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阿赫梅吧!”阿马西娅说道。
“好的,亲爱的女主人!他多么爱您!您和他在一起会多么幸福!啊!他要是没有这个叔叔就十全十美了!那个人是怎么长的?您知道他不娶一个或几个妻子是对的!他那么固执,连他后房里的女奴都会起来造反!”
“你还是在说他,纳吉布!”阿马西娅说,她想的事情自然大不一样。
“不!……不!……我在谈阿赫梅大人!像您一样,我只想着阿赫梅大人!哎!您要挺住!处在他的地位上,我是不会投降的!我会坚持下去!……我本来以为他会更加坚强的!”
“谁告诉你,纳吉布,他对他叔叔的命令没有反抗而是让步就不是显得更坚强?难道你看不到,无论会引起我什么样的痛苦,他最好还是参加这次旅行,以便利用一切可能的办法来尽早结束它,也许还能预防凯拉邦大人由于一贯的固执而可能碰上的危险。不!纳吉布,不!阿赫梅在出发时显示了他的勇敢,他的出发又一次证实了他对我的爱情!”
“您一定是有道理的,亲爱的女主人!”纳吉布答道,她在吉普赛人的血统的强烈冲动之下是不可能屈服的。“不错,阿赫梅大人出发时显得很坚强,不过要是他能够阻止他的叔叔出发,不就显得更坚强了吗?”
“这难道可能吗,纳吉布?”阿马西娅又说。“我问你,这难道可能吗?”
“对……不可能!……也许吧!”纳吉布答道。“没有不能弯曲的,或者必要时折断的铁棒!……啊!这个凯拉邦叔叔!当然只有他该受指责!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有他该负责任!当我想到他是为了不付10个巴拉而造成了您的……因而也是我的阿赫梅大人的不幸的时候,我就想,是的!……我就想让黑海的水涨满整个世界,看看他是不是还要固执地去绕上一圈?”
“他会去的!”阿马西娅以坚信不疑的声调回答说。“可是谈谈阿赫梅吧,纳吉布,而且我们只谈他一个人!”
这时候亚乌德刚刚离开他的小艇,悄悄地向两位少女走去。听到他的脚步声,两个人都回过头来。她们瞥见他站在身边都大吃一惊,而且有些害怕。
纳吉布现站了起来。
“是您,船长?”她说,“您在这儿干什么?您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亚乌德答道,假装对受到这样的接待感到惊讶。“我什么都不想干,只不过来听你们的吩咐,以便……”
“以便……”纳吉布重复了一遍。
“带你们到帆船上去,”船长答道。“你们不是决定去看看货舱挑选你们中意的东西吗?”
“真的,亲爱的女主人,”纳吉布喊道。“我们答应过船长……”
“我们答应过,那是阿赫梅还在这里的时候,”姑娘回答说。“但是阿赫梅走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到‘吉达尔号’上去了!”
船长皱了一会儿眉毛,然后以更加平静的语气说道:
“‘吉达尔号’不能在敖德萨港湾久停,我可能明天或者最晚后天就要启航。如果阿赫梅大人的未婚妻看了样品觉得满意,想买一些衣料的话,应该利用这个机会。我的小艇就在这儿,我们一会儿就能上船。”
“我们谢谢您,船长,”阿马西娅冷淡地回答说,“但是阿赫梅大人不在,我就不会有什么兴趣去关心这些小玩艺了。他本来会陪我们到‘吉达尔号’上去的,他会给我们出主意的……他不在这里了,没有他,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想做了!”
“我很遗憾,”亚乌德答道,“尤其是因为我毫不怀疑,如果你们买了这些衣料,阿赫梅大人回来的时候会多么惊喜!时不可失,机不再来,你们会后悔的!……”
“这有可能,船长,”纳吉布回答说,“不过在这种时候我想您最好还是别坚持要我们去了!”
“那好,”亚乌德顺从地说。“不过让我怀着希望,如果过几个星期之后,我在航行中碰巧又把‘吉达尔号’驶到敖德萨的话请你们千万不要忘记曾经答应到船上去看看。”
“我们不会忘记的,船长,”阿马西娅答道,使马耳他人明白他可以走了。
于是亚乌德向两位少女致意后向阶梯走了几步,接着停了下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向阿马西娅走去,这时姑娘正想离开走廊。
“还有一句话,”他说,“或者不如说是个建议,一定会使阿赫梅大人的未婚妻感到高兴。”
“怎么回事?”阿马西娅问道,她对马耳他船长在别墅里赖着不走和喋喋不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我偶然地目睹了阿赫梅大人出发之前的情景。”
“偶然?”阿马西娅问道,似乎由于一种预感而变得多疑起来。
“纯属偶然!”亚乌德答道。“我就在那儿,在那只当时供您支配的小艇里……”
“您要向我们提什么建议呢,船长?”姑娘问道。
“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建议。我见到银行家塞利姆的女儿对这次突然的出发感到多么痛苦,那么如果她乐于再看一次阿赫梅大人的话……”
“再看一次!……您说的是什么意思?”阿马西娅说着不由得心跳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亚乌德答道,“一个小时以后,凯拉邦大人一行必然要通过那边您看得见的那个小海角!”
阿马西娅走了几步,看着船长指出的那条隐约的曲线。
“在那儿?……那儿?……”她问道。
“对。”
“亲爱的女主人,”纳吉布喊道,“我们能不能到那儿去?……”
“没有什么比这更容易的了,”亚乌德说。“在半个小时里,‘吉达尔号’就可以乘风到达这个海角,如果你们想上船,我们马上就启航。”
“好的!……好的!……”纳吉布大声地说,她只把这次海上的航行看成是阿马西娅再看一次未婚夫的机会。
但是阿马西娅在反复考虑。对于她的犹豫,船长不禁略显不满,这丝毫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觉得亚乌德的表情对她并无好意,所以又变得怀疑起来。
她离开为了远眺海岸而倚着的栏杆,拉着纳吉布的手回到了走廊里。
“我等着您的吩咐。”船长说。
“不用了,船长,”阿马西娅答道,“在这种情况下再看到我的未婚夫,我觉得给他带来的快乐还不如痛苦多!”
亚乌德明白再也没有什么能改变姑娘对他的拒绝了,于是冷冷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小船带着马耳他船长和他的人离开了,不久就靠上了帆船,移到了向着外海的左舷中部。
两位少女还单独在走廊里呆了一个小时。阿马西娘又走过来靠在栏杆上,她始终凝视着亚乌德指出的,凯拉邦大人的马车要越过的那个海角。
纳吉布像她一样,观察着这个海岸的拐角,它向东面伸展了将近一公里。
一点不错,一个小时以后,吉普赛少女叫了起来:
“哎!亲爱的女主人,瞧!瞧!您没看见海边的悬崖顶上有一辆车在跑吗?”
“是的!是的!”阿马西娅答道。“是他们!是他!他!”
“他没法看见您!……”
“不要紧!我觉得他在看我!”
“不用怀疑,亲爱的女主人!”纳吉布回答说。“他的眼睛会发现港湾深处树林里的别墅,也许我们……”
“再见,我的阿赫梅!再见!”姑娘说了最后一遍好像她的告别能一直传到未婚夫的耳边。
当驿站马车在悬崖的山坡尽头的道路拐角上消失之后,阿马西娅和纳吉布离开了走廊,回到了住宅里面。
亚乌德在帆船的甲板上看到她们回去了,就命令值班水手监视她们,看看天黑时她们会不会返回走廊。由于诡计不成,到那时他就要使用武力了。
毫无疑问,阿赫梅已经走了,婚礼又碰巧不会在六个星期之前举行,劫持姑娘的事情就不必进行得如此仓促了。但是应该考虑到萨法尔大人会不耐烦,因为他也许就要回到特拉布松了。而且在黑海上航行是没有把握的,一条简单的帆船可能会耽搁15至20天。所以亚乌德若要在与斯卡尔邦特总管谈妥的日期里准时到达,要紧的就是尽早出发。亚乌德不用说是个无赖,但他却是一个信守诺言的无赖,因此他要马上下手,不能再有片刻的耽误。
情况对他再有利不过了。阿马西娅在傍晚的时候,甚至在她的父亲从银行回来之前,的确又回到了走廊里。这次只有她一个人,趁着天还没黑,姑娘想再看看北面地平线上那个远方的峭壁。她又坐在这个位置上——她以后无疑会常来这里——倚着栏杆若有所思,眼睛里面流露出一种任何距离都无法阻挡的目光。
但是沉思中的阿马西娅没有发觉,一只小艇在暮色中难以觉察地离开了“吉达尔号”。她没有看见它悄无声息地靠近,贴着阶梯偷偷地停在浸没在海水里的梯级旁边。
这时亚乌德带着三个水手爬上了阶梯。
姑娘沉浸在梦之中,没有发现他们。
亚乌德突然向她扑去,用那么大的力气恰到好处地抓住了她,使她根本无法反抗。
“来人哪!快来救我!”不幸的姑娘还能呼救。
她的喊声立刻就被堵住了,但是纳吉布已经听见,就过来找她的女主人。
吉普赛少女刚刚跨过走廊的门,两个水手就向她扑去,马上制止了她的动作和叫声。
“上船!”亚乌德说。
两位少女被强行带入小艇之后,小艇就向帆船驶去。
“吉达尔号”的锚是笔直的,风帆已经升起,只要走锚就可以开航了。
阿马西娅和纳吉布刚被关进船上的后舱,船就开动了。她们什么也看不见,也无法让人听到她们的喊声。
这时在巨大的斜街下倾斜着的帆船,已经乘风离开了别墅墙外的小海湾。
不过这次劫持无论多么迅速,还是惊动了几个在花园里忙碌的仆人。
其中一个听到了阿马西娅的呼救声,马上发出了警报。
这时银行家塞利姆回到了住宅里。他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由于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而焦虑,寻找着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不见了。
但是当他看到帆船将要绕过小海湾的南端的时候,塞利姆什么都明白了。他穿过花园,跑向“吉达尔号”为了避开海岸的岩石而不得不贴近地绕过的沙嘴上。
“混蛋!”他大声喊道。“你们劫持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阿马西娅!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从“吉达尔号”上传来一声枪响,就是对他的呼喊的唯一的回答。
塞利姆倒下了,肩膀上中了一颗子弹。
过了一会,鼓起风帆的帆船在晚风的吹送下,在住宅的外海消失了。
第十二章
范·密泰恩讲了一个郁金香的故事,读者也许会感到兴趣。
驿站马车换马以后,在将近下午一点钟的时候离开了敖德萨。凯拉邦大人坐在主车厢的左边,范·密泰恩坐在右边,阿赫梅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布吕诺和尼西布又爬上了小车厢,他们聊天的时间还不如睡觉的时间多。
强烈的阳光使乡村显得明亮欢快,深蓝色的海水在海岸灰色的峭壁衬托下十分醒目。
主车厢里一开始也像小车厢那样静悄悄的,好像人在地上就动脑筋,到了车上就打瞌睡。
凯拉邦大人高兴地沉浸在他固执的美梦之中,只想着要把奥斯曼当局“好好地耍一下”。
范·密泰恩思索着这次旅行,不住地问自己一个外地的公民怎么会被抛到黑海海岸的路上,他本来可以平静地呆在君士坦丁堡的佩拉郊区的。
阿赫梅果断地决定出发,不过他打定主意,在需要避免耽搁或者要付钱才能越过一个障碍的时候,他绝不吝惜他叔叔的钱袋。他们要走最短的路,也是最快的路。
年轻人反复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在小海角的转弯处,他瞥见了海湾深处银行家塞利姆的别墅。他的眼睛盯着那个地方,无疑正是阿马西娅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虽然看不到对方,却很可能相互交叉。
然后,阿赫梅决心涉及一个最微妙的问题,他转向他的叔叔,问他是否决定了路途上的一切细节。
“是的,侄儿,”凯拉邦答道,“我们要绕着海岸走,决不离开它。”
“那我们现在是朝什么方向走?……”
“朝科布勒沃,离敖德萨大约12公里,我打算今晚赶到。”
“到了科布勒沃以后呢?”阿赫梅问道……
“我们连夜赶路,侄儿,好在明天中午前到达尼古拉也夫,那个城市离这个小镇有18公里。”
“很好,凯拉邦叔叔,确实走得很快!……不过,到了尼古拉也夫之后您不想只用几天就到达高加索的各个地区吗?”
“怎么走呢?”
“乘俄罗斯南部的火车,经过亚力山德罗夫和罗斯托夫,我们的路就走了足有三分之一了。”
“火车?”凯拉邦喊道。这时范·密泰恩轻轻地碰了一下这个年轻伙伴的肘部,小声地说:
“没用!……无谓的争论!……他讨厌火车!”
阿赫梅不是不知道他的叔叔作为一个忠诚的老土耳其党人,对于这些过于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有什么样的看法;但是归根结底,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觉得凯拉邦大人可以破例地放弃那些可悲的成见。
如果让步,哪怕是一会儿,哪怕在任何一个问题上,凯拉邦就不算是凯拉邦了!
“你说到火车了,是吧?……”他说。
“是的,叔叔。”
“你想让我,凯拉邦,同意干我从来还没用干过的事情?”
“我觉得……”
“你想让我,凯拉邦,愚蠢地被一台蒸气机拖着走?”
“您要是试……”
“阿赫梅,显然你没有考虑你敢于向我建议的事情!”
“可是,叔叔!……”
“我说你没有考虑,因为你竟然能提出这种建议!”
“我向您保证,叔叔,在这些车厢里……”
“车厢?……”凯拉邦说,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声调重复着这个从外国来的字眼。
“是的……这些在铁轨上滑动的车厢……”
“铁轨?……”凯拉邦说。“这些可怕的字眼从哪儿来的,请你说说看,我们讲的是什么语言?”
“这是现代旅客的语言!”
“那你说,侄儿,”这个固执的人说着激动起来,“我从来不愿意爬进车厢让一台机器拖着走,我难道像一个现代旅客吗?当我能够在路上坐马车的时候我难道需要在铁轨上滑动吗?”
“在情况紧急的时候,叔叔……”
“阿赫梅,好好看看我的面孔,并且记住:要是没有马车,我就坐大车;没有大车我就骑马;没有马,我就骑驴;没有驴,我就用脚走;没有脚,我就用膝盖爬;没有膝盖,我就……”
“凯拉邦朋友,发发慈悲,别说了!”范·密泰恩抓住同伴的手臂喊道。
“我就用肚子爬!”凯拉邦大人答道。“不错!用肚子爬!”
他说着抓住阿赫梅的手臂:
“你难道听说过穆罕默德是坐火车到麦加去的吗?”
对于他的最后一个论据,别人自然是无话可说。阿赫梅本来可以反驳说,穆罕默德的时代如果有火车的话一定也会坐的,不过他当然不再说话,让凯拉邦大人在角落里低声抱怨,任意曲解铁路行话里的一切词汇。
那时的马车在速度方面虽然无法与火车相比,但走得还相当快。在路面平整的道路上,马匹拉着车子用小步奔跑,倒没什么可抱怨的了。驿站里有的是马匹。阿赫梅——他的叔叔乐于让他负责结算一切费用——无比慷慨地支付各种收费和马车夫的“巴克希克”,也就是小费。钞票从他的口袋里不断地飞走。简直就像一位坐着一辆“纸币马车”的骑士,一路上在撒着卢布!
当天马车顺利地沿着海岸前进,经过了小镇舒米尔卡和亚力山德罗夫卡,傍晚时到了科布勒沃镇。
从那里连夜走到该省的内地,越过与尼古拉也夫同样高度的布格,通过凯尔森的行征管辖匹,旅行者们于8月28日中午时分轻松地到达了这座城市。
马车停在一家条件还可以的旅馆门口,他们有三小时的休息时间,先在旅馆里吃了一顿还过得去的午饭,布吕诺吃得最多。阿赫梅利用这段时间给银行家塞利姆写了一封信,说旅行的情况比较令人满意,同时对阿马西娅写了许多温柔的话。凯拉邦大人则认为,把喝美味的木哈咖啡与吸喷香的烟草之间的餐后点心的时间延长,就是消磨这几小时的最好不过的方式。
至于范·密泰恩,他和布吕诺的看法一样,把这次奇特的旅行当做受教育的机会,所以参观了尼古拉也夫这座城市。它的繁荣显然是以损害它的对手凯尔森的利益为代价的,甚至在政府起地名的时候有可能将凯尔森这个名称取而代之。
阿赫梅首先想要出发,荷兰人当然不会让他久等。
凯拉邦大人喷出了最后一口烟,这时马车夫上了马,车子上路向凯尔森驶去。
穿过这个并不富饶的地区要走17公里。这里那里不时有一些桑树、杨树、柳树。第涅伯河全长将近400公里,到凯尔森为止。河的附近伸展着长着芦苇的平原,平原上似乎点缀着一些矢车菊,不过这些矢车菊都随着马车的声音振翅飞了起来:这些是天蓝色的松鸦,它们闪烁的色彩赏心悦目,但是叽叽的叫声却很难听。
8月29日清晨,凯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们过了平安的一夜之后到达了该地的首府,由波将金①建立的凯尔森。对于卡特琳娜二世的这位专横的宠臣所建的城市,旅行者们只能感到满意。那里的确有个好旅馆,使他们得以休息了四个小时。城里还有一些食品丰富的商店,马车上的食品储备也因此得到了更新——布吕诺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他比尼西布要机灵得多得多了。
① 波将金亲王(1739-1791),俄国陆军元帅。
几个小时以后,他们在阿莱施基这个重要的小镇里换了驿马,重新向着把克里米亚与俄罗斯南部海岸连接起来的佩雷科普地峡驶去。
阿赫梅并未忘记在阿莱施基给敖德萨寄去一封信。当他们在马车里重新坐好,马匹在通向佩雷科普的道路上飞奔的时候,凯拉邦大人问他的侄子,是否把他最好的问候和他自己的问候一起捎给他的朋友塞利姆了。
“是的,当然捎了,我一点都没有忘记,叔叔,”阿赫梅答道,“我甚至还说我们正在努力尽早地到达斯居塔里。”
“你做得对,侄儿,只要在有邮局的地方,都不要忘了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他们。”
“可惜,我们决不可能事先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停留,”阿赫梅提醒说,“我们的信就总是收不到回信!”
“确实如此,”范·密泰恩也说道。
“不过说到这一点,”凯拉邦对他的鹿特丹朋友说道,“我觉得您好像并不急于和范·密泰恩夫人通信?您对她漠不关心,这位出色的妇女会怎么想呢?”
“范·密泰恩夫人?……”荷兰人说。
“是啊!”
“范·密泰恩夫人肯定是一位非常正直的夫人!作为女人,我从未对她有过半点指责,不过作为我生活的伴侣……说到底,凯拉邦朋友,我们为什么要谈范·密泰恩夫人呢?”
“哎!因为在我的记忆当中,她是一个非常亲切的女人!”
“哦?……”范·密泰恩说,似乎别人告诉了他一件对他来说是完全新鲜的事情。
“阿赫梅侄儿,我从鹿特丹回来的时候,不是用最好的词语谈论过她吗?”
“一点不错,叔叔。”
“我在旅行当中,不是还为她给予我的接待而兴高采烈吗?”
“哦?……”范·密泰恩再次感到奇怪。
“然而我要承认,”凯拉邦又说,“她常常会有一些奇怪的念头,心血来潮……头脑发昏!……,不过这些都是女人的性格中必然具有的东西。所以如果不能使她们去掉这些东西的话,最好还是别娶她们!我就是这么做的。”
“您做得很明智,”范·密泰恩说道。
“她作为一个真正的荷兰人,还总是狂热地喜欢郁金香吗?”
“非常狂热。”
“瞧,范·密泰恩,我们有话直说!我觉得您对您的妻子很冷淡!”
“她带给我的痛苦用冷淡这种说法还过于热情了!”
“您说什么?……”凯拉邦喊道。
“我是说,”荷兰人答道,“我本来也许永远不会对您谈起范·密泰恩夫人,不过既然您提到了她,也有了谈论的机会,我就向您承认了吧。”
“承认?”
“不错,凯拉邦朋友!范·密泰恩夫人和我,我们现在分居了!”
“分居,”凯拉邦大声地说,“是一致同意的吗?”
“是一致同意的!”
“永远如此?……”
“永远如此!”
“那就给我讲讲吧,只要您不太激动……”
“激动?”荷兰人答道。“您为什么要让我感到激动?”
“那就讲吧,讲吧,范·密泰恩!”凯拉邦又说。“我作为土耳其人喜欢听故事,而作为单身汉尤其喜欢听家庭的故事!”
“好吧,凯拉邦朋友,”荷兰人像在说别人的奇遇那样说了起来。“几年来,范·密泰恩夫人和我之间的生活过不下去了。对任何事情都不断地发生争论,对于起床的时间、睡觉的时间、吃饭的时间,吃什么、不吃什么,喝什么、不喝什么,是什么天气、会是什么天气、有过什么天气,放什么家具或者不放什么家具,在这个房间里还是在那个房间里生火,要开哪一扇窗户,花园里要种什么植物、要拔掉什么植物,总之言之……”
“总而言之,事情在发展!”凯拉邦说。
“正如您想的那样,不过主要是在恶化,因为说到底,我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天性顺从,在一切问题上都让步,只是为了不要有任何争吵!”
“这也许是最明智的做法!”阿赫梅说。
“恰恰相反,这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凯拉邦答道,准备就此进行一场辩论。
“我对此一无所知,”范·密泰恩接着说,“但是无论如何,在我们最后一次争执中,我想反抗……我反抗了,是的,就像一个真正的凯拉邦!”
“以安拉的名义起誓!这是不可能的!”阿赫梅的叔叔喊道,他很了解自己。
“而且超过了一个凯拉邦!”范·密泰恩补充了一句。
“愿穆罕默德保佑我!”凯拉邦答道。“您竟然声称比我更固执!……”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阿赫梅说,语调中流露出对他的叔叔了如指掌的自信。
“你们会看到的,”范·密泰恩平静地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