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倩参见楚世子千岁,郡主千岁。”那女子娇羞万分地屈膝行礼,娇小的身姿如纤细脆嫩的一支紫藤,我见过的女子之中,也只有昭阳宫的席妃有她一样的如水纤弱。

“雅倩你陪和郡主说一会儿话吧。”洛阳王吩咐道,转身过去和洛宇低声交谈起来。

“世子,你说今晚可能变天?”他看着四周,神情自然,叫其他人完全猜不到他在说风云变色的话题。
“臣并不这么认为。”

“嗯?难道世子认为本王的安排尚有纰漏?”洛阳王语气透出一丝丝的冷意,眼睛却笑得异常灿烂,状似随意瞥了瞥几百米远处。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宴会场灯火阑珊处,重甲戊戟的士兵把守着进出口,几列几列的士兵一圈又一圈地围绕巡逻,明灭不定的火把被秋风吹得摇摆不定,映出他们严肃的面容,齐整的戎装。我再看看身周围,热闹繁华,欢声笑语,焰火明亮,将那边的清冷肃杀的气氛衬托得愈发沉重萧瑟,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悄悄按住跳得很快的心脏。旁边温柔似水的雅倩递给我一杯清酒,“百闻不如一见,郡主美貌真叫雅倩妒忌。”她柔柔地笑,嘴角出现两个小酒窝,见我的注意力被引到她身上了,又说,“男人们在说话,我们做女人的还是别听的好。”

我看着这个外表娇弱,内心决不脆弱的美人儿,回她一一个笑容,“那雅倩妹妹觉的做女人,应该怎么个做法呢?”

“女人么,就要做女人,发挥女人的长处,站在男人的背后,守着他的窝,拴着他的胃,牵着他的心。为他披上铠甲、牵来战马,再抛向他一朵花、一个吻。让他勇敢出征,凯旋而归。”她悠悠说着,杏眸如一朵花儿般绽放,加重语气,“其他的,决不要干涉他。”(注①)

她抬起眼睛看向我,挑挑深黛青的眉毛,“郡主同意吗?”

“不,我不同意。”我看到她眼里的疑问,微微一笑,低头抿了一小口酒,淡淡的清酒有着悠远的梅香,令我想起高中学过的舒婷的诗,“我面对我的丈夫,会以一棵树的心态。我的男人就像一棵高大刚强的橡树,我绝不愿意是一株攀援的凌霄花,我必须是一株木棉,以树的形象与他站在一起,既相亲相爱,又共同面对痛苦和挫折,挺直着腰杆面对风雨和彩虹。”(注②)

雅倩的黑眸中泛起点点涟漪,惊奇,迷惑,思考,最后归于一泓深幽的潭水,“郡主说的有点意思,雅倩好像有点肃然起敬。”

我笑笑,耳朵早竖到男人那边去了。

“七王爷难道认为皇上是这么容易踩陷阱的人吗?”

“不管怎么说,外面已经布置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天晚上,这天,由不得它不变。”

“哦?臣斗胆与殿下一赌。臣赌今晚会平平安安渡过。”

“本王一直认为,世子是站在本王这边的。”

“楚泽王府目前的确是站在洛阳王这边。”洛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那就成了。本王加上楚泽王,还愁敌不过皇太后和皇兄吗?”洛阳王自信无比。

洛宇淡淡看着纵情欢乐的宴会场,脸上如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洛阳王和楚泽王联手,他们自然比不过。不过,皇太后,长孙熙文,长孙洛宇再加上一个岳天泉,这力量就不得不重新斟酌过了。”

洛阳王猛地转头盯着洛宇,“你?”

洛宇依然波澜不惊,慢慢道来,“楚泽王府并不是我,我也不代表楚泽王府。臣忘了告诉殿下,本人刚刚通知了岳将军,让他调动军队到皇家园林。”

“她把两军兵符给你了?”洛阳王看了看我。

洛宇微笑。

“引狼入室…”我听到拳头握紧的“咯咯”声,然后洛阳王满面春风地笑开,看了看外面那些守卫,“世子聪明才智,谁能匹敌?”

雅倩紧张地看着洛阳王如玉面庞,一如既往无懈可击的优雅微笑,却令人感到炎炎的压迫。然而这炎炎烈焰在幽兰悄无声息吐露的芬芳前,化解得那样慈眉善目,烟水葱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人直奔这边而来,“乔姐姐!乔姐姐,我可找到你啦!”
严瑾夕穿着大红的夕雾纱裙,圆润的肩头披着流苏,如一只小鸟扑过来,“七殿下,宇哥哥,你们也在那!我给你们介绍两个有趣的人!”

她迫不及待地回头招手,“薛大人,林大人,这边来!”

两名绯衣官服的男子响应美女的号召走过来。

“我给你们介绍哦,左边这位是今年的状元郎薛明浩,出了名的大才子;右边这位是探花大人林雪池,可风趣了!我刚刚认识他们的!”

“臣薛明浩、林雪池参见七王子殿下、楚世子,千岁,千千岁。”两位青年男子跪下。
“起来吧,今天大家欢聚一堂,不必如此拘礼。”洛阳王温文尔雅,春风一度。

薛明浩站起来,爱惜地掸了掸衣袖上的微尘。待抬头看清洛宇的脸,不禁一愣,脱口而出:“世传皇上和宇世子相貌极其像,今日一见,不只容貌相仿,风采倒是各有千秋。”

我在洛宇身后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总算知道为什么长孙熙文喜欢探花而摒状元了。薛明浩向才之言,虽是溢美之词,却缪然鲁莽,说不定明天就被人弹劾死了八百回了。人家皇帝的相貌岂容你一个小小侍郎嚼舌头。再看看一旁谨小慎微的雪池,不由感叹,虽说薛明浩出身富贵之家,在为人处世方面显然不够圆滑。

“薛大人,林大人,还漏了一个那!”严瑾夕笑嘻嘻把我从洛宇身后拽出来。

薛明浩乍看到我,怔住了,眼睛直勾勾瞅着我脸瞧。“这位美人儿是…”

严瑾夕抢在我先开口,耀宝似的,“怎么样,这就是刚跟你说的安琴郡主乔姐姐啊!比我描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他看着我喃喃念道,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扑哧”,严瑾夕被这文绉绉的话逗笑了。洛宇倒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我只好隐晦地提醒他收敛一下,“自随世子来到京都以后,臣妾就听闻榜首的薛状元才高八斗,如雷贯耳。”

我提醒他,我自称世子的臣妾,已为人妇,还请状元你注意一点,我夫君还在一边看着你的动作呢。我心里小声哀叹了一下,从前要是有一个好男人赞美我,我肯定眉开眼笑地跟他搭讪啦,哪用得着现在这样禁忌。

薛明浩一听,果然看了看洛宇,颇有自惭形愧的尴尬。

“林大人,见到王爷世子怎的反倒拘谨啦,别怕,王爷世子和乔姐姐都很好人的。”严瑾夕冲默不作声的雪池说。

雪池帮薛明浩收场,欠了欠身,“郡主惊为天人,微臣愚鲁,不能比状元出口成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差点笑出来,雪池装着不认识我装得也太像了,脸上赞叹的表情随着话语都是恰到好处的老练。不得不佩服,不愧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两年多的。

严瑾夕挽着我的手,对我说:“看吧,这个探花可会说话了,刚才在那边一班姐妹都喜欢死他了。”

然后她附在我耳边鬼鬼祟祟说了一句,“乔姐姐,未婚女孩子们已经把林雪池评为今年最佳夫婿人选啦,他收到好多好多漂亮的手绢啊!”

忽然洪亮的长报声,“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曹太妃驾到——昭阳宫席妃驾到——明慧宫曹妃驾到——…”

三下静鞭甩过,适才沸腾的人群此时鸦雀无声,各自回到自己位置边整装跪下等候,中间空出一条宽阔的道留给皇上。

我匍匐着身体什么都看不到,却听到了“明慧宫曹妃”的字眼,不由惊疑不定。上次在乾清殿明明听到长孙熙文把曹昭仪罚冷宫一年,可是现在一年不到,曹昭仪居然升了曹妃,还陪同着来参加寿筵,这变化也太无常了吧。皇上没有立皇后,席妃一直是后宫品级最高的妃子,协助太后管理后宫,现在曹氏居然一跃与席妃齐头。
洛宇好像看出我的疑问,压低了声音道:“曹妃是曹太妃的外甥女,曹太妃是洛阳王的生母。”我恍然大悟。此乃拉拢政策。

看到各式各样精致的鞋子从我身前走过,然后随着众人三呼万岁,一声“众卿平声”,谢礼归席。

坐定,我悄悄看了看上座的长孙熙文。头戴金冠,纯黑丝绦裁的宽袍,绣龙领口处露出正红色的内衬立领,两边袖口里也长出一截正红衬衣,整洁而庄重,清华又高贵。叫人第一眼看到他,被他的威严冷峻所震慑,而无暇注意他的英俊容貌。

旁边低一点的凤椅上坐着林婉琪,看到她优雅迷人的微笑,我悄悄咬住下唇。

我悄悄看一眼跟我隔一个桌子的岳小眉,果然都呆掉了,低头盯着案上天青的酒杯,两眼却不时飘向上面,带着点幽怨。我再看看上面,被曹妃硕大的身体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看,肚子已经挺得老高。心里忽然不舒服起来,岳小眉啊岳小眉,人家老婆肚子都老高了,你还痴心不改,再看看自己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小腹,又酸又涩。

长孙熙文先说了一堆话,大意是开元大吉,普天同庆,各位爱卿乃天下中流砥柱云云。
酒过三巡,五六个太监抬着一个两米高的走马灯到会场中央。走马灯四面均提了一句诗,缓缓转动着,让坐在两边的人都能看清楚四句话。

洛宇给我斟了一杯酒,边微笑给我解释,“长孙皇朝开国皇帝好射虎(注③),这是流传下来的惯例。开场时由皇帝先出一则灯虎,待曲终时如有人猜得出,当重重奖赏。然后席间每人都可出谜语让大家猜。当然了,这不失为皇帝检验臣子能力的时刻,没有人愿意落后。”
洛宇用他那清缓的好听嗓音给我念出了长孙熙文出的谜语。

“偶因一语蒙抬举,
反被多情又别离。
送得郎君归去也,
倚门独立泪淋漓。”

他温煦如冰雪消融的声音引来旁边名媛淑女的频频注目。我却半点心思都没有,全身如跌冰窖,凉凉的微微发抖。

注①:语出刘墉《刘墉说男女》
注②:随附舒婷的《致橡树》
致橡树
舒婷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注③: “射虎”是猜谜的雅称。“灯虎”就是谜语的意思。


24.天子寿筵(下)

心里有一个小人在咬牙切齿。上座的林婉琪,一生稳稳当当坐着皇后和皇太后的宝座,却害死了多少人!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她妩媚多姿的笑脸。

洛宇似知道我在想什么,紧紧攥住我的手心,“不要这样,启云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我深深地看着他。你哪里知道,我恨林婉琪,不单只启云的缘故,更因为她很可能是你身上寒毒的元凶啊!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凄落地稍把身子往他身上靠,忽然想起这里是严肃场合,忙又坐直整装肃容。
皇帝击掌,两排宫娥轻而不乱地莲步上场,手中提着盏盏盈亮的花灯,不过灯面都是素白没有任何花饰。

“爱卿们都可上前写下自己的文虎。”长孙熙文吩咐,微微露出一点笑容。真个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奇景绽放,倾城倾国。不用说其他人,我也暗暗为他惊叹。

眼看大部分人都离座上前,凝神思索,提笔在宫娥手中的花灯上挥毫。
“悦儿可有兴趣?”洛宇笑问。
“试试吧。”

我们便走上前。只见洛宇不假思索,拿起小管毛锥醮了浓墨,一挥而就。两行清新隽秀的字随着花灯转起来。
我瞟了一眼,“棒极了!不愧为宇世子,此句肯定为今晚花魁。”
赞叹着,心想夫唱妇随,便也提笔写了两句七绝。

“你的书法怎的还不曾练好。”洛宇凑过来看我写的。
“没办法,不但字不好,句也不够你的妙。你的谜底是什么呢?”
“自己先想想。”洛宇不肯说,小谑道。

正打趣着,转身归席,忽感到上面射来如冷电的两道目光,扭头望去,长孙熙文已经别过脸跟旁边温婉的席妃说了句什么,惹美人笑得如一时春花烂漫。那幽黑如寒潭深远的印象却让我心惊。可是你凭什么这么盯我?想着我狠狠回瞪一眼,撇嘴回到座位上。

宫娥把所有写上文虎的灯集中到一起。小朱子手持拂尘,随机捡其中一盏,看了看,宣道:“礼部侍郎薛明浩大人的虎。”

“园顶宝塔五六层,
和尚出门缓步行。
一把团扇半遮面,
听见人来就关门。”(打一常吃之物)

我跟洛宇对望一眼,皆叹他居然如此出风头,皇帝做了四句七绝,他竟然一点都不懂避讳,也做四句跟皇帝齐头出彩。
薛明浩得意洋洋环视一周看着众人被难。我思来想去,抬头问洛宇,“薛状元也太难人了,到底是什么?”
洛宇抿一口清茶,微笑道:“想想你明月节吃了什么?”
我细细回想一边,恍然大悟。

洛宇放下茶杯,朝岳小眉努努嘴,“咱们要不要帮帮她?岳姑娘为了这次宴会,早早开始准备,向我借了好几本《射虎集》回去研究呢。”
“她只想让长孙熙文注意到她罢了。”我便写了个纸团,让一个宫女送去给她。

果然不一会儿,有太监上报:“岳小眉射‘田螺’。”
“岳姑娘拔得头筹!”薛明浩拱手称赞,脸上却有一丝不快。

小朱子高喊:“皇上恩赐,赏岳小眉金莲花盆景簪一对。”

岳小眉朝我投了感激的一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一袭粉红曳地轻纱裙,头上也是别致的亮粉色发簪,一朵婷婷出水芙蓉,清丽脱俗。

“户部侍郎林雪池大人的谜。”
“帝有臣无,帅有将无,市有集无,师有徒无。打日常用品。”

岳小眉惊喜地说:“林大人之虎与小眉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唐虞有,尧舜无;商周有,汤武无;古话有,今文无。请猜一字。”

严瑾夕大笑:“林大人谜底岂不是‘巾’?林大人您是收手帕收多了。”

林雪池微笑颔首,大方对之。薛明浩道:“岳姑娘的谜底是‘口’。”

接着是吏部尚书王大人的,“臣的文虎:夜不闭户。打一姓氏。以此恭贺皇上英明治世,百姓安居。”
长孙熙文回答:“王爱卿好兆头。夜不闭户,乃无人偷,一‘俞’字罢。”
王大人捋捋白胡子,“我主英明。”

这时洛宇招来水琪,低声吩咐,“现在时辰正好,你立即去吧。按我安排的去做就成。”
“你叫水琪去做什么?”我问。洛宇笑而不答,等下就知道的表情。

“远树两行山侧立,扁舟一叶水横流。打一字。此安琴郡主的文虎。”
“郡主果然好文采。”长孙熙文唇角翘起,眼神犀利。
“这则谜语是象形离合法。”薛明浩抢过皇帝的话头,唯恐落后,摇头分析吟道,“远树象形,山侧立为‘彐’,扁舟一叶象形,水横流可作三点水横写。合起来,就是‘慧’字。”

我掩嘴而笑,偷眼看长孙熙文,“薛大人不愧高踞榜首的状元之名,不负皇上厚爱。”
长孙熙文淡淡一笑,赞:“薛爱卿少年英才,文思敏捷,得此臣子乃朕大幸。”

席间觥筹交错,你往我来,好不热闹。一番水酒,又念了好几位官员的谜。皆俗。

忽然小朱子念了一联,“初月半明云脚下,残花并落马蹄前。打一字。”

此句一经念出,立即博得满堂称赞,“谁人为此佳句?”天子发问。

小朱子看了看落款,“乃楚泽王世子。”

长孙熙文看过来,深邃的墨瞳中冰菱丛生,波涛汹涌,面上却盛满笑意。我握紧拳头,不安极了,我知道长孙熙文恨洛宇有多深。

他慢慢道来:“谜面文字甚于上贤,两句在对仗、音韵方面,都达到了清新、和谐、淳厚的境地,朕从未见出其右者。”

洛宇轻巧回敬:“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陛下乃真伯乐耶。”
我插话进去,两个强势的男人对决真叫人不寒而栗,“宇世子此是增损离合体,臣妾射‘熊’字。”

林婉琪本来在跟一众命妇闲聊,听见我说话,转头过来笑嗔:“是世子给了媳妇儿提示吧?作弊可要罚酒。”

岳小眉巧笑倩兮,“太后可别冤枉人家,郡主才情双绝,哪用提醒。小眉愚钝,这倒有一句和世子差不多的,曰:云破月来花弄影。”

“果然是个好的。”林婉琪赞赏地看着岳小眉,转头对熙文说,“岳家姑娘聪慧无双,大方淑雅,相貌更是一流的。哀家真恨不得招了做儿媳呢?”

岳小眉脸红了,看了看长孙熙文,含羞地低头下去,手指却不安地紧绞在一起,等待长孙熙文的发话。
皇帝仰头喝一口烈酒,手指摩挲着夜光杯,向我看来,嘴里淡淡说,“母后的话不错。”

我扭头避开他灼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洛阳王的桌子,他正在雷鸣耳边说着什么,雷鸣一脸严肃地退下出去。洛宇忽然轻轻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璧,交到水瑜手中,“把这个拿到西华门交给严廷锋,告诉他如果妄动,他家王爷立即没命。”

我吃惊地看着那块玉璧,“那…那莫不是洛阳王的玺印!”
洛宇挑挑眉,答得理所当然,“是呀。我刚才从长孙禛阳身上摸来的,你不知道你相公的手法也很厉害的吗?”

正说着,洛阳王站起来敬皇上一杯,“臣弟资质浅薄,不在花灯上写诗词献丑了。即景作一谜,以皇兄的脚作谜面,请打一字。”(谜底为“蹄”)
说完微笑看着众人。
我正在喝酒,一听这话,一口酒噎在喉中差点没呛死。长孙禛阳居然调戏到皇帝脚上了,这不明摆了亵渎嘛!

曹太妃大惊失色,“皇儿,你混说什么呢,皇上也是你能大不敬的?赶快给皇上太后赔礼道歉!”

长孙熙文冷冷一笑,谑道:“七弟高明,何用妄自菲薄。”
洛宇缓缓出声,如鸣佩环,“洛阳王寄意于‘蹄’,称赞皇上如千里马之蹄,肩负整个皇朝的兴衰荣辱,疾驰向天毅盛世的目的地。”

“哼…”皇太后勾起不明意味的微笑,“宇世子好口才。”

这时水琪悄悄摸了回来,不动声色站在我们身后,递给洛宇一盒子。洛宇把盒子放在我手上。正六角形盒子是极好的檀香木,镶嵌着一圈米粒大小的圆润的白珍珠,做工精细,打开盒子,中央放着一颗圆圆的药丸。

我疑惑地看向洛宇,他轻笑,柔声道:“这是水琪潜进皇太后寝宫盗出来的,可以解启云身上的毒。”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场宴会短短几个时辰,到底能发生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洛阳王的妄动,洛宇的精密安排,严廷锋围禁皇家园林,岳天泉的紧急调动,居然连潜入太后寝宫的事情都有。一个真正运筹帷幄的人,从不会放过任何时机,把握分秒争取对自己有利的主动权。奢华繁盛的宴会下面,波涛暗涌,礁石藏匿,何其多也。

“你怎么知道这能解启云身上的毒?水琪岂不是很危险?”
洛宇摸摸我的头,“你总是不放心我。”我张张嘴,说不出话。

岳小眉拈起一只小酒杯,指如凝脂,对皇太后俏笑而语,“太后,小眉敬您一杯。今儿大家都出了谜,太后不也出一个考考我们这些小辈们?”

“你们年轻人乐,哀家掺和什么!”林婉琪对她和蔼地笑,“既然小眉开口,哀家也就想一个罢。唔…举案齐眉,打一官儿名。”(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