可以去看个电影啊,或者去江边散个步也行。”
贺明涔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这种事你应该找你男朋友陪。”
“我现在单身,没男朋友,”席嘉咬着唇说,“而且这顿饭是你爸跟我爸一起安排的,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