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开始移动了,红叶从晕睡中醒来,掀开轿帘,看着路边的街景,开心地大呼小叹。莫雨儿侧过身来,京城还如三年前一般繁华热闹,日光已渐傍晚,天空飘着小雪,但街人行人如潮,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店铺也没打烊,一阵阵热腾腾的饭香从巷子里吹来,暖和着旅人的心。

柳俊让马车在一家大客栈前停下,他下了车,掀开轿帘,让红叶扶着莫雨儿慢慢下车。坐太久了,莫雨儿好一会儿才站稳。客栈的伙计迎上前,打量着一身重孝的莫雨儿和她手中的坛子,忙转身回去。只一会,就见一个管事的人走过来,大叫道:“去,去,走远点,本店已客满,请另寻他家。”走时,还加了一句:“晦气!”

柳俊气得火冒三丈,想上去理论,莫雨儿拦住,“不必了,生意人家图个吉利,不要计较了,我们再去别处吧!”

柳俊叹叹气,让马车拉着行李徐徐跟着,一行三人沿着街道慢慢地寻找。这一路客栈到是不少,但人家一看到莫雨儿的样,便急忙推托。天渐渐黑了,莫雨儿又饿又累又冷,红叶的眼前也是金星直窜。柳俊看着她二人不济的样,忙唤车夫过来帮忙,没等车夫近前,只见莫雨儿身子一晃,已跌向路边。一位路过的行人忙伸手相扶,柳俊也正接住了坛子,还好没生什么意外。

柳俊转身放好坛子,回过来冲路上弯腰行礼,只听一声惊呼:“这,这不是柳总管吗?”

柳俊抬首,路人拉开风帽,原来是柳园从前的厨娘,他不禁悲喜交加。“好久不见,厨娘。”

厨娘再看看手中微闭双眼的女子,“天,是慕云公子呀,我真是眼拙,她换了女装,我到一时没有看出。”厨娘欣喜的直流眼泪,“柳总管,你们这下雪天,是干吗呀?”

柳俊“唉”了一声,“这不是想寻家客栈住吗?可是居然家家客满,小姐累坏了也有可能冻了,这才晕过去,可把我急坏了。”

厨娘奇了,“为何要住客栈,柳园不好吗?”

“柳园还在?不是卖给人家了吗?”

“哎,向王爷把柳园留下,以前的家人全住在里面,一切都是按慕云公子住的时候样子行事。你们一走三年,什么消息都没有,可把我们想死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好啊!”柳俊是又惊又喜,向王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有了柳园,也就有了家啦!

“走吧,老总管。”厨娘抱起莫雨儿,“小公子怎瘦得这样,我都能抱得动。回柳园后,我一定要煲浓浓的汤把她养胖。对了,夫人呢?”

柳俊凄凉地一笑,指指马车上的坛子,“在那里!”

厨娘一见,放声大哭,“夫人,夫人,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啦,小公子为何要受这么多的苦。”

柳俊也红了眼,“是,小姐现在真的成了孤女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厨娘一脸激愤,“从此后,不管小公子怎么强,我们一定不要让她离开柳园了,有我们这帮下人在,她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很早前,就知柳慕云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叫顺口了,反到自然,玲珑慧心的小公子,会做生意会设计,待人又好,人又俊,可惜命太坏,让人怜在心里疼在口边呀!

柳俊点点头,“不谈这些,回柳园吧!让小姐暖和起来,吃点东西,后面就是让夫人好好入土啦!

马车缓缓驶上街道,街景后退,只一会,柳园就在前面了。

似乎在云端里,似乎在花丛中,似乎在暖阳下,莫雨儿舒服地不愿醒来,这是多么美的一觉呀,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象家一样的亲切了,难道这在梦里?她慢慢睁开眼,有暖炉的熏香,有明亮的烛火,有绣帏,有帐幔,有美丽的流苏,还有隐隐的人影。


[正文:三十,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下]


“小姐,小姐,我是青言呀!”她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哭喊,身子就被一个暖暖的怀抱拥住了,“小姐呀,青言终于又摸到你了。”胸前的衣衫很快就被沾湿了,忽地身子又被另一个温软的怀抱抢去,紧拥的力度让她很怕自已会喘不过气来,“蓝语!”蓝语一向话少,但她比青言稍显成熟,此刻全是完全失态,不管怀中小姐如何的不适,她只想真真地抱着她,尽情地哭一场。莫雨儿轻抚着蓝语的后背,含泪轻笑,“好了,蓝语,我都还好,先告诉我这是哪儿?”

青言哭道:“小姐,笨啦,这不是柳园吗?你在雪地里晕倒,被厨娘见到,才带回柳园的。”

蓝语松开小姐,在她身后放上靠垫,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小姐单薄的身子,唯恐这一切不是真的。

莫雨儿环顾了四周,没有再问,看看青言、蓝语都已一身妇人装束,较离开时多了许多风韵,看得出生活得很是舒适。“你们好吗?”

两丫环好不容易止住泪水,听莫雨儿这一问,却又哭开了,“我们都好!蓝语生了位姑娘,我和向全有了个小子。可你呢,小姐,哪有你这样的主子,把下人安排得好好的,自已却在外面漂泊,下雪的天,还晕倒街头。”青言蹲下来,细细地亲着小姐的手背,心里浓浓地不舍。

蓝语为莫雨儿顺顺头发,拉好被子,“柳俊总管睡下了,他实在太累,马夫和那个红叶姑娘也安排好了,小姐不要操心。柳园从以前到以后,都是小姐的,你是这里永远的主子。厨房正在准备热水,小姐,一会儿好好闷闷,这样疲累会减轻点。”

还是自已的丫环贴心,莫雨儿感激地笑了,蓦地看到床边有一叠兵书,顺手拿过。“这是向王爷的,他偶尔到这小楼坐坐,看看书。”青言回道。

在这小楼里,他第一次拥她入怀,第一次吻她,第一次说要娶她,莫雨儿脑中闪过往昔的一些片段,只是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她甩甩头,现在已不能想了。“寻梦坊、寻梦阁现在怎样?”她淡淡地把话题转开。

许久,青言和蓝语都无答话,她惊异地抬起头,“怎么了?”

青言低低地说:“寻梦坊和寻梦阁在小姐走的几天就被火烧成一堆灰了。”

“哦。”她没有吃惊,“烧掉就罢了,得失随缘。”

“小姐,你为何不问是谁烧的?”

“呵,没有寻梦坊、寻梦阁,你们不也生活得很好吗?还有这柳园也留下来了,所以有没有寻梦坊、寻梦阁都无所谓的。”还能有谁,只有他---向大哥,当时气她了无牵挂地走,所以烧了她的心血,要她日日记着他罢了。

青言蓝语相对一眼,齐齐叹息,她们的小姐实在太聪明了,这是福还是错呢?

高高的木桶里已注满了热水,桶的四周又摆满了暖炉,水中飘着芳香的花片,整个小楼都罩着一片清香的水气里。莫雨儿松开了长发,把身子蜷在水中,忍不住轻轻地呻吟出声。青言、蓝语含笑在一边侍候着,自莫雨儿回来后,她俩一步都不敢离开,只怕小姐又会突然不见。

“小姐,这三年你都住在哪儿呀?”蓝语温柔地轻梳着莫雨儿的长发,闲问道。

“嗯,在江南,就是从前为娘医病时呆的那个镇子过去一点。”

“那是乡村呀,你也能过?”小姐从小娇养,外食都很少吃,怎么能在那穷乡僻野活下来呀,蓝语真是不敢去想。

“还好啦,柳俊照应得很好,绸缎坊定期送银子和食物过去,乡村景象好,除了清静些,其他都还好。”

“小姐,你记得冷公子和卫大人吗?”

“嗯?”

“呵,冷公子娶了向似贝郡主,现生了个小郡主呢,想不到吧,更奇的是卫大人娶了位青楼知已,在京城传为佳话呢!还有齐公子也成亲了,小公子快两岁了。”青言边熏着衣服边说道,眼睛偷瞄着小姐脸上的神情,她只是微闭双眼,似乎没有听到。 

“小姐,向王爷还没有成亲呢?”蓝语轻轻地插上一句。

莫雨儿嘴角掠过一丝落莫,没有吗?很快了,她亲眼看到他温柔地对待另一个女子,婚事也会很快的。从离开时,她就准备好了这一天,当这一天来临时,她的心已死,所以也就不觉得痛了。

“小姐,你在听吗?”

“青言,水好象有点冷了,我起来吧!”

“不急。”青言又从外拎来一桶热水,徐徐倒进木桶里,“今日你要好好洗洗,一会,我帮你弄干头发,你就认真睡一觉,什么请法师的事呀,道场的事呀,有向全和关牧野呢,你就做我的好小姐就行了。”

娇喘地看着两位大姐似的丫环,莫雨儿放弃了反驳,她也真的太累太累了,有个肩可以靠真的很好很好。

她微笑地闭上双眼,任热水蒸遍全身,什么都不想了,可以睡着就好好睡吧!

雪没过夜,就融化了。清晨起床,柳俊瞧见东方微露红色,不禁心喜。他在园中转了几圈,一切真的没变,小径还是小径,厢房还是厢房,树木花草也是原样,来来回回的丫环大姐也都是熟悉的面孔,看到他,仍尊敬地施礼,呼声“柳总管”。柳俊突然有种置身梦中的错感,似乎从没离开过般。

今晨的柳园显得特别热闹,家人、丫环一个个均面露喜色地跑前跑后,瞧见青言伴着莫雨儿从小楼来到客厅,都挤在门外问好。莫雨儿欣慰地冲大家点头,在厨娘强硬的目光下咽下一碗肉粥和两块点心,大伙才散去做事。柳俊含笑地看着这一切,走了进来。

好好睡过一夜后,小姐看上去缓过来一点,他这就放心了,刚想开口和小姐讨论请法师的事,就见守门的家人匆匆进来。 

“小公子,嘿,小姐,齐公子来了。”

莫雨儿回头看了一眼青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她转过身,让家人请齐公子过来,他都成亲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不便了,只当是故人的大哥吧!

齐颐飞从家人的口中听说莫雨儿回来后,便掩不住内心的狂喜,晚上过来怕打扰了她休息,一早起来便急急过来了。大厅里,莫雨儿一身雪白,长发用一根白丝带轻挽,鬓角斜插一朵小白花,纤腰不盈一握,亭亭立在那里,正似那错落凡尘的仙子,三年前,莫雨儿美还有些青涩,那么现在的莫雨儿则如花般正盛开着。她还是那样轻易地就让他的心抽动了,只是他只能是个兄长了。

“雨儿!”他低低呼了声。

莫雨儿冲他欠身施礼,“好久不见,齐大哥,一向可好!”

“我都好的,雨儿,我听说伯母的事了,你节哀顺便,一定要好好保重。”他沙哑了嗓音,万般怜爱,却不知如何表达。

“多谢齐大哥。”莫雨儿看着他俊酷的脸上流露出真切的悲痛之情,不由心生感动,世事弄人,每个人都过得不错,只她起起伏伏,成了孤女,又有点伤怀了。“小姐!”青言见她眼中又生泪意,忙扶她坐下。眼睛不时地看向门外,一早就让向全去向王府报信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齐颐飞又和柳俊打声招呼,询问了安葬的事。“雨儿,这事不要坚持好吗?你一个女孩家,吃不消那些苦的,柳总管的年岁也不饶人,这事就让我去办吧!我一定会让伯母体面地下葬的。”

莫雨儿想了一下,摇摇头,“齐大哥,这是我家的事,怎么能麻烦你呢?”

“雨儿,我不是外人。齐家和莫家是世交,我和云鹏是故友,做这点事是份内的,你太累了,雨儿,这次就依赖我一下吧,我会做个好兄长的。”他的言下之意,莫雨儿听懂了,不免心有些戚戚的。

如没有那些意外,现在的她想必也应嫁给他了吧!命就是命,他把自已定位在兄长上,她可以接受吗?

“给我机会吧,雨儿,现在的你风一吹就会倒下的,何苦呢?”齐颐飞心疼地请求道,莫雨儿看看柳俊,他一脸的赞同,她这才点头,“那就多谢齐大哥了,我也不太懂,安葬的事你作主吧!”

齐颐飞微微一笑:“这不是什么难事,你就放心吧!这几天先找个吉日安葬,然后再请寺里的师傅做个水陆道场,好好超度伯母的亡灵。”

“就这样吧,娘亲早日去和爹爹团聚也好。”只是她以后怎么办呢,她说不出,象水里的浮萍,没有根没有家,亲人也没有。

“这一切做好后,我妈妈要把雨儿接回齐府做女儿,真心疼着。”齐颐飞不忍看她满脸的悲绝。

莫雨儿苦笑笑,“多谢齐大哥美意,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还顾不上。”

齐颐飞也没有坚持,毕竟眼前的事很紧,他和柳俊商量了下,两人就一起出了门,走时,频频回首,一再关照青言好好待着小姐。青言是连声叹息,齐公子的心里还是住在小姐的,可惜他只有做兄长的命,那个王爷呢,日日念着小姐,小姐回来,他却不见踪影了。

从边境到京后,皇城内为蒙古公主的到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酒宴上,皇上因为皇后和他闹别扭,心头不痛快,拼命地喝酒,还扯着向斌同饮,不知不觉,两人都醉了,向斌只得宿在向王妃宫里。次日的近午,他才醒来,头痛得象裂开一般,喝了许多醒酒汤,才好些。想着多日没有回府了,忙辞了母亲出宫。轿子刚进府门,只见向全满脸焦急地跑来,大冬的天,他急得一头的汗。“王爷,你可回来了,向全差点急疯了。”

向斌含笑地下轿,打趣道:“莫不是青言又为你生了个小子?”这向全只有在青言生子时才手足无措,平时可都冷静着呢。

向全脸一红,“王爷,你不要笑小的了。她回来了。”

向斌一颤,“谁回来了?”

向全一脸委屈,“莫雨儿小姐回京了。”

莫雨儿,这三个字一下把向斌惊得脸色都变了,“她几时回的,现在哪里?”他惊慌地抓住向全,急声问。

“昨晚回的,听说晕倒在街头,被厨娘带回来的,莫夫人过世了,小姐是送夫人回来安葬的。”

向斌闭紧双眼,恨不得用刀砍死自已,为何要喝醉,为何要住在宫外?“去柳园。”他转身向府门外跑去,急促的脚步没服平日的冷静。

朝思暮想的她呀,终于回来啦!他不禁眼眶一湿,这次,绑着、锁着,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正文:三十一今宵剩把银灯照,犹恐相逢在梦中 上]


向斌急急地赶来柳园,一进园门,莫雨儿正在园中一棵梅树下出神。腊梅还没有开放,干干的枝头刚含了几个苞,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显出一种痛苦不堪的神情,轻抚枝干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向斌没有惊醒她,只轻轻地走近。这样真切地看着她的倩影,向斌完全被久别重逢的喜悦溢没了,眼眶莫名地一红。

“慕云!”他深切痛惜地喊道,激烈的情绪让他的声音都沙哑了。

独一无二的呼唤让莫雨儿的身子一僵,她没有快速地转身,抑制了许久,她才缓缓地转过来,脸上已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向大哥!”她盈盈地欠身道福,平静地问道:“多日不见,你可好?”

向斌一愣,她的表现让他不由地心生忐忑。知晓她有着淡然的心情,从不渴望她象他思她这般,但也不愿三年不见的她待他如此的从容和冷静。他紧步上前,拉她入怀,确切地要感知她的真实。埋首于芳香的颈间,温暖依旧,向斌一颗不安的心方才款款入怀,“慕云,三年不见,你漂亮了许多!难道就是为了给我这份惊喜,你才躲开了吗?”

轻快地说笑,让莫雨儿的心又疼了,好不容易才把涌出的酸涩咽下去,她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怀中挣开,避开他深情的注视,轻离几步,方才说道:“三年不见,向大哥变得爱开玩笑了。慕云离开,确是为了梦中的山山水水。只是没想到我的自私,却让娘亲客逝异乡。”环顾着精致的园子,如她当年在时一般的清幽,只是却少了娘慈爱的话音,她自责得泪如雨下。

“不要难过,慕云,逝者已逝,节哀顺便。伯母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不要你为她心痛,佛家云,逝亦是走。走就是离开,到另一个地方从新过日罢了,而另一个地方并不遥远,几十年后,我们也会过去,到那时,不就又能团聚了吗?当今我们要为她祈福,让伯母一路走好。而慕云呢,要快乐、幸福,这样就能让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的伯母放心了。”向斌掏出怀中的帕子,爱怜地为她擦拭着、劝慰着。很久,莫雨儿才止住悲声,眼红红地接过帕子,低着头默默地平静着情绪。

日头已近中,阳光把树影和他的身影与她的交融在一起,风吹树干,影子一晃,她的影子被他的遮住了,她似住在了向大哥的心中。

“唉!”莫雨儿心酸地叹息一声,大哥还和从前一般怜惜她,可惜却不是她的了。她怅然地低语:“谢谢大哥来看我!也谢谢大哥为我留下了这片园子,不然今日的我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你我之间需要这般见外吗?”她客气的口吻,疏离的行为让他的心又不安起来。

需要见外吗?莫雨儿自嘲地一笑,眼中已藏起了所有的情绪。在她不在的日子,向大哥的心已容下了别人,待一个人好就一生一世吧,是她放开他的,就再也没资格去分享他的心了,何况她也不愿与别人一同分享。这片刻的温柔还是不要了,让大哥专注地待别人吧!想到这儿,她定定地看着向斌俊雅的面容,脸上绽开一缕绝然的笑意:“起码的礼貌还是要的,毕竟向大哥没有义务为我做这些。”

这般的疏离,向斌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心中的不安更深了。她语气间的生分更是狠狠揪住了他的心,他不禁恼怒地问道:“这是分别三年后,你所下的结论吗?”

莫雨儿眼中掠过一丝谴责,讪然地苦笑,“向大哥,现今的我已不比往日的寻梦坊主。我自保都很难,更谈不上回报别人什么了?除了说谢谢,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要求过你回报吗?”她的躲闪和疏远让向斌急得大吼出声。青言和蓝语听到吼声,吓得从小楼里跑出,一看两人僵立的场面,对视一眼,又悄悄退回楼内,从窗中,担忧地看着。

“观梅阁中的相遇,寻梦阁里的再见,灯会,这园子,那小楼,一切的一切,对你都没有任何意义吗?”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各屋的下人们都一脸惊异地在檐下看着,他不介意被看,留不住的惊恐让他此刻心慌得语无伦次。莫雨儿也被他的吼叫吓住了,大大的眼睛瞬间又涌满了泪水,“有的,有意义的。”她不要污蔑初次的心动,毕竟认识大哥后,她才真正懂得男女之间真真切切的情感,但她不敢承认。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坚定地说:“在我心中,你是我永远永远的兄长,我尊你敬你!”

永远永远的兄长,向斌仰首哈哈大笑,眼中尽是丝丝痛楚。他直直地看着她清秀动人的容颜,模糊而又清晰,咫尺天涯想必就是这样的境界吧!他难过地问:“是吗?我只是你的兄长!”

莫雨儿心刀铰般的痛,泪眼朦胧地看着深深恋着的人,她清醒地感知,十年后,二十年后,就是离开世上的最后那一时,她心中如有柔情,那一定必是关于他的。只是上天让他们相遇,却没给他们相守的缘份,她不敢再看他,背过身,痛苦难制,咬着牙吞咽着急促奔流的泪水。

看着她因抽泣而轻轻耸动的双肩,向斌伸出手欲扳过她的身子拥入怀中,却一想到她刚刚的淡漠和回答,手在半空中又缩回。不能随意触碰她,不能读懂她,强烈的无力感急得他不禁握紧拳头打向身边的梅树。只听得“咯吱”一声响,碗口粗的梅树已断成两截,而他的手也血红一片。

莫雨儿闻声回过头,不提防被脚下的枝干一拌,身子忽地前倾,向斌忙伸出左手扶住,右手远远地平伸,不让血沾染上她洁白的衣裙。莫雨儿平衡住身体,侧目看到地上的血迹,又看到向斌流血不止的手,她慌乱地掏出帕子,抖抖地捧着他的手,想用帕子止住血,可惜伤口太大,帕子很快就惹红了。她回过身,惊恐地哭喊:“青言,蓝语,快来人啦!”

青言蓝语从楼内跑出,眼前的场景让两人也不禁手足无措,蓝语先稳定下来,打发门人去药堂买止血药,让丫环烧热水,又找来纱巾和云南白药,还让慌乱不已的小姐和一脸漠然的向王爷呆到小楼里。进得小楼,莫雨儿已镇定下来。她强硬地扶着向斌在绣榻上坐下,半跪着,用热毛巾一遍遍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血迹,擦净后,又轻轻地为他抹上药,还不时抬头看看他,唯恐不慎碰痛了他。

自始至终,向斌只是眼光平直,任她所为。这样的温柔,也只是因为她尊他为兄长,而不是为爱为情。肉体的痛不及心痛的一点,他的心冷了,这般聪慧绝伦而又清秀明艳的女子,他不能恋不能爱,三年的夜夜魂牵梦绕其实都是一汪单相思,说来他一直都会错了意,能怨谁?清醒的感觉真疼!向斌轻轻拨开莫雨儿扎纱巾的手,挤出一丝浅笑,“小王失态了,现今好太多,无伤大碍,过几日想必就恢复如初。”

他对她不再用“我”而换成“小王”,这是对不亲近之人才有的称呼,莫雨儿心一抖,忙低下头,心碎得无法言表。这不是自已努力要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