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不说,还是被省会轧钢厂总部莅临的领导听见了。
这一刻,邹跃华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李书记,你听我解释,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李书记抬头盯着他,目光晦涩,“解释什么?解释作为重要保密车间的十六车间,你娘没有任意出入?还是解释,你媳妇没有沾着你的光,进来十六车间?”
“邹跃华啊邹跃华,组织本来很看好你的,万万没想到,你的思想是如此不端正,你坐在厂长这个位置上,想着的不是为厂里几千工人谋福利,想的也不是为厂子的未来发展做贡献,你想的是什么?”
李书记冷喝一声,“你想的是给你媳妇谋福利,想的是给你娘老子谋特权,你告诉我,这样一个思想不端正,行为不端正,有私心,滥用职权的人,我们怎么能放心,把这一个偌大的厂子,交给你?”
这话一说。
邹跃华浑身一震,“李书记,我没有,自我接手轧钢一分厂以来,我呕心沥血,每一日都在为这个厂付出。”
“我媳妇江敏云能够进来,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有资格,她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
“行了,我不听解释了,你还是留着等去总厂开会的时候,跟高厂长解释。”
李书记一挥袖子,一摆手,“还不走?等着被这等思想腐败的人,一起腐败你们的思想吗?”
这话一落,其他人顿时回神,同情地看了一眼邹跃华。
纷纷离去。
离去的路上,有人忍不住问道,“李书记,那这次分厂的考核,邹跃华同志的考核,怎么办?”
“怎么办?回去给我如实说,说说他邹跃华在轧钢一分厂是如何一手遮天,是如何一手当霸王把一个好好的共字头的厂,变成了他邹字头的厂!”
这话一落。
邹跃华双腿一软,完了。
全完了。
他这厂长的位置,能不能坐得住,还是一说。
害怕,愤怒,希望破灭,所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邹跃华气到发抖,他顾不上去追李书记,这会去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直接一脚踹开了十六车间的大门,砰的一声。
日光透过大门照进了闹腾腾的车间内。
那一瞬间。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邹母一看到是儿子邹跃华来了,下意识地扑过去,“跃华啊,你可要给妈做主啊,你看看你娶了一个什么老婆?孩子不管,饭不做——”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邹跃华一手推开了。
邹母一踉跄,若不是扶着了机器,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她一脸的不可置信,“跃华?儿子?”
你推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我?
平时里面撒泼苏说这自己委屈,孩子委屈的母亲,他见惯了,也心疼惯了。
但是,邹跃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心累过,“娘,知道你为什么能自由进入十六车间吗?”
邹母意识到不对。
“因为,你儿子我是厂长。”
“不过,我很快就不是了。”
邹跃华抬起手,指着邹母,摇着指头,“就因为我有个好母亲,在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时候,来车间闹一场,说我给媳妇走后门,然后让所有从总厂来的领导们,全部听见。”
“这下,你满意了吗?”
邹母被吓到呆住,泪流满面,“跃华,你这是在怪娘吗?”
“不不不,我哪里敢怪娘,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没娶对媳妇,没投到好胎,哪怕我邹跃华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也比有你这个娘好。”
当儿子的说这话,无疑是在剜当母亲的心。
邹母当场就受不住了,一屁股瘫在地上,“儿啊,娘错了!”
对于母亲这一套哭闹撒泼,向来很吃的邹跃华,此刻只有厌烦。
他别开头,看向一起傻住的江敏云,眼神厌恶,语气愤怒,“江敏云,你一直自语聪明,这就是你的聪明?”
“娶了你,真不如娶了姜舒兰。”
起码他上辈子娶了姜舒兰,从来没有这些幺蛾子事情。
而且,上辈子他这次升迁也很顺利,从副厂长生升到厂长去了。
但是,经过这一闹,别说升职了,他连副厂长的位置能不能保住还是一回事。
这话,无疑是伤口上撒盐。
先是被婆婆无故欺负,后面又被丈夫,当众指责她不如另外一个女人。
江敏云一下子崩溃了,她很想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在这一刻,她发现在这一场婚姻里面,她根本无法冷静。
“邹跃华,这是我想的吗?我熬夜上夜班,十四个小时,你不管好你妈,放你妈这个疯狗出来乱咬人,如今得罪人了,你来怪我了?”
“你怪我,你怎么不怪你妈?但凡你有个好妈,但凡你早点管教你妈,现在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她江敏云造成的吗?
不是,她江敏云的学历,进轧钢一分厂是绰绰有余,但是却弄到如今这个地步。
只能说,时也命也。
说婆婆是疯狗,江敏云是第一人。
在这个人人都敬畏婆婆,尊敬婆婆的时代,江敏云做了很多儿媳妇不敢做的事情。
有些人敬佩她,有些人却嘲讽她没教养,没素质,更不孝顺。
至于,当事人邹母恨不得去和江敏云打架,争回婆婆的面子。
邹跃华愤怒的吼了一句,“闹够了吗?”
这下,江敏云和邹母都安静了下去。
两个女人一起在哭,邹跃华狠狠地摸了一把脸,“回家!”
这个车间他是待不下去了,甚至连这个厂,他都不想待了。
江敏云和邹母两人都跟在后面,顾不得周围人看她们的眼神是什么,灰溜溜的跟在后面。
他们都怕极了邹跃华发火。
怕什么来什么,当天下午,邹跃华的处分结果就出来了,而且是贴着大字报,在宣传栏里面供厂里面几千个人观看。
红头文件,上面写着,邹跃华同志在其位不谋其政,不为工人谋利益,却为家人谋私利,走后门,开后门,在非招工期间,临时塞进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女同志,进入轧钢厂最为重要的车间,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滥用私权,为了以儆效尤,特降职处理。
同时,对于江敏云同志,进行开除处理。
这一个处罚结果出来,全轧钢厂哗然。
而当事人邹跃华努力数十年,才爬上副厂长位置,一朝降职成主任,这是他莫大的耻辱。
不说,一蹶不振,这一次打击,对邹跃华来说,影响巨大。
顺风顺水两辈子的邹跃华,原以为站在上辈子的巨人肩膀上,他这辈子会大展宏图,高歌猛进,却没想到一开始,就被当头一击。
而被开除的江敏云在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懵了下。
她狠狠摸了一把脸,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似乎不适合工作?
两辈子她的工作都是这般坎坷。
在看到颓然的邹跃华,骂骂咧咧的邹母时,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离开这里的冲动。
江敏云深吸一口气,在屡次和邹跃华谈心鼓励无果后。
她思考了自己的后路,娘家回不去的,爹要是知道她这般回去,肯定要赶她走,还有一个后妈。
娘家不是她的退路。
江敏云在思考了很久后,果断去了供销社,选择拨通了海岛的电话。
十分钟后。
肖爱敬接到电话,一听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哭声,“小姨,我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想去你那边。”


第55章
江敏云是真没了法子。
娘家回不去,邹家她现在也待不下去了,工作也没了。
除了,小姨肖爱敬那边,她实在是找不到地方了。
那边肖爱敬沉默了良久,她想起因为江敏云而和姜舒兰交恶。
又因为这件事,自家男人和周副团多年的好友,差点也闹得不愉。
肖爱敬沉默了许久,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同意还是不同意,反而是问道,“敏云,你后悔了吗?”
她当初费尽千方百计,舍了面子,舍了钱,舍了关系。
好不容易借着出差的任务,把周中锋弄到东省去。
就因为外甥女江敏云是知青身份,不能离开东省,这才有了周中锋上门相亲。
可是,都送上门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肖爱敬实在想不明白,这人算不如天算。
听到这个问题,江敏云没有回答,她紧紧握着话筒,“小姨——”
“我不知道。”
其实,江敏云有些茫然,她记忆里面会辉煌腾达的邹跃华,成了一个被降职,被迫在家沉迷酗酒的老男人。
原以为上辈子姜舒兰过的是光鲜亮丽的生活,但是真和邹跃华相处的时候。
她发现邹跃华是个妈宝,什么时候都听他妈的,以妈为先。
两个天才孩子小时候并不天才,反而是熊孩子。
尤其是邹阳,每天变着法子和她作对。
还有邹美虽然小,但也不是省油的灯。
至于邹老太,她那个婆婆,更合适恶婆婆里面的佼佼者。
江敏云只觉得她结婚几个月的生活,竟然比记忆中上辈子的生活更难,也更苦。
“跟我说说,姜舒兰吧!”也许,只有听到姜舒兰过得不好,她心里才会有安慰一些。
她千方百计丢掉的那个男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肖爱敬叹了口气。
“姜舒兰的现在的日子,是现在全海岛所有女人都羡慕的日子。
她丈夫不止是把每个月工资上交,连带着家务活也一手操办,就拿今天早上来说吧。
听说今天早上五点,周中锋便起来洗床单被罩,六点五十去食堂打饭送回家。
不止如此,姜舒兰吃完饭甚至连碗都不用收拾,姜舒兰去部队食堂找了个工作。
周中锋恨不得一日光接送都是六七趟,生怕姜舒兰累着了。”
“姜舒兰不高兴了,他哄着,姜舒兰想买东西了,他出钱,姜舒兰让他往东,他绝对不往西。
敏云,你说姜舒兰现在的日子好吗??”
这是在问好吗?
这是在扎心。
在对照自己的生活,江敏云的心一下子就搅了起来,她在邹家,她不做饭,永远不会有人做饭,她不洗碗,碗能泡上三天。
家里的衣服她不洗,衣服能泡到发臭,直到没得穿的时候,邹跃华在跟她大吵一架。
至于,上交工资?
想都是别想的。
她从来没见过邹跃华的一分工资,邹跃华的钱全部都上交到邹老太太那里了。
老太太防贼一样防着她。
别说钱了,她嫁进来这么久,来月事买的两刀卫生纸,都是她自己出的钱。
至于,她不高兴,不开心,有人哄?
那是不可能的,没人往她胸口窝上插两刀都是好的了。
江敏云沉默了下去,一时之间,竟然连小姨两个字都喊不出来了。
肖爱敬知道她难受,她更难受,“敏云啊,原本,原本姜舒兰这种好日子是你的啊!”
周中锋是她盯了好几年的外甥女婿。
也是她亲手扒拉到自家碗里面的。
她这般费尽心思,却被外甥女一把推开了。
如今,外甥女说日子过得不好,想来找她。
她能怎么办呢?
一个结过婚嫁过人的女人。
她肖爱敬能怎么办呢?
别说周中锋了,就是部队上那些老鳏夫都不一定看得上她。
原本姜舒兰这好日子是你的啊!
小姨肖爱敬的话,不断地在江敏云脑海里面循环,这种好日子是她的吗?
嫁给周中锋才是过好日子吗?
江敏云迟疑了,可是,邹跃华未来是首富。
见电话另一端沉默,肖爱敬再次开口,“敏云,你搞清楚,你过来海岛是为什么?是为了再次嫁人吗?还说,只是过来玩几天?”
如果是前者,值得她大费周章再次行动。
如果是后者,没有必要。
来海岛的太远,太辛苦不说,而且还要被盘问审查。
这——
江敏云低声道,“小姨,我想去海岛玩几天。”
她没下定主意和邹跃华离婚,她只是想让邹跃华有危机感。
她江敏云并不是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想让对方知道。
她有处可去。
如果邹跃华对她不好,她随时可能离开他。
“敏云,如果只是来投奔亲戚,你来海岛的流程太复杂了,我还需要找你姑父去打申请,部队这边也会查你底细。”
“你确定,你让部队查你底细吗?”
这……
江敏云迟疑了,她的底细是经不起查的,也不能细查。
“就没有其他法子吗?”
“有,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当初我教你的那个,嫁给周中锋,或者嫁给一个军人,一劳永逸,但是敏云,你已经错过了。”
肖爱敬叹了口气,自从姐姐离世后,她是真把敏云当成自己孩子来看的。
正是因为如此,也惋惜和难过,但是还是会尽量为她考虑。
“但是如果你肯和邹跃华离婚,我这边可以替你参考,在部队找一个二婚的男人嫁了,但是敏云你要知道,你嫁的二婚男人,这个男人大概率的条件不如周中锋。”
周中锋的条件,不管是外貌,还是家世学历,再或者是事业在部队里面,都算是拔尖儿的。
可是这么一个拔尖儿的男人,被外甥女错过了。
听小姨直接说离婚,在找二婚头,江敏云下意识地皱眉。
如果找个二婚男人,她不确定那个男人能不能比得上邹跃华。
毕竟,邹跃华未来是首富。
她是想暂时离开邹跃华一段时间,但是从来没想过要离婚。
江敏云的沉默,让肖爱敬也忍不住叹气,“你压根没想过离婚?”
一下子说中了江敏云的心思。
“小姨——”
“我实在是不明白,邹跃华那个二婚带娃的老男人,哪里值得你留念的?”
这种男人在周中锋的条件面前,不说提鞋这种侮辱人的话了,那是十个绑一起,也不如一个周中锋实惠啊!
江敏云咬着唇,她察觉到供销社的人,忍不住探究地看着她,她迅速换了话题,“小姨,有些事情我电话里面不方便说,等我要是过去的话,我在跟你详谈。”
“另外——”她咬牙,“你先帮我打申请吧,我想去住个十天半个月。”
就当散心也行,反正要离开邹跃华,也要离开两个孩子,更要离开那个恶毒的老太婆。
肖爱敬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行,我先帮你准备着,不过你最好考虑下离婚的事宜,来海岛了,就不要在回东省那旮旯了。”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现在的身份能出来了吗?”
她记得外甥女是知青啊!
这哪里出得来。
江敏云点头,“偷偷的是可以的,我嫁人后,户口和粮食关系都转到轧钢厂这边,随着夫家了。”
“那就行,你尽快做决定。”
挂了电话后。
江敏云思忖许久,这才转头,“多少钱?”
那售货员看了一眼时间,“长途六毛一分钟,你打了十五分钟,一共九块钱。”
还第一次看到打长途还能聊天的。
真是家里有矿啊!
江敏云在听到说九块钱的时候,也懵了下,“这么贵?”
她记忆中打电话,一个月也才十几块钱的花费。
“同志,你打是海岛的长途,知道海岛是哪里吗?是我国最南方,你现在在哪里?你现在在我国最北方,你打电话的时候,光给你转线就转了四五次,这些都不是免费的啊。”
“既然没钱,你打什么电话?”
售货员有些不耐烦,“你是轧钢厂哪个部门的?你要是没钱,我去找你们财务科结算话费。”
他们供销社也不是没背景的,能开在轧钢一分厂内,那也是有自己的关系啊!
打电话不给钱,试试?
江敏云哪里敢让对方,去找厂财务科的人结算话费呢?
这要是去了,她还不成了厂内谈资笑话了。
她忙从兜里面掏出一张大团结,递过去,“给给给,现在就给。”
那售货员看了她一眼,找了她一块钱。
等出了供销社的江敏云摸了摸兜里面,她还剩下不到五十块钱了。
这基本是她全部家当了。
自己结婚前本来是攒了一些钱的,但是结婚后,不停的贴补家用,一点点,一点点的耗的快没了。
想到邹跃华,她掐了掐眉心,又想到了郑向东。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愿意和郑向东结伴去海岛。
就是不知道郑向东愿意吗??
办公室。
郑向东在收拾东西,他东西不多,一个纸箱子就全部装满了。
见他要走,有不少人都过来询问,“郑同志,你可是我们部门的骨干,你真的要离开了?”
前些天,有消息传出来,郑向东要离开了,当时他们还不相信。
郑向东是谁啊?
那可是如日中天的,爬的最快的一号年轻人。
不出所料,他很快就能爬到市里去,按照他现在的年纪,就是爬到省里也不意外。
毕竟,谁让他有能力又年轻呢?
郑向东嘴里咬着一根烟,并没抽,只是咬着烟蒂,碾来碾去。
闻言抬头,露出了一张俊美又苍白的面庞,消瘦让他的颧骨有些高,但是丝毫不掩俊美。
更甚至,那一头白发,反而成了吸引眼球的存在。
让人一眼便移不开眼了。
郑向东抱着箱子,语气吊儿郎当,“我不走?怎么给你们腾位置呢?”
这话一说,大家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各位,我要当好人,追媳妇去了。”他拍了拍桌子,“往后,山高水远,再也不见。”
这话一落,他抱着箱子,扬长而去。
剩下一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郑向东当好人?开玩笑吧?”
郑向东可是他们这些人里面,最凶,最蛮横的一个,也是手段最毒辣的一个,不然,他年纪轻轻怎么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
“他说他是要追媳妇?我觉得倒是有可能,郑向东本来就是个疯子,他为了姜舒兰,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话一说,大家也愣了,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
“那他可不止是疯子了,还是是个傻子,为了一个女人,连大好的前途事业都不要了。”
这种安仁恩不是傻子,谁是傻子?
大家都安静了下去,就算是郑向东离开了,他们也不敢说他坏话
无他,郑向东曾经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姜家。
姜父在炮制药材,他炮制的是当归,切成了一片一片的,见家人都回来后。
忍不住问姜家老三,“给舒兰的信寄出去了吗?”
姜家老三摸了摸胸口的棉衣,他摇了摇头,“还没呢!”
“这段时间郑向东盯我盯的紧,我不敢去邮局。”
顿了顿,姜家老三指着院子门口的一堆东西,忍不住道,“爹,郑向东送来的两罐子奶粉,两罐麦乳精,还有罐头这些怎么办?”
郑向东这几天虽然没上门干活。
但是好东西,不要钱一样往姜家送。
闻言。
姜父炮制药材的手顿了顿,“我们不要他的东西,抽空把这些东西,都给郑向东爹娘送去。”
“另外,信先别给舒兰寄了,免得给她招麻烦。”
“那,我给舒兰做的这件的确良裙子怎么办?”
“还有我给她攒了一些益母草,也晒干了。”
“还有我下的大酱,也够点了。”
问话的是几个嫂子们,原先想着姜家老三去寄信,顺带还能捎带着一些家里的特产给她寄过去。
如今,这信不寄了,准备的东西可怎么办?
姜父,“你们有心了,东西先放一放吧!”
姜母也跟着忍不住点头,“先舒兰的安全要紧。”顿了顿,她语气极为思念,“也不知道我们家舒兰在那边过的好不好?现在怀上了吗?”
远在海岛的姜舒兰,一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还奇怪谁在想她,等看到邮递员上门给那家送信的时候。
姜舒兰忍不住出去问了下,“同志,有我的信吗?我是姜舒兰。”
那邮递员查看了下自行车后座上面的绿色挎包,过了好一会,才说,“姜舒兰?”
“我是。
“有你的信,过来拿一下。”
姜舒兰心里一喜,难道爹娘这么快就寄过来了?
只是,看到信的地址时,她懵了下……


第56章
这地址她完全不认识啊
而且这地址也太含糊了,谁寄信敢这么寄出来啊。
关键还寄到地方了,这就是很神奇的地方。
姜舒兰拿着信,沉思了许久。
这不是她爹娘寄的信,她爹娘寄信的地址是东省平乡市。
而这里却是一个完全她不认识的地址。
甚至,都没听过的地址。
会是谁寄出来的信?
还是点名道姓给她姜舒兰的。
“怎么了?”
苗红云也出来拿娘家人的信,见姜舒兰拿着信发呆,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每次邮递员过来送信,基本上家家户户的嫂子都要出来问一问,有没有自家的信。
这寄信,算是为数不多的能和家里人沟通的方式了。
至于电话和电报, 第一都有些贵,第二要去总机话务室那边。
不管是外面打过来的,还是他们打出去的,都会有接线员听到,总归是不美气的。
没有写信这般私密。
姜舒兰捏着信,她抿着唇笑了笑,“没什么。”
还不确定的事,她不愿意往外说,白白地增添麻烦。
等能确定了以后再说。
倒是没想到,得知邮递员来了,急匆匆从办公室过来的肖爱敬,忙追了上来,问,“小同志,有我的信吗?”
“我叫肖爱敬,宋卫国是我男人。”
她提起宋卫国的时候,语气特骄傲。
她男人是政委,就冲着这点出去,不知道多少嫂子们都要以她为主。
“有。”
那邮递员从绿挎包里面又找出来一封递给肖爱敬。
“从东省平乡市寄过来的。”
顿了顿,邮递员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朝着姜舒兰道,“这位同志你的信地址有些特殊,建议你还是和寄信人核对一下,这种信件我们这边其实很难处理。“
这种地址模糊的信件,按理说他们是不该派发的。
但是,又因为姜舒兰是军嫂,她丈夫是军人,怕是紧急信件给耽误了,他们这才做了派发处理。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跟着看向姜舒兰,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看向姜舒兰手里的信。
顿时好奇起来。
尤其是肖爱敬,她突然想到了外甥女江敏云说的,姜舒兰在老家有个情郎,为了她连工作都不要了,就打算来海岛找她。
这会,又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地址的信,几乎是不做太想,就知道这信是哪里来的了。
肖爱敬眸光闪了下,偏头特意看了一眼姜舒兰手里拿着的信,果然看到了那个模糊的地址。
她笑了笑,佯装不经意道,“我建议吧,这种来路不明的信,还是大家一起做个见证的好,这样不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周副团好,毕竟,周副团又在升职的关键时刻,要是这信万一是什么敌特分子写来的,那岂不是连累了你家周副团?”
“咱们做女人的,不说能帮上自家男人,但是起码不能拖后腿不是?”
是敌特分子吗?
当然不是了,肖爱敬的猜测中,这十有八九是姜舒兰那个老家的情郎寄过来的。
只是,这种话她当然不能说了,她的计策不过是很简单罢了。
就是想让姜舒兰当着众人面读信,这如果真是姜舒兰情郎寄来的信,那岂不是公之于众了?
姜舒兰结了婚后,还和往日的情郎藕断丝连,水性杨花,这名声铁定臭了,更别说,还有给周副团戴绿帽这一说法。
男人嘛,在疼女人。
那也是要双方感情干净,疼得越狠,代表着越是在乎对方,可是这么在乎对方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给自己戴绿帽。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更别说,周中锋这种优秀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