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私语》渐渐远去,良久之后都没有人出声。星冉站起身来,两行清亮的泪水顺着她秀丽的脸庞流淌下来。何夕起身鼓掌,他觉得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夜晚。
但是人群发出了嘘声,他们放肆地大笑着对星冉指指点点,脸上是鄙夷的神情。“这样的水平也来出丑。”有人大声地说,“快滚下来,差得太远了,我们只想听赵南的。”
星冉像是被雷击一样愣在钢琴边,她死死咬住下唇。何夕冲上去,用力拍打着星冉的肩。“你怎么啦?”何夕大声地说,“你不要理会他们,你弹得很好,相当好。那些人根本不懂什么是音乐。我不是都鼓掌了吗,你知道我是不会骗你的。”
但是星冉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她低着头,双唇紧闭。
(七)
“他们说有人想见我,想不到会是你。”俞峰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他身边两名武装的警卫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何夕。
何夕穿着件很旧的夹克衫,站在台阶下显得身材比实际要矮。“我今天早上陪星冉去了市政府,我觉得她的情绪不大好。”
“你找我就是说这件事?”俞峰哑然失笑,“我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你知不知道我的每一分钟都是很宝贵的。”
“问题是你要她这样做的。”何夕有些焦躁地说,“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我想单独同你谈谈。你不答应我是不会罢休的。”何夕的表情看上去很执拗。
俞峰四下里看了一下,回头对深厚的人说:“带他到我的办公室。”
“你们到底想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何夕开门见山地问。
“处于规程我不能说太多。”俞峰倒是很坦然,“几天前‘脑域’系统出了一次事故。因为星冉是一个长时间联线的人,所以我们希望她对我们修复系统有所帮助。这一次我们总共找到了三百多名类似情况的人,她只是其中之一。我们要筛选出最适宜的人,然后对其进行更深入的分析。”
“是什么事故?”何夕刚一问出口便醒悟到这个问题是得不到答案的,俞峰能够说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破例了。
不出所料,俞峰听了这句话只是摇摇头一语不发。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俞峰拿起听筒。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对何夕说:“好了,有几个人比你的漂亮女朋友更合适,她已经离开了。”俞峰笑了笑说,“现在我应该可以企业做我的事情了吧。”
“这样做是严重违法章程的行为。”黄头发阿金瞪着何夕,似乎不相信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知道任何人都不的改变当事人设定的联线时间。我一直都是模范管理员。”
“我不管那么多。”何夕简直是在大叫,“我要你立刻让星冉下线。我有话同她讲。你不帮我就不是我的朋友。”
“不能等时间到了再说吗?”阿金的口气已经没那么强硬了,他没什么朋友。
“你让我在这儿等她十个小时?”何夕看了眼屏幕,“你知道星冉是个联线狂。你不帮我那我就怎么动手干了。”
“好啦,算我怕你。”黄头发阿金选中了一个指令。一号间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星冉蓬松着头发没精打采地走了出来。
“这不能怪我。”阿金指着屏幕解释道,“是何夕要我这么做的,他找你有事。请不要跟上面说这件事,要不我非丢这份工作不可。”
“你不能整天这样。”何夕大声说,“你每天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人生对你失去了意义。我不能看着你变成这样。”
“这不关你的事。”星冉与何夕对视着,她的脸色很苍白,“我愿意这样,时间是我自己的,人生也是我自己的,我怎么支配是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星冉转头对阿金说,“我马上要联线,十个小时。”
阿金看了眼星冉,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他低头准备开始。何夕猛地按住阿金的手说:“我不准她这么做。”阿金无奈地叹口气,他想抽出手来但是何夕的力气实在很大。
星冉突然冲上来用力掰何夕的手。“你走开。”她说,“你没资格管我。我愿意这样。我一直过得很好,我挣的钱比所有人都多。我不比别人差,我一点不比别人差。”
“你这是为什么?”何夕没有放开手,他的目光里充满柔情。
星冉终于伏到何夕肩上并且哭出了声,泪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淌。“我没用,我什么事都做不来。”她大声地吸着鼻子,“人们嘲笑我的琴声,他们叫我滚下台。”星冉泪眼蒙胧地看着窗外,身体蜷缩成一团,“昨天我听到别人说我表现优秀的时候真的好高兴,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优秀。你知不知道作态内我一晚上都没睡着。可是——今天他们却说不要我了。”
何夕轻轻揽住星冉的肩,他觉得就像是扶着一张薄纸,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你并不比任何人差,你只是有些傻。”何夕柔声说,“以后你应该多出去走走,不要成天待在这里。从今天开始我要你陪着我到码头去上班。”看着星冉惊奇的目光何夕笑了笑,“放心,不是要你当搬运工,你那娇小的身体干不了这个。我只是想让你散散心。”
(八)
俞峰觉得眼前的情景让人感到害怕。一字排开的平台上依次躺着四具一动不动的躯体,就像是四具死尸,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四具躯体上不断沁出豆大的汗水。联线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本来很少会用到的生命维持系统也已启动。
赵南在另一端的仪器前忙碌着。这次的补救方案是他提出来的。赵南认为“时间尺度守恒原理”的可逆修正项既然已经得出,那么它就必然存在于当时联线的某些人的大脑里。最终结果不同于中间过程,其数据量是相当有限的,从道理上讲一个人的大脑肯定完全足以存储下来。不过由于“脑域”是一种分布式结构,所以全部的最终结果信息可能会分布存储在某几个人的大脑里。所以他建议寻找当时正长时间联线的人,存储最终结果的人最有可能在他们之中。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依目前的清新看,从这四名受试者的脑中足以获得可逆修正项的全部内容。虽然做起来很麻烦,但总比重新研究好得多。苏枫站在场外,不时朝这边投来满意的目光。尽管已经连续工作了几十个小时,但赵南却一点也不觉得疲倦。俞峰的工作只是协助性的,他已经睡过一觉了。仪器正在地毯式地对四名受试者的大脑进行搜索,不放过任何意思可能有用的信息。俞峰看过四名受试者的履历,其中有一名出租车司机,还有一名十二岁的小学生,另两名是文盲兼无业者。但是他们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大脑中竟然存储着人类迄今为止最复杂最尖端的知识。俞峰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是的,这就是“脑域”。也许当初苏枫博士将它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它会非人类社会带来这么巨大的改变。说起来“脑域”的原理相当简单,但是这种简单的思想却带来了人类智慧的飞跃。在“脑域”里无数的大脑通过接驳装置联接成了一个整体,当一个普通人联入脑域之后他的一百四十亿个闹皮层细胞便不再专属于他另外,而是成为了“脑域”的一部分。他的脑细胞可以被用作存储器和计算器,或者用作思维的载体。
兆脑级研究员则是具有脑域思维权的联入者,他们的大脑在联入后用坐思维而不是用于存储和计算。他们平均一个人可以得到超过一百万个大脑的强大支撑,所以当他们联入“脑域”后灭个人的智力都足以无所顾忌地嘲笑人类历史上的所有人,在他们面前牛顿和爱因斯坦也只是两只未脱蒙昧的猿猴。由于本质原理的不同,就综合能力而言,一个人的大脑不亚于世界上全部电子计算机的综合。而“脑域”则是由亿万人的大脑整合而成的超级计算机,其功能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梦幻。无数人联入后的“脑域”成为了一台无与伦比的智慧机器,它包含了超过一千亿亿个脑皮层细胞,可以存储浩如烟海的数据量,可以在一瞬间进行超高精度的复杂计算,可以从这些信息与计算分析中得出惟有“脑域”才可能得出的结论。“脑域”诞生不过十来年时间,进入成熟应用的时间更晚,但却永久地改变了这个世界。
这时那名十二岁的少年的身躯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口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出什么事情了?”俞峰边问边朝那边跑去。他看了眼监视器后说,“赶快停止,受试对象的细胞组织过于疲劳。”16:262007-7-9
“不用。”说话的是赵南。他沉着地指挥助手给少年注射了一剂针药。少年的扭动舒缓下来,重新恢复了平静。那位助手开始个另三位受试者注射相同的针药。
“这是我的小组开发的新药,能够缓解人们长时间联线造成脑细胞疲劳所带来的不适。”赵南对闻讯而来的苏枫解释道。
俞峰心念一动。他知道黑市上一直在卖一种叫“脑舒”的药物,当初他特意找来作了分析,结果发现里面含有一种虽然能暂时让人舒缓痛苦但经常使用却会让人思维能力日益减退的成分。
“这样好的药物为什么不早点申报。”俞峰冷冷地说,“否则人们也不用去买黑市上那些损伤智力的药物了。”
赵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讪地说:“我们还在做进一步的药理分析。不过——”赵南停了一下,“对普通人来说就算智力受到损失也不算什么,反正他们也用不着多高的智力。”
这时四名受试者同时发出了呻吟声,看来药物已经不能缓解这种超长时间联线所带来的痛苦。“快停止吧。”俞峰几乎是恳求地看着苏枫,“他们,已经受不了了。”
“可是如果这时候停下来一切都要重来。时间紧迫。”赵南的额头沁出了汗水,“我们必须坚持,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赵南最后的这句话起了作用。苏枫苍老的脸仰向了天空。过了差不多十几秒钟。他吁口气说:“继续吧。”
(九)
何夕觉得腿肚子的地方一阵痉挛,就像是肌肉突然打了个死结。吊车的手把由于汗湿也显得不听使唤,耳边震天响的轰鸣声就像是一把刀要刺进脑髓里去一样。从高高的吊车控制室望出去,远处身着粉红色长裙的星冉就像是开在地面上的一朵小花。起吊,放下,起吊,放下,起吊,放下,就在何夕觉得自己快要累垮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救命的收工铃。
“原来这就是你的工作。”星冉的样子有些揶揄,聪明的她似乎看透了何夕的气定神闲只是伪装出来的假象,“不像你平日说的那么有趣嘛。”
何夕憨笑着挠头,“是有些累,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反正,我觉得有意思。”何夕很认真地从衣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说,“这是我今天的工资,是比较少,不过——”何夕直视着星冉的眼睛,“我保证这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
星冉的目光有些迷茫,“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难道我的钱不是自己辛苦挣来的吗?”
“你知道在脑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何夕低声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星冉看上去有些害怕,何夕的语气令她不安。
“你知不知道有极个别的人在联线后并不会完全失去知觉,极少数的时候他们有可能会在系统中恢复部分感知能力,从而获得少部分不公开的信息。”何夕的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个秘密,“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星冉突然笑起来,露出编贝样的牙齿。“你逗我呢。”她笑着说,“我不信。哪有这种事情,我怎么全不知道。”
何夕愣了一下,印象中星冉不是这种随意打断别人的人,尤其是在自己不在行的问题上。他有些着急地补充道,“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这么说你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知道的东西多喽?”星冉还在笑。
“多一点点而已。”何夕很老实地说,“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同大家一样,只在某些极个别的情形下会略有知觉。那种情况有些像做梦,隐隐约约明白一点,但细加追究起来却又含糊得很。不过我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我知道我们联入的其实是叫做‘脑域’的一个人脑联网系统,里面有许多兆脑级研究员从事着研究工作,而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大脑在其中似乎是相当于……”
“算啦。这些我都不喜欢听。”星冉不耐烦地嚷起来,“没什么意思。你还是说准备请我吃什么吧,这个我爱听。”她转动着眼睛拍了拍自己的提包说,“要是没钱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哦。”
何夕不解地看着星冉,这个容颜秀丽的女孩身上一直有些他无法看透的东西。有时候她就像是一潭清水,让人能一眼望见池底,而有时却又像天上的浮云般让人捉摸不定。不过,也许正是这种感觉才让何夕觉得和星冉在一起是很愉快的事情。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星冉有些脸红地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很多。
如果不是有人恰好到来,很难讲何夕能否在星冉这副欲语还羞的模样儿前挺住。来人并没有注意到何夕对他的此时到来有些不满,他只是看着星冉说话。
“我是赵南。”来人除下墨镜,显得很有礼貌,但他身边的警卫人员却表现傲慢。
惊喜的光芒立刻从星冉的眼睛里放射出来,一时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星冉目不转睛地仰视着这个她一直想要见到的音乐大师。“你一直是我的偶像,从来没有人能够像你的音乐那样打动我。”
赵南脸上保持着矜持的笑容。他常常不得不面临这种局面,音乐对他纯粹只是带有玩儿性质的爱好,他也根本没在这上面花多少功夫。但是凭借“脑域”的力量他能够用人和一种乐器将任何一段音乐演绎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可以绝不夸张地说,如果愿意的话,赵南可以好不费力地找出古往今来每一首曲子的缺陷所在,不过出于对昔日大师们的尊重他无意这么做。个中道理很简单,包括音乐在内的一切艺术活动其实都可以归结到智力上来,当一个人的脑力提高了上百万倍之后,他眼中的世界就会是另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样了。其实他只是几年前的某一天心血来潮在联线时弹奏了一支曲子,结果却成为了举世闻名的音乐大师。而他本身的专业却只有很少的人知晓。不过严格说来在他专攻的三个专业里只有分子生物学是他本身所学,但因为“脑域”的缘故,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在两个互无关联的领域同时有所建树。
“我们到处找你。”赵南说,“你今天好像变动了日程。平时这个时候你通常都在脑房里的。你对我们很重要。”
星冉有些受宠若惊,她想不到赵南会这么说,她觉得自己有点头晕。“我……很重要?你真的是在说……我?”她不敢相信地重复着。
“我希望你能够同我们走。”赵南期待地看着星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们是不是想从星冉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夕突然开口道。
赵南一怔。“你是谁?是谁这样告诉你的?你知道些什么?”
“我是何夕。我只是这样猜测。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危险。”何夕平静地说,“星冉是我的朋友。”
“何夕?”赵南狐疑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似乎这个名字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你联线时用过今夕何夕这个名字吗?”
何夕淡淡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南吁出一口气,低头将一份文件递给星冉:“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请在上面签字,表示你自愿与我们合作。”
星冉接过文件飞快地扫了一眼边签下了字,她脸红红的,还没有从兴奋中恢复过来,整个人都显得激动。何夕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他尤其爱盯着赵南的眼睛看,他的这个举动让赵南显得有些不自在。
赵南满意地收好文件对星冉说:“你现在就不用回去了,跟我们走吧。”
(十)
前方的不远处是一道墙。那墙看上去黑黑的,是那种纯粹的、绝对的、不反射一丝光线的黑色。墙体突兀直上,高耸入云,神秘莫测。
直升机悬停下来。“我们不能再靠前了。”俞峰说,同时眼光仍然盯着那道奇怪的墙。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带我跑几百公里到这儿来?”何夕问,同时伸了个懒腰,“那道墙是什么东西?”
俞峰叹了口气。“只有在这里我才有决心坦白地告诉你一些事情。”他指着远处说,“那道墙其实是一道隔离场,里面就是看成人类最伟大的创举之一的西麦农场。”
“西麦农场?”何夕悚然朝着舷窗外望去。虽然政府加以保密,但关于西麦农场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想不到自己今日竟然能够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密境。
“你知不知道,就在那道墙的背后,现在正有某种也许比人类先进了不知多少年的诡异生物正在试图冲破屏障来到我们的世界。你觉得它们会这样对待我们这些低等生命体?”俞峰的话语里有调侃的意味,“我觉得只有人类这种疯狂的生物才能造就出像西麦农场这种集奇迹与灾难于一体的智慧结晶。”
何夕静静地看着俞峰,他等待着下文。
俞峰接着说:“星冉的大脑里可能正好存有能够组织它们的方程式。通过这个方程式我们可以让加快的时间停下来。简而言之,我们可以冻结西麦农场的时间,让里面的一切相对于我们来说变成一动不动的雕塑,直到它们不再对人类构成威胁为止。”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何夕不解地问,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刚刚使得四个活生生的人精神崩溃变成了白痴。”俞峰的预期失去了控制,他无助地望着那道黑色的墙,“试验失败了,为了扫描出他们脑中的信息,我们让他们超长时间地联线,结果发生了悲剧。”
“你是说星冉也可能会……”何夕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叫赵南的音乐家带她走的时候可没说这些。”
“赵南是三个学术领域的专家,音乐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俞峰苦笑,“虽然现在我对音乐略知皮毛,可是只要我联上‘脑域’,我马上可以成为音乐大师。”俞峰露出崇敬的神色说,“这就是‘脑域’时代的奇迹。”
何夕突然大笑起来,他知道这样做很没道理,但却管不住自己。他觉得俞峰的话真是好笑极了。“我也有个故事要对你讲。”何夕边笑边对俞峰说,“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很普通的那种。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去练钢琴。她觉得自己从生下来起就喜欢这种世上最漂亮的乐器,她的梦想就是当一名钢琴教师,坐在光可鉴人的琴凳上轻抚那些让人着迷的黑白琴键,让美妙的音乐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流淌出来。但是后来她的梦想破灭了,就是因为‘脑域’的存在。我肯定她永远都不会再去碰钢琴了。这个女孩就是星冉。”
俞峰沉默了,他听懂了何夕的意思。他有些无力地辩驳道:“她不用这样的,作为爱好何必放弃。”
何夕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一阵轻快的琴声从里面流淌出来。“这是星冉最后一次弹琴,我费劲心思才令她鼓起勇气这样做。结果人们嘲笑她的琴声。我承认赵南弹得更好,我也承认只要你联上‘脑域’就能成为大师。可那真是你们的琴声吗?你们拥有百万倍于常人的智力,像音乐这样的事情对你们而言只是小试牛刀。可是——”何夕的脸涨得通红,如果让我说的话,我要说星冉的这首曲子胜过你们何止千万倍,这是她练习了无数次,流淌了无数汗水才换来的琴声,是她发自灵魂的真实的声音。”
俞峰叹口气,没有反驳何夕。过了一会儿他疑惑地看着何夕说:“我能肯定自己联上‘脑域’之后智力远在你之上,但是我倒是很怀疑自己正常的智力是否及得上你。”
何夕若有所思地说:“那天赵南听到我的名字后突然问我有没有用过‘今夕何夕’这个名字联线,我没有告诉他这正是我用的名字。”
俞峰惊讶地叫了声。“你就是今夕何夕?那你是不是有时会在‘脑域’里保持知觉?我就曾经不止一次在‘脑域’里感觉到你的活动。这种情况相当罕见,根据分析只有少数极度聪明的人身上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极度聪明?”何夕自嘲般地哼了一声,“在你们这些兆脑级研究员面前还有谁敢自认聪明。”何夕的语气变得悲凉,“在‘脑域’时代,天才和傻瓜已经被同时消灭了。即使是一个弱智成为了兆脑级研究员的话都可以嘲笑任何一位天才的智力。这让我想起了蜜蜂。其实除了雄蜂之外所有蜜蜂刚生下来时彼此间都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吃蜂王浆的幼虫成为了无比尊贵的蜂后,哪怕它本来是其中最差的一只。”
俞峰明白了何夕的意思,一时间他有些讪讪然。何夕说的虽然偏激但却让人无法反驳,这正是脑域时代的写照。由于命运的安排,自己成为了兆脑级研究员,成为了金字塔的顶端,可是,这一切能说明什么呢?那无穷无尽的智慧真的是自己所有吗?那无与伦比的思想光芒真的出自自己的内心吗?
“算了,还是说正题吧。”俞峰换了话头,“星冉答应了参与补救计划,你打算怎么办?”
何夕背上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十一)
“什么事?”赵南问俞峰,“是你带他进来的?”
“我只想同星冉说几句话。”何夕的目光四下搜寻着,“我是她的朋友。”
“她已经联线了。”赵南摇摇头,“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等。”
何夕冲动地往里面闯,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几名警卫人员迅速围过来,用身体阻挡住他。但是何夕已经无所顾忌了,他试图冲破警卫的阻拦。在抓扯中他的外套袖子被拉破了,领带也偏到了一边。不过这显然都是徒劳的,尽管他身体很壮实但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星冉!”他一边同警卫厮打一边喊着这个名字。不知什么时候何夕的鼻子受了伤,血流了出来,在胸前的白色衣襟上浸出点点红斑。
“你不要闹了。没有人强迫我,我是自愿的。”一个女孩的声音立时让何夕安静了下来。说话的人是星冉,她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来她还没有联线。
何夕急切地招手,“我有话对你说,就几句话。你听完之后就会改变主意了。”
“那好吧。”星冉有点无奈地拉着何夕的手来到一处没有人的房间,“这没别人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