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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煜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
顾晗惊诧地抬眸看他,陆煜皱了皱眉:“外面落了雨,出来时,怎么不穿件披风?”
说到最后,话锋转到了扶着顾晗的玖念身上,在责备她伺候不当,玖念也不觉委屈,当即请罪。
顾晗一双杏眸紧巴巴地落在他身上,诉了些委屈:
“嫔妾一得消息,就立刻赶过来,哪里还顾得上披风。”
陆明丰还在懵愣地看着他,这种场景,陆煜也觉得头疼,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顾晗身上,沉声说:
“你先回去。”
顾晗巴不得如此,她只勾缠了下陆煜的衣袖,似被今日的事吓到,抬眸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才拢着披风,转身离开,路过陆明丰时,她顿了顿,说了句:
“皇长子这个时候应该还未下学才是。”
陆明丰以为她在告状,但陆煜知晓,顾晗只是在告诉他,有人故意将皇嗣牵扯进这件事中,女子很快离开,陆煜却是皱紧了眉头。
顾晗刚出了内殿,就察觉外间所有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或者说,落在了她身上的披风上。
众人神色各异,皇上刚刚来时,她们亲眼看见皇上穿着这件披风,可一转眼的工夫,这披风却落在了顾晗身上,顿时心中升起不知是酸涩还是嫉恨的情绪,余了,还有些徒然无力。
皇后也看了她身上那件披风良久,眼神似乎渐深,须臾,她轻皱起眉头,问起里面的情况:
“陈嫔如何了?”
顾晗对皇后很恭敬,抿唇道:“太医说,陈嫔只是脱力昏迷,并无大碍。”
闻言,皇后不由得看了顾晗一眼,陈嫔会脱力昏迷,主要还是怪顾晗罚她顶着太阳跪了两个时辰,但适才皇上进去了,不仅没有怪罪顾晗,还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她,意思不言而喻。
皇后也不会和皇上作对,一时间就好似忘记陈嫔为何会脱力,只摇了摇头:
“没有大碍,本宫就放心了。”
她也知道皇长子在里面,皇上没时间搭理她们,皇后就直接抚额,似疲倦道:“行了,时辰不早了,都不要围在这里,该回宫的就回宫去。”
众人心中泛起嘀咕,这件事就这么囫囵吞枣地过去了?
昭嫔一点处罚都没有?
可皇后话音甫落,昭嫔就率先行礼告退,而淑妃和令昭仪根本就没出现,这二人,前者和陈嫔有仇怨,后者一向深居简出,众妃嫔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昭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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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陆煜连续数日不曾进后宫,就如同他和顾晗说的那句,过几日再来看她。
顾晗知晓原因,容宝林刚小产,皇上心再大,也不可能这段时间日日往后宫跑,不然那日他夜探长春轩,也不至于惹得后宫妃嫔那般震惊。
只是顾晗对陈嫔的一手处罚,震慑住了这些妃嫔,一时间才没叫这些人闹出事端。
等三月快渐底,后宫中不由得人心浮躁。
顾晗已经习惯了每日请安后,周嫔都和她一道而行,但今日,周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眼见人路都不看,顾晗手疾眼快地拉了她一把,拧眉问她:
“你今日怎么心浮气躁的?”
周嫔抬眼看她,不知顾晗是真不知还不是不在意,她有时真羡慕顾晗能一直这么冷静。
周嫔绞着手帕,瞅了眼四周,才说:
“我有时真不知你什么想法,待三月一过,渺嫔就近了临产期,现如今满后宫的眼睛都在盯着荣粹殿,偏生你一点都不在意。”
就近来请安时,都少有人叽叽喳喳地拈酸吃醋。
顾晗轻垂了垂眼睑,她哪里是不在意?她早就盼着渺嫔能将这一胎生下来,许是皇后和淑妃也是这般想的,可事到临头,反而宫中气氛有些微妙。
不论顾晗是什么想法,对于渺嫔的这一胎,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不牵扯到她,她就冷眼旁观着。
周嫔轻哼了声:“年前一事,倒真将她吓住了,她那种性子居然能在宫中待了这么久。”
顿了顿,周嫔若有似无地扫了眼顾晗,摸着鼻子说:
“也是后来宫中发生了很多事,才叫旁人一时将她忘了去。”
陈嫔贬位,容宝林小产,这桩桩件件的,将诸人心思都吸引了过去,渺嫔也就在其中讨了巧。
顾晗被她说得一顿,很快回神,她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唇角。
她只注意到当初皇上宠幸容宝林和林氏是另有打算,却也疏忽了皇上的另一层意思,林氏进宫后,就一直被搁置,为何皇上会挑在年后这个时间段想起林氏?
原因很多,想必也有一层利用这些事端替渺嫔挡视线的用意在其中。
顾晗收回思绪,她拉扯了把周嫔,轻摇了摇头:
“这后宫迟早有人诞下皇嗣,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你这么心烦作甚?”
周嫔努脸,她倒是也想淡定,可一想到宫中将要有皇嗣落世,她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她悻悻地说:“可不止我一人心烦意乱,总归我瞅着近段时间宫中安静过了头,往后去的这一月中可未必也如此。”
顾晗直接倒抽了口气,恼瞪了周嫔一眼:
“慎言,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若叫旁人听了去,道你诅咒皇嗣,你可讨得了好?!”
周嫔也知她有些失言,一下子闭紧了嘴,声音低下来:
“我只在你跟前说道说道,哪会出去乱说。”
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姑母近来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我去慈宁宫陪陪姑母。”
等周嫔离去后,玖念才低声道:
“主子,太后身子不适,咱们不用去看望一番吗?”
御花园中风信子开得正好,顾晗视线徐徐落在其上,抬手摘了一朵,枝根折断时,她才轻轻摇头,话音中平静:
“你真当太后身子不适?”
近来也没听说皇上常去慈宁宫请安,也未曾听说太医常去慈宁宫请脉,这所谓的身子不爽利,估计就只是太后对周嫔的一番说辞,近来宫中风雨欲来,太后也只是想将周嫔绊在慈宁宫,省得她掺和进这些事情中。
事关皇嗣,这宫中总有胆大和心存侥幸的人,皇上必然会护着荣粹殿,但其余人可没这么好命。
顾晗想到这里,不由得拧了下细眉,将手中风信子扔掉,道:
“回宫。”
顾晗不乐意掺和进皇嗣一事,也怕有第二个陈嫔,所以,这段时间,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令,叫人好生检查宫中各处,绝不许有任何纰漏。
在顾晗这种谨慎下,长春轩的人都将一颗心紧紧提着,能伺候一个前途的主子不容易,他们紧着自己不能出错的时候,也盯着同宫的人,生怕有人不怕死还连累了他们。
在三月底前,陆煜才又进了后宫。
点灯的是翊安宫,后宫众人根本没有意外,小方子将消息传来时,顾晗随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她披散着青丝,托腮和玖念在手谈。
全程端的是心不在焉,她说着对荣粹殿冷眼旁观,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很淡定了,越近四月,她也难得有些失眠。
渺嫔很久不在宫中露面,后宫根本不知渺嫔现在是何情形,荣粹殿中的接生嬷嬷早就备好,近来,顾晗常听说,荣粹殿在预演临产的情景。
说这话的妃嫔,是旧邸跟上来的,说话时,那妃嫔一手抚在小腹上,恨不得怀上皇嗣将要待产的那个人是她。
除了顾晗这种想要先固宠再论皇嗣的,基本每个人都有这种想法。
荣粹殿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也越来越多,顾晗只觉得这些人是不要命了,现在的荣粹殿岂是好靠近的?她几乎是隔三岔五的下令,禁止长春轩的人靠近荣粹殿。
正如周嫔所说,后宫所有人都在盯着荣粹殿何时发动。
顾晗又一次赢了棋局后,无聊地推开棋盘,嗔瞪了玖念一眼:
“行了,你总让着我,也没甚意思。”
玖念轻哼:“主子净笑话奴婢,奴婢哪里能让得了主子。”
她只知晓棋子是怎么放的,怎么可能是主子的对手,分明是主子心思不在棋盘上,才觉得没意思。
棋盘还是被收了起来,宫人手脚麻利地将残局收拾妥当,玖念打了水来,替顾晗净了净手:
“主子该睡觉了。”
顾晗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心思都藏下,玖念剪了一截烛线,殿内陷入昏暗。
顾晗闭眼前都还在想渺嫔何时会发动,但绝没有想过,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翌日,御前传来消息,长春轩侍寝。
顾晗其实并不是很高兴,她最近心中总有些不宁静,提不起什么心思来应付侍寝,等陆煜来时,就见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棋子,她未穿鞋袜,赤裸着一双玉足搭踩在软榻上,随着动作,一截白皙细腻的脚踝露在外间。
最近宫中的动静,陆煜都知道,顾晗不许宫人靠近荣粹殿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他。
很明显,这后宫在女子眼中就是一个凶险的地方,所以,她才会这般小心,虽然陆煜对这个认知心中有些堵得慌,但相较其余后妃跑去荣粹殿凑热闹的行为而言,的确是顾晗的做法更让他省心点。
见她面前摆了棋盘,陆煜提了分兴致,凑近一看,顿觉得眼疼。
棋局乱七八糟的,和女子对局的人只可能是宫中的奴才,实力不言而喻,可能将棋局下成这样,也同样说明,女子的下棋技术不过尔尔。
见女子仍没有看见他进来,陆煜不由得伸手敲点在案桌上,动静将女子惊醒,陆煜轻呵着道:
“想什么呢,朕进来这么久,也不见你相迎。”
这完全是陆煜睁眼说瞎话,他不过刚刚才进来,可顾晗不知,当即羞赧得不行,慌忙地起身行礼,陆煜也不是想叫她行礼,抬手拦住她的动作,将棋盘推到一旁去,坐了下来。
陆煜端倪了顾晗几眼,忽然认真道:
“胖了。”
刹那间,顾晗所有的复杂情绪都烟消云散,她惊慌失色地抬起双手摸上脸颊,抬眼就朝铜镜看去,铜镜模糊,但仍可以看出上面映出来的女子明眸皓齿,只不过脸颊上,好似的确比往前多了些肉。
向来温柔得体的昭嫔忽然惊叫一声,将陆煜吓得一跳,他刚要没好气地斥她,就见女子捂住脸,转过身背对着他,陆煜硬生生地一懵:
“你做什么?”
顾晗细想这段时间来,宫中平静,她每日除了请安来回走上一段,似乎都是窝在宫中吃喝,怨不得会胖了些许。
她恰是最爱美的年龄,居然被皇上指明说了一个胖字,叫她恨不得躲起来不见人。
一旁伺候的玖念向来恭敬,但这时不由隐晦地看了皇上一眼,似是有些一言难尽。
好半晌,顾晗才平复了情绪,硬撑着情绪转过身来,陆煜看了她好几眼,待晚膳送来,顾晗称自己不饿,根本没动几筷子,陆煜才堪堪反应过来,有些好笑道:
“你刚进宫身子单薄,如今这般才是好看。”
他觑着女子不想用膳的模样,可是不敢将胖字再说一遍了,女子进宫时,刚是身子长成抽条的时候,显得她身子格外单薄,不如现在的恰到好处。
顾晗瞥了他一眼,显然不信他这话,顾晗扯着唇角:
“嫔妾当真不饿。”
陆煜不说话了,沉眸静静地看着她,顾晗顶着他的视线,不情不愿地用了些膳食。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刘安慌忙踏进来:
“皇上!荣粹殿那边发动了!”
作者有话说:
【玖念:得亏他是皇上。】
第51章
刚进荣粹殿,就听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顾晗步子下意识顿住,宫中很久没有妃嫔生产,陆煜也冷凝着一张俩,注意到女子的停顿,他转过头:
“怎么了?”
顾晗咬唇,轻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是因渺嫔叫得太过骇人,仿佛在受很难承受的痛苦,她一时有被吓到。
二人踏进殿内,众人视线看过来,忙忙上前请安,顾晗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避开这些人的行礼,自然而然地落在周嫔身边。
她听见周嫔凑近她嘀咕了句:“怎每次轮到你侍寝时,事情都这么多。”
顾晗一时无话可说,细想来,自她进宫后,的确被打断好几次侍寝,她对着周嫔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乱说话。
渺嫔的痛呼惨叫声不断传来,陆煜的心神也不由得都放在了产房中,他紧皱着眉头:
“渺嫔何时发动的?”
皇后到得比他们都早,闻言,一脸凝重担忧地摇头:“听闻渺嫔刚用过晚膳,就觉得身子疼得不对劲,产婆一瞧,就道是羊水破了,连忙将人送进了产房。”
陆煜一听,就冷下了脸。
太医曾说过,进了四月,才是渺嫔的临产期,如今才三月底,渺嫔发动得太突然,陆煜很难不生疑心,他朝产房看了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声问:
“太医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这句话,皇后没回答,只是朝内殿看去,太医正在对渺嫔今日的晚膳做检查,甚至宫殿中的每一处角落都不曾放过。
陆煜能想到的问题,皇后自然也想得到,她早就让人开始查了。
陆煜见状,不再说什么。
期间,慈宁宫的吴嬷嬷也来了,行礼后,就站在角落中,看样子是要等到渺嫔平安诞下皇嗣,再带着喜讯离开。
顾晗觑了眼吴嬷嬷,觉得有点看不透太后,说太后不重视皇嗣,只见太后对荣粹殿的打赏,就知晓她对渺嫔的看重,可若说太后有多重视,顾晗也看不出来。
渺嫔几次意外动了胎气,慈宁宫也没有让人来看一眼,如今渺嫔生产,太后也同样不曾露面。
夜渐深了,产房内渺嫔的惨叫声渐渐微弱,顾晗心下咯噔了声,忙和周嫔对视一眼,周嫔也一脸茫然无措,顾晗恨不得拍打自己。
她真的傻了。
周嫔和她一般,都未曾生养过,她不知晓现在是何情况,周嫔自然也不知晓。
顾晗扫了眼吴嬷嬷,见她从容自若的模样,隐约猜到这种情况也属于正常,顾晗不禁心中有些发慌,疼得脱力,竟都很正常吗?
产房内,渺嫔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层薄被,腹部高高隆起,她两条腿无力地被分开,她疼得满头大汗,泪流满面,身下传来的撕扯疼痛,让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可一旁嬷嬷不断在说:“小皇子还没有探头,渺嫔主子省些力气。”
渺嫔疼得有些恍惚,只觉得她们说得好生轻巧,她疼得浑身发抖,四肢渐渐无力,这种疼痛怎么可能忍得住,一阵阵的疼,让她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产房内,接生嬷嬷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见渺嫔渐渐失了力气,忙说:
“参片呢!快拿来!让渺嫔咬着!”
里面一片兵荒马乱,殿外也跟着心惊胆战,看着宫人忙进忙出,神色各异,每个人的心思都有些不同,顾晗扯着帕子,朝中间的皇上和皇后看去。
皇后闭眸,似在轻声喃呢着什么,顾晗离得远,听不清,但猜也猜得到,大致在求各路神佛保佑。
至于皇上,他没有皇后那么情绪外泄,但只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四周早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可他看都未看一眼,就可以知道,其实他心中也没有那么平静。
起初,顾晗还跟着提心吊胆,但是,产房中的惨叫总是一阵阵的,时间久了,顾晗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如今夜深,周嫔甚至躲在她身后打了哈欠,困意朦胧。
顾晗侧了侧身子,替她遮掩住,抬头扫了眼沙漏,才发现,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顾晗站得腿又酸又麻,但她没有周嫔那么心大,半点困意都没有。
中间,皇后也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她看向一旁还等着的皇上,不由得道:
“时辰太晚了,皇上明日还有早朝,不如臣妾在这里守着,皇上先回去休息吧?”
陆煜扫了眼皇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嗣,渺嫔发动时间本就不对劲,如果他再离开,少不得给了旁人可趁之机,换句话说,对于皇后,他也并非十分信任。
皇后眉眼间情绪寡淡了些许,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装作没有看出皇上的不信任,但袖子中,她紧攥着帕子的手久久不曾放松。
她只觉得些许好笑,她若真想对渺嫔出手,渺嫔岂能安安稳稳地待产到如今?
顾晗看向这帝后二人,却寻不到半分家中父母相处的模样,与其说这二位是相敬如宾,不如说是貌合神离,皇上对皇后不信任但敬重,矛盾得不可思议。
顾晗懒得管帝后这二人,说句难听的话,帝后越有隔阂,她们这些底下的妃嫔才越有可趁之机。
顾晗站得累了,动了动身子,不着痕迹地轻拢了下细眉,她低抽了口气,半倚靠进玖念怀中,周嫔离得近,有样学样,才觉轻松了些。
她冲着顾晗低低地抱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顾晗哪里知晓,只能轻轻地摇头。
不仅周嫔好奇,陆煜看了眼时间,也皱眉问:
“怎么还未出来?”
皇后心中啼笑了声,这女子生产压根就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莫说现在才一个时辰,就是疼上数个时辰,直到一天一夜的,也并非没有可能。
皇上乐意等,皇后也懒得再劝他回去。
还是吴嬷嬷回答了皇上的话:
“皇上有所不知,女子的第一胎都会艰难点,渺嫔何时才能诞下皇嗣,还得看里面的情况。”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总归一句话,就是耗时不定,等着吧。
陆煜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他不由得朝陈嫔看了眼,陈嫔生产时,他根本不在府中,所以,哪怕后来听说陈嫔生产时艰难,也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甚至因为母子平安,陆煜当时一心喜悦,根本不曾将她生产时的艰辛放在心上。
自那日被当众掌掴后,陈嫔就在宫中沉寂了下来,日日阴沉着一张脸,宫中位份比她高的少,她膝下有皇嗣,很少有人愿意得罪她,一时宫中也算相安无事。
如今,她低垂着头,根本不曾看向皇上。
陆煜也只是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余光扫到顾晗,见她拢着细眉半靠在宫人怀中,才恍然发现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抬头去看淑妃。
淑妃恹恹地耷拉着眸眼,似有些失神。
所有人都看见皇上在看向淑妃时皱了皱眉,然后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沉声吩咐:“给几位主子赐座。”
本将心神都放在内殿的妃嫔们不由得生了些许酸涩,她们欣羡地朝淑妃看去,淑妃倏然回神,她轻扯下了唇角,似娇羞地看了眼皇上。
顾晗也抬头看了眼淑妃。
刘安懵,几位主子,倒底是哪几位?
皇上未曾明说,这宫院中也坐不下所有妃嫔,刘安扫了圈,瞥见昭嫔主子,又扫了眼吴嬷嬷,心中大致有了数。
须臾后,顾晗就见一个圆凳被搬到了她面前,周嫔也同样得了赐座,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松了口气,腿软地坐了下来。
顾晗刚坐下,就听产房中忽然传出一道剧烈的惨叫声,远比先前来得要强烈,顾晗被吓得身子一颤,倏然抬头朝产房的方向看去。
这次明显和先前不同,渺嫔的哭声接连传来,接生嬷嬷不知说了什么,殿内一阵惊呼,顾晗抬头看着,简直坐立不安。
她想站起来,可腿也真的软,但不等她犹豫,皇上就起身,朝产房前跨了几步。
顾晗一顿,不由得心中叫骂了声,这一晚真是折腾人!
她扶着玖念的手臂忙乱地站起身,周嫔也麻木地跟着起来,这次没叫她们等多久,就听殿内传来啼哭声,许是折腾了太久,顾晗根本提不起什么情绪,只作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然而不等殿内出来报喜,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惊慌杂乱声,愣是将顾晗恹然的情绪打散,秉着呼吸朝殿内看去,一个宫女跑出来,惊慌地跪在地上:
“主子大出血了,嬷嬷让奴婢请太医进去!”
陆煜沉着脸:“还不快去!”
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什么男女大防,而且里面也会竖起屏风,顾晗攥着手帕,才惊觉今日何处不对劲,明明渺嫔生产提前,但这整个过程中却太平静了。
顾晗拧了拧细眉,她扫了殿内一眼,觑见安太医时,倏地一顿,她不着痕迹地又扫了眼安太医,他紧攥着衣袖,低垂着头,额角似有些冷汗。
顾晗认出这位太医,就是刚才检查渺嫔晚膳的那位太医,适才他说了,渺嫔的晚膳并没有任何问题。
顾晗几不可察地轻眯了眯眼眸,他在紧张什么?
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了殿内的渺嫔身上,趁无人在意,顾晗让小方子走近,附耳低语了几句,小方子郑重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
顾晗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她只是紧攥着手帕,等待着小方子回来。
第52章
在太医进殿时,顾晗快速地朝里面瞧了眼,只有人影蹿动,根本看不见渺嫔的情况,顾晗歇了这个心,整个荣粹殿中都陷入了一股莫名的躁动。
顾晗觑见几位三品以上的娘娘不断扯着手帕,时不时盼望一眼殿内,顾晗不敢去猜她们在想什么。
渺嫔产子,但她不过从四品,皇上若有心待她,给她连升两级,直接封为修仪,搬出荣粹殿成为一宫主位,倒也可以抚养皇嗣。
皇上向来吝惜位份,可如今情况不同,渺嫔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诞下皇嗣的妃嫔,谁都不知皇上会如何封赏渺嫔。
也因此,分明渺嫔只是嫔位,不可抚养皇嗣,这些三品以上的娘娘都没有很激动,毕竟哪怕抚养了皇嗣,皇嗣还有位生母在,哪怕嘴上不说,她们心中也会觉得膈应得慌。
可,若渺嫔生产时,不慎去世……
很多人眼睛都不着痕迹地亮了下,怕被人发现,又很快掩下,有人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比皇上都要着急殿内的情况。
顾晗冷眼瞧着,觉得这些人简直在异想天开,今日一事明显不对劲,谁敢在这时冒头,皇上也不会轻饶了她。
顾晗拉着周嫔退了一步,倒不是顾晗非要做何事都要将周嫔带着,而是吴嬷嬷就在一旁,顾晗要做出个样子给太后看。
许是太后对周嫔说过什么,她对顾晗颇有几分信任,对顾晗的话也乐意听进去。
哪怕顾晗再不懂,也知道女子生产时大出血是件要命的事,幸好有皇上在这里坐镇,才叫荣粹殿不至于乱起来,这时,安太医也进了产房。
将近两刻钟的时间,小方子才赶回来,低声对顾晗说了句话:
“主子,安太医就是负责渺嫔孕期的,皇后到之前,安太医就在荣粹殿了。”
话音甫落,顾晗倏然拧了下细眉。
她适才觉得安太医有些不对劲,就让小方子就查了下,安太医是何时到的荣粹殿,毕竟,膳食是由他检查的,他说没有差错,也没有人会去怀疑他。
就连顾晗,先前也不曾怀疑安太医会说谎。
只是在瞧见安太医似有些紧张时,顾晗才生了一丝疑心,她原以为,安太医是被人收买了,替何人说了假话,可如今,顾晗心中的狐疑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愈发深重了些。
安太医是在渺嫔孕期负责请平安脉的,整整十个月,如果渺嫔这一胎有任何的问题,安太医都难逃责罚,可以说,安太医在这件事上和渺嫔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渺嫔平安诞下这个皇嗣,少不得安太医的好处,他没有必要去帮旁人害渺嫔。
那问题就来了,安太医为何这么紧张?
饮食没有问题,这一点,只需要其余太医一查就可以知道,所以,安太医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顾晗扫了一圈殿内,倏然,一个宫婢在对上她视线时立即低垂下了头,顾晗心中咯噔了一声,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周嫔察觉到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压低了声问:
“怎么了?”
顾晗紧扯着手帕,低垂下眼睑,用一种莫名的情绪说:“许是叫你说对了,今日应该是无法平静了。”
周嫔懵了一下,没听懂顾晗的意思,直到殿内传来动静,似有人厉喝:
“拿下她!”
立即将众人的注意吸引过去,很快,产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嬷嬷被五花大绑地押出来,这阵仗叫外间的人目瞪口呆,周嫔更是震惊地朝顾晗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