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谢琅的琴声中,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杀戮之音!
“铮——铮——铮——”连续三声急响,令得姬姒转头看来时,一条货船上,传来一个河匪的嘶叫道:“他奶奶的,咱这船怎么进水了?”
这一声嘶叫,仿佛是个信号,转眼间,三十条货船上,同时传来了惊慌地大叫声,“我这船也漏水了。”“这是怎么回事?”“头儿不好了,有人从河底凿了咱们的船板!”
三十条货船乱成一团时,琴声一止,却是谢琅站了起来,他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拭去脸上的雨水后,手一挥,优雅地命令道:“放火!”
嗖嗖嗖,百来个护卫冲了出来,姬姒一眼便看到,这些护卫中,还有她的部曲黎叔孙浮等人。
百多个护卫,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弓箭,而那箭,是正燃烧的火箭!
火箭嗖嗖嗖射出,转眼便落在了货船上。也不知那是种什么火,明明刚才落过几滴雨,可那火落上去后,却水浇不灭,一支支牢牢地钉在船板上燃烧起来。
河匪们这时乱成了一团。不管是船板渗水,还是这火箭攻击,都让他们彻底陷入了混乱。
已经在仆人的帮助下,换过衣裳,重新变得广袖飘飞的谢琅回到了船头,他懒洋洋地说道:“走吧。”
声落,风帆高举,大船转舵,船只载着所剩不多的几十人,朝着长江中疾驰而去!
大船走得很快,只是一个转眼,便把那些货船抛出了老远。
大船驶出一里左右后,重新停泊下来。就在姬姒等人望着河面,等着那些潜入河底的部曲们回转时,那十几条客船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它们一只一只地驶过来,转眼间,便从大船的旁边一冲而过,远远消失在长江深处。
没有想到这些被自己救下的客船,竟然面对面碰上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感谢的话,当下,谢广孙浮等人都是黑沉了脸。谢广是个性子躁的,沙着嗓子没好气地叫道:“郎君,这些个白眼狼我们就不应该救的!刚才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这些人倒好,遇上了连一声谢都没有就跑了!呸,真是畜生不如!”
面对谢广的愤怒,谢十八却只是淡淡一笑,他拔弄着手边的琴弦,声音温缓语气悠然地说道:“有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对本来就整日戚戚惶惶的小人,施之怜悯就可以了,别的要求大可不必。”
这时,一个个赤裸的护卫爬上了船,谢广数了数后,转向谢十八说道:“郎君,人都到齐了。”

第三十六章 回到建康

谢琅微微颌首,说道:“行了,走吧。”
看到大船举帆欲行,一侧,姬姒围着谢琅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上千的河匪呢,一定是倾巢而出。”
说到这里,姬姒朝谢琅悄悄瞟了一眼。
哪知,那厮正不紧不慢地调着琴弦,其动作之优雅,眉目之宁静,仿佛刚才那场以少胜多的杀戮,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眼见船开始启航了,姬姒更急了,于是她转向谢琅,朝着他深施一礼后,客气地问道:“十八郎,不知“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姬姒瞬也不瞬地看着谢琅,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这个才智闻名天下的谢十八,竟是愚钝到了极点,竟然一点也不明白她在提示。反而嘴角噙起一朵笑容,懒洋洋地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温酒品了一口后,向她回道:“恩,是说老天爷送给你的东西不要,反过来就会受到损害。”
谁真要他解释?
她也是饱学之士,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一句话也不懂?
姬姒扁了扁嘴后,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驶动的大船,于是直白白地说道:“谢家郎君,不知那些河匪的老窝里,金银多不多?”
她想,她这句话够直接了吧?
一直低着头的谢琅,这时优雅地放下了酒盅,他转头看了姬姒一眼,微笑说道:“阿姒缺钱用?缺了多少?去跟谢广说一声。”
姬无力地看着谢琅半晌,一直目送着他广袖翩翩地去了船头,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走到黎叔的旁边,姬姒一边踱来踱去,一边低声说道:“叔,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谢十八是个傻的。”
她悄悄朝那个闲散地躺在榻上,懒洋洋地翻看书本的郎君望了一眼,小声强调道:“特傻!”
这时,大船已经全速行驶。
姬姒埋怨了一通后,心里还是堵了一口气,她回到了舱房。
不一会,姬姒的手腕上,已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血玉镯子。
只见她戴着这血玉镯子,一边没事人一样的踱到谢琅旁边,迎着太阳照了照镯子后,姬姒轻叹出声,用一种吟诗般的语气赞道:“晶莹剔透,如血如火,远观则艳,近视则碧……哎,早知道愚钝至斯,我当时就应该多留几样戴着玩。”当然,她最后一句,声音还是很小的。
她还在那里显摆,一侧,谢琅那清泉般动听的声音已舒缓地传来,“谢广。”
谢广蹬蹬蹬跑了过来。
谢琅头也不抬,徐徐说道:“按我大宋律,入室盗窃,罪当如何?”
谢广一怔。
他愕然了一会,转头看到姬姒手腕上的镯子,惊道:“咦?这不是荆地大匪罗大头家的藏宝吗?怪不得上次我们搜其府第时,不曾发现此镯,原来竟在姬小姑的手里?姬小姑,罗大头丢了那么多宝物,是被你们偷走了?”
姬姒涨红了脸。
她迅速地低下头,悄悄朝一侧的谢十八看了一眼,姬姒虚弱地说道:“你家郎君,不是朗朗君子,钱财如粪土的吗?”
一侧的谢广,还没有弄明白她偷镯子与他家郎君钱财如粪土的关系,一侧,谢十八的嘴角,已经无法自抑地抽搐起来。
广袖一甩转身离去时,谢十八忍笑的声音在风中飘来,“谢广,姬小姑对于河匪一事颇有疑惑,你且解释一二。”
谢广连忙应了,他转向姬姒,说道:“刚才我们遇到的河匪,共有三十条中型货船,小姑你注意没有?那些货船都是中型,既是中型,那船就可载人上百,可每条船上,只有三十多个河匪,而且船头都经过改装,有利于快速转舵。这样的情况,表明了几点,一,这些河匪是惯匪,二,他们轻装简行。有这种特点的河匪,一般都来去无踪,而且狡兔三窝,身后势力极其庞大……”
说到这里,姬姒已经全明白了,原来,谢十八不是不要那些钱财,是根本无法得到。自己等人本来就急着赶回建康,遇上这种狡兔三窝,背后还有莫名势力的惯匪,是不宜深究。
就在姬姒想明白了,暗中对谢琅的故弄玄虚而哼哼时,不远处,神仙般的谢十八那清风明月般的声音随风飘了来,“谢广,你还没有告诉姬小姑入室盗窃该当何论……”
不等他把话说完,姬姒已响亮的啊了一声,只见她捂着头呻吟道:“我好头痛,我刚才在雨中跳舞,受凉了,我还看到好多尸体好多血,惊住了……”说着说着,这个受了凉又受了惊的小姑娘,已像兔子一样溜进了舱,然后把房门紧紧关着,死也不肯再出来。
忍了忍,谢琅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谢广等人也是忍俊不禁,谢才回头朝舱中看了一眼,赞道:“方才要不是姬小姑急中生智,突然跳起舞来,此行不会如此顺利。”
一侧,谢广也点头说道:“是啊,才十三四岁呢,这样聪慧的小姑,建康可看不到。”
谢琅随手把书简放在一侧,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后,他扬唇笑道:“那些也就罢了,她那支舞,可谓惊鸿飞影,极是不凡。”垂下眉眼,谢琅轻道:“但愿下面这一路,会无风无浪。”
下面的航程,还真给谢琅说中了,一帆风顺。
如此,半个月后,建康城已然在望。
进入建康境内后,大船举起了陈郡谢氏的旗帜,一路过去,所有的船只都纷纷退避。
当码头出现在视野中时,姬姒发现,码头上车马如云,竟都是来迎接谢十八的。
在大船靠上码头的那一刻,陡然的,码头上发出了由上千人组成的欢呼声,而这些欢呼声,娇嫩的少女声,又占了一半以上。
谢琅一出船,便被蜂涌而至的众人围了个结结实实,看到一个个女子欢喜的尖叫着“十八郎”的名号,看着一个个风流名士,顶尖权贵,也大袖翩翩地围来,姬姒突然发现,原来王孙的和蔼一笑,不过是他纡尊降贵。
谢氏众人下了船后,姬姒一行人也开始下船。
与那一边的热闹相比,姬姒这十几人,可就是冷清得过份了。
就在姬姒等人把马车驴车都套好,货物开始装厢时,那一边,谢广突然推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他来到姬姒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说道:“姬小姑,这是我家郎君给你的。他说,这是他的信物,凭着它,你随时随地可以到谢府见他。”转眼,他又关切地说道:“我家郎君说,你们这是初来建康,只怕是人生地不熟。姬小姑,要不要我帮你们安排住处?”
没有想到,谢十八还真的把她的事挂在了心上,姬姒十分感激。不过她非常清楚,人情是越用越薄,她是想在关健时候借谢十八的力,这种找房子的小事,也就不用惊动了。
得了姬姒的婉拒,谢广遗撼的转过了身。
就在谢广转身离去时,不远处,几个少女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在响起,“她是谁?瘐家女?王家女?”“说什么呢?你没有看到她后面的婢子啊?有那么粗俗的婢子,其主怎么可能是士族女?”“不对啊,我刚才打听时,十八郎身边的那些人,一提到这乡下女居然都挺客气!”
于是,就在姬姒不停的安排着众仆装车时,她的身后,一个娇脆的声音传了来,“十八哥哥就是这样不好,他啊,对什么乡下女寒门子,居然都客客气气的。哎,十八哥哥的客气,那是世家风范名门气度,怕就怕啊,有些人因此把自己高看了。”
这声音就从姬姒身后传来,声音一落,还有几个嘻笑声伴奏。姬姒一怔之下,慢慢转过头来。
她看到的,是四个士族女。
这是姬姒第一次看到建康的士族女。真不愧是皇城脚下大家子弟。这四个女子,且不论容颜,她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姬姒在荆州士族那里,绝看不到的泱泱皇皇之气。自然,这种大气不是因为胸怀,而是因为骄傲。
是的,只是骄傲,在一个门第决定一切的时代,在一个上下阶层分明的时代,这些士族女,几乎是她们刚一出生,便有成群的婢仆,无数的寒门,一见便跪于道旁,一望便满眼仰慕……
姬姒面对谢十八时,都不曾感觉到这种发自骨子里的轻慢,可此刻面对她们,她才知道不屑一顾这个词,给人的感觉是什么样了。
是了,谢十八是君子,是胸怀坦荡睿智旷达的名士,他胸中有山河,便也如山河一样能够容人,而这些士族女,她们只是云中的雀儿,她们看不到自身的轻薄根基的虚无,她们唯一深信的,是她们正站在云中。
自然,姬姒便是她们眼中那个站在泥中的玩物了。
看到姬姒转头,一个十五六岁,尖脸秀美的小姑,让婢女扶着自己,娉娉婷婷地围着姬姒转起圈来。
朝姬姒转了一圈,她轻启樱唇,轻笑道:“容虽明媚,手有薄茧,果然卑贱。”
转头朝着月红黎叔等人看了一眼后,她又笑道:“举止粗俗,进退无当,衣裳鄙旧,果然卑贱!”
再然后,她看向姬姒的那些马车驴车,再次轻笑道:“车辕脏暗,车帘污渍,无家族之幑记,果然卑贱!”
一连说了三个“果然卑贱”后,少女转向同伴,娇娇笑道:“三位姐姐,你们说要过来,可这样一卑贱俗物,看了污我双眼啊。”
然后,她又转向姬姒,慢慢说道:“这位小姑,要是平素,光你令得我特意前来,却用满身脏臭污我双眼一事,便能让我打杀了你。念在你与十八郎同归的份上,今日暂且放过你。记住,我姓瘐,叫瘐施儿,瘐家小姑对你的不计较之恩,你要牢记于心。”
说罢,她不再看向姬姒,腰身一扭提步离开。
这时刻,不管是黎叔还是孙浮,脸孔都涨得通红。可是他们也只能愤怒,因为这是建康,因为这个女子是高门第之女!
就在那个女子转身,另外三个士族女也轻轻一笑,不屑地瞟过姬姒一眼时,一个婢妇带着几个婢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瘐施儿见了,脸一沉,娇声轻喝起来,“行走当缓,步履当稳,你们这样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可那婢妇却是满头大汗,她也顾不得瘐施儿的斥喝,一上来便急急问道:“五姑子,你今儿早上,是不是动了三姑子放在几上的一个雕花木箱里的东西?”
瘐施儿一怔,她蹙眉说道:“那里面没什么东西啊。”
这话一出,却分明是承认了。
当下,那婢妇朝地上一软,瘫倒在地。
就在那婢妇不停地叫着“完了,完了”时,一个圆脸雅致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盒子,带着五六个婢妇曼步而来。
女子来到瘐施儿面前后,她把盒子朝地上一放,喝道:“瘐施儿,你动了这盒子里的东西?”
瘐施儿还没有摸到头脑,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些人。
那女子沉着脸,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木盒,然后,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绣花屏风。
把那屏风一展,四下众女同时惊叫出声,有人惊叫道:“回纹绣?”
“不错。”那圆脸女子徐徐说道:“这是已失传百年的回纹绣,这副屏风,是存于世间的最后一副回纹绣,我们夫人拖人找了五年,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准备在一个月后的太后寿礼上献出。”说到这里,圆脸女子轻轻一抖,于是,众人清楚地看到,那屏风的下面,给剪成了两半。
在众人的惋惜声中,圆脸女子转向瘐施儿,冷冷说道:“五姑子,你平素里不管如何,夫人都不会与你计较。可这一次,你的祸着实闯大了。这副屏风,夫人已经上禀了太后,太后也很期待,可你在这个时候,却为了一已私欲毁了它……”
圆脸女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瘐施儿已经软倒在地,她白着脸颤声叫道:“不,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
可这个时候,她说这话已经毫无用处了。看到瘐施儿被几个仆妇架起,一个刚才还与她一道嘲讽姬姒的士族女低声说道:“施儿这次的祸闯得太大了。”
“她这下怕再也翻不了身了。”
“主要是这副屏风是太后知道的,要想救瘐施儿,除非再找一个精通回纹绣法的人,再给太后绣一副同样的,不然的话,瘐施儿危险了……”
纷纷攘攘的议论声中,姬姒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目光在看向那副已经毁了的屏风,没有人知道,这时刻,她的心里正掀起了涛天巨浪:这种绣法,我怎么好象学过,还很精通一样?
姬姒看着瘫成一团,哭得不成样子的瘐施儿,明白过来,这世间,能救她的,也许只有自己了!

第三十七章 祖传财物

是了,今后的二十年,政治还算清明,各种纺织作业都大幅发展。十五年后,天子下令,增设了一个织绣局,并以巨额赏赐寻找天下奇绣传人。这回纹绣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半瞎妇人,独子意外病死,膝下只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孙子,她无法养活孙子,便第一个向织绣局献出祖传绝技以获得大笔金钱。
记得当时,几乎是天下女儿皆学回纹绣,后来的五年中,络续又有两种失传奇绣环月绣,山河绣献上,一时之间,建康扬州荆州的小姑们,几乎人人掌握了三门绣艺,大街小巷,尽是一派盛世华彩。
当时,姬姒虽然早已过逝,可她魂魄一直附在姬道胸前的玉佩上,她死后,姬道先是认祖归宗上了几年学堂,后来又走遍了大好河山,结交了不少奇人异士,而那些时候,姬姒与他都是形影不离的。至于刺绣,她好象是跟着姬道的女儿学会的。是了,那小丫头十分好强,经常躲在房中一遍又一遍地练手,可她又没有天赋,常让一旁看着的姬姒急得跳脚……
不过,姬姒自是不会就这样站出去。
看到刚才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瘐施儿,被仆妇捂着嘴,像死狗一样拖上马车,姬姒笑了笑,想道:一只雀儿立在浮云之上,随便什么风一吹就倒了。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瘐施儿后,目光转向另外三女,把她们的家族幑章以及姓名记住后,姬姒上了马车。
因这四女都是婢仆众多,刚才发现的那一幕,被婢仆们一挡,再加上码头上本是喧嚣之所,也就没有惊动多少人。
这时,谢氏的车队开始启程,而随着他们一动,整个码头都动了。
等众人都离尽后,姬姒等人也动身了,她朝着外面的孙浮吩咐起来,“先租一住处,再去打听一下,看看建康哪个地方,有座叫鹤倚峰的山峰。”
“是!”
建康城里,真是脂粉流香,繁华似锦,姬姒走到哪里,都有大士族经过,而那些娇养出来的士族,无论男女都是婢仆如云,气势逼人,害得黎叔等人几乎是佝着腰避于道旁,等人家走得没影了才敢再动。
因为下意识中的畏缩,众仆找掮客租房时,选的方位是远离建康中心的西城区。
见过掮客后,黎叔急急跑到了姬姒的马车旁,还没有看到人,他便气急败坏地叫道:“女郎,这建康的东西,怎么恁的贵?不过一个二进的房子,还是郊区,还是个连围墙都没有的,竟然租半年就要三百金!那可是三百金啊,放在荆县,连买个庄园都够了!还有,这里买房也是高得骇人,我看了一处带店铺的房子一进小院,一问,居然说是要五千金!五千金,他们真是说得出口!”
建康这地方,从东晋开始,便被各大小家族瓜分。现在,随着刘宋皇朝稳固,越来越多的人在涌入建康,而早被瓜分一空的建康地皮,又没有多余的房产供给新的豪强居住。在这样的情况下,建康的房价之贵,那是可想而知。
几仆长期居住在荆县那样的地方,就没有出过远门,他们来到建康这等河里都流着金粉的地方,突然发现自家那点看起来很多的钱,在这地方只能买一个小院子,那种慌乱是可想而知。一时之间,这些没有土地本就不安稳的人,直觉得自己的下半生都悬在了空中,没了个着落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自家女郎以她那惯常的平静淡然,自在地说道:“钱的事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孙浮长吁了一口气,旁边黎叔更是喜笑颜开,瘐沉在一侧说道:“幸好咱们女郎是个了得的!”
这时,姬姒说道:“房子暂且不租,找一家酒楼先住下。”
孙浮连忙应道:“是。”
第二天,孙浮便问到了鹤倚峰的方位。
这鹤倚峰,是一座名不经传的小山峰,而且它并不在建康城内,离建康还有一百里路程。
寻到了鹤倚峰,第三天一大早,姬姒便上了路。
彼时,正是朝阳初起时,姬姒等人走在街道上,到处都可以听到笙乐声,以及那些像神仙一样的翩翩郎君,从某个青楼中缓步而出的身影。
而这些人,在对上姬姒的队伍时,往往会多看一眼。
他们不是看姬姒,而是看姬姒的马队。
孙浮凑到马车外,低声说道:“女郎,他们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们?”转眼,他又说道:“女郎,我有点不安。”
车帘大开的马车中,姬姒收回目光,她淡淡说道:“是我失误了,等从鹤倚峰回来,马上处理了这八匹良马。”
却原来,建康马匹精贵,许多大士族出行,坐的都是牛车驴车,在这样的情况下,姬姒这样一个连家族徽记都没有的乡下人,居然用八匹良马当坐骑,放在许多贵族眼里,简直就是暴发户对他们的挑衅,也因此,很多士族的目光,已带上了几分不善。
听到姬姒的回话,孙浮沉默了一会后,终是轻声说道:“女郎,这便是士族门阀吗?”他在荆县那种没有士族的地方生活得太久,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家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感觉。
就在这时,孙浮听到她家女郎以一种清清冷冷的语气说道:“错了。姬家亦是门阀士族!”
她这话一出,孙浮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姬姒一直很沉默。
一路疾行,下午时,姬姒等人终于来到了鹤倚峰。
望着眼前这座不高不险,却颇有几分秀色的山峰,黎叔欣喜地叫道:“女郎,上面有一个寺庙呢。”
姬姒微微一笑,她想起藏宝图上画出的寺院一角,徐徐吟道:“天下名山僧多占,鹤倚峰有寺庙,说明这里景色灵秀。”
瘐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小郎,你们一路神秘叨叨,到底想在这鹤倚峰寻些什么?”
姬姒自是不答,而她马车中,一直埋头苦读的姬道,也不会回答。
姬姒并不知道自家藏宝具体在哪,她拉上车帘,又与姬道研究一道后,决定直接前往画中有,现实中也有的那座僧寺。
鹤倚峰果然处处灵秀,这一路攀爬,只看到溪水潺潺,山道上树木雄奇,山谷中白雾环绕。
在太阳下山时,姬姒等人来到了一个僧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