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弇山村的案件,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我说。
“不明白?”陈爝可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有哪些不明白的事?”
“太多了。”
“可以试着说出来,我知道的一定给你回答。”
“你从唐薇那边应该了解了不少案件的进展吧?”
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双目直视陈爝。
陈爝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可没兴趣,是她硬要讲给我听的。”
“金磊确实伪造了老人李富安的意外吧?当然,季云璐是李富安的外孙女,杀人的动机是复仇,我也知道。那天坐在金磊车上的,还有蒋超和周艺蕾?可季云璐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蒋超和周艺蕾呢?主犯不是金磊吗?”
“真正的主犯是谁,恐怕已经没人知道了。所以季云璐才宁可错杀,也不愿意放过。”
“我明白了,策划将车祸伪装成意外的人究竟是谁,已经无从得知了,是吧?”
“没错。”
“她为什么会比警方更早确定凶手就是金磊他们呢?这点我一直觉得奇怪。还有,既然她已知道金磊他们合伙谋杀老人李富安,又为何不报警?”
“季云璐比唐薇更早知道真相,也是一次意外。”
“意外?”
“这是她自己招供的,听起来可能不太真实。但人生总充满了意外,不是吗?就在祖父去世的第二天,因为心情非常低落,便和朋友一同去了一家酒吧喝东西。你猜隔壁座是谁?”
“难道是金磊?”
“没错,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金磊喝多了,正在和周艺蕾吹嘘他们多机智,如果让那个老头讹上,还得花许多钱才能摆平。反正那个老头也活不长了,干脆死了算了。季云璐越听越惊愕,直到确定了路名,才发现原来祖父是被谋杀的。但继续听下去,她也明白,就算报警,也告不倒金磊。空口无凭,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在网上读到的新闻,自己发挥想象而已。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太卑鄙了!不过竟然这么巧,也许是李富安老人在冥冥之中帮了外孙女一把。”
“我倒觉得,如果李富安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季云璐做出杀人的举动来。不管怎么样,杀人都是错的。当时她如果能冷静下来,去警局将一切如实叙述,而不是自己贸然行动,结果会很不一样。我相信唐薇他们的能力,相信警方一定有办法,将这些狡猾的凶手绳之以法。可现在受害者却变成了加害者。”
“也是挺可惜的。”我长叹了一声。
陈爝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又继续说了下去。
“对了,李富安和季云璐,正是二十年前从弇山村消失的村民。”
“二十年前弇山村村民集体消失事件,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吧?”
“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吗?”陈爝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没错,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答案可能令你失望,与超自然现象没有任何关系。”
“能不能告诉我?”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当然没问题。”陈爝喝了口红茶,接着说道,“在二十年前,有位叫沈志成的医生曾路过弇山村。由于对傀儡戏曲的爱好,当他得知弇山村的傀儡文化有二三百年的历史时,便按捺不住向往之情,入村拜访了弇山村的村长,也是傀儡制作的高手李富安。当时李富安是弇山村的村长,很有名望,他膝下有个不过五六岁的外孙女,也甚是可爱。李富安见沈志成是真心喜欢这门艺术,便邀请沈志成暂住下来,日夜与他谈戏。这一住好几日,村民们也和这个沈医生相交甚欢。可好景不长,忽然有一日,一个村民见到了沈医生竟然压在李富安外孙女的身上,欲行不轨之事。”
听到这里,我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呼,道:“李富安的外孙女,不是才五六岁吗?”
“确实如此,那个村民见状,立刻大呼小叫,招来了其他村民,还未等沈医生开口,便将他一顿毒打。村长的外孙女见状,吓得哇哇大哭,等到村长李富安来的时候,这个沈医生已经被一群村民你一拳我一脚活活给打死了。李富安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先将沈医生的尸体放置在傀儡庙的暗室里。这暗室原本的作用不是藏人,而是堆放一些半成品的傀儡木偶,节日拿出来表演,所以墙壁上也绘了不少制作木傀儡流程的画。安排妥当后,李富安又觉得奇怪,这沈医生平时也斯斯文文,何以会侵犯自己的外孙女呢?于是他当夜就把孩子叫到跟前,询问了一番。小女孩害怕,就说叔叔亲自己的嘴。李富安想,既然外孙女都这么说了,这事便是真的了,小孩子哪里会说谎?”
“衣冠禽兽!”最近听多了这种猥亵儿童的事,我也愤愤不平起来,“死得好!我要是在现场,也一定揍他!”
陈爝瞥了我一眼,冷笑一声,继续道:“原本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沈医生来村里也没多少人知道,埋了就埋了,打死人,村里每个人都有份,也不会传出去,当真神不知鬼不觉。至少当时李富安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有个村民忽然想到,这沈医生和前天来村里的另外一个名叫王有德的人,走得很近,如果这王有德发现沈志成不见了,闹起来,警察还不来查?于是李富安紧急召开了村民会议,来商讨这个事。最后,李富安出了个主意,既然如此,不如全村村民都搬走,留个空村给他们查。乍一听觉得荒唐,其实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韩晋,在一群人中,只有一个人消失,会非常显眼,引人注目,但如果所有人都消失,那你就不会在意那个消失的人了。”
我点头道:“明白。英国作家G.K.切斯特顿在他的小说《断剑》(The Sign of the Broken Sword)中,提出这么一个有趣的观点,聪明人想藏起一片树叶,应该藏在哪儿,藏在树林里。假如那儿没有树林,又该怎么办呢?答案就是制造一片树林去掩盖那片树叶。那么,假如一个人必须藏起一具尸体,他就会制造一个到处是尸体的战场,把它藏在那里。也就是说,为了掩盖一具尸体,不惜发动一场战争。”
“如此看来,切斯特顿与李富安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陈爝笑道,“既然有了决定,那就要制造一场不可思议的事件,让王有德目击。于是,第二天早晨,村民都躲了起来,有去邻村的,也有躲进傀儡庙暗室的,总之那王有德一觉醒来,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不见了,吓得拔腿就跑,离开了弇山村。王有德走后,弇山村的村民便开始逐渐离开,不过一个月时间,弇山村就变成了一座荒废的村庄。”
“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我叹道,“一个人渣,竟毁了一个村庄。”
“韩晋,先别急着下结论。沈志成医生是不是人渣,我看还有待商榷。”
陈爝扬起眉毛,似乎话中有话。
“难道事情还有逆转?”
“确实如此。当年目睹沈志成医生猥亵李富安外孙女的那个村民,忽然有一天找到了李富安,对他说,村长,我们可能错怪沈医生了。李富安自然要问他为什么,于是那位村民模仿了当日沈志成的动作,说这动作,大概是在救人。李富安一看,震怒起来。他知道这是心肺复苏术,哪里是什么猥亵儿童?这沈医生分明是在救他的外孙女!原来季云璐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但并不严重,那日正好发病,昏了过去,幸而被沈志成撞见,立刻做了心肺复苏术,把季云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谁知这个举动竟被一个目不识丁的村民认为是猥亵女孩。他被活活打死,连为自己辩解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收回刚才辱骂沈医生的话。”
我内心感到有一丝愧疚。
“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李富安就一直带着愧疚活着。而你和沈琴在傀儡庙暗室中找到的那具死人骨架,恐怕就是沈志成的骸骨。”陈爝拿起杯子,一口把杯中红茶饮尽,“然而,故事还没有结束。沈志成也有个女儿,年纪比李富安的外孙女大不了几岁。他女儿成年之后,因为父亲失踪的事四处打探,调查下来,知道父亲是在弇山村失踪的,于是又花了很多时间调查,甚至不惜成为记者。终于,她找到当年弇山村的一个村民,并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一切。最初接触真相后当然痛苦,但是她觉得自己父亲不是这种人,几经努力后联系上了李富安。出于内心的不安,李富安将真相告诉了沈志成的女儿,但是没过多久,李富安就横死于一场意外。”
“沈志成医生的女儿……难道是?”
我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没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沈琴。”陈爝回答得很干脆。
“那她借机会潜入弇山村,只是为了调查父亲的案子?”
想到沈琴一直在骗我,心里还是有点伤感。
“有这种可能,总之绝不会是为杂志做专题那么简单,也可能想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吧。不过我想她见到傀儡庙暗室的骸骨时,恐怕也没想到那就是她的父亲。话说回来,那个赵承德教授真够倒霉,本是想去暗室开开眼界,谁知竟淹死在隧道中。”
“你觉得沈琴为什么来找我陪她去?”我问。
“也许因为你是作家,如果你愿意帮她把弇山村的真相公之于众,那就再好不过了,等于还她父亲一个清白。”
“还有个问题,弇山村是不是拜鬼呢?”
“当然不是。”陈爝以平静的语气更正道,“说傀儡庙是淫祠,也是错上加错。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弇山村的风俗便是将祖先的模样制成傀儡供奉。所以弇山村的人即使在外去世,还是要把自己的傀儡像放回到村庄里。虽然这种习俗非常古怪,但单纯理解成拜鬼或者把别人的祠堂当成淫祠,也太武断了。”
“弇山村中那些散落在地,还写上了名字的傀儡木偶,都是在外地去世的村里的老人吗?”
“没错,都是已故的老人,想落叶归根。”
说到这里,陈爝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季云璐模仿古碑上的诗文杀人,就是为了制造恐怖的效果吗?包括放置在死者身边的傀儡,也是她制作的吗?徐小伟他们在村外的密林中迷路,遇到了‘鬼打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陈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第一,恐吓效果是一定需要的,这时候可以攻破你们的心理防线,而且可以掩盖她制造假线索的目的;第二,傀儡确实是她制作的,李富安是傀儡制作大师,从小耳濡目染,季云璐的手工活儿应该也不会差;第三,至于‘鬼打墙’,根本是天方夜谭。徐小伟出不去,就是原本系在树枝上标记的红布条,被季云璐弄乱了。她把记号弄乱,徐小伟他们自然只能在同一个地方打圈圈。”
“周艺蕾会说当地方言呢?这你又怎么解释?”
“这我还真不知道。”陈爝想了一想,说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天你们住在沁阳市的时候,她临时跟当地人学了几句。又或者她之前有朋友是这个地区的人,所以对这门方言比较了解。具体什么原因,周艺蕾现在已死,我们也无法知道了。”
“或者说,灵异事件真的存在。而周艺蕾那一次,真的被傀儡村的阴魂附体了呢?既然我们无法解答这个现象,所以也有这种可能性吧?”我认真地说道。
这一次,陈爝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我。
或许他也感到这次的经历太过离奇,不敢妄议吧!
“韩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还有好多没问呢!”我苦笑道,“弇山村的谜,实在太多了!”
话虽如此,但一下子也想不起来。
“有些时候,谜团不要全都解开,这样多无趣!多留一点悬念和想象的空间给你的读者,不是很好吗?”陈爝这时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怎么样,韩晋,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Boxing Cat Brewery喝一杯吧?”
“好啊,喝一杯。”我笑着说。


后记
不知不觉,陈爝系列推理小说已经完成了四部。创作速度差不多是一年一本。当然,每次都想表达一些不同的东西,本格推理小说虽然着重于诡计,但形式的变化也很重要。写这本小说,自然受到了许多启发,包括村民一夜之间消失的谜团。这类谜团在网上很常见,很迷人,却很难写出新意,在这里不自量力挑战了一次,希望结果能够让读者感到满意。
关于人偶村庄,则是受到日本一个名为奥祖谷稻草人村的村子的启发。这个村子居住了三十多人,却放置有三百多个长相各异的人偶。初看这个新闻时,感觉背脊发凉,但知道故事的来龙去脉后,却被制作人偶的绫野月美女士感动了。败落的村庄中,村民渐渐离去,为了不让留下来的人感到孤单,她开始凭借记忆力,为离开的村民制作许多相似的人偶,填补村子内的空缺,使村庄不至于太冷清,太死气沉沉。
除此之外,让我创作这部小说的动机,还包括想尝试将民俗和推理做一次融合。民俗推理在日本是个大类别,除了耳熟能详的横沟正史、京极夏彦之外,还有将民俗和本格完美结合的三津田信三,动画化的《民俗学者八云树》在日本也很受大众欢迎。每个文明都有其特有的民俗文化,而若想将推理小说这一形式本地化,结合本地民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推理小说有其“空中楼阁”的先天特质,不如在原有的文化基础上搭台,这是我目前的想法。不过,限于天赋和能力,我能完成的程度有限,希望将来能看到更多更精彩的民俗推理作品。或许那才是真正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推理。
西洋的木偶人、蜡像也好,日本的人偶也好,看的时间一久,总会在内心升腾起一种恐惧感。所以,木偶人、蜡像和人偶一直被用作恐怖、推理故事的题材。其实中国的傀儡也有类似的效果。对傀儡感兴趣后,我翻阅了不少学术文献,特别是曲艺研究者廖奔先生的部分著作,起了结合中国傀儡文化和本格要素创作一部推理小说的念头。这样既可以顺利将故事本土化,还可以让大家了解一下我们自己的传统民俗文化,也是很具有魅力的(想是这么想,能力有限,未必能够达成目标,请读者海涵)。
至于傀儡戏的起源,现已不可考,近年来各国学者研究,古埃及、希腊以及印度都出现过木偶戏,所以也有中国学者认为傀儡戏就是从印度传来的。但也有人认为,傀儡戏在中国其实很早就存在,只是被印度的木偶技术改良过。
孔子谓为自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所以木偶最早应该是被用于殉葬。中古以后,中原乐舞受到西域文化的影响,发挥了其表演功能。如在《金瓶梅词话》中,西门庆死后,街坊伙计主管等二十余人一起看偶戏,在大卷棚内摆设酒席伴宿。提演的是《孙荣孙华杀狗劝夫》戏文。堂客都在灵旁厅内,围着帷屏,放下帘来,摆放桌席,朝外观看。
木偶戏的全盛时期是在宋代。从两宋笔记掌故著作里可以看到,当时民间的瓦舍勾栏伎艺演出,木偶戏占了很重要的一项,而以木偶戏伎艺谋生的艺人有很大的数量。宋代木偶戏的品种,见于记载的有五种之多,如《武林旧事》卷六“诸色伎艺人”条曰:“傀儡:悬丝、杖头、药发、肉傀儡、水傀儡。”
悬丝傀儡即提线木偶,这种傀儡很早就出现过,山东省莱西市西汉墓中,就出土了提线木偶。张金线是北宋作京勾栏中,最著名的提线木偶艺人,除此之外还有金线卢大夫。杖头傀儡即用木杆操纵的木偶,演出时需要帐帷一幅,把观众和操纵者隔开,操纵者将其举于头上进行表演。至于药发傀儡,这种木偶戏的演出情况,由于史料的缺乏,不得其详。有学者猜测是用火药作为动力,以完成表演。
肉傀儡是用真人来装扮的木偶,于此,《武林旧事》中有记载临安两位著名肉傀儡艺人的名字,叫张逢喜和张逢贵。至于肉傀儡的表演形式,则众说纷纭,有学者认为,肉傀儡的表演方法是儿童骑在成人肩膀上演出;也有学者不同意,觉得肉傀儡无非是“布袋戏”的变种。除了人力操作外,另有一种借助水流作为动力的木偶戏,叫作水傀儡。《三国志》中记载,魏国马钧能制造活动的木偶百戏表演,后人称之为“水转百戏”;到了宋朝,水傀儡表演场地换成了湖泊,著名画家张择端的《金明池争标锡宴图》中,就有类似的表演。
明代之后,城市中瓦舍勾栏的衰败,直接导致了木偶戏的衰败,致其从一种与戏曲同等级的表演艺术,变成了小道杂艺。于此,傀儡戏丧失了往日的辉煌,文人也缺乏对傀儡的兴趣,其文献也在明清两朝变得极少。
近年来,傀儡戏发展更是式微。前些日子看到一篇新闻,河南省周口的一位老艺人家传六代布袋木偶戏,面临失传。他表示现在年轻人不愿意学木偶戏,一是因为年轻人没耐心去学,没有持之以恒的信心;最重要的原因是收入太低,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受那么多罪,学一门不赚钱的手艺,谁都不愿意。
在网络信息时代,这种民间的文化艺术可能渐渐地在消失。我们一方面崇拜日本的匠人精神,却对自己祖宗留下来的文化漠不关心。记得谁曾说过,我们祖宗留给我们的太多,以至于我们如同一个纨绔子弟,可以尽情挥霍,甚至毫不珍惜。当然,也会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被时代淘汰的东西,自身也不具备什么价值。这种观点,恕我不能苟同。我们所抛弃的许多看来过时的传统文化,却被邻国日本、韩国接纳下来,并反哺我们。这种例子太多,甚至就连本格推理本身,也是欧美抛弃的东西,但谁又能说本格推理没有价值?
日本推理作家绫辻行人在《钟表馆事件》的后记中写道:“但是,从‘在现代书写过去的本格推理,有什么意义呢?’这样一本正经(或者说轻浮)的进步史观来看推理小说,无疑是会忧心现状。即使是写推理小说的我,有时也会因为精神状态,偶尔被这种想法慑住……但是我还是常常对底下这句话哑口无言,‘现在没有必要写旧本格吧,要读本格的话,应该去看过去的作品,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这么傲慢无礼的言论,容我直言,就别再大放厥词了吧。这就好像说‘因为有了杜兰杜兰、披头士、滚石合唱团,就别再写跟他们很像的摇滚或民谣了吧,也别唱了、别听了’,是一样的道理。”
最后,希望我们在向前进步、向前狂奔的同时,能够缓一下脚步,偶尔回头看看。
时晨
二○一八年三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