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没有认真研习过望气之术,不过别忘了,我是有鬼眼的。虽然看出气脉动向来和解决风水问题是两码事,但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试一试,不然不光我没面子,马志在他老丈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我正要认真打量一下这房中的气脉,忽然身旁那哥们轻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说:“兄弟,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别坏了规矩,抢我的饭碗啊。”

  

第九章 桃花位

  怎么我还没怎么着,他先心虚了?

  是他太客气啊,还是就一蒙事的?

  只听他接着低声说道:“小姓程,草字万年,人送外号程瞎子,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闻言低声道:“岂敢岂敢,小弟李克,大加都是受人之托,就让我跟您学习学习吧。”

  他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怏怏,从怀里掏出一个执业证来:“程某不才,是专看风水的执业阴阳师,李兄弟在哪里高就啊?”他把执业证朝我比划了一下,意思大概是让我知难而退吧。

  汗,人家可是真材实料的阴阳师啊,我这个考核之后又被吊销的,还不几下就露了马脚?

  “巧了,同行啊。”我也把自己的执业证掏出来比划了一下,我的资格虽然给吊销了,不过灵管会好像忘记把证书收回去了,事已至此,怎么说台面上也不能丢人,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脸色一变:“同行啊,好的很好的很。”

  这时老太太回过头来:“房子大概就这样了,两位有什么看法?”

  我正想着怎么胡诌几句,旁边这位一托罗盘,开口吟到:“前高后低难长久,后高前底广田庄,东低西高名逆地,水流震宫不相当,虽然流去无妨碍,亦主人丁窜远方。”

  他声音不疾不徐,配以罗盘在手中的种种变化,十足是有道高人的架势。

  老太太听得有点晕,不过看得出已经被他的专业化所折服,我只觉得脸色有点发烧,转头佯作观察屋子其他部分。

  唉,人家这么专业,怎么争啊?

  只听程万年继续道:“贵宅坐北望南,气脉不凡,本是大贵之格,惟六神缺水,五行不足,是以宾主失合。”

  老太太此刻已经完全信任他了,连忙问道:“那该如何破解呢?”

  他向厨房看了看,道:“离火太旺,坎水不足,驿马大动,太岁临头,凶格啊凶格。”

  老太太已经六神无主了。

  唉,什么驿马啊太岁啊,满嘴的专业名词,我也听不大懂,索性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看。

  我在屋子里四下打量,观察气场流向。

  整个屋子方方正正,不存在缺角内凹这些风水上常见的明显缺陷,所以气脉圆融,绵绵不绝,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唯有到了客厅的大立式空调那里,本该交汇的气场忽然断了一下,不再圆融。

  我开始仔细观察这里,方才这个程老兄说的不错,这个宅子坐北向南,是典型的坎宅。而空调位置在正西酉位上,不会这么巧吧,居然是桃花位?

  我把这几个字硬生生吞进去,人家老头老太太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说人家犯桃花也不合适吧。

  可是就算是有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这时候马志和老爷子一起凑过来,马志急得不行,小声说:“怎么样啊表弟,你看那边多热闹。”

  我偷耳一听,那边已经开始建议在这里摆个鱼缸那里养个花了。

  黄老爷子也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我,他是不想在老伴面前跌份啊。

  说来惭愧,虽然风水我不在行,但是我对桃花位是下过一点功夫的,还不是当时闲着无聊,为了给自己增加点女人缘什么的。别的不敢说,空调在桃花位上是没错的,整个房子的气脉也在桃花位上乱了。

  “表弟,你看出什么了?快说啊!”马志又催我。

  我咬咬牙,豁出去了,大声说:“毛病出在桃花位上!”

  啥?!

  马志用力一扭我的胳膊:“瞎说什么呢你?!”一面赶紧观察两位老人家的脸色。

  老爷子面色十分难看,咳嗽一声,也不言语,回到沙发上坐下了。

  老太太板着脸看着我:“小伙子,你什么意思?”

  程老兄也停止他的长篇大论,在一旁若有所思,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气氛有点尴尬,也难怪,这么大年岁的人了,我说人家桃花位有问题,总归是不太合适,没把我轰出去已经够意思了。

  唉,事已至此,只得继续撑下去了。

  我清了清嗓子,装出胸有成足的样子:“桃花位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也不是世俗所理解的那么偏激,并非只有所谓男女关系才涉及桃花位。”

  我背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看看没人答话,接道:“需知桃花位有正格桃花、偏格桃花、墙外桃花、劫煞桃花等等。一宅之桃花位,不仅能住夫妻关系,更可主财运、家业、健康等种种人生运道。”

  这番话倒不是胡诌,连程万年听了也连连点头。

  我看看大家都开始注意我的言论,这才断然道:“贵宅在桃花位上放置空调,乃是大错特错!”

  程万年问道:“桃花位属水,空调亦属水,此宅更是五行缺水,所以此空调有益无害,不知道李兄弟为何会有这种说法呢?”

  这家伙,分明是想给我难堪,我信口胡诌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空调外向为水,而其内接电路,属性为火,空调摆放在桃花位,正是‘水火相煎’之局,安得不乱?”

  “我观此屋气脉,圆融流畅,唯到此地开始紊乱,自然是水火相煎导致气脉不畅之故。”因为是我的鬼眼亲见,所以这几句话说的是颇有底气。

  程万年一时语塞,我索性对马志道:“来,帮个忙把空调挪动挪动。”

  “挪到哪?”

  挪到哪我怎么知道啊,我随手指了一下。

  马志也不含糊,上来抱起空调,我搭了把手,两人给挪到旁边位置上。

  我拍拍手:“这样就解决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实话我是心虚,想赶紧溜之大吉。

  老太太没作声,一直看着我们忙活。倒是黄老爷子觉得不大合适,站起身来想送我,却可能是起的猛了些,人老血压高,他手一扶头,差点载在地上。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老太太几步抢过去扶住,关切的问:“老头子,你没事吧?”

  黄老爷子闭目缓了一会,回过神来,他也是真会找机会,乘机低声道:“只要你不跟我吵了,我就没事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笑,柔声道:“谁还爱跟你吵似的。”

  那情形甜蜜得很,看得我这年轻人都觉得脸热。

  马志偷偷捅捅我,竖起大拇指,低声道:“立竿见影,真有你的啊。”

  程万年对着桃花方位愣了半晌,自觉无趣,自己开门悄悄走了。

  我看看空调,又看看方位,不会吧,我的风水术真这么灵?

  再看看程万年消失的背影,总觉得此人不那么简单。

  

第十章 杀局重现

  重新分宾主落座,老太太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身到厨房去给我们泡茶。

  马志对我说:“表弟,还是你有一套,方才那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还不是一蒙事的。”

  我笑了笑,未置可否,却总觉得以那人的行止气度,不像是一个草包的样子。

  黄老爷子也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我连忙谦虚一番。马志看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爸,其实我跟表弟,还有点事想麻烦您。”

  “哦?”

  我接口道:“是关于围棋方面的,知道您是国手啊。”

  “呵呵,”老爷子大笑:“老喽老喽,说来听听?”一提到围棋,他的精神立马就一震,看得出来真是偏好此道啊。

  马志倒有些不好意思,先打了个预防针:“这事情有些危险,我们怀疑,怀疑……”

  看他吞吞吐吐的,完全不像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我接道:“我们怀疑有人用棋局在杀人。”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优盘来:“您这有电脑吧,我们边看边说。”

  “棋局杀人?”老爷子眉毛一立:“有这种事?”看得出来他是不大相信的。

  马志凑过来:“爸,起初我也不相信,不过李克亲身体验过,差点就出事。”

  这时老太太泡好茶过来,看我们凑在一起,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紧张?”

  黄老爷子怕她担心,柔声道:“年轻人跟我讨论些关于围棋的问题,你不感兴趣的。”

  “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了,你们喝茶。”老太太转身回卧室了。

  黄老爷子把我们引到电脑前,低声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志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老爷子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到勾起了好奇心:“快让我看看,到底什么棋局能杀人啊。”

  马志关切的道:“爸,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停下来,千万别挺着。”

  黄老爷子一笑,傲然道:“老夫纵横棋坛五十年,还会怕什么会杀人的棋局么?”

  我把优盘插进电脑,打开程序,闪开身来。

  黄老爷子坐到电脑前,问我:“是按这个按扭么?”

  我点点头。

  黄老爷子点了一下鼠标,黑棋一手过后,白棋第一子,应在天元。

  老爷子奇怪的咦了一声。

  他的复盘却比我要快的多了,因为我每一步都要仔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想想有些什么变化之类的,但以黄老爷子的棋力,很多变化他都一目了然,所以不像我那么费劲了。

  不一会,已经二十几路下来,随着一步步落子,黄老爷子面色越来越凝重,当初我复盘时候,记得是到了五六十手时候白棋才发难的,怎么黄老爷子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黄老爷子啪啪啪不停的点击鼠标,不一会就到了黑棋打劫、白棋弃子擒龙的那一手,黄老爷子双眉紧皱,思考良久,才又点了一下鼠标。

  我跟马志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不懂棋,没什么感觉,但是也能感觉到我跟黄老爷子的变化,朝我努努嘴,意思是稍有不对就赶紧动手把老爷子拉开。

  又是几手过后,黄老爷子的点击越来越慢,面色也越来越凝重,马上就到了白棋一缓一收,冲击腹地的那一个杀招了,昨夜我就是在这一手上出的事。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得不行,手心都攥出汗了,即使现在我仅仅是在旁观,仍然有心跳开始加速的感觉。

  那几秒钟像一年那么长,终于,黄老爷子轻点鼠标,白棋奇峰突出,直冲黑棋腹地。

  黄老爷子“啊”的一声,手停在半空。

  

第十一章 血泪局

  马志见状不好,连忙要上前拉开他,我朝他一摆手,因为从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黄老爷子的脸色,老爷子虽然紧张,但是神智还清楚,眼神并不迷离涣散,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黄老爷子呆了半晌之后,终于用点了一下鼠标,继续复盘。

  我看到,他的鬓旁,有一缕细汗流下。

  之后的棋势变化风起云涌,说真的,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畴了,以我的棋艺来讲,甚至都无法描述出来,只剩下感叹的份。余下的几十手中,白棋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白棋第一子稳占天元,如中流砥柱一般,镇住整个局势,黑棋数度突围,都无功而返,这一子竟然是弈定乾坤的棋眼。

  黄老先生神色凝重非常,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一手手的复盘过来,时间用的越来越长,直到那盘残局的最后一手,176手。

  第177手应该轮到徐三落子,他已经死了。

  我看到棋盘复毕,不由长出一口气,马志在一旁偷抚胸口,向我直吐舌头。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黄老爷子却一直没有动,眼睛犹直钩钩的盯着棋盘,我跟马志连忙扶他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给他灌下一杯茶来,好半天,他张开嘴,用类似打嗝的声音吐出一口长气,用手擦擦额头的汗水,涩声道:“好厉害,好厉害。”

  我跟马志满肚子好奇,但是都不敢开腔。

  黄老爷子目光游离,像在回味一般,良久,终于又开口道:“你们两个,听说过血泪局么?”

  我们茫然摇头,传说中的呕血谱我是知道的,怎么又出来个血泪局?

  黄老爷子摇摇头,接道:“那你们知道不知道月天公黄龙士?”

  马志茫然摇头,他不知道也算正常,但是举凡下过围棋的人,很少有不知道黄龙士的。黄龙士,字月天,生于清顺治年间,少年成名,连胜杜茶村、周东侯、盛大有等国手,时人赞其下棋如“淮阴用兵,战无不胜”,杜茶村更赞“此子当横行一世”,清人甚至将他同黄宗羲、顾炎武等人并称为“十四圣”,推黄龙士为“棋圣”。

  可惜天不假年,黄龙士死于壮年,他生平有一弟子,就是继他之后称霸棋坛数十年的钱塘徐星友。而黄龙士的死,也是一件疑案,更有坊间传闻是徐星友秘请三位高丽棋手以车轮战法累死黄龙士,当然都以不可考。

  这些掌故都是围棋届耳熟能详的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黄老爷子现在提出他来?

  只听黄老爷子缓缓道:“黄龙士正是我家先祖。”

  啊?

  难怪黄老爷子成为一代国手,想不到竟然是黄龙士的子孙。

  黄老爷子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之所以提到先祖月天公,是因为这一盘未尽之残棋,竟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我们黄家世代传说的掌故——血泪局。”

  “老爷子,我只听说过呕血谱,这血泪局是什么来历呢?”我问道。

  “这与月天公之死有关。”黄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想当年,月天公纵横天下,并收钱塘徐星友为弟子,徐星友年纪比月天公还长上一些,也是不世的天才,渐渐的其声威名气已接近月天公,不过世人提起,总是先有黄龙士,再及徐星友。需知善弈者,总归免不了一颗胜负之心,这也是所以古人说弈道有碍禅道的缘故,徐星友在月天公门下日子久了,终不免生出取而代之之心。终有一日,约月天公相授三子,对弈十局。”

  我不禁暗自咂舌,徐星友也是一代天才,棋艺纵横天下,黄龙士纵然略有超出,也不过一子半目而已,竟然授三子与徐对弈,这黄龙士也当真是不同凡响。

  只听黄老爷子接着道:“月天公棋力虽在徐星友之上,然而高手相争胜负本在一线,连授三子的情况下,想要在徐星友这样的高手面前挽回局面,实是难如登天。可即便如此,月天公以天纵之资,仍可扳手数局,双方互有胜负,当时的场面甚为激烈,最后一局更下得徐星友呕血而退,所以后人多称之为血泪十局。”

  黄老爷子说到这里,重重的叹息一声,似在缅怀前人风采。我也不禁感慨,黄龙士在这等局面之下,尚能占据优势,前辈风范,令人高山仰止。

  “其实那一场厮杀之所以被称为血泪十局,都是因为这第十局。”黄老爷子顿了顿续道:“月天公与徐星友九局过后,已知徐星友棋力大进,让这三子实是无理得很。不过为了保住自己名号,终于不得不兵行险着,于是应手第一子,便下在天元。”

  啊,这下连马志也跟着一起大吃一惊。

  难道眼前这盘残局,就是当日黄龙士下得徐星友吐血而退的那一局?

  我实在忍不住打断黄老爷子,提出我的疑问。

  黄老爷子点点头:“你看这一路棋的走势,当真称得上壤址相借,锋刃连接,战则羊师独前,无坚不暇,守则一夫当关,七雄自废。这正是月天公的法度。”

  奇怪,我怎么记得古人说黄龙士的棋是以平淡著称的,完全不是这一场凌厉杀伐的风格。

  没等我问,黄老爷子道:“这一路棋,从表面上看确实不是月天公以往的风格,但也只有如此兵行险着,方能在授三子之下,弈退徐星友。这一局是月天公毕生心血的凝结,变化之莫测、杀伐之凌厉都堪称举世无双,否则也不会定力修养如徐星友般,也呕血而退了。”

  “那么这一局自然是您先祖月天公胜了?”

  “不错,月天公固然是胜了,却也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徐星友呕血而退后片刻,就有三个高丽僧人登门造房,以言语挤住月天公,连弈三盘,而那最后一名僧人,棋力更不下于徐星友,乃是少有的高手。月天公与徐星友连弈十局,已经殚精竭虑,强弩之末,却不得不强鼓余勇奋力迎战,虽然最后险胜,却因为心血耗尽,最后撒手人寰。”黄老爷子叹了口气:“唉,他胜在棋盘,却输在人心莫测了。”

  “难道那三个僧人是?”我试探着问。

  “不错,是徐星友早安排好的。他先以十局对弈消耗月天公的心神,再让这三个和尚出手,最后以车轮战法累死月天公。”黄老爷子愤然道。

  原来坊间传闻竟是真的!

  唉,一代国手,如此的死法,怎不令人扼腕。

  马志半晌没开腔了,此刻忽然道:“那个死者不是就姓徐么?”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第十二章 再弈

  黄老爷子摇摇头,没说话。

  我也觉得这其中似乎隐隐有些关联,却又不得而知了。

  我们此来,其实也只能是求证一下自己心中的怀疑罢了,何况一直到现在,我们也都是猜测,会不会是巧合?他又有什么理由用这种诡异的方法来杀死徐三呢?就算确认了他的动机又如何,难道真要去抓人,控告他以棋局谋杀徐三么?

  唉,现行的法律制度之下,这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现在我们虽然知道了徐三确实死于此局,但我们连执白的对方是谁都无从查证。

  一想到此点,我望向马志,他一正看向我,不约而同的道:“上网找他!”

  这家伙的ID我还记得,叫“奉饶天下先”,意思是不管谁来,我都让先手。

  纯以围棋一道来讲,这也是十分难得的了。

  对弈之时,争先一步,在棋力相仿的对手来讲,已经握了三分胜券,所以为示公平,现在的比赛大都猜先。

  古人也有诗曰: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为一先。

  这家伙有这么大口气,难道真的是什么不凡来路?

  在黄老爷子家,我们打开联众,登录一下我自己的帐号,开始搜索这个叫“奉饶天下先”的家伙。

  其实我还有些疑问。

  “老爷子,要知道棋局是死的,人是活的,白棋再怎么高妙,也不至于料定黑棋的所有变化,预知他下一步走法,那又该怎么布阵呢?”

  黄老爷子道:“这一路棋势妙笔全在第一手天元,令人顿生莫测高深之感,而后招法,我猜是只有大局走势,纵横开阔,却没有每一手变化的定式,不假雕琢,眼下虽然黑棋占先,却最终不免被白棋牵着鼻子走,而一旦白棋局面展开,杀伐凌厉无匹,对方纵有奇招,亦不离他算计之中,这却要看那弈者的棋力了。至于这一路的招法到底是如何弈来的,唉,祖上并无谱子传下,年深久远,我也不得而知了。”

  “那依您看这个执白弈者的棋力如何?”

  “如果他有月天公那般棋力,我只怕早就心血管破裂而亡了。”黄老爷子笑笑说:“那人棋力是相当高的,不过只怕还不及我老头子。”

  那我就放心了。我心想,固然那人没有那么高的棋力,但用来对付徐三这样的,却也足够了,更何况我?说实话,如果不是在黄老爷子家,我只怕自己没这个胆子上来找他。现在有他老人家壮胆,正牌的黄龙士后人坐镇,应该不用太害怕这个血泪局吧。

  忽然屏幕一闪,搜到了他的ID,还在闲置中。

  黄老爷子在背后拍拍我的肩膀,给我鼓劲。事关乃祖月天公,他也来了精神。

  “老爷子,咱怎么对付他这手血泪局啊,月天公遗下的路数,咱们能破解么?”马志问道,这其实也是我最担心的。

  “呵,这一路棋本来无解,不过他让了先手,咱们就容易多了,”老爷子笑着说:“镇神头!”

  我晕,我以为这不过是野史家的杜撰,难道还真的有镇神头?

  野史家著书说,大唐宣宗年间,有日本王子来朝,王子善棋,号称日本第一,提出要和中国高手一决胜负。宣宗召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顾师言对弈,顾师言初时并未将这鬼子放在眼力,下至三十二手时,才发觉自己竟然中了小鬼子扮猪食虎之计,局势岌岌可危。

  顾师言长考良久,不得不兵行险着,莫测高深的落了一子,号称一着解双征,王子思考良久,不知如何应对,瞪目缩臂,回头问负责接待的官儿,那时候叫做鸿胪的:顾先生在贵国可算几品?

  那官儿也不厚道,告诉鬼子,这是我们国家第三高手。

  王子说想见第一高手,那官儿说,胜得第三,方能见第二,胜了第二,方能见第一。

  王子想了许久,长叹道:“小国之一,敌不过大国之三。”言罢双手掩盘,不下了。

  这都是小说家野史家之言,我一直以为都是杜撰的,没想到黄老爷子忽然提出这一着来。

  只听黄老爷子道:“所谓镇神头,未必有什么具体的招法,说起来不过都是莫测高深不依常理的奇招吧,惑敌而已。”

  “那白棋这一手应在天元,不也算是镇神头么?”我奇怪的道。

  “大概可以算吧,不过这手在白棋而言却不是单纯的惑敌,待百十手后,局势渐成,那时候这一颗子就有莫大做用了。”

  我点头:“不错,这一点我方才已经见识过了。那咱们该怎么作呢?”

  马志也凑过来:“对啊,咱们怎么镇他一下子?”

  “其实很容易啊,你先下在天元不就行了。”黄老爷子笑着说。

  汗啊,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既然他让先,那我就先把天元占上,到时候我输不输这局棋不一定,可是他却肯定没办法再下出血泪局的阵势了。

  我深吸一口气,邀请对局吧。

  他爽快的答应了。

  97桌。

  开局,我执黑先行。

  紧张的手指有点发抖,轻轻一点鼠标,第一子落在天元。

  虽然是在网上下棋,我却仿佛听到了那一声清脆的落子之声,从几百年前的康熙年间传到耳畔……

  

第十三章 决然

  他没有应手。

  足足等了五分钟,他还是没有应。

  马志忽然一拍脑袋,掏出电话来就打,我侧着耳朵听到他在交代什么赶紧查查地址,在联众某室第97桌。

  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落子,再一看,他已经断线了。

  我们面面相觑。

  马志道:“没事,我已经让同事去查他的IP了,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小子。”

  “这也能查到么。”我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