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挥挥手,不在意地说道:“那押金得多给点才行。”
周源刚才的疑惑立刻从房东这里得到了答案,显然老胡也是故意这样问的。看来刘三选择这里租房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多半“刘三”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老胡指了指屋子低声说:“你看出问题了没?”
这屋子不大,一共也就十来个平方,屋里的家具很简单:一张没有铺盖的空床,和一张开着抽屉的老式木头桌子,一个单人木质衣柜,还有两个板凳。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空荡荡的看起来挺干净,倒是真像房东说的,随时拎包入住都可以。
周源马上反应过来,问题就在太干净了,几乎没留下上一任住户居住的任何痕迹。他边打量边问房东:“老板,人家上午退房,你这会儿就打扫得这么干净 了?”
房东摇摇头:“这是那老先生收拾了刘先生的东西后打扫的。本来屋里还剩了不少东西,但他把屋里的被褥什么的都拿出来,在外面烧了。真是可惜了,不然可以给你们用的。”说着朝屋外指了指,周源顺着看过去,果然楼顶的一角有个破的铁皮桶,周围有灰烬燃烧的痕迹。
“什么都没剩下?”周源有些失望,拉开衣柜门,又把桌子的抽屉再拉开了 一些。房东见他不相信,说道:“什么都没了。后来警察也来了,看到屋里没什么东西,也就走了。”
“警察?”老胡也有些惊讶,“警察来这儿干什么?”
房东可能是见他们问得这么详细,觉得确实是想租房子的,就耐心解释道:“来查流动人口啊。这里经常来查这个的。不过那两个警察调查的时候,我听他们在嘀咕,说什么之前烧的都是东西,这次是个人。”
“他们就说了这个?”周源打断房东的絮叨。
“可不就这个?我问他们,也不给我说,这还是我站在门口听来的。”房东有些得意地八卦道。
周源明白了,那两个警察一定是来调查刘三自燃事件的,不过看样子没有什么新进展。不过房东偷听到的这两句话倒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前他以为110警察说的六起自燃事件,是指刘三自燃了六次。原来前面的几次自燃事件,应该只是有什 么东西自己烧了起来,只有他正好遇见的第七次,是刘三自己燃烧了起来。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想得通了。正是热天,很多东西都易燃,在太阳底下晒的时间长了,自己烧起来,可不也叫自燃吗?这种小案子难怪警察不怎么重视。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刘三似乎曾有几次出现在着火现场附近,不然也不会有他的画像出现,看来他是被当成纵火嫌疑犯了。他是外地人,面孔生,被人记得并不奇怪,不过这是巧合还是真的和他有关?周源隐隐觉得是后者,毕竟刘三凭空燃烧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他胆战心惊。
老胡的声音打断了周源的思绪:“这墙上是怎么回事?”
他这句话是问的房东,周源看过去,发现就是面普通的白色墙壁,正对着门口,一进屋就能看到,周源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此刻听老胡一说,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这面墙似乎太过于干净雪白了,简直就像是新刷上去的一样。
周源用手轻轻蹭了一下,发现这真的就是新刷上去的,这种热天里,油漆虽然已经干结,但还没有完全干透,摸起来有些软。
“这墙没什么啊。”房东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老胡换了个问法:“这墙以前什么颜色?”
“就是白色啊。”
“不对,这白色下面还有一层,这是新刷的。”老胡用手在那些看着不对的颜色下抠下来了一小块,给周源解释,“这种速干墙漆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干燥。”
“你们租不租,不租别抠我的墙。”房东有些不乐意。
老胡停了手,接着用手顺着墙壁摸了一遍,叹了口气。周源也看出来了,这墙上在没刷这层墙漆之前可能被人写过什么,现在却被盖住了,只有仔细看,才勉强能在一些地方看到下面一层有些隐约的深色,似乎是书写的痕迹。
“里面有什么?”周源离得很近,努力想分辨出白色墙漆下面的痕迹。
“不管是什么,它都被盖住了,这漆的质量很好,把底下那一层也渗上了,你看。”老胡说着伸开手,手里是刚刚从墙上剥下的碎渣。周源一看那些东西,就知道老胡刚才为什么叹气了,那些渣滓的颜色都很一致,有一些黑色物质都被 混合在了白色的油漆里,如果刘三曾在这墙上写过什么,依照这种渗透的程度,即使把表面那层漆皮铲掉,也看不出什么来。
“会是谁干的?”
“刘三和老头,都有可能。”老胡拍拍手,“不过,那个老头的可能性更 大。”
周源点点头,那个老头出现得很蹊跷,买下押金条后他做的事,无论是烧掉被褥,还是带走其他东西,都说明他的目的是要消除刘三在这里留下的任何痕迹。
“你们租的话,这墙可以让你们自己刷油漆。”房东还在身后撺掇着。
老胡再次打量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对周源说:“先出去吧,这里面实在太热了。”
出了屋子,老胡没有马上走,又问了问房东对刘三的印象。房东看出他们不像是下决心要租房子,只是不停问问题,积极性大减,有些不太高兴。只是说刘三一般都不在家,经常在外面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几乎二十天都没见到过 人。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刘三喜欢早出晚归。
“两个疑点,一个是老头,一个是那痕迹。”回去的路上,老胡坐在副驾驶上,一边抠着手上残留的油漆痕迹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惜,都没了。”
“也许真是他爸爸,知道自己儿子有这毛病,来给他收尸的?”周源胡乱猜测道,无论是刘三还是那老头,他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老头给那房子做了消毒处理。”老胡忽然说道,“你有没有闻到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周源没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屋子里太闷热,只觉得屋里的空气不太好闻。但老胡这么说,多半没有错。周源猜测道:“这么说,他知道刘三得了病?怕传染别人,所以急忙赶来处理?”
老胡摇摇头。周源已经有些习惯老胡这个动作了,他在事情没有想清楚之前,不会轻易下结论。
这一趟唯一得到的线索,就是能确定那个老头肯定和刘三有密切的关系,但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只能猜测。周源最忧心的还是自己身上奇怪的皮疹和低烧怎么治。对他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车子直接开回中心医院,阿龙和他的跟班们都已经不在了。问了陆明才知道小青的遗体已经被他们拉到了火葬场,看样子是医院的解剖遗体寻找病因的要求他们没有答应,大热的天人不能久放,所以直接就烧了。
对这个结果,三个人的反应却不太一样。小青一夜之间变成这样,她身上的怪病原因显然并没有被真正找出,很有可能是一种还没有被发现过的新型疾病,既然没能第一时间解剖尸体进行各种深入检查,意味着对它的各项了解,比如传 染性、生发原因,甚至危害性都不明了,所以陆明对此失望。
老胡和陆明的态度差不多,同样觉得应该对尸体解剖分析。他隐隐觉得,小青并不是暴病而亡那么简单,背后也许有谋杀的可能。只是这种想法太过匪夷所思,老胡没有把它表露出来。
周源倒是认为这样也好。他觉得人死后就应该早点入土安息,医生陆明和警察老胡,都是看惯生死的人,在这种事情上难免会表现得有些冷血。
不过对周源来说,最重要的是阿龙应该不会再来找事了,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可以专心解决自己身上的毛病了。
陆明给周源开了一系列的检查单子,在医院检查了将近两个小时。抽血,验尿,还有胸透,总之在中心医院里能做的检查几乎全做了。最后的整体检查结果出来,除了血液里的白细胞指标高了些,其他的身体指标竟然都很正常。
“身体指标正常,这是个好现象,而白细胞偏高,西医的说法就是身体有炎症,发烧是必然,但身上的疑似皮疹痕迹跟中度发烧之间有没有联系还不能确定,随后再进一步检查,我建议目前还是先做个退烧处理。”陆明看完化验单 后,又加开了点药,“先输液看看效果吧。”
周源倒是没有异议,陆明是医生,相信他就是相信科学嘛。看着这些化验结果,他松了口气。从昨天开始的倒霉事,似乎都一个个解决了,这是个好兆头。
输液室里没有别人,老胡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周源看着输液软管里的药水慢慢滴落,觉得屋里太沉闷了,随口问道:“老胡,你觉得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你说的是刘三的自燃?还是小青的死?还是把出租屋里痕迹都清理了的那个老头?”老胡反问道。他一直也在想这几件事的关系,只是越想越觉得不解。这些事看似有联系,但仔细一推敲,又发现它们之间的联系看起来太过牵强。比如小青,大家都觉得她的死和刘三有很大的关系,可一旦把刘三当成凶手来看待,却发现他既没有动机,也没有行凶的手段。而刘三本人的自燃更是古怪,如果说是意外,那么他之前的行为明显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感。但要说刘三是自杀, 他的自燃又完全是违反常识的。
老胡都想不明白,身为当事人的周源更是茫然,他感慨地说道:“唉,也不知道警察查出来什么没有?”
正在这时,老胡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站起身来:“我之前给原来的同 事打了招呼,他正好路过医院,我去打听一下。”
周源知道他说的原来的同事是警察,点了点头,随口感慨了句:“还是有熟人好啊。对了,老胡你警察当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不干了?”老胡的身形顿了一 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出了门口。
走出门诊大楼,老胡径直走到楼后不远处的小花园。花园旁的石凳上坐着一 个中年警察,正低头抽着烟。
“宋哥,来了。”老胡打了个招呼,走到他身边大大咧咧坐下。
如果周源在这里,一定会立马认出,他正是昨天夜里在小巷里找到自己的那 个中年警察。
“那个周源,是你关系很好的朋友?”老宋抬起头,递过一支烟,随意问 了句。
老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实话周源和他关系并不算是很熟,两人 认识还是因为几年前周源作为嫌疑人被调查时,虽说两人性格挺投缘的,但之后也没什么交往。只不过老胡的性格属于古道热肠那种,能帮就会帮下去。
老宋显然很了解老胡,微微摇了摇头:“算了,就知道你爱管闲事。我特地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最好不要掺和这件事。”
老胡正准备点烟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了老宋一眼,却没有问为什么。
“最近生意怎么样?”老宋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闲聊起来。
“还行,烧烤店的生意多亏大家照顾,现在也上了正轨,不用我每天守着,挺轻松的。”老胡辞职以后开了家烧烤店,他人缘好,原来的同事们都有意捧场,生意很不错。
“其实我们都觉得你是天生干警察的料。”老宋叹了口气,看着老胡,“有没有想过回来?其实局长也是这个意思。”
老胡眼中光亮一闪,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默默摇了摇头。
老宋嘴唇动了动,想劝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又叹了一口气:“那事儿还压在心上呢?不是老哥多嘴说你,你心善爱帮人,这没什么,但有些闲事是不好管的。”
老胡没说话,沉默着大口大口抽着烟。老宋口中的“那事儿”直接导致他离开了警队,离开了自己热爱的职业,他不愿再提起。
老宋终于说回了正题:“我知道你和周源关系也一般,顶多算是半个熟人。你顺手帮帮他也无所谓,反正这件事和他关系也不大。但我得给你说清楚,这件事就快结案了,你就别再掺和进来了。”
“结案?怎么能就这么结案?那个小青死得太蹊跷了,还有刘三的自燃……”老胡有些惊讶,疑点太多,他习惯性反驳起来。
“那个人不叫刘三。真名是林河,他有精神病史,鉴定书上写的是妄想症, 就是一般人说的大白天发癔症。”老宋纠正道,“他是几起纵火案的嫌疑人。至于那个暴病意外身亡的小青,和林河关系不大。”
老胡明白了他的意思,闷头抽了一口烟。
一个是精神病自杀,一个是小姐病故,这样的结论不会涉及怪力乱神,也最省心省力,皆大欢喜。可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妥,结论也太草率了点。今天老宋其实是老胡专门约过来的,本来是想告诉他之前自己去出租屋的发现,觉得这条线索可能会有所帮助,但听老宋的意思,这件事并不准备再查下去了。
老胡刚想说什么,老宋忽然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胡东东,你别犯轴。 这件事从头到尾处处透着诡异,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老宋能说出这样的话,老胡明白他是真心为自己好,一时间犹豫起来。警方决定终止调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几年前那件事以后,自己也发誓不再多管闲事,而且以他从警多年的经验,本能地也觉得这两起死亡事件更像是意外,只是方式过于诡异。
“我先走了。”老宋见老胡低头思索,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叮嘱了一 句,“记得我说的话啊。”
老胡点了点头,下了决心不再多管这件事:“老宋,我听你的。”
但没想到的是,仅仅五分钟之后,一场意外就让老胡准备置身事外的想法动摇了。
下午中心医院的病人不多,陆明找了个没人的检查室让老胡陪着周源输液,周源还打趣享受单间待遇算不算开小灶。可当老胡见完老宋,回到房间里时,却发现周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地瘫在椅子上,他扎着针管的整条右手,从手背到胳膊,一道明显的红斑显得格外恐怖。
周源已经昏迷过去,失去意识。老胡不知他是不是起了过敏反应,赶紧冲出门外去找医生,同时心里涌起了自责的情绪,如果不是自己刚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周源的异常。
第十二章 冲突
周源从昏迷中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白,房顶上一盏六孔圆形吊灯发着惨淡的白光。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张胡子拉碴的国字脸,脸上充满担忧的神色。在看到周源睁开眼后,他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
“老胡?”周源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全身有些发软,有些不解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好点了没有?”陆明也出现在视线里,他的表情也和老胡一样,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怎么了?”周源有些紧张,他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明做了个手势,让他先躺好,然后用手摸着头试了温度,并用听诊器听了会儿心跳,这才皱着眉头说道:“你输液产生了过敏反应。幸好发现得及时,这还多亏老胡,之前护士路过门口往里看过一眼,还以为你睡着了。”
周源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正在输着液,忽然就失去知觉了。输液过敏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前一段一个朋友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没了的,他去参加那老头的葬礼时,那位朋友见人就说他以后宁可吃药吃死也不输液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陆明边问边扶着让周源坐起来。
周源动了动身体,觉得自己好像刚睡醒一样,头蒙蒙的,身上有些使不上劲。这时才发现身旁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秃顶的医生有点熟,他想起来之前在门诊室里就是这个医生给自己拿的药。
“刚才输液之前不是做过皮试吗?”周源有些疑惑。
“我就说,肯定是你们的药有问题!”老胡忽然对那个秃顶医生说道。
秃顶医生翻了翻眼皮:“我们这里的柴胡和青霉素都是正规渠道进的,质量肯定没问题,给他配的药量也不大,输液扎针护士也都是按照正规的程序,皮试都没问题,哪知道输了二十几分钟还会有反应?”
“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这哥们儿有问题?”老胡似乎是看不惯那医生一开口就是推卸责任。秃顶医生冷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周源才醒过来,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两人的对话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虽说老胡是为自己出头,但这样说话有些太冲了,不像是老胡的作风。而那个医生,明明险些出医疗事故,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更是让周源无法理解。
“怎么个意思,我哥们儿被你们给治成这样,你就这么表示歉意?这可不叫问题,叫医疗事故。”老胡提高了声音。
“你不要无理取闹。”那医生一听这个脸色就变了,用手指着老胡的鼻子, 声音也大了起来,“什么医疗事故,输液过敏很常见的,你懂不懂?”
“常见?”老胡拍开他的手道,“我还真不懂!刚才不是我发现得早,我兄弟还有命吗?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是白去的?这怎么算?”
见到老胡这样的架势,周源越发奇怪。老胡似乎是想让医院这边给个说法,作为朋友他这么做没什么不对的,可问题是老胡绝不是鲁莽挑事的人啊。
看来在自己昏迷的过程中应该还发生了什么,周源想问问陆明,可一转头才发现陆明被其他几个人拉到了门口,心中更加疑惑。
“医闹我见多了,可还没听过人好好的就想要说法的。”秃顶医生见膀大腰圆的老胡走近,害怕地后退了两步,转身就朝外面喊了一嗓子,立即涌进来一堆保安,怕不下六七个。
老胡看着那些人笑了:“这是要动武?嘿,出了医疗事故还想殴打病人?”
说着话,胡东东就把袖子卷了起来,那几个保安似乎被镇住了,站在门口没敢动,只是和老胡打嘴仗对峙着。
周源彻底被眼前的情况弄迷糊了。那么多保安出现得这么及时,明显是早有准备啊。刚才自己晕过去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发展成这样,听那医生所说,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疗事故,可自己毕竟没事,老胡在这件事上起毛起得这么 顺溜,实在有些反常。
“老胡,胡东东!”周源害怕两边真的起冲突,喊了老胡的名字。但他声音虚弱,老胡此时正和那些保安大声争吵,根本听不到。
那几个保安也被胡东东的嚣张给激怒了,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都拿着警棍,老胡刑警出身哪里怕这个阵仗,继续言语挑衅。
周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这样下去场面马上就要失控,只好大声喊陆明,这时候他是最可以解决问题的人,但叫了两声却发现门口已经没人,那些医生跟陆明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看热闹的闲人。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门外一声大喝,立即嘈杂声就小了很多,跟着就安静了下来。那些保安都停止了动作,开始朝外让出一条道,紧跟着从他们身后,陆明拉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周院长,老胡你先别闹,听周院长说。”陆明看着胡东东道。
“好,正主来了,我也懒得和小鬼们纠缠。”胡东东顺势放下了椅子。
“你们的事,陆医生刚才对我都说了,这位周……源先生的事我们确实有 一定责任,但你们这么闹,就是你们的问题,这里是医院,楼上还有两台手术正在进行中,出了事,这责任你们担吗?”周院长年纪不算很大,头发只有一些花 白,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还拿着一支钢笔,似乎是在工作当中被临时拉来的,“恐怕到时不用我们出面,病人家属就会让你们出不了这个门。”
老胡看看周源,想了想说道:“好吧,那你们拿出个解决办法,我们先听听。”
周院长也看着周源道:“周源先生,你觉得呢?”
周源无力地摆摆手道:“你们先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院长拉过陆明:“关于这件事的过程,陆明医生是你们的朋友,这里面的具体情况,他来讲比我说合适。”说完往后退了两步,淡定地站在那里。
陆明皱着眉头走出来,先对刚才那个发脾气的秃顶医生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医生哼了一句,这才让围在屋里的保安都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然后陆明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体温计递给周源,低声道:“这是你刚才出现反应时的体温。你先看看。”
周源接过来,对着灯光一看,发现那上面的水银柱顶在了42摄氏度的位置,倒吸了一口气:“这么高?” 周源知道人体的基础体温是36摄氏度到37摄氏度之间,超过这个度数人就要不舒服。如果高烧超过41摄氏度,就有可能会出现说胡话、神志不清等症状,如 果没有及时送往医院,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自己刚才竟然烧得这么高?这样想来真是后怕,也难怪老胡刚才的表现那么愤怒。
这时周院长走上来两步解释道:“发热反应下高烧到42摄氏度的也有,你不用太担心。刚才你醒过来前,陆医生已经检查过你的脉搏,心率还有血压,都很正常。再说刚才的高烧持续时间不长,不会对你的大脑和身体造成伤害。”
“不光是高烧。”陆明伸手过来掀开了周源的上衣,“你自己看。”
周源低下头,看到了肚皮上靠近右肋附近有一大片鲜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立即就发现那地方竟然有些烫。
“这是怎么回事?”皮疹是早上才忽然出现的,但周源记得明明之前肚皮位置并没有,而是在肩膀到背部的位置。而且现在这片皮疹似乎比之前更加鲜艳,看起来更加让人心里发颤。
“这皮疹,在刚才对你的急救中,出现了一点儿问题。”陆明盯着周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问题?”看着陆明的表情,周源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刚才,你发烧的那阵,它就开始变大,最后延伸到了你的胸口,你的上半身几乎都成了红色,很怪异。后来烧退了,才缩小到现在这样。”
“见鬼,为什么会这样?”周源有些不敢相信,又摸了摸肚子,皮疹所在的地方温度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热许多。
“跟刘三的死一样,暂时无法解释。”陆明摇头道,“周源,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小青死的时候,她身上也出现过皮疹,也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
“你的过敏,可能并不是药物引起的。”陆明声音慢慢低下来,“你可能跟小青一样,被刘三传染了某种……” “不可能吧?”周源脑中“嗡”的一下。他使劲拉住陆明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从陆明开口他就有所预感,但还是不愿意听他真的说出口来。
陆明看着周源不再说话,但眼神里有些闪躲。他是个冷静理性的人,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可现在周源能感觉到,陆明下意识躲开他的眼神,是因为无能为力的愧疚。
这让周源不得不相信他的说法,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世界都崩塌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刘三和小青的死虽然发生在身边,但潜意识里觉得离自己很遥远。不久之前自己才觉得似乎一切都过去了,但现在才知道这想法有多天真。
“先别那么悲观,比起小青,你的情况还是很好的。”陆明安慰道。
周源摇了摇头:“这病连个原因都查不出来,比她好又怎么样?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
陆明严肃说道:“周源,你不要这么想。正因为查不出病因,才有希望!现在已经可以排除小青的死是因为空气飞沫之类引起的感染,很大的可能是由体液交换和接触刘三的身体残留物这两种情况引起的。而你,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除了身体发热和刚才的输液产生了过敏反应,跟正常人是没什么两样的。那些检查项目显示得很明白。所以,你跟小青并不一样!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