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瞥了一眼空中飞扬的雪花,远处墓地的墓碑好像都看不见了。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眼前看见了什么东西,他便不再去回顾那些隐约的墓碑。他的头脑竭力要分辨眼前的图景。教堂的大门边停了一辆满是泥垢的吉普车。两个拿枪的人正从车上下来。
《被禁止的基督》作者:[美] 保罗·麦卡斯克
第二十六章
威廉觉得自己很难控制自己,而对自己意志力的信心又对他是至关重要的。他的意志力以往从来都是得心应手的工具,而现在它却有点不听他使唤了。摩西的真名叫做勃拉德·尼古拉斯。结果证明这人是很难对付。这样的审讯对手,威廉起先想,光用语言就足以说服他。但他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精心设计的第二套审讯方案又落了空,摩西又赢了这一局智力游戏。第三局已经是旧瓶装新酒,酷刑折磨。但折磨的技术却是新的。威廉对此的期望太高,结果他觉得甚至有些沮丧。尽管摩西非常坚强,但也最终忍不住放声喊叫起来。但他还是不肯提供任何有用的情报。当受刑太痛苦时,他老是念这么一句:耶和华是我的亮光,我的拯救,我还怕谁呢?耶和华是我生命的拯救,我还惧谁呢?(后来斯奈特查出来了,那是《圣经·诗篇》里的第27篇第1节)六个小时过去了。威廉已经失去了耐性,而耐性却是他最耗不起的,结果他弄得懊恼极了。失去自制能力便意味着他一任感情的支配。而情感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拷问者说来,是不该逾入的禁区。那已经意味着失败了。
“你认为人从根本上说是善的还是恶的?”摩西问他。他的声音因为刚才还在拼命地嘶叫而听上去很沙哑。他的憔悴的脸因为流汗而弄得非常污秽。房间里是一股是血腥味和肉体的汗味,或者是两种气味的混和。
“我现在问你,”威廉问他,一边在洗着他的两只手。他正站在审讯室另一端的盥洗池跟前。
“我知道,”摩西呻吟着,“你们是不可以同我说话的,谈话便把我当作人了,而一旦你想到我是人,你就下不了手。从你内心的人性出发,你就不能干这样的事。”
“你不过是一只蟑螂。”威廉一边擦手,一边又揿一下控制板上的一个按钮,一股电流便顺着电线传到贴在囚犯脸颊两边的电极了。一股剧痛像刀一样直接进入他门齿的神经。摩西痛得失声大喊……“我已经说了,我会问你的问题,要求你回答我。”威廉轻声细语地说。
摩西在喘气,“主是我的磐石……我的城堡……我的拯救。”
威廉将上面紧缚着摩西的金属桌旋转过来。我要理清你们的整个偷运组织。
“上帝这样爱这个世界,他把他的儿子——”
“告诉我那些司机的名字,他们的卡车的型号——”
“因此一切信他的人都不会消灭——”
“你们的那些接头点、转运点,你们的接头人——”
“而会有永久的生命。”
“约翰,3:16!”斯奈特走进屋来,一边高兴地说。“知道这我会得一枚金星吗?”摩西忍住那让人窒息的疼痛,说“如果你记住它,你会得到比金星还多的。”
“但我宁愿得金星奖,”他转过身对威廉说:“这家伙不好对付吧?真正的殉道者总是有的。他表现得如何?”
威廉摇摇头,“39岁的人体力会这么惊人。我在想即令他的精神都挺不住了,他的身体还能忍受。”他们两人的谈话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场,好像他知道不知道这些都无所谓了。
“精神虽然愿意,但身体却很弱,”斯奈特说道。
“我的锻炼还不够,”摩西费劲地咽口水,但嘴里太干,“上尉,我想提出要一口水不会不行吧?”
“要吧,”斯奈特说。
“请给我一口水,行吗?”
斯奈特走到盥洗池跟前,用玻璃杯接了一点水。他转身回到桌子跟前,把杯子放在摩西面前的桌上,离他的嘴只有半尺距离。但他因为是紧缚着的,头并不能往前,够不着那杯子。“把你那些合伙犯罪的都供出来吧。”
摩西眼睁睁地看着那杯水,用麻木的舌头舔一舔已经开裂的嘴唇。从眼角渗出一滴眼泪来。斯奈特又把杯子推近一点。“告诉我们以利亚的事。”
“啊,”摩西说,“那是不能告诉人的。”
“是吗?”
摩西的眼睛从那杯水前移开去。“他已经消失了,如果你们都抓不住他,我还能告诉你们他在哪儿呢?他只是消失了,不见了。”
“你别想让我们相信你的话,”斯奈特冷笑着对他说。
“你相信什么是你的事,但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认为你已经把他关在什么地方了。”
“我们抓住了他。但他又跑了。”
摩西咳嗽。“从感化营跑了,是了。但从那以后,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没有到任何一个接头地点去见面。”
“嗯?可那些接头地方都在哪儿呢?”威廉问道。
“上帝是我的避难所,我的力量。”
“这很令人厌烦,是不是?”斯奈特问威廉。
威廉点点头,“蟑螂死死咬住面包屑的那种狠劲。”
“摩西,”斯奈特一边说着,在桌子头上那端坐了下来。“你认为以利亚为什么遇见什么情况呢?”
“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独自面对亚哈王和耶洗别的黑暗和暴虐会感到孤立无援,会觉得绝望。但不要紧,上帝最终会帮助他,让他采取坚决的行动。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你认为他还活着,是吗?’嘶奈特提示他。
“他活着,我觉得他还活着。”摩西透过他半睁着的眼睛盯着斯奈特。威廉在旁边猜测他的眼神,他走到桌子的对面,好凑近一些。
“那他会在哪儿呢?”
“在鲸鱼的肚腹里。”
“什么?”
“你们相信梦或是显像吗?”摩西问道。
斯奈特笑了。“我梦见的是,有那么一天,这世界完全铲除了你们这些蟑螂。”
“那些人在哀悼他们的孩子死了——拿枪的人走近了——他就藏在附近什么地方。雅各同天使角力战胜了他,如同我们与光明和黑暗的力量也在角力。上帝使一切凑在一起发生作用,造福于那些爱他的人、那些按他的意思去做的人……”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
“他说什么什威廉问他的上司斯奈特,好像摩西说的这一切需要翻译似的。
“胡言乱语,’嘶奈特说道,“他昏迷了吗?”
“我想是的。”
“得弄醒他,还有好多情况我们并不知道。”斯奈特站起来,抓起那杯水往摩西的脸上浇去。但囚犯没有有一点反应。
威廉往门边走去,“我去找个医生来。”
“等等——不用,他醒过来了。”
摩西慢慢地睁开眼睛。“上尉,你这一局还没有开始便输掉了。”
“我才是裁判呢?”斯奈特咯咯一笑。
“你裁判不了任何事,”摩西在喃喃低语。“因为只有主耶稣才能坐在那审判的宝座上,才能怜悯。趁还不太晚,接受他的怜悯吧。”
“作为并不存在的东西,他也就没有力量审判或是怜悯。让我们还是回到以利亚上来吧,好吗?”
摩西抬起他的头,像是一颗颤抖的木桩上的保龄球。“上帝把他的儿子派到这世上来不是为了指责,而是为了拯救。那些信赖他的,就不会有审判了。那些不信他的,已经受了审判。你便是一个被谴责的,上尉。你已经因为伤天害理的罪死了。”
“这解决不了问题,”斯奈特对威廉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让他轻松了一点。”
威廉看着他的和长官往桌子那边的控制板走去。“长官——”
“什么?”斯奈特不耐烦地扔给他半句话,一边仔细地研究控制盘上的按钮。
“还是让我来吧。”
“你干得了这个活吗?你已经伺候他六个钟头了,你对付不了这件事。”
“耐心点。也许我们应该到外面的大厅里去呆一分钟。”
“你要想去你就去吧,我只想要这只蟑螂现在开口。真不知道他们在学院里是怎样教你的,你会干这工作吗?”
威廉现在心里清楚,除非他把自己的上司拖出去,否则他就别想再干什么了。斯奈特简直就是一只在玩弄老鼠的猫,他心怀恶意地要这么做,只因为他的心里长久以来就想捕杀它。
摩西的头沉重地垂下去,碰在桌面上。他无力地说,“斯奈特上尉,你的灵魂在煎熬你了。你知道,我认识你的父亲。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来过我们家做客——”
“闭嘴!”
“你父亲是有信仰心的,他是一个正直的军人——”
“够了!”
威廉走到上司面前,“他在戏弄你,别理他。”
“你的父亲一直是我的榜样。我的整个地下组织的成立就是——”
“闭嘴!闭嘴!”斯奈特大声咆哮,狠命地用手指揪按钮。
威廉朝控制板那面扑过去,“不!”
摩西的身体猛地一阵颤抖,同时发出凄厉的喊声,然后像散了架的木偶瘫在那儿了。只是因为绳子还将他捆在桌子边上,身体才没有倒在地上。强大的电流撞击力差不多要将他击碎了,而电极是贴在他的神经纤维最敏感的部位的。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去找医生。”斯奈特命令道,一下子也瘫在椅子里。那样子好像同时撤下几个按钮是特别累人的事。
威廉瞥一眼他的上司。
“去找医生来,我们重新开始,”斯奈特更加坚定地说道。“他可不会忘记刚才的这一下的,等他醒过来,他巴不得告诉我们他知道的一切。”
威廉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抗议的意思,他大步地走到桌子跟前,抓住摩西的手,摸他的脉搏。
门砰地一下开了,军官纳斯比冲了进来,他是负责审讯室的监控器的,“这里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了?他已经没有生命征相了。”
威廉放下那只已经没有脉搏的手臂。“请找肯尼迪医生来。”
“他刚去取咖啡,”纳斯比回答,话音未落,一下子奔出屋去,“我去叫他。”
斯奈特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你干吗对他们说他死了?”
“差不多死了,”威廉回答他,一面在摩西身上做抢救处理。但这已经是做样子了,他知道摩西已经不可能在那严重的伤害后醒过来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斯奈特在嘀咕。
“是个靠心脏生存的人,”威廉说,然后做口对口的人工呼吸。
《被禁止的基督》作者:[美] 保罗·麦卡斯克
第二十七章
恩典的本质,山姆想,正是在当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它才出现。只有在经历了某种危机和大灾难以后,你才会猛地意识到,恩典一直就在那里:在你觉得已经没有一点力量坚持下去时,它给你力量。他在经历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时期之后,才意识到这个理论,而现在他在心里所想的是上帝能够给他比这个理论更多一些的帮助。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些备受艰辛与屈辱的逃难者。他们正坐在一大堆行囊包袱中间。看着他们,他在礼拜堂里所想到的便是:若非奇迹出现,否则这帮人是不可能携带这么多东西跋涉几天的山路的。生命已经从他们身上给剥走了,一如从提姆身上被拿走了一样。山姆觉得,现在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挪动位置而已。他知道,至少对自己而言,这一点认识是没有错的。现在他所承担的任何领导都是无益的、无效的。他的孤立无援是完全的、彻头彻尾的。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能是上帝的安排了。
山风呼叫着拍打教堂窗户上的木板,有一阵子山姆甚至觉得那是一辆汽车的声音。直到露茜问他时,他的思想才从刚才的忧虑中收回来。露茜问:“有什么人看见了霍华德的吗?”
“到彼得把他从那个农庄拖回来为止还没有别的人看见,”这是艾米在回答。
“他可能还闷在他屋里生气吧,”露茜说,“我去找他。”
山姆看着她走出礼拜堂,一边心里想霍华德现在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呢?既然大家都看透了他,证实了先前对他的怀疑,知道他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自私自利的家伙。先前彼得甚至把这点对大家解释过,说山姆打算把他给轰走,那就是将抛弃他。这好像是不太可能的,甚至不能这么想。事实上这又是可以预言的。霍华德所做的一切,不也可能发生在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身上吗?山姆想。这是一种借口,一种经验之谈,山姆心想。正因为如此,他坐在那里想,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赶走霍华德。此外,如果把霍华德赶走也许更加危险,还不如把他留下来他们都看着他一点更安全呢。
过了一会儿露茜回来了,她脸上的表情是沮丧的,“他大部分的东西都不见了,他肯定是打定主意,才离开我们自己走了。”
“啊,不行,”山姆说。
“他大概觉得无地自容了,发生这件事以后。他认为我们肯定会抛弃他的。”艾米说道。露茜皱着眉头。“我没有想到他会走了。他与我们大家呆在一起不见得合适。”
“现在我们还是先不要去管他吧,”山姆说,手轻轻地往外一扬。他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地图,把它铺在地上,指着他做过标记的几处。“这是我们的路线。”露茜咬着牙轻轻地说了一句:“这可是很长的一段路呀。”
艾米打了一个寒噤。“我们非得走吗?你知道,现在下着大雪。”
“上帝要我们不要畏惧,不要惊慌,而是凭着耶稣基督去战胜,”路加这么宣称。
“还在下雪吗?”玛丽娅轻轻地问。她的脸上还是难以摆脱的悲伤。
“是的,”山姆回答。
“地下会非常冷。”
山姆跪在地板上,紧挨她旁边,他安慰好说:“玛丽娅,我要你知道我们也为提摩太的事难过。我们大家都想和你一样留下来,同你一道哀悼,但你知道不能,这是紧急的时候,我们非离开不可。”
玛丽娅默默地哀伤地看着山姆,轻轻点点头。
“有什么能够把我们同耶稣的爱分开呢?”路加说道,“如果我们遭遇了困苦和灾难,遭遇迫害,忍饥受冻,如果我们遭遇危险和死亡,那就意味着他不再爱我们了吗?(经上难道不是说,因为你,我们每天道人杀害,我们正像羊群一样遭人杀害吗?)”
“路加,请别,”艾米求他。
路加继续说,“不,尽管发生了这些,但通过那爱我们的基督,最后我们终将获得全胜。我相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把我们同他的爱分割开来。死亡不能,生命也不能;天使不能,恶魔也不能。我们今天的恐惧,我们明天的忧愁,甚至地狱的力量也不能夺走上帝的爱。无论我们是在天上,还是在最深的海底,一切受造的东西都不能够把我们同上帝的爱分开,他已经用耶稣基督显示了这种爱。”
“阿门,”露茜低语。
山姆几大步朝门外走去,“我得去看看彼得在干什么,然后我们就得动身了。”
他的手才碰到门把手,那门便猛地一下打开了。一股寒冷的强风挟着雪花冲进来,山姆后退了一步。在外面大雪的光亮背景下,他的眼睛睁不开。但他还是看见一个用步枪指着他自己的黑色的轮廓。一下子,艾米惊叫了一声,露茜转过身来,便看见第二个拿枪的男人正站在通前厅的门道里。
“不许动!大家原地呆着!”那进来的第二个人下命令道,他分开双腿站着,双手前伸,手中握着一把手枪,一幅标准的警察模样。
那拿步枪的嚷道:“喂,鲍比,别那样好吗?我们又不是玩警察与枪匪的游戏。”他微微挥动枪管,示意山姆后退,然后他反手把门带上并拴起来。
那叫做鲍比的,蹑手蹑脚地进了礼拜堂,然后高兴地说:“看这样子,我们来了个一锅端,都在这儿了!”他笑的样子,像是小孩刚发现了一罐糖果似的。
“看看那边,看了吗?”那拿步枪的说,他指一指地板下的背囊包袱,“在他们就要溜走的当天逮住他们。你想,我们来得多么及时呀。”
屋里的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人说话。在混乱和惊惧之下,大家也都呆了。山姆这才注意到,这两个人都没有著警察制服。他们穿着宽宽大大的花里古哨的狩猎大衣,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子,下身著工装裤和靴子。他心想这年纪顶多也就跟他班上的孩子差不多一样大,十几二十岁的样子。那拿步枪的个儿要高一点,瘦瘦的,脸上有些生硬的线条。另一个叫鲍比的,长相要柔和一些,眼光也有一点善良。其实那手枪在他手里也有点握得不对劲。他像是一个拿着玩具——危险的玩具——的小孩。
那拿步枪的用眼睛扫一遍面前的这群人,“怪呐,我怎么没有看见我们的朋友呢?他在哪儿?”他问山姆。
“你指的是谁?”
“那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银白头发的。他到我爹农庄来乞食,我从窗户上见过他。”
站在跟前的人忽然意识到这整个是怎么回事,都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你是说霍华德吧?”山姆回答,“他已经走了。
“真可惜,”拿步枪的说,“赏金又少了一点。”
“你们是谁?”露茜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呢?”
“对了,”山姆补充一句,“你们到这儿来,为什么呢?为什么对我们挥舞枪支呢?”
“因为你们是叛乱分子。”
“叛乱分子?”山姆问道。“你什么意思?”
“基督徒呀,”拿步枪的回答,好像他咬着一口洋葱似地,狠狠地吐一口唾沫。“别对我否认你们不是基督徒什么的。”
山姆小心地往前挪一脚步。“喂,你看,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
那小子举起枪来,“这里你可以跟我的克拉丽斯谈,她可是善于用子弹来说话的。
山姆往后退一点。“我没有意思要同一个上了膛的女人争吵。
“你瞧这脑筋有多快。”他转身对他的同伴说,“鲍比,你去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掉队的人。然后把这支队伍赶上大路,告诉他们我们都有些什么家伙。
“雪下得太大了,克莱尔。警察这时候也不会在路上巡逻了。”
“那我们就把这伙人带到吉普车里。反正得走吧?”他说。
鲍比把手枪放到兜里,腾出手来把帽子推到脑后,一直盖住耳朵。然后跟进来时一样地溜出去了。山姆和露茜会意地交换了眼光,彼得还在外面什么地方。可他看见这两个不速之客吗?山姆倒有一点担心,因为他知道彼得是个急性子,他怕他采取什么莽撞的英勇行动,弄得大伙都躺在这儿了。
克莱尔用枪对着山姆。“你干吗不像别人这样坐下来呢?你这样子别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我一直不就站着的吗?”山姆回答,一边在靠桌子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呢?”艾米问她。
克莱尔的表情告诉山姆,他这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从那眼神看,她给他的印象很深。他说话的语调有了改变。“喂,宝贝,我要把你们都送到警察局,然后拿到一大笔钱,赏金。你瞧,鲍比和我都想离开这山里,而你们却帮了我们的大忙。”
“知道我们的生命还有一点价值,真是件好事。”山姆说道。
露茜站起身来,“喂,小伙子,你们想过你们在干什么没有?如果你们把我们交出去,他们可能会杀了我们。难道你想要我们死?”
克莱尔耸耸肩。“他们怎样对待你们是他们的事,我只知道你们是基督徒,是政府通辑的犯人。我只知道他们将会为此给我们一笔钱。”
“但你就一点不想一下,他们会杀了我们吗?”露茜追问他。
“你坐下,娘们。”克莱尔吼道。“这不是新闻招待会,我可没有耐性回答这么些问题。你们都给我闭上嘴,直到警察到来为止。”
露茜坐了下去,愤怒得从胸腔往外吐气。眼睛直直地怒视着他。山姆凭直觉知道她的蔑视对这小子是没有作用的。他所知道的只有叛乱或仇恨。以往这山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他完全可以对付这帮手无寸铁的驯服的基督徒。教堂的前门一下子给撞开,寒风和眩目的光再次袭进来。走在前面的轮廓是彼得的。紧跟在后面的,是推着他的鲍比。所有的人都一下子站起来,但克莱尔挥舞着枪警惕地在这伙人周围打转,以防有什么人会发起攻击。
“别想打什么主意!”他大声地嚷道。
彼得一下给推倒在地上,大声地咳嗽。嘴角渗出血来。
“这是怎么啦?”克莱尔问。
鲍比还没有透过气来。他和彼得也许在外面已经打斗好一阵了。“这小子,克莱尔,他砸了我们的收音机。”
“什么?”克莱尔吼起来。“哈,我们会得到赔偿的。这不是又弄到了一个吗?好的,让我们把这些家伙都塞到吉普车里,然后嘛——”
“走不成了!”鲍比喘着气,“他,已经把车胎也给扎穿了。它们现在成了塌下去的馅饼。”
他这么一说,彼得偷偷地看山姆一眼,露出一丝微笑。
克莱尔可没有一点幽默感,他嘴里一口气骂了好多污言秽语,几步便窜到彼得眼前,“你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小子。”
彼得很快地站起来,准备应付克莱尔的下一步。但鲍比跳到他们中间,“别,克莱尔,你答应过的。”
克莱尔想把鲍比推开,但推不动他。“警察要逮住他们,可不会在乎,怎样对他们才算得体。”
“可我在乎,”鲍比说,把他的朋友往后推了一点。“你说过不会开火的。”
克莱尔转过身去,愤愤地说,“这下好了,我们都给陷在这儿了。这么样的大雪,连回农庄也不行了。”他的脸色涨得通红,青筋一直鼓到脖子下面,他用枪往彼得这边指一下,“我真该杀了你这狗娘养的。”
“你能吗?”彼得在讥消他。
克莱尔又一次扑过来,“宰掉你,小菜一碟。”
鲍比再次插到他们中间,把克莱尔推到门边上。“你出去一会儿,冷静冷静,好吗?别这样。”
克莱尔稍稍犹豫了一会,用愠怒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四五双盯着他的眼睛。把鲍比推到一边,脚步蹬蹬地往外走去。“我到那边去找点吃的。”
“愿你有好运气,”彼得低声地说一句。他在露茜旁边坐了下来。
“现在你们听着,听好了,”鲍比确信克莱尔走远了,对面前的这伙人说,“克莱尔是火爆脾气,他发火时便顾不上想问题。你们就照他说的做,别招惹他,别因此受伤害。你们懂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