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瑜点头,她知道他只是借这个机会跟自己和解,不然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让钟家三少奔波一场。她坐了一会儿就想回房间,他却很仓促地把她叫住,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其实程知瑜真的不生他的气,她只是无法向他交代事情的始末。她又坐回了沙发,回答他:“不是。”
钟卓铭将信将疑,他看着她却不说话,仿佛在分辨话中的真假。
程知瑜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平静地让他审视。
良久,钟卓铭终于收回视线,问她:“为什么不解释?有什么原因甚至是苦衷,只要你说,我都可以接受。”
程知瑜低着头自嘲地笑了声,她委屈得有口难言。方璇并不希望儿女重蹈自己的覆辙,因此她对程知瑜的这方面的教育十分深刻。程知瑜自小被灌输很传统的道德观念,虽然她的思想并不迂腐,但最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让为这段不齿的关系感到屈辱。
看到她这副样子,钟卓铭也觉得心疼。他强迫她抬头,声线不复方才的镇定:“你不是自愿的?是我哥逼你的?”
她仍然不言不语。
家里的佣人都休假了,钟卓铭说话毫无顾忌,他扬声追问:“我妈呢,她也不管?他们究竟把你当成了什么!”
程知瑜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她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不仅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还要很巧妙地替曾莉宁隐瞒那段婚外情。
这些年来,钟卓铭确确实实将她当成亲人对待,得知自己有这样的遭遇,他亦免不了愤怒。 他越是激动,程知瑜就越是镇静。其实她的处境向来都很尴尬,她不希望钟卓铭也因自己的缘故与钟厉铭产生芥蒂。待他安静下来,她才说:“如果你真的为我好的话,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妄想别的,只求日子可以过得安稳些而已。”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在此之前,程知瑜没有亲口对别人说过自己的身世,她有点讶异自己能够这样流畅地说出来,恰如打了千百次腹稿一样。钟卓铭很茫然地看着她,明显是难以理顺如此复杂的关系,因而没有再追问下去。她觉得疲惫,没等他答话就回了房间休息。
晚餐是程知瑜做的,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只是应付式地吃一点,但钟卓铭也在,她只得认认真真地下厨。他早早地坐在餐桌前等待,她捧着饭菜出来的时候,他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骂了句粗口。
程知瑜被他吓着,一个不留神就踢着了餐椅,接着响起短促的噪声。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将手机反盖在餐桌上。
这顿饭还算吃得愉快,钟卓铭似乎想通了,他收起了连日来对她摆出的臭脸,很轻松地与她说起了这几天外出应酬的悲催遭遇。
饭还没有吃到一半,曾莉宁和钟厉铭就回来了。他们应该也没有吃饭,钟厉铭手上还提着两袋食物。曾莉宁亲自进厨房张罗,程知瑜也放下筷子去帮忙,只留下他们两兄弟在餐厅。
其实曾莉宁好些年没有亲手为孩子们下厨,她让程知瑜将围裙递过来,“我以为你们没那么早吃饭的,不然就提前打电话回来告诉你了。”
天气太冷,程知瑜只想快点把晚餐解决然后回房间休息,因而今晚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吃饭。她应了声,接着问:“美芝姐不回来吗?”
钟美芝有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春节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在家,只是偶尔回来吃顿饭。曾莉宁说:“她去谈恋爱了。”
抽油烟机的那盏小灯亮着橘黄的暖光,程知瑜盯着它失神,直到曾莉宁反复叫了她三两遍,她才连忙将盘子递过去。恍惚间,她觉得时光倒流了好几年,再次回到那段快乐无忧的日子。她还记得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还记得厨房里熟悉的饭菜香气,可惜这一切永远只能存在记忆里。在心底,她实在渴望拥有一个有爱有温暖的家,让她可以远离烦嚣,安然度日。
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以后,程知瑜将它端出餐厅。她正想坐回原来的位置吃饭时,钟厉铭却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她只好坐到他身边。
曾莉宁和钟卓铭都脸不改色,似乎这样的情况是理所当然的。她埋头吃饭,曾莉宁罕见地让她多吃点,并频频给她夹菜。其实她刚才已经吃了不少,不过盛情难却,她只好默默地将碗里的饭菜吃完。
晚饭过后,程知瑜主动去洗碗,曾莉宁让钟卓铭帮她,她连连摆手。钟卓铭被她伤了自尊作势就要敲她的脑袋,但钟厉铭抬头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他马上就将手收了回去。
程知瑜慢悠悠地将碗碟洗干净,转身要走出厨房时才发现钟厉铭正倚在门框旁,目光不明地看着自己。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单独与他相处过,此际看见他堵在了门口,她的心不由得发慌。
钟厉铭没有说话。
手上的水迹未干,程知瑜随意地将手蹭在了衣服上。她站在原地,有点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站直了身体,钟厉铭说:“最近都不要看电视或者上网。”
隔着几米的距离,程知瑜仍然觉得有阵无形的压迫感。她其实已经看过了不少,不过还是说:“我知道了。”
顿了几秒,钟厉铭皱起眉头,“过来。”
程知瑜不得不走到他跟前,随他一同走出了客厅。曾莉宁和钟卓铭都不在,她不禁松了口气。钟厉铭察觉到她的表情变了又变,问她:“不舒服?”
她摇头,温顺地窝在他怀里。他慢慢地挑开了她的扣子,手漫不经心地贴在她腰间细细地摩挲,那感觉就像挑逗着自己的宠物。她有点累,后来竟然黏在他身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程知瑜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被闷出了一身的热汗,她房间里的暖气被调得很高,将丝被推到床尾,她茫然地坐了起来。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的提示灯一直亮着,程知瑜将它拿了过来,点亮屏幕发现是几条未读的短信,发送人都是陈舒。她将第一条短信点开,里面只写了四个字——你没事吧。
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程知瑜将剩下的几条短信都浏览了一遍,接着下床找到笔记本,随意坐在地上就将它开启。
打开浏览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钟厉铭的话。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进入了学校的论坛。在首页的几个飘红帖子中,果然有两个是关于自己的话题楼。手心出了点薄汗,她强作镇定地将网页打开,不料显示屏却只是一幕白屏以及几串乱码。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同时将另一个帖子也打开了,但结果都是一样。
对着无法打开的网页发了一会儿的呆,程知瑜又死心不息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不消半秒便出现了成千上万条搜索结果。她将第一页的搜索结果全部点开,不过能打开的网页就只有几个,而且那些全是中规中矩的报道。
那晚程知瑜睡得不好,第二天又早早地醒来,以致她整个人都憔悴不堪。曾莉宁问她是不是病了,而她只是摇头。
接到钟厉铭的电话时,程知瑜正在花房陪着曾莉宁打理园艺。屏幕上不断闪着他的名字,她看了几秒才接通电话。
程知瑜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去收拾几件夏天的衣服,你这几天跟我出一趟差。动作快点,司机已经出发了。”
“去哪里?”她追问,不过他没有回答,只是很干脆地切断了通话。
站在不远处的曾莉宁也听见了钟厉铭的话,她大概也明白他的用意,于是便说:“去玩几天吧,散散心也是好的。”
程知瑜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曾莉宁让她坐着等司机,而她就到楼上帮她收拾行李。
司机果然很快就抵达,程知瑜一脸不情愿,但曾莉宁却笑她:“幸好这里没记者,要是被他们拍到你这副样子可就麻烦了。”
看到程知瑜那不怎么好的脸色,钟厉铭转头看了母亲一眼。曾莉宁正把他们的行李整理到一个拉杆箱里,察觉到儿子的目光,她只是递给他一记你好之为之的眼神。
守在私家小道的记者已经全部离开。在去机场的途中,程知瑜沉默地看着车窗一掠而过的景色,不一会儿又开始走神。钟厉铭也没有说话,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她的护照。
钟厉铭带着她去了南半球的一个岛国。下机之前,他们虽然已经将身后厚重的衣服都脱了下来,但是仍然不能抵过这边炎热的气温,一下飞机就开始冒汗。
身处异国,举目尽是陌生却新鲜的景致让人不禁驻足观赏。程知瑜被他牵着,好几次都频频回首张望。
被钟厉铭这样匆忙地带了出来,程知瑜以为还行程会十分紧张,她问他要去哪里,他却说:“随便。”
看着他拉着行李站在路边拦了一台出租车,程知瑜才知道他根本就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只是一时兴起就带着她跑到这边流浪的。
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程知瑜倒适应了时差,一点疲倦之色也没有。她拿着钟厉铭刚买的地图册,兴致盎然地翻了起来。钟厉铭用英语跟出租车司机交谈,她大致听懂他在询问当地的景区以及可以下榻的地方。不过那司机的英语带着很浓重的口音,句中又夹杂着陌生的地名,她倒理解不了。
钟厉铭听取了出租车司机的建议,将旅途的首站定在了当地一个景色独好的海滩。他们在景区内租了一栋度假屋,推开窗户就能面朝壮阔无边的蔚蓝海洋。初升的艳阳将万丈光芒投到粼粼的海上,在沙滩上嬉戏的游客时不时高声地欢笑。
与海相邻,屋内漫着一股淡淡地腥咸味道。进门以后,钟厉铭就把屋内所有的窗门都打开通风。看着一天之内转换着冬夏景致,程知瑜仍然沉浸在那份震撼和兴奋中。她坐在卧室里收拾行李,她先把钟厉铭的衣服挂好,接着才把曾莉宁替自己收拾的衣服翻了出来。
钟厉铭在屋里逛了一圈才返回卧室,他进门时程知瑜正背对着房门,此时正呆呆地坐在地上。他走了过去,看到行李箱里的衣服也不自觉愣了一下。他拨弄着那堆风格怪异的衣服,最后用手指勾出了一件荧光绿的比坚尼,语气暧昧地问她:“我妈选的?”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曾莉宁的品味向来与主流脱节,她在娱乐圈纵横多年,穿衣向来不追求简洁舒适,而是追求夸张闪耀的惊人效果。这几套衣服都是她这次回国给程知瑜带的,当时程知瑜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它们放到了衣橱的角落。
钟厉铭那淡淡的笑声传入耳中,程知瑜懊恼地扯了下自己的长发,有点郁闷地说:“我真不应该让阿姨帮我收拾行李的。”
“将就着穿吧。”钟厉铭语气中难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将花花绿绿的背心和短裤一件件地展开,程知瑜彻底绝望。里面真没有一套是正常的,它们不是低胸低腰的,就是露背露脐的。她叹了口气,重新将它们叠好放进了衣橱里。
在度假屋里休息了一会,钟厉铭就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程知瑜在阳台的吊椅上舒舒服服地躺着,听见他的问话就坐了起来。放眼看去,海边的游人果然多了起来,她有些心动,于是便换了套衣服随他出门。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钟厉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地图。他看得很认真,手指顺着页面上的地图游走,此时正把陌生的线路记下来。听见那方有动静,他下意识地抬头,在看到她的瞬间,他不由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在那堆衣服了挑选了好几分钟,程知瑜才选了比较保守的。虽说是保守,但只是相对其他几件而言,穿上以后照样是露胸露腰又露腿。在穿衣镜前站了一会,她无奈地拿了钟厉铭的短袖衬衣披在了外面。他的衬衣下摆都能把她的短裤遮挡,这真让她哭笑不得。她一边走一边把涂在自己身上的防晒乳抹开,并没有察觉到钟厉铭的异样目光。
将地图放到一边,钟厉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程知瑜跟在他身后,很礼貌地跟他说:“你的衣服先借我穿。”
他回头,再度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遍,好半晌才随意地应了声。
从度假屋到海滩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从海岸吹来的微风稍稍舒缓了烈日的酷热。钟厉铭也穿得很清凉,纽扣也只扣了几颗,程知瑜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胸膛。
初到时的兴奋和欣喜渐渐消退,平复下来,程知瑜开始感到局促。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他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从来都没有跟他单独出过远门,她还真怕他临时变了脸,一声不响就把自己抛在异国他乡。想到这里,她连忙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并主动与他说话:“你不是来出差的吗?”
“不是。”钟厉铭带着她走在树荫下,他让她走在内侧,以免她被晒伤。
刺眼的阳光打在钟厉铭的脸上,他看上去倒没有往常那么阴沉。程知瑜好奇地端详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看情况。”钟厉铭应道。转头发现她正困惑地看着自己,他看得出她应该有话想问,于是便替她说了出来,“想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被他看穿了心思,程知瑜讨好地朝他微笑。其实她也猜到了一点,不过尚未得到证实罢了。他还在看着自己,她只好告诉他,“我搜索过那些报道,不过它们都被屏蔽了。”
昨晚抱程知瑜回房间的时候,钟厉铭恰好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正闪着提示灯。他虽然没有打开她的短信,但却在主屏幕上看见了发件人的名字。陈舒是与她同寝室的同学,他大概也能猜到短信内容是什么。他原本想将这些信息删除,但念及这些恶意的流言终究是无孔不入的,因而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原位。
虽然程知瑜答应了自己不上网,但钟厉铭也猜到她会忍不住去搜索那些报道。他没有追究,只是问她:“不高兴了?”
昨天下午,有匿名者在K大的论坛上发布了一个标题为“收养与包养不仅是一字之差”的帖子。很快,帖子便盖起了高楼,并在各大社交论坛疯狂转载。
其实那帖子也没有多特别,里头除了一张旧照片就再无其他内容。相片里的程知瑜在车上斜斜地倚在一个男人身上,车窗只降了三分之一,因而只能辨认出地看见她的五官,却不能看清楚她身边那个男人的脸容。更耐人寻味的是,汽车的标志或许车牌被没有被摄入镜头,但不少名车控皆能快速地辨认出它的品牌和型号,从而很轻易地摸出车主,毕竟这款车在棠海市也找不出多少台。
这件事是钟卓铭私下告诉他的,当时这个帖子已经被疯传,各种荒诞无稽的揣测一波接一波。将钟卓铭标记出来的帖子和博文大致浏览了一遍,皱眉不禁越皱越紧。
把程知瑜带回了房间后,钟厉铭就马上找曾莉宁问个究竟。当时曾莉宁正跟张少轶通电话,眼见母亲一脸倦色,面容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
张少轶向来与传媒交好,帖子流传不久,他就收到消息,随后便着手处理。原以为这不过是好事的网友的无聊把戏,但看着事态逐渐失控,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件事应该有幕后黑手在推波助澜,而且所用手法还不是一般的高明。
曾莉宁也是晚饭过后才收到消息,接着她便不断地致电张少轶了解情况。在娱乐圈浮沉多年,她知道这样的丑闻会对程知瑜造成致命的打击。不过最让她忧心的是,那些花样百出的揣测里居然有几个非常贴近事实的版本,只是没有指名道姓而已。程知瑜的背景早已被处理过,按常理来说,一般的媒体没有那么容易挖掘到这样隐秘的消息。她一下子也乱了心神,只能一个劲地让张少轶将所有的消息都压下去。
了解情况后,钟厉铭比她镇定得多,他一个命令下去,钟氏整个公关部都被急召回公司通宵达旦地加班。他让曾莉宁早点休息,并嘱咐她不要在程知瑜面前表露太多忧虑的情绪。她同样担心程知瑜会胡思乱想,因而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有一股旗鼓相当的力量在与他暗自抗衡。其实答案早已呼之欲出,钟厉铭自然也了然于心,不过对方不愿正面交锋,那他便按兵不动。
他们很有默契地将这件事加以隐瞒,程知瑜只是通过陈舒的短信得知了些许情况。当自己的*成为了大众追溯与探究的话题,她愤怒、难堪、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虽然知道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就算早已有人为此善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轮不到自己操心,她也不觉得有多轻松。
在钟厉铭面前,程知瑜向来都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她很坦白地告诉他:“不高兴。”
闻言,钟厉铭只是伸手搂住她的腰,但没有说出任何有安慰性质的话。
他们沉默地走到了海滩,入目的尽是花花绿绿的太阳伞、着装清凉的男男女女以及那片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致。
阳光遍地,耳边皆是欢声笑语,程知瑜挣开了他的手臂,一个人跑到了岸边。她虽然想继续往前,但看到浪潮迎面而来,她又吓得退了好几步。钟厉铭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他知道她不会游泳,看到她此时的纠结模样,嘴角微乎其微地上扬了一点。
正在海中嬉戏的游客热情地让他们一同玩乐,程知瑜心痒得很,接着便试探性地往水里走近些许。几个十来岁的小朋友调皮地往她身上泼水,清凉的海水打湿了穿在外面的短袖衬衣,正想反击的时候,她竟然被人腾空抱起。
钟厉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他抱着她往前。海水已经漫到他的腰间,程知瑜有点害怕,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但嘴里却说:“放我下来。”
“好啊。”他也不拒绝,作势就要将她抛向深海。
程知瑜放声尖叫,手更加用力地攀在他身上。最后他也没有放手,她贴在他的胸口,直至他的笑声从胸腔里传出,她才怯生生地抬头看他,“我不会游泳。”
湿透了的衬衣紧紧地贴在她身上,钟厉铭眸色微微加深,“那又怎样?”
他一直抱着她往深处走,水已经没过她的胸口,泛着细浪的海水晃得她头晕脑胀。她真担心他会把自己淹死,于是软着声线对他说:“不要再往前了,我怕。”
“怕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什么都怕。”
他的胸膛抖了一下,程知瑜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他在笑。
渐渐地远离了那群嬉戏玩闹的游客,程知瑜连海水翻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钟厉铭终于停了下来,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松手,我放你下来。”
程知瑜以为他不再捉弄自己,于是很爽快地松开了手。在松手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够不到底,她又惊又怕地挣扎,整个人便急促地下沉,茫茫的海水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在其中。
钟厉铭也没想过要淹她,不过她的手松得太快,他来不及把她扶稳,她已经滑到了水里。他很快就把她捞了起来,而她则像揪到了救命草一样,手脚一同攀附在他身上。
她被呛得厉害,一边咳嗽还一边收紧环在他颈脖间的手,钟厉铭差点就被她勒得喘不过气。他本想扒开她的手,但看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又有几分不忍。
等她平复下来,钟厉铭才说:“我不会淹死你的,下来吧。”
口腔内还残留着海水咸涩的味道,程知瑜还沉浸在刚才的阴影里。她紧紧地黏在他身上,伏在他肩上的脑袋使劲地摇着,“不要!”
身上像是吊着一块大石头,钟厉铭的动作都施展不开,他勉强地够着水底,但海水却已经浸到了下巴。他难得有耐心地继续劝说:“别怕,我教你游泳好不好?”
程知瑜只把他的话当作哄骗,她再度将他抱紧,很顽固地拒绝,“不好!”
那股蛮力让钟厉铭也难以挣开,他只能由着她缠在自己身上。她的双腿暧昧地环在他的腰间,胸前的娇软密密在他的胸膛上辗压,尽管泡在水里,他仍然觉得燥热。任由那团某明的火焰蔓延,他微微托起她的身体,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地问:“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又抱着我不肯撤手?”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终于有双手将自己托起,程知瑜这才心安了一点。听了他的话,她错愕地转过头,他的唇滑过自己的脸颊,她虽想躲开但又不敢乱动。
烈日当空,程知瑜被那耀目的阳光照得眼睛都睁不开,因而没有看清楚他的表情。她只觉得他在消遣自己,于是低声应他,“你也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这话就像无风无浪时的海面,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她不是在提问,不是在撒娇,只是在很淡漠地陈述事实。
他们贴的很紧,她的声音只字不差地传入了钟厉铭的耳里。他没有接话,只是抱着她往浅水的地方折返。
当双腿触到水底的时候,程知瑜一直绷紧的神经才逐点逐点地放松下来。迎面而来的海浪将她冲击得摇摇晃晃,她仍然要寸步不离地跟在钟厉铭身后。他的脸比刚才要沉,她困惑地看着他,而他则冷冰冰地回视,扬手泼了她一脸的海水。
她那狼狈的模样让钟厉铭觉得好笑,他替她拨开黏在额头和脸颊的头发,不料却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差点就摔到了海里。
看着他在水里往后踉跄了两步,程知瑜下意识就要与他保持距离,笨拙地朝着岸边的方向挪了几步。钟厉铭很快追了上来,像捉小猫一样擒住她的后颈,她看他那架势就心慌,于是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