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在面向住宅花园的走廊里,阿马西娅穿着一件布尔萨的长衬衫,套一件宽大的“夏尔瓦尔”,外面是绣花的短上衣,一条有着长长的丝绸裙据的“恩塔丽”袖子上开有缝口,绣着只有在土耳其制作的名为“沃亚”的花边。一条开司米腰带束住了裙锯的两端,这样走起来比较方便。耳环和一只戒指就是她仅有的饰物。漂亮的丝绒盖住了她腿上的长袜,小巧的双脚隐没在一双饰有金片的鞋子里。
她的侍女纳吉布是个活泼诙谐的少女,是她忠心的伴侣——几乎可以说是她的朋友。纳吉布这时候在她身边跑前跑后,说着笑着,用她坦率随和的好脾气使家里变得轻松愉快。
纳吉布原先是吉普赛人,绝不是一个奴隶。即使在帝国的一些市场上还能看到买卖埃塞俄比亚人或者苏丹的黑人,奴隶制从原则上来说还是已经废除了。尽管由于土耳其的大家庭的需要而仆人的数量极多——在君士坦丁堡占穆斯林人口的三分之一——这些仆人却决非处于被奴役的地位,应该承认他们每人仅限于做自己专门的工作,所以没有多少事情可做。
银行家塞利姆家的情况也大抵如此。不过纳吉布从小就被这家人收养,因此具有一种特殊的地位,她专门照料阿马西娅,不用做任何家务。
阿马西娅半躺在一张蒙着华丽的波斯织物的长沙发上,目光浏览着敖德萨那面的港湾。
“亲爱的女主人,”纳吉布过来坐在姑娘脚下的一张坐垫上说道,“阿赫梅还没有到这儿来吗?那阿赫梅大人在做什么呢?”
“他到城里去了,”阿马西娅回答说,“也许他会给我们带一封他叔叔凯拉邦的信来?”
“一封信!一封信!”侍女喊道。“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他的叔叔本人,说真的,叔叔让人等得太久了!”
“耐心点,纳吉布!”
“您随便怎么说都可以,亲爱的女主人!要是您处在我的位置上您就不会这么耐心了!”
“你疯了!”阿马西娅答道。“总不能说是要举行你的婚礼而不是我的婚礼吧?”
“那您以为从侍候一位姑娘变成侍候一位夫人,这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吗?”
“我没法更喜欢你了,纳吉布!”
“我也一样,亲爱的女主人!不过说实话,当您成为阿赫梅大人的妻子的时候,我会看到您是多么幸福,多么幸福,愿他把您的幸福洒一点在我的身上!”
“亲爱的阿赫梅!”姑娘喃喃自语,她在想起她的未婚夫的时候,美丽的眼睛有一会儿变得模糊了。
“好了!您现在一定要闭上眼睛才能看见他了,亲爱的女主人!”纳吉布调皮地说,“他要是在这儿,您只要把眼睛睁开就行。”
“我再说一遍,纳吉布,他是到银行里去看信件去了,所以他会给我们带一封他叔叔的信来。”
“不错!……一封凯拉邦大人的信,凯拉邦大人按照他的习惯,在信里又会说他因为做生意要留在君士坦丁堡,还不能离开他的商行,烟草正在涨价——如果不是跌价的话,他过八天一定会到的——如果不是过15天的话!……而时间已很紧了,我们只有六个星期,您就必须结婚,否则您的财产……”
“我不是因为财产才被阿赫梅爱上的!……”
“是的……不过不要因为耽误而受到损失!……哎!这个凯拉邦大人……他若是我的叔叔的话!……”
“他若是你的叔叔,你会怎么做呢?”
“我什么也不做,亲爱的女主人,因为看来什么也做不了!……不过他要是在这儿,甚至就是今天到达的话……最晚明天我们就到法官那里去登记婚约,后天伊玛目一念完祷告,我们就结婚了,而且是多么美满的婚姻,别墅里要举行15天庆祝活动,凯拉邦大人如果乐于回到那边去,不用等活动结束就可以走了!”
事情肯定会这样进行,只要凯拉邦叔叔不要再延迟离开君士坦丁堡。到履行公证人职务的毛拉①那里去登记婚约——婚约原则上规定未婚夫要给妻子家具、衣服和厨房用具——接着是宗教仪式,没有什么会妨碍一切手续在纳吉布所说的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但又是必须要使凯拉邦大人像不耐烦的吉普赛人以她的女主人的名义所要求的那样,能从他的商业事务中抽出几天,因为他作为未婚夫的监护人他的出席对于婚姻的有效性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① 毛拉,某些穆斯林地区对伊斯兰教学者的称呼。
这时侍女喊道:
“哎!您看!……看看这只刚刚在花园脚下抛锚的小船!”
“真的!”阿马西娅答道。
于是两个少女向着通到海里的阶梯走去,以便看清楚在这个地方优雅地抛锚的小船。
这是一条单桅三角帆船,它的帆现在吊在收帆索上,海上只有微风,使它得以穿越了敖德萨港湾。它把错抛在离岸不到一链的距离上,在刚刚消失在宅第脚下的波浪上摇晃。土耳其的旗帜——一块带有一轮银色新月的红布——在它的斜桁顶上飘动着。
“你能读出它的名字吗?”
“能,”少女答道。“瞧!它的船尾朝着我们。它的名字是‘吉达尔号’。”
确实是“吉达尔号”,亚乌德船长刚刚在港湾的这个地方将它抛锚。不过看来它不会停留很久,因为它的帆根本没有收起来,一个水手就会看出它始终处于开航的状态。
“真的,”纳吉布说,“要是坐在这条漂亮的船上到蔚蓝的大海上去散散心,有一点微风吹起它白色的大帆,那真是太美了!”
吉普赛少女的想象力变幻不定,她瞥见长沙发旁边的一张刷着中国漆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就跑过去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些首饰。
“这些漂亮的东西是阿赫梅大人让人带来给你的!”她喊道。“我觉得有一个多小时我们没有仔细看看它们了!”
“你是这么想的?”阿马西娅低声说道,拿起了一根项链和一副手镯,它们在她的手指之间闪闪发光。
“阿赫梅大人希望用这些首饰使您变得更美,可是他不会成功的!”
“你说什么,纳吉布?”阿马西娅回答说。“用这些漂亮的首饰来打扮,哪个女人不会变得更美?看这些维萨普尔的钻石!这是些火红色的宝石,它们好像在看着我,就像我未婚夫的漂亮的眼睛!”
“哎!亲爱的女主人,当您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您不是给了他一件与他相称的礼物吗?”
“傻丫头!”阿马西娅说。“这是霍尔木兹的蓝宝石,这些是奥菲拉的珍珠,这些是马斯顿的绿松石!……”
“用您的绿松石来回报他的绿松石!”纳吉布快活地笑着说,“他可没吃亏,阿赫梅大人!”
“纳吉布,幸地他没在这里听你说话!”
“好吧!要是他在这儿,亲爱的女主人,那就由他本人来对您说这些实话了,而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价值就和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大不一样了!”
然后纳吉布把放在小盒子旁边的一双拖鞋拿起来,又说道:
“这双拖鞋真漂亮,装饰着花边,亮晶晶的,还绣了一些天鹅的羽冠,是为我知道的一双小脚做的!……瞧,让我来替您试试看!”
“你自己试吧,纳吉布。”
“我?”
“这又不是第一回了,为了使我高兴……”
“当然!当然!”纳吉布答道。“不错!我已经试过您漂亮的梳妆用具……接着到别墅的平台上去……人家差点把我当成了您,亲爱的女主人!这么说我也很美!……可是不!不应该这样,尤其是在今天更不能这样。好了,试试这双漂亮的拖鞋吧!”
“你要我试?”
阿马西娅得意地顺从着纳吉布的任性,纳吉布替她穿上值得炫耀的拖鞋,前面还镶着一些小宝石。
“哦!穿着这双鞋谁还敢走路呀!”吉普赛少女喊道。“现在谁要嫉妒了?是您的头,亲爱的女主人,它要嫉妒您的脚了!”
“你让我觉得好笑,纳吉布,”阿马西姬娅道,“不过……”
“还有这双手臂,您让它们全都露着的漂亮手臂!它们为您做了些什么,阿赫梅大人没有忘记它们!我看到那边有与它们十分相称的手镯!可怜的小手臂,她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幸亏有我在这儿!”
纳吉布笑着给姑娘戴上了两只极美的手镯,它们在白皙温热的皮肤上比在首饰盒里天鹅绒上更加光亮。
阿马西娅任纳吉布摆弄着。这些首饰全都在向她说着阿赫梅,而在纳吉布喋喋不休的唠叨中,她的眼睛看着一件件首饰,也在默默地回答着她。
“亲爱的阿马西娅!”
姑娘一听到这句话就急忙站了起来。
一位22岁的青年来到她的身边,与他的16岁的未婚妻十分相称。身材高挑,风度翩翩,既神气又优雅;极其温柔的黑眼睛闪着热情的光茫,褐色的发卷在土耳其帽的丝穗下颤动着。阿尔巴尼亚式的胡子纤细柔软,雪白的牙齿——总之是一副很有贵族气派的模样,如果这个形容词能在这个国家里流行的话,因为在这个国家里是没有任何世袭的贵族的。
阿赫梅有意穿着土耳其式的服装,因为他的叔叔认为像一个小职员那样穿欧式服装是丢脸的事情,否则他怎么能成为这位叔叔的侄子呢?他的上衣绣着金边,他的“夏尔瓦尔”裁剪得无可挑剔,没有任何俗气的装饰;他的腰带缠出一道优雅的褶子,土耳其帽上围着一圈用布尔萨棉布做的“萨里克”,脚上是摩洛哥皮的靴子,这是一套对他十分合适的服装。
阿赫梅走到姑娘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让她坐下,这时纳吉布大声问道:
“那么,阿赫梅大人,今天早晨我们有一封君士坦丁堡来的信吗?”
“没有,”阿赫梅答道,“连我叔叔凯拉邦谈生意的信都没有一封!”
“哦!卑鄙的人!”吉普赛少女喊道。
“我甚至觉得没法解释,”阿赫梅又说,“邮班没有带来他商行的任何信件,今天通常是他和敖德萨的银行家结算的日子,从来没有耽误过,可是你的父亲根本没有收到他关于结算的信!”
“确实如此,亲爱的阿赫梅,你的叔叔凯拉邦在生意方面是个非常遵守时间的批发商,所以不来信就使人惊讶了!也许有一封电报?……”
“他?发一封电报?可是亲爱的阿马西娅,你很清楚他从不坐火车旅行,同样也不会发电报!即使是为了商业方面的联系,他也不会利用这些现代的发明。我相信他宁可收到一封带来坏消息的信,也不愿意收到一封带来好消息的电报!唉!凯拉邦叔叔啊!……”
“然而你是给他写过信的吧,亲爱的阿赫梅?”姑娘问道,把目光温柔地投向她的未婚夫。
“为了催他到敖德萨来,为了请求他确定一个更近的日子来举行我们的婚礼,我给他写过10封信了!我一再对他说他是一个野蛮的叔叔……”
“说得好!”纳吉布喊道。
“一个冷酷无情的叔叔,但同时又是最好的人!……”
“哼!”纳吉布摇着头。
“一个没有心肝的叔叔,同时又是他侄子的父亲!……但是他回答我说,除了他在六个星期之前到达之外,不能再向他提任何要求了!”
“因此我们必须等待他的善意,阿赫梅!”
“等待,阿马西娅,等待!……”阿赫梅答道。“他抢走了我们多少幸福的日子!”
“人们都要把强盗抓起来,不错!可是强盗也从来没有做过比这更坏的事情!”纳吉布跺着脚喊道。
“有什么办法呢?”阿赫梅又说。“我还要再等等我的凯拉邦叔叔。如果明天他再不回答我的信,我就到君士坦丁堡去,还要……”
“不,我亲爱的阿赫梅,”阿马西娅说着拉住了青年的手,似乎是想把他留住,“婚礼提前几天举行我固然高兴,但是你不在这里会使我更加痛苦!不!留下吧!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会改变你叔叔的想法?”
“改变凯拉邦叔叔的想法!”阿赫梅答道,“这就等于改变天体的行程,让月亮代替太阳在早晨升起,改变天空的规律!”
“哎!如果我是他的侄女就好了!”纳吉布说。
“如果你是他的侄女,你会怎么做呢?”阿赫梅问。
“我!……我会跑去抓住他的长袍,”吉普赛少女回答说,“然后……”
“你就把他的长袍撕破,纳吉布,别的就做不了什么了!”
“那好,我还要使劲拔他的胡子……”
“让他的胡子留在你的手里!”
“可是,”阿马西娅说,“凯拉邦大人毕竟是最好的人哪!”
“当然,当然,”阿赫梅答道,“不过他这么固执,要是他和一头骡子去比赛固执的话,我打赌骡子是不会赢的!”
第九章
亚乌德船长的计划差一点成功了。
这时候,住宅里的一个仆人——按照奥斯曼帝国的习俗,这个人是专门通报客人来访的——出现在走廊的一扇侧门里。
“阿赫梅大人,”他对青年说道,“来了一个陌生人,他想和您说话。”
“是个什么人?”阿赫梅问道。
“一个马耳他船长。他坚决要求您能见见他。”
“那好!我去……”阿赫梅回答说。
“亲爱的阿赫梅,”阿马西娅说,“要是这个船长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说,你就在这里见他好了。”
“他也许是驾驶这条迷人的帆船的人?”纳吉布提醒说,指着在宅第下面的水里抛锚的小船。
“有可能!”阿赫梅答道,“让他进来吧。”
仆人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陌生人在走廊的门里出现了。
他正是亚乌德船长,他驾驶的帆船“吉达尔号”是一艘100来吨的快船,既适于沿着黑海航行,也适于在地中海东岸诸港之间来往。
使亚乌德极为不快的是,他在银行家塞利姆的别墅下面抛锚的时间已经晚了一点。在与萨法尔大人的总管斯卡尔邦特谈话以后,他连一个小时都没有耽误就坐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的火车从君士坦丁堡来到了敖德萨。所以他比凯拉邦大人早到了几天,因为这个“老土耳其人”动作缓慢,24小时才走15到16公里。但是在敖德萨,他碰上了恶劣的天气,不敢冒险把“吉达尔号”驶出港口,只能等着东北风肆虐着欧洲的大地。直到今天早晨,他的帆船才得以在别墅下面抛锚。这样一来,他只比凯拉邦大人提前了很短的时间,而这可能会损害他的利益。
亚乌德必须当天就行动起来、他的如意算盘是先用计策,诡计不成就用武力。但是当天晚上“吉达尔号”必须带着阿马西娅离开敖德萨的锚地,在人们清醒过来追赶他的时候,他的帆船早已借助东北风逃之夭夭了。
这类劫持在黑海海岸的其他地方也在进行,甚至更多。如果说它们在土耳其海域、在安纳托利亚沿岸是经常发生的话,那么它们在由莫斯科当局直接统治的领土上也同样令人可怕。仅仅在几年之前,正是在敖德萨发生过一系列劫持,劫持者至今不知下落。一些属于敖德萨上流社会的少女不见了,完全可以断定她们是被劫持到船上,卖到小亚细亚可恶的奴隶市场上去了。
这些卑鄙的家伙在这个南俄罗斯首府做过的勾当,亚乌德现在打算为了萨法尔大人的利益而再做一次。“吉达尔号”已经不适于他进行这类尝试了,但它的船长却不会在他指望从这桩“生意”中提取的10%的利润面前退却。
这就是亚乌德的计划:把姑娘吸引到“吉达尔号”船上,借口是让她看并且卖给她从沿岸的主要产地买来的各种珍贵衣料。很可能阿赫梅会陪着阿马西娅先去看看,但也许她又会只和纳吉布一起再来?那样就可能在别人来救她之前出海了。如果相反,阿马西娅不受亚乌德花言巧语的诱惑而拒绝上船,马耳他船长就要试图用武力劫持她。银行家塞利姆的住宅孤零零地建在港湾深处的一个小海湾里,家里的人根本抵抗不了帆船上的船员。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会进行搏斗,人们很快就会知道劫持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所以对于劫持者来说,最后还是悄悄地行事而不要引起轰动。
“是阿赫梅大人吗?”亚乌德船长进来时问道,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水手,腋下夹着一些衣料。
“是我,”阿赫梅答道,“您是?……”
“我是亚乌德船长,驾驶帆船‘吉达尔号’,它现在就停泊在银行家塞利姆的住宅前面。”
“您想做什么呢?”
“阿赫梅大人,”亚乌德答道,“我听说您不久就要举行婚礼……”
“您听说了,船长,这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我很理解,阿赫梅大人,”亚乌德说着转向阿马西娅。“所以我才想到来让您支配我帆船上所有的财富。”
“哎!亚乌德船长,您这个主意倒不坏!”阿赫梅说道。
“亲爱的阿赫梅,其实我还需要什么呢?”姑娘说。
“我知道什么?”阿赫梅答道。“这些地中海东岸的船长常常有珍贵的东西让人挑选,所以应该看看……”
“对!应该去看看并且买下来,”纳吉布喊道,“我们要让凯拉邦大人破产,好惩罚他的迟到!”
“您的货舱里有些什么东西?”阿赫梅问道。
“我在产地弄来的珍贵衣料,”亚乌德答道,“我一向做这方面的生意。”
“那好!应该让这些少女们看看!她们比我内行得多,亲爱的阿马西娅,如果‘吉达尔号’船长的货舱里有一些你中意的衣料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对这一点毫不怀疑,”亚乌德说,“何况我还特地带来了各种样品,请你们在上船之前先看一看。”
“让我们看看!让我们看看!”纳吉布喊道。“不过我要提醒您,船长,对我的女主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太美的东西的!”
“确实是没有的!”阿赫梅说道。
亚乌德做了应该手势,水手打开几件样品,帆船的船长把它们展示给姑娘看。
“这是布尔萨的绣着银边的丝绸,”他说,“它们刚刚才出现在君士坦丁堡的市场上。”
“它们的做工的确很美,”阿马西娅看着这些料子说道,它们在纳吉布灵活的手指下面闪闪发光,就像用光线织成的一样。
“瞧!瞧!”吉普赛少女不停地喊着。“我们在敖德萨市场上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确实如此,这好像是专门为你做的,亲爱的阿马西娅!”阿赫梅说道。
“我还要让您好好看看这些斯居塔里和图尔诺沃的平纹细布,从这块样品上您可以判断它的做工是多么完美,不过要到船上您才会对这些料子的各种各样的图案和颜色的光泽惊叹不已!”
“好吧,说定了,船长,我们去看看‘吉达尔号’!”纳吉布大声地说:
“您是不会后悔的,”亚乌德又说。“但是请允许我再给你们看几样东西。这是有钻石光泽的锦缎,有透明条纹的丝绸衬衣,料子,平纹细布,配腰带用的波斯披肩,做裤子用的塔夫绸……”
阿马西娅不知疲倦地欣赏着马耳他船长无比巧妙地在她眼前弄得褶褶闪光的华丽衣料。他差不多可以说既是个优秀的水手,又是个灵活的商人,“吉达尔号”大概习惯于幸运的航行了。所有的女人——土耳其的少妇们也毫不例外——看到这些模仿东方精工制造的衣料都会禁不住诱惑。
阿赫梅很容易就看出他的未婚妻是多么赞叹地注视着它们。显然像纳吉布所说的那样,在敖德萨、君士坦丁堡的市场上,甚至在卢多维克的商店里,以及著名的亚美尼亚商人,都不会提供更美妙的选择。
“亲爱的阿马西娅,”阿赫梅说道,“你不会让这位诚实的船长白忙一阵的,对吧?既然他让你看了这么漂亮的衣料,既然他的船上还带着更美的,我们就到他的船上去看看吧。”
“对!对!”纳吉布喊道,她呆不住了,已经在向海边跑去。
“哦们还会找到,”阿赫梅补充说,“几块让纳吉布这个疯丫头喜欢的丝绸!”
“哎!”纳吉布答道,“到人们庆祝我的女主人和一位像阿赫梅大人这样慷慨的大人的婚礼那一天,不是也要我为她争光吗?”
“尤其是一位这样亲切的大人!”姑娘说着把手伸给她的未婚夫。
“这就说好了,船长,”阿赫梅说。“您在您的船上等着我们吧。”
“什么时候去?”亚乌德问道,“因为我想能在那儿向你们展示我所有的财富。”
“那么……下午吧。”
“为什么不马上去呢?”纳吉布大声说。
“哦!这么性急!”阿马西娅笑着说道。“她比我还着急看这个流动的市场,看得出阿赫梅答应给她什么礼物了,好让她更加卖弄风情!”
“卖弄风情,”纳吉布用温柔的声音说,“只是为了您才卖弄风情,亲爱的女主人!”
“阿赫梅大人,”这时亚乌德船长开口了,“只要您决定,现在就可以到‘吉达尔号’上去看看。我可以把我的小艇叫过来,让它靠在阶梯下面,只要划几下就把你们送到船上了。”
“那就去叫吧,船长,”阿赫梅回答说。
“对了……上船!”纳吉布喊道。
“既然纳吉布想去,就上船吧!”姑娘接着说。
亚乌德船长吩咐把他带来的样品都重新包起来。
这时他向栏杆走去,一直走到阶梯的尽头,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叫声。
帆船的甲板上立刻就活动起来。一只挂在左舷吊艇杆上的大艇被迅速地放到海里,接着不到五分钟,一只细长轻快的小艇在四支桨的划动下靠上了阶梯最下面的梯级。
于是亚乌德船长向阿赫梅大人示意小艇已准备好了。
亚乌德尽管有很强的自制力,也不禁感到一阵激动。这不是实现这次劫持的天赐良机吗?时间紧迫,因为凯拉邦大人随时都可能来。何况在进行围绕黑海的荒唐旅行之前,他从未表示过不想尽快地举行阿马西娅和阿赫梅的婚礼。那样的话阿马西娅成了阿赫梅的妻子,就不再是萨法尔大人在宫殿里等着的姑娘了!
就是这么回事!亚乌德猛然感到想使用暴力的冲动,这种冲动出自他的不知谨慎为何物的野蛮本性。再说形势也很有利,可以乘现在的风向脱离航道。等姑娘不见的消息忽然传开,有人想到要追赶他的时候,帆船已经在大海上了。当然,如果阿赫梅不在,只有阿马西娅和纳吉布到“吉达尔号”上去,亚乌德就会乘这两个毫无警惕的少女在货舱里挑选的时候立即开航出海。很容易把她们关在舱里,在出港之前不让她们叫出声来。如果阿赫梅在场,虽然比较困难一些,但也不是不可能的。至于后来要摆脱这个青年,那么不管他多么有力,即使需要杀死他,也不会使“吉达尔号”的船长感到为难。杀人会使劫持更惊险。萨法尔大人支付的报酬也会更多,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