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尚云天彼时所上瘾的,也不过是个“偷”字,加之她是琼娘名义上的妹妹,偷起来更有一番刺激罢了。
现在条件全然不在,再看向这个前世里曾经销魂的女子,便是一抹揩拭都揩不净的世俗污烂了。若不是她还有些用途,便是弄死她都不足以消除心中的懊恨。
他见柳萍川还想隐瞒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文泰的身边有太子的眼线,他一拿下那太监,说是杏仁粉,我便知是你打了什么主意。你以为那小太监会平白无故服毒自尽?若是没有我帮衬,你们柳家现在也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柳萍川没想到替她收拾烂摊子的人,竟然是尚云天,一时间有些愣愣,再不复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
尚云天垂着眼,看着她接着道:“如今你是京城里有名的旺夫贵不可言的命格,皇后不计较着你先前的风评,也是因为你父亲德高望重,最近风头正健,和你这旺夫命格的缘故,更有我在太子面前为你美言的关系。只要踏错一步,就要打回你丧门星的原形!”
柳萍川此时全没了底气,连车夫都是尚云天的人,她一时间有种被这尚云天掌控全局之感,在夏宫事迹差点败露时的心魂欲裂再次袭上心头,底气登时全都散尽,只诺诺道:“尚公子,我也是一时情不自禁,你不知那琼娘有多恨人…”
柳萍川没有再说下去。她虽然心内纳闷尚云天为何这般神通广大,但她不知尚云天也是重生,自然不好提前世前尘,只说了一半便不好再说下去了。
尚云天此番的目的,除了教训柳萍川以后不可对琼娘轻举妄动外,更重要是威慑住这女人,方便他以后的行事。
如今硬的已经尽出,少不得再安慰宽抚这蠢女人几句。
前世里一朝权臣拿捏人心的法子,岂是柳萍川这等后宅女子能抵挡得住的。
待得柳萍川收拾了整齐后,用水漱口之后便上了马车。
尚大人大概不知,这拿捏臣子和拿捏女人乃是两种的不同。
臣子可软硬兼施,而女人最受不得的乃是个“情”字。
可偏偏尚云天前世与柳萍川云雨无数,却最亏欠一个情字。
这柳萍川心内倒是怕了现在的这个尚云天,可是思及前世的求而不得,独守空闺的怨毒,还有他现在的不留情面,柳萍川的心里更是恨极了。
且不说这各怀鬼胎的一对前世夫妻。
单说琼娘,得了信儿后,便也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从太后的宫里出来,她的心便不舒服,一个是竟让那柳萍川逃脱了去,另一个便是皇帝的那道赐婚圣旨。
按理说,外甥们尽得了良缘,她该替他们高兴。可是琼娘却觉得胸口闷闷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头。
就在这时,云曦小姐忽然来访,说是回程无聊,若是可以,希望与她同一辆马车。
琼娘自然应下。于是二人收拾妥帖,待得仆役搬好了箱笼后,便一起上了马车。
可是两个正当龄的烂漫少女坐在马车里,却是两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一个呆呆地望着远山绿树,一个盯着车帘子上的花纹出神。
就在这时,云曦现自开口了,可是话还没说出,泪却先流了出来:“公主,柳公子曾经说起他的妹妹琼娘,虽然不是父母亲生,却人品端正,堪比嫡亲妹妹,是以,我也便请你带个话去,你告诉你哥哥…尽忘了我对他说过的话吧,圣旨已下…悔改不得。”
第74章
这话让琼娘为之一愣, 她打死想不到云曦会说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便有些接续不下去。
云曦的话却如决堤的水, 一时收拢不住道:“父母希望我能成为太子妃, 在琴棋书画上也花了颇多的心血,我本不该辜负了父母,便一早对你哥哥说了…可是心内还是存着侥幸,万一太子妃安泰, 是不是也就没有我的事情了…是以落选时, 心里还有些高兴,却不成想,还是被赐婚了…”
琼娘心内叹了口气, 没想到云曦竟然与哥哥有情。不过依着她看来, 云曦虽然喜欢哥哥,却也不是非君不嫁的地步, 不然也不会欣然参加。要不是柳萍川从中作梗,她岂不是顺顺利利地做了太子妃?
而哥哥呢?前世难道是为情所困?在云曦出嫁后, 不想与昔日的有情人终日相见,所以才毅然从军最后战死沙场的吗?
她原本以为皇帝赐婚, 给琅王配了云曦这样的贤妻, 也算是良缘一段。可是现在想来,云曦当初成为太子妃后, 对太子乌烟瘴气的后宫不管不问, 这便是不爱不管, 哪里是算得贤字?
依着琅王那样的性子, 再来一个漠不关心的妻子,造反之路不远矣!
琼娘一时替前世惨死的哥哥不值,一时又替琅王操心,竟是没心思再悲古伤秋,只眉头一皱道:“那你想怎样?既然明知与大哥不能成,为何给他留下念想?我大哥是什么性情的人你会不知?万一他心灰意冷,远走边疆,你可曾想过他还会回来吗?”
云曦一愣,她这种大家族养出来的姑娘,已经习惯了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像她与柳将琚这等子止留于心的暧昧,乃是生平最大的叛逆举动,留在心里便可回味着了度此生。
用情之时乃是情不自禁,却也没有想过两个人能成,一切皆随缘。
可是被琼娘这么一说,将琚还真是这样至情之人,常与江湖武士为伍的他,身上也是有些江湖子的至情至性的气质,若是为了避开她远走他乡,去了边塞…那里战事频繁,有多危险!
想到这,云曦不禁替将琚担心难过,又觉得若真如此,自己岂能心安了度此生?
而琼娘申斥了云曦后,自己又陷入了沉默。
她说云曦明知不会嫁给哥哥,偏偏给他留了念想。自己不也是如此?明知自己不会嫁给楚邪,却也跟他暧昧不清…
当然最开始时,是自己势单力薄,没法抵挡他的权势压人,只虚以委蛇。可是到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跟他在一起相处愉快的时间甚多。明明是那么蛮不讲理的祸害,怎么后来就觉得他其实还好了呢!
琼娘前世虽与尚云天成婚,可是当初也是第一次见心生些好感,又处处衡量了一番后,才做了决定。
尚云天虽则贫寒,但本身才学品貌俱佳,若是得以高中,前途必定无量。
抱着这样的打算,她考虑到自己的出身不宜入侯门,这才毅然下嫁。
而今世,琅王若是也经过她这般冷静思考评判,他便是后宅混乱,为人张狂,前途晦暗不明,真真是不能嫁的火坑。
所以琼娘才一直坚定自己宁肯终身不嫁人,也绝不嫁给他。
可是如今,从云曦的身上,琼娘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偏颇。琅王固然不是良配,可是她自问,此时他对她的心的真的,自己一味的拒绝他,他会不会也如哥哥一般的伤心难过…
一时间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多时的功夫,竟然都是有了泪花闪烁。
马车按照车程远近,先送了云曦回京城的靳家。
不过在二人分别时,琼娘答应了替云曦传话,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分开。
按理说,琼娘该折返家中,可是马车走了一会,走到一处幽深古朴的巷子口,再往里点,就是琅王府地所在,路过巷子口时,琼娘突然出声喊停。
听宫里的太监说,琅王比她们这些个小姐们先一步离开的夏宫,现在应该是在琅王府中了。
琼娘下了马车,在丫鬟的陪伴下,慢慢地在巷子里踱步前行。绣花鞋底儿踩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透着犹豫,不算长的一段路,却好似走了经年时光。
待来到那朱红色的大门前时,琼娘恍如梦里惊醒——圣旨已下,自己还来此处作甚?
想到这,便是急急转身要赶快离去。
哪想到,身后的大门传来吱呀的声响,有一人出来道:“在阁楼离得老远便看见你下马车。然后便是数石板一样的走路,原以为便是蜗牛也该磨蹭到了,哪想到你蹭完了鞋底子便要转身走人,可是戏弄本王不成?”
琼娘没想到琅王竟然早早便看到了自己,只转身咬着嘴唇道:“…本是想来恭贺琅王承蒙龙恩得一良配,可后来想待得王爷大婚时,再呈厚礼也是一样,琅王方从夏宫折返,必定疲累不耐人打扰。倒是不便叨扰,便想先离去了。”
琅王今天的心气的确不畅,先是万岁毫无征兆的一道圣旨,撩拨起他万丈心火,再来就是听常进回报,那陷害琼娘的小太监竟然死了。
琅王怎么不知其中的门道?皇后那里定了案,他这可是不依!可是小娘言明不许闹出人命,倒不好酣畅淋漓…
正心烦之时,却不成想这小娘肯不请自来。原是以为她听到了宣读圣旨,心内有了委屈,到自己这来哭诉,要他违抗了圣旨也不能依从,他正自欣喜着呢!
哪里想,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死丫头一张嘴便是连串的祝词,就差手拿喜秤,替他撩开新娘子的喜帕了!
琅王心里带了气,那嘴上也没有了好相与的,只挑着剑眉道:“这么替本王高兴?那你就不应该在府门前晃,毕竟你我也是有些首尾,若是叫本王的新王妃看到了,岂不是要添了口舌,还请小姐以后自重,少来此处为宜!”
若是平日听见琅王这般本末倒置不要脸的话来,泼辣辣的小娘便是伶牙俐齿也要反讽了回去。哪里想到今日听了琅王明显嘲讽自己的语言,琼娘却是只是白着一张脸,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原该如此,不过是心烦来这里闲逛,本来也不想见王爷的,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说完,便是转过身去,纤细的腰肢在风中似乎微微打晃,走了几步后,那后背似乎也在微微抖,似乎是被自己气得哽咽了。
琅王对这小娘向来是嘴硬心软的。哪里看得了这么伤肝动肺的可怜光景儿?
也不管人是自己刚刚气走的,长腿一迈,便追撵了过去,一把从后面将她搂住,只语气缓和下来道:“真是不禁逗的,原是跟你说笑,怎能真不相见?”
可是琼娘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既然要为人丈夫,自己若是再与他牵扯,岂不是与柳萍川前世犯下的勾当无异?
当下便是拼了命的挣扎,只用力捶打着他道:“快些放手,既是要成婚之人,怎可与别人这般纠缠!今日原是我错了,就不该来这闲逛,王爷却自放了我,莫再羞辱我了!不然便一头撞死在这巷子里!”
琅王见琼娘挣扎得厉害,可见是当真的了。哪里还硬得起来?只抱紧了她,乖乖娇娇的一通乱叫,三步并作两步便将她抱入了府中。
待入了府,琼娘挣扎得钗也掉了,头发也散乱了,满脸的泪花,显得脸儿白煞煞的。
琅王将她放在牙床上,也顾不得拿巾子去擦,只用自己宽摆的衣袖擦拭着她脸上涟涟泪水道:“除了小琼娘,哪个都不娶,只气你拿话噎人,不过说了两句,怎么便跟本王要死要活?要不本王躺下,任你羞辱,绝不还手可好?”
琼娘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闲心扯些不正经的,便是悲从心中生,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一定是落井时被井底淤泥糊住了心眼,看人的本事还不如上一世呢!竟然先前还觉得这浪荡的王爷不错,真是大错特错!
眼看着琼娘气得要咬人,琅王连忙开口安抚,说出了他心中的打算:“你且乖乖,莫要找着急,我本藩王,婚姻一事无需皇上做主。虽则君无戏言,可圣贤书上还有一句知错要改。万岁乱点了鸳鸯谱,我等岂可任着皇帝犯错,不替万岁纠错?只待我禀明了万岁,回绝了这门亲事便好。”
这天大的事情,到了琅王的嘴里变得轻飘飘。琼娘哪里肯信?只皱眉道:“这里不是江东,圣上好心赐婚给你,王爷怎么能推拒得掉?还是莫要生事,免得惹了圣上厌弃…”
琅王低头啄吻掉了她颊边的泪,只替她拢着长发道:“皇上虽然要金口玉言,但也架不住他要做有道明君,名留千古。本王自有法子,叫他主动收回成命,可是这法子于本王牺牲颇大,需要有人来接手续盘,你倒是若是不应,空闪了本王,本王就是追讨到天边,也绝不会放过小娘你!”
…
最近京城两大传闻直上云霄。
一个是柳家的千金,在游船时,突然被人挤下落湖,衣衫尽湿,玲珑毕现,让那日熙攘的游人大饱眼福。原本要入宫修习宫礼的事宜便一拖再拖,最后竟然是不了了之,只怕太子妃梦碎,难以再周全。
第二个传闻更叫看客听了下饭。那一向风流的江东王,不知怎么的,竟然雄风不振。在皇帝下旨后,竟然主动去了靳府,告知靳大人,自己内有隐疾。这般光明磊落,毫无遮掩,堪称诚信君子。
却叫爱女心切的靳大人犯了难,是该谨遵圣旨,叫才貌无双,风华绝代的女儿嫁过去守活寡?还是请皇帝看在他多年尽忠的情分上收回成命?
第75章
这门儿女官司到底是一股脑儿地推到了皇帝的面前。。
嘉康帝深知自己养在外面的这个龙子的秉性, 满身的反骨。什么雄风不振?他也敢说!这就是不满意太后与自己给他安排的亲事了, 便来了这么一出破釜沉舟, 根死裆破。
听到了靳大人陈情的那天晚上, 嘉康帝噎得御膳都没吃下,径直去山上寻了太后。
太后刚刚念完一卷经书,心气倒是平和。听了皇帝的讲述,便长长叹了口气:“原是我们皇室刘家对不住忘山这个孩子, 好好的龙子流落在外…却养成了这样一副野性子, 他既然这么说,再把靳家的小姐嫁给他,他大约也是不会敬重爱惜的…皇帝愿意怎么处置, 自去处置吧, 莫要问哀家这个山人了。”
嘉康帝是个孝子。所以太后想要强拆鸳鸯,乱做月老时, 他都听了太后的。
现在太后眼看着摊子太乱,不好收拾, 把眼一闭又充作了出家人,皇帝也得任劳任怨地替母后收拾残局。
这笔落到了圣旨上, 嘉康帝心思歪向了儿子, 朱笔也一歪,以靳小姐体弱多病需要静修, 暂不宜成婚为由, 自废掉了之前的赐婚。
然后便是拟了一道将韶容公主许给琅王的圣旨, 那婚期也是赶, 竟然半个月后便要成婚,倒是恨不得早些让那韶容公主鼓了肚皮,让儿子雄风不在的传闻不攻自破。
这圣旨一下,御史们便不干了,荒废了月余的笔杆子再次有了用武之地,以刀笔吏胡大人为首,写下洋洋洒洒的奏章斥责皇帝这般下旨是乱了伦理纲常。
皇帝这下笔都懒得动了,只将几个大臣叫到了内殿里,痛斥几个老臣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皇帝直言,太后晚年认女,不过是发自内心喜爱这厨娘,也是給个她一份尊贵,这与江东王娶她为妻有何干系。人家郎情妹意,却偏偏要几个不管国事,管家事的糟老头子穷搅合!
要是真有这份闲心,便献出自家的亲孙女出来嫁给琅王,免得乱了大沅朝的纲常。
只这一句话,便叫那些老臣们住了嘴。乖乖,那琅王虽然看上去玉树临风,可是那风评,那隐疾,谁忍心拿自家的闺女填这破窟窿?
当下便全闭了嘴,一帮子亲情尚未泯灭的老臣灰溜溜地出了御书房。
总之母后儿子的烂摊子,嘉康帝一人独包揽了。
一番劳心劳力后,皇帝自又想起了表姐晴柔,又是一番心内伤感,只觉得体会到了鳏夫一人独撑将养孩儿的辛苦,又是暗下了决心,凭借一己之力举天下之所有,也要将他与晴柔的儿子照顾好。
当圣旨颁下时,且不说靳家松了一口气之余,心内的委屈感慨,崔家反正也是乱了套。
因为开着食斋的缘故,崔家虽不在京城居住,却在各位女客的嘴中详知各种侯门轶事。
这一向风流的琅王居然得了隐疾!传到乡野间时,已经变了模样,更有他强抢了民女,腿根被刺一刀,以致不举的各式不重样的传言流传了过来。
刘氏听了圣旨后,眼泪都急得流出来了,只道:“这皇帝怎么这般欺负人?那些个王公贵女不爱嫁的,便塞给了我的女儿?好歹也是太后的义女,怎能有嫁给干外甥的道理?”
琼娘倒是镇定,只低头拢着账本,轻声道:“娘,既然是圣旨,违抗不得,也就别烦忧了,这几日琅王总派人来,话儿过到了他的耳中,会疑心我们家不乐意的…”
刘氏还想再痛骂上狗皇帝几句,可是一听女儿这般软绵绵的女儿家做派,压根就不是她的那个雷厉风行,之前誓言不嫁的女儿啊!
这一楞之下,倒是拿眼看了看女儿,女儿端坐在地桌旁正一边用一把精致的紫砂壶喝茶,一边记账呢。
那紫砂壶是昨日琅王府派人送来的,说是王爷自己亲自保养出来的,杯里子养了近五年的茶山,厚厚的茶垢真是寸寸价比黄金,琼娘前些日子三餐不济,怕是伤了胃,不耐浓茶,用这紫砂壶灌着热水喝,带着淡淡茶香最好。
在刘氏的心里,这位未来的乘龙快婿实在不堪,之前接触的种种给她留下的印象便是个豪横的纨绔子弟,那等子的人,会疼爱个商贾出身的老婆?当着是开玩笑!
可是现在一看,女儿似乎也相中了那王爷似的,脸上可没有半点被强迫了的意思。
昨儿接茶壶的时候,似乎还让送茶壶的仆人带了她自己烹制的糕饼给王爷带去…
刘氏觉得气闷,心道女儿到底是年幼,不知内里的要命关节,送什么糕饼啊!依着她看就是送去虎鞭驴吊,也挽救不回这颓掉的闺房雄风。
等女儿嫁过去了,便明白其中的苦楚了…想到这,刘氏也不忍多说,只回去跟崔忠抹眼泪去了。
琼娘虽然心知母亲着急,可有些事情她也解释不得。总不能云英未嫁的,便跟母亲解释自己被那王爷逼着拿手验过,已经自证了清白了吧?
再说她现在满腹心思依旧在赚钱一道上——最近大船马上要出船厂了,这几日她招募了些船工,也要挨个相看一下是否是人品可靠之人。
至于走船的把式船头,虽然楚盛说能帮她相找,但是她婉言谢绝了。
那天在琅王府里,琅王的胆大妄为,着实叫琼娘有些招架不住,只稀里糊涂的,便答应了接手续盘,嫁他为妻。
不过事后一想,倒也不甚可怕的。首先这一世,三人重生,让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琅王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这一世与皇帝相处还算平和,倒是未必会走上造反之路。
而他的风流,自己一早却是心里有数,若是将来他真如尚云天那般婚后不耐只守着一人,她也不会哭天喊地的闹,守好了自己的嫁妆店铺田产,待得两人恩爱不再时,求得一封和离的书信,自求去罢了。
就是到时若有了孩儿怎办?自己可舍不得将儿女留给旁人,也要好好筹谋,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将孩子带走…
琼娘事情向来想得长远。这边娘亲担忧着她出嫁的事宜,可是她那边却已经遥想起了和离的种种细节,务求周全。跟琅王来个好娶好散。
不过既然决心嫁了,琼娘倒是很用心地准备了一番。每日得了空闲,就在素心斋后的竹阁里绣枕头和被面。
那花式是琅王亲自从她花的几页子花样儿里挑出来的的,只说红绸金线的鸳鸯喜被,最衬着她的莹雪肌肤。
虽则前世也嫁过人,可是琼娘却好像第一次这般心情舒畅地准备嫁妆。
前世里因为她的身世被揭穿,尧氏一味心疼着亲生女儿在王府为妾受苦,连带着给她脸色看。所以出嫁时,她所有的嫁妆都是从简随意地置办着,绝不敢烦扰着尧氏。
就连喜被,也因为成婚的日子太仓促,又不好麻烦尧氏请绣娘帮忙,到了成婚后才慢慢补绣完的。
而现在,除了喜被枕头面儿的几朵大花样要自己亲自动手,其他的细处繁复的地方,自有琅王替她请来的绣娘细绣。但凡大家族的小姐,那喜被上都是金线压着红线的,这么浩大的工程,一个人哪里完成得了?都是走了几针摆摆样子后,由重金聘来的绣娘代劳。
不过琼娘倒是亲力亲为,偷偷给自己裁了一件式样娇俏的肚兜。
若说前次的婚姻给了琼娘什么教训,那便是人前怎么端着做淑女都行,可是夫妻相处时,千万别太端着,尚云天的人品固然是有问题,可是自己跟丈夫不热络,也是其中的原因。
琼娘的理智上虽然告诉自己,琅王恐怕并非能天长地久的良配,可是她还是希望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些,叫他在新婚之夜,看自己看得移不开眼。
因为按着习俗,二人婚前再不可见面,琼娘这几日倒是很有空闲,绣一绣她的小肚兜。
可是今日,却不得闲了,雍阳公主不请自来,进了竹阁,看着她放在软塌上的喜被枕头,鼻翼微微的扇动,竟然是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琼娘只得放下手头的活计,轻声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雍阳公主抬眼看着琼娘,颤声道:“你我皆是公主,按理说本宫的辈分跟她最配,可是忘山哥哥却就你舍弃了本宫,这叫本宫情何以堪?本宫跑去找了父皇,只说本宫也不嫌弃忘山哥哥的隐疾,请父皇改了成名,将本宫指给忘山哥哥,可是父皇却勃然大怒,将…将我大骂一番,赶出了御书房!呜…为什么这么对我…”
琼娘觉得天底下理直气壮跑来告知:我要抢你丈夫,可是就是没有抢到的奇葩,也便是只有雍阳公主这一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