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全身颤抖的宇咬牙挣扎出两个字,死死握住我的手,他的皮肤好冷,没有一丝血色,白得透明一般。
“小姐!”打斗呼喝声中隐隐传来启云的声音。
四下张望,烟雾迷蒙看不清,我大声回应,“我在这——”
“里”还没出口,后颈突然不知道被谁重击一下,剧烈的痛楚蔓延至全身,我一下子晕过去,不省人事。
28.迅速成长
半个月前尊贵无比的楚王世子受了剑伤,连带惊怒和寒毒发作,一度陷入重度昏迷。夏神医焦头烂额,忙个天翻地覆,整整十天没睡过安生觉。
干净简洁的房内飘荡着浓郁的草药味,镂空雕花的楠木圆桌上躺着一份密报。此刻气氛萧杀沉重,人人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雪舞怯怯跪在最后面,乌溜溜转着大眼睛偷看斜倚在床头的宇少爷。
他长得非常好看,具体怎么好看年幼的她也说不上来,只单纯知道余少爷总能轻而易举吸引人的目光,看他的脸心里会很舒服,想多看两眼,再多看两眼。
只是现在宇少爷淡漠静寂,面无表情,无形中压得人俯首缄默,生怕不小心的动作亵渎这位谪仙般的人物。
黑黑的头发,苍白的脸,掩不住的憔悴。
“咳咳…咳…”长孙洛宇捂着胸口,沉重地咳嗽起来。
近身侍卫水琪立即上前缓拍他的背,熟练地从宁儿手中接过参茶服侍他呷了一口,方才舒过气来。
一屋子跪在地上的人愣是一动不敢动,战战兢兢等候吩咐,大气不敢喘。
半个月了,仅存的一丝侥幸幻想也破灭消失。乔竹悦不是被他的父王,楚泽王掳走,而是被最危险的人物——长孙熙文,几个月前登基的年轻皇帝,抓走的。
桌子上的密报是火部暗哨传回来的,上面清清楚楚报告,乔竹悦一路昏迷,由御前带刀侍卫兼皇帝亲卫军严阵护送,光明正大对外宣称是押送江南织造局的贡品,一路驱车北上,不日到达京都。
押解乔竹悦的护卫队表面理由冠冕堂皇,明里不能阻止,暗里派去的杀手亦遭堵截,长孙熙文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潜伏在周围,严密看护,难以下手。
洛阳王长孙禛阳的手下似也不甘落后,多次袭击护卫队,均未得手。
乔竹悦已成众矢之的,被群雄虎视眈眈。
长孙洛宇慵抬星眸,满室星辉,落在月落雪池身上。
他缓缓开口,“月落,雪池,还不肯说么?”
他的声音温温的,不带半点寒意,如春天的泉水融化坚冰,却叫人不由自主俯首称臣,不敢不从。
月落黑白分明的眼睛红肿,蒙上一层灰色,小脸些微憔悴。
雪池脸上一片死寂。那日他躲在林中制造混乱,引爆烟雾催泪弹,眼睁睁看着乔竹悦被人粗暴地击晕,拖上马背扬长而去。他彻底懵了,那群凶残嗜血的黑衣杀手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
他发疯般冲出去想拦阻马,粗壮的马蹄一下子踢开瘦弱的少年,登时被重创胸肺,口吐血沫。
“乔姐姐,乔姐姐…”粗重的马蹄将他微弱的呼喊淹没了。
待他醒来,已经身处百里外的杭舟楚泽王府,同被送来的还有月落和雪舞。
月落雪池的表情呆滞没有生气,长孙洛宇幽息长叹,敛眉轻语,“月落,你可知道,小姐落入的是长孙熙文的手里。”
月落猛地抬头,脸色惨白,“他?太子…不,皇上!”
“没错,是他,”洛宇淡淡道,“或许在你印象中皇上当太子时默默无闻,无所作为。可是你想想,能逃过楚泽王和洛阳王无处不在的暗线,夺得玉玺登上宝座,胆敢违背祖制,镇压朝廷异己,这个人的手段会简单么?他派出杀手掳走小姐时的狠绝无情,你也看到了,楚王一百多名铁卫被杀,难道你还以为,小姐落到他手里能有好日子?”
其实他只说了一点点皮毛,不想太吓着月落。
长孙熙文是怎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饶是这样,仍使月落倒抽一口气。
她同样认出那群黑衣杀手即一品堂中对她和启云痛下杀手毫不留情的人。他们的武功套数阴狠毒辣,行事冷酷绝情,想不到竟是长孙熙文培养出来的冷血死士。
小姐落到他们手中…
月落不敢再想,宇世子虽然一直对小姐隐瞒实情,但总归没有伤害她,而长孙熙文,单他的手下就手段残忍…
她咬咬牙,道出实情,“世子,小姐是早就准备好逃离落雨行府的计划…”
她一五一十将小姐如何教雪池制作烟雾催泪弹,当日准备如何逃走,半路却杀出程咬金的事情说出来。
洛宇一直沉静似没有涟漪的湖泊,温润不掺任何尘渍,静静聆听的月落稍带哽咽的叙述。
“烟雾催泪弹…小王从前闻所未闻,她一个闺阁小姐,如何懂得如斯奇术?”
月落语塞,不知如何解释。小姐自从失忆后,不但以前的事情忘光了,还像变了个人似的,经常弄出古古怪怪的东西。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高僧的预言会实现。可是凤凰新生后的小姐,还是奇怪得令人吃惊。
而小姐被神奇高僧掐算出命格变化的事,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她能告诉宇世子吗?而他会相信吗?
雪池跪在最边上,一字不漏地将对话听了进去,自始自终没有说话。彷徨的脸上一圈淡青的胡茬,如水清澈的气质全变了,似乎某种痛苦纠缠着他。
乔竹悦娇柔身躯满是鲜血,平时温和淡笑的眼睛紧闭着,手中死拽着宇少爷的衣服碎片…那群疯狂杀戮的黑衣蒙面人,就这样在他眼前掳走她。
曾经纯净透明的眼眸充满深沉,覆盖着峻峭的绝望寒意。紧抿的唇,衬出侧脸的生硬,憨厚的脸已换成冷酷偏执的深沉难测。
一夜之间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是这样吧。
左眼那颗小小的痣若隐若现。
恍惚中听见长孙洛宇幽幽叹息传来。
“雪池,想要保护一个人,必须先使自己强大起来,需要权力,需要地位,需要财富,需要决心,需要可以与敌人抗衡的力量。你能吗?”
雪池的眼神锐利专注,失去了以往的澄澈水光,坚毅鸷猛起来。猛地向长孙洛宇重磕三个头,一字一顿道:“宇少爷,帮我!”
长孙洛宇说得对,只有掌握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头一次,他生出无限的欲望,他需要攫夺权力和财富。
“从今日起,你归入木部,正式习书准备秋试,从正常渠道进入金銮殿,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与楚泽王府的关系。每天要和水部成员一起接受残酷的训练,并且要到下属商号学习管帐,应酬,经营。雪池,这会非常艰苦,你想清楚了吗?”
过去憨憨清脆的嗓音变得低沉,冰霜一样的寒冷生硬。
“雪池不会令宇少爷失望的。”
29.新皇亲审
“哗——”
一盆冰冷彻骨的井水兜头浇下来,痛晕的我立即清醒了。
睁开眼,暗无天日的地下牢房,各样的残酷刑具,凶恶的兵丁,还有…站在我面前阴阳失调的三品太监李公公。
天啊,我重新闭上眼睛,为什么这场噩梦还不曾做完。从落雨行府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为什么我每天都梦到邪魅的李公公对我使尽刑具,逼我交出兵符。
我连哭泣和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钻心的痛楚已经抽走所有的能量。
“皇上,人已经醒了。”一把谄媚的声音。
一声冷笑,带一丝玩味,“呵,如此柔弱的女儿家,居然能捱过连续半月的酷刑,朕不胜好奇呀。”
“皇上息怒,是奴才办事不力,误了皇上的事儿。”
被吊着双手绑在木架上的我慢慢抬起头。
被擒至京都皇城地下的牢狱中快二十天,最大的主儿终于耐不住亲自来审讯我了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吊在对面的启云,浑身伤痕累累,血渍斑斑,重伤初愈的身体早承受不了残酷重刑昏了过去,头无力垂在一边。
循声望去,精美刺绣的黑色朝靴,明黄色袍服,精绣波云纹路,纯黑腰带,张牙舞爪的九爪飞天蟠龙绣图,浑然天层的逼人贵气。
我惊呆了,视线停在穿龙袍的人脸上,无法移开,几乎脱口而出思念的名字。
长孙洛宇!
那刀塑般深刻的眉眼,优美的鼻子嘴唇,流畅的脸廓,长长的漆黑的缎发…
下一秒我就知道认错人了。
多么酷似的相貌。没有九分也肯定有八分相似的脸庞,英俊非凡。不过洛宇要瘦弱,清峻,他丰神俊朗的多,身板结实挺拔。
堂兄弟有如此相像的么?同样的高贵雍容,气质荣华,洛宇是清雅彦绝,澄澈淡悠让人不敢仰视亵渎,飘飞于漠远云端俯瞰众生的高贵;他是霸道强势,狂肆睥睨群雄、傲览天下河山,唯我独尊的高贵。
皇帝勾起嘴角,眼里却无半点笑意,“怎么,朕长得很吓人?”
身旁伺候的李公公赶紧喝道:“放肆!竟敢直视皇上尊容,不要命了!”
我立即依言收回目光。
皇帝虽然也是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可是他的沉沉眸光让我只想起两个字,冷绝。
这个人好可怕,表情阴冷阴冷的,幽深的眸似漆黑的洞穴,后面蛰伏着无以名状的危机,叫人不自觉地胆颤心寒。
一把折扇用力抬起我下颌,皇帝冷冷地直奔主题,“两军兵符在哪里?”
下颌和脖子的伤口被扇子顶得火辣辣地疼,长孙熙文只是冷酷的无动于衷。
他的气势激起我心中莫名的恐惧,把心一横,将酝酿已久的瞎话睁着眼说出来,“我不知道什么兵符,我不是乔竹悦,你们认错人了!”
如果我知道兵符在哪里,老早上缴交公了,鬼才愿意受皮带鞭笞和折磨人死去活来的刑具。
“哦?你不是乔相的女儿?”皇帝嗤笑,语调比霜雪还冷,“那你发上的桃花簪哪里来的?不要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第二支罗烟玉雪桃簪。别玩花样了,不要以为你吃了消容蔽貌丹朕就认不出你,安琴郡主!”
消容蔽貌丹是什么玩意儿?我心一惊,好不容易想好全套藉口,怎突然冒出个什么丹来?
“陛下,我只是楚泽王府买来的一名歌女,一直服侍宇少爷。因眼睛长得很像乔小姐,宇少爷就将我装扮成她的样子,混淆耳目,真正的乔小姐从另一条路秘密走了。而宇少爷为了保险起见,还亲自同我承一辆马车,装作天未亮就秘密出行。桃花簪子,消容蔽貌丹等等,都是力求做到与乔小姐最接近,好蒙蔽他人。”
不知道我的胡口编造能不能过关,不求他相信,只要让她起稍微那么一点疑心也好啊。
我偷偷瞄了皇帝一眼,昏黄的烛火映在俊逸完美的脸上,明灭不定,散发着阴寒的气息,剑眉深黑,幽瞳深邃如渊。
顶着下巴的折扇撤走,皇帝眯起双眼,口气不恭。
“不错嘛,歌女居然懂得做爆发烟雾和使人泪涕俱下的厉害武器,还劳世子二百铁卫严密护卫你,架子不小。”
他寒冰似的凌厉眼光刺得我全身不舒服,偏我牢牢绑在木架上不能躲闪半分。
“那是…那是坊间一位老人传我的秘术,用以防范登徒子的。二百铁卫是保护世子,不是我…”
“是么?”皇帝挑挑眉,“可朕的暗探日夜监视,并没有发现有人另外秘密遁逃。”
入了秋,地下牢狱里湿冷阴寒,刚才泼在我身上的冷水粘着伤口,冻得阵阵剧痛,难以忍受。
我想冲上去往长孙熙文眼眶重重揍一拳。
“宇少爷做事自然滴水不漏,怎能让人探到行迹。”我用力咬唇竭力不痛喊出声。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我,逼近一步,我却无可后退,他阴沉反问一句,“你小瞧朕的暗探?”
正忍受强烈痛楚的我无声长叹,这个皇帝怎么这么无聊,低声道:“不敢。”
话音刚落,“嘶”一声左臂上一阵刺痛。惊恐转头看去,衣袖不知道被什么割破了,露出布满鞭痕的粉臂,还有三个月前刀伤留下的新月形的淡淡伤疤。
忽然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抚上新月伤疤,皇帝调侃的口吻传来,“啧啧,多么娇嫩的肌肤,竟然左臂同一个地方也受过伤,瞧着伤口恢复的多么好,朕怎么从来不知道楚世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连个歌女也值得用蒌叶生肌水,那可是比金子还贵啊。”
我说呢,那么大一个伤口,怎么会好的只剩一个小疤。在落雨行府的时候是金菊帮我涂药,我也没注意,只记得是一种碧绿色很清凉的液体,敷在伤口上一点都不疼,非茶舒服。宇,你对我这么好,可是现在叫我怎么蒙混过去啊,呜…
慢,长孙熙文怎么知道乔竹悦左臂上的伤?是他的手下伤的?手段之残忍,下手之狠厥,果然是做皇帝的料。
抬眼望去,皇帝俊美的脸庞挂一丝邪魅的笑,手指仍在我胳膊上轻轻抚摸,眼神却赤裸裸盯着我,寒冷,狠毒,狂妄,霸气。
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却不能动弹躲避。我好害怕他的眼神,像要将人剥皮穿骨,洞悉一切。
冷静,莫迟歌,你一定要镇定。
深呼吸,差点痛的咧嘴。
“皇上,宇少爷…就是要求我务必任何地方都与真正的乔小姐相近,好使人迷惑…这么,您抓了我之后就停…停止搜捕安琴郡主,浪费时间…在审讯逼供我身上,而她早藏匿好了,不正中楚王下怀么?”
我拼尽力气遏制全身的发抖,说完这番话。筋骨的剧痛一波又一波袭来,击得我神经抽搐,眼前一片模糊。
皇帝一眨不眨盯着我,如黑夜里凶残的狼在闪烁眼睛,忽然俊颜放大,皇帝凑近我耳边,轻笑道:“你脑子转得倒挺快,想叫朕相信么?”
完全不相信?
我已经痛得冷汗直流,和冷水混在一起,脸青唇白,为什么我要受着非人折磨?
泛着泪花,冷冷看那个阴险深沉的男人一眼,我再次痛昏过去。
仅仅是相貌相似…我安慰自己…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不自觉地将潜意识里的话呢喃出来。
“我好痛…”
30.消容蔽貌
悠悠转醒,眼前仍是暗无天日的地牢,双手已经被松绑,身处狭小的牢房中。
“小姐,你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了。”头顶传来启云虚弱的声音。
动了一下手脚,嘶——撕裂一般的疼痛袭来,发现自己被启云抱在怀里,她正给我全身涂药水。
“启云…”我哑着嗓子低唤。
她惨白的脸,散乱的发髻,被鞭裂的衣衫,大滩的血渍,让我愧疚万分。
“又是我害了你,我真没用,总是拖累别人…”
“傻小姐,说这些话做什么。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小小姐呵,那时候小姐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
说着她慢慢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是平和温柔的笑,一点点渗入我心里。
“我抱着襁褓,逗着小小婴儿,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整天缠着我去玩耍。你是我的小姐,是我一生要守护的人呀。你哪里会害我,可以的话,奴婢愿意替你受所有的苦…”
启云的话令我心酸不已,无法回应,一个人全心全意对你好,这是多么宝贵的一件事。
“别哭,小姐以前可没有这么爱哭呢。”启云轻柔地拍我的背,“先把药涂了,防止伤口发炎,好不好?还剩左腿没有擦完。”
“嗯。”我卷起裤管,露出惨不忍睹的小腿,满是血口。
“云儿,你哪来的药水?”
启云低头,醮了药水在指肚上,轻轻敷在我伤口上。
“这是奴婢藏起来的,可惜只是治伤不能去疤,难免会留下疤痕。”
她痛惜地抚过我的伤口,乔竹悦满身的疤痕,她比我还要心痛。
我疑惑道:“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不是全被人搜走了吗?你怎么藏的?”
启云笑笑,“我身上的东西要轻易被人搜去,也白费练了多年的毒功了。”
说着她手腕一转,掌心赫然出现一只绿油油的小蜗牛,“看,绿蜗牛。”
我条件反射地挪远一点,惴惴起来,“还,还有什么?”
启云凭空一抓,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筷子长黑黑的蠕动着的蜈蚣,“黑蜈蚣,都在啊。”
我再次后退一点,使劲吞咽口水,禁不住浑身发毛,鬼焰灵蛛的恐怖模样钻进脑海,颤声道:“启,启云,你练的毒功是什么?就是和这些虫啊蛇呵蚁啊什么的打交道?”
启云发现我的害怕,手一挥蜈蚣不知道哪里去了,安慰道:“和毒物打交道是毒功很重要的一部分。小姐,不要怕,它们很乖,决不会伤害你的。你从前一点都不怕的呢。”
“是、是吗?”我依然不敢靠近。
天啊,启云身上藏了多少只虫子,我好像抱了她很多次。一想到我可能抱着许多蜈蚣蝎子,就不由自主地发抖。
启云见状不拉我了,闪过一丝落寂,脸上仍是温柔的笑,几绺黑发贴在额上,苍白凌乱,“这些毒物也是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对小姐的气息非常熟悉。除了奴婢它们就只听小姐和月儿的话。平常只用她们制毒,不会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还有小紫,上次,小姐伤它的心了。”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真的很讨厌自己,启云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呢?我怎么可以这副神情,伤了启云的心。
我命令自己大胆一点,不就一些虫蛇鸟兽嘛,没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咬我。
挨过去拉启云的衣袖,我可怜兮兮道:“对不起,启云,我忘了以前的事情,不是故意这样的。多给我点时间,慢慢适应,我一定能克服恐惧感。”
启云包住我的手,轻声软语反过来安慰我,“其实小姐小时候,也顶害怕这些虫子,后来看奴婢跟它们玩多了,才渐渐放开,还要奴婢也教你毒功,结果被夫人训了一顿。”
我好奇地问道:“毒功是什么?月落不是也会毒功?”
“奴婢练的毒功是一种奇特的手法,简单地说就是研究怎样下毒和解毒。奴婢下的毒,只有我才能解得开。月儿她主攻的拳脚功夫,轻功尤其好。”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启云,今天皇帝审讯我时,说我吃了什么消容蔽貌丹,那是怎么一回事?”
启云吃了一惊,脸色变了,“他竟知道消容蔽貌丹?难道长孙熙文身边有毒门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你…”启云欲言又止。
我模模糊糊联想到一些事情。消容蔽貌丹,顾名思义…想起先前启云的话,我面部的奇异变化,月落的失态,中秋她悄悄给我吃药…
“启云,你是不是有事瞒我?”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下声音,“我长得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对不对?”
启云微叹,“奴婢以为…小姐,你自从失忆后,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吗?”
“我是不知道。所以请你告诉我,我不喜欢人家把关于我的事情瞒起来。”
开玩笑,明天长孙熙文要是再冒出个什么丸出来,我哪里来得及想藉口,好运不是天天都有的。
启云低头,“小姐的容貌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为了躲避追杀,启云给小姐吃了消容蔽貌丹,消去原来面目。此丹只有两法可解,一是获知奴婢下药的十八大穴和阴阳比例,对症配药,否则绝无可能解开。二是慢慢等待药效消散,半年后逐渐恢复本来容貌。”
“中秋那夜月儿给我吃的,是巩固消容丹的药丸?”
“嗯。”启云点头。
早接受了乔竹悦长相普通这一事实。但这时我有点莫名欣喜起来。
谁都渴望美丽。
我期待地问她,“云儿,那就是说,我原来长得还行?”
启云含笑用手指理顺我的乱发,“岂止还行,说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我吐吐舌头。
如果不是身陷囹圄,要与皇帝周旋委以虚蛇,真恨不得立刻叫启云帮我解了药看乔竹悦怎么样。阿弥陀佛,可不要再次令我失望才好,起码也要漂亮过严瑾夕,这样才能配得上宇…
想起宇,心情一下子低落了。
默默抚摸手腕上宇送的那串佛珠。还好,他们没有搜走这不起眼的小玩意。
如果乖乖信任他跟他走,哪会闯那么大祸,受尽刑罚呢?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被鞭打得伤痕累累,才知道宇对我有多好。他和楚泽王亦是皇权追逐者之一,却从不逼我,让我以为待我这么好是理所当然的事。呵,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阴湿冷暗的牢房,无休止的酷刑逼供,才是理所当然的啊。
捂着佛珠,我把头埋在膝盖中,无声抽泣起来。
启云摇我,“小姐,怎么了?”
我埋头闷声道:“没事,我有点饿而已。”
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碰了碰我指尖,“小姐,刚才饭送来你还在昏睡,我悄悄给你藏了一个馒头,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