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少男少女,都是面目清秀五官端正,他们有的贫穷有的衣着还可以,可不管哪一个,头上都插着草标,都是巴巴地望着车队,想要被车队中某位士族买回去的。
又走了一会,姬越眼睛一亮。
前方右侧处,也站着十几个小郎,不过这些小郎,多数是脚上戴着锁链,同时,他们眉目俊秀,身姿挺直,看起来都曾是家境不错的。
让姬越定定望去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郎,这小郎五官立体,身材高挑,轩昂俊伟,黑沉黑沉的双眼亮得惊人,纵使锁链加身,他依然身姿笔挺,俊挺坚强。这小郎,可不正是姬越曾经在襄阳城见到过,并曾经心动过想在买回来当夫婿的那个奴隶?
只是,比起那年在襄阳城时,这小郎明显消瘦了许多,那外露的肌肤处,更处处都是青紫鞭印,看来着实受了不少苦。
一侧的韩氏兄弟中的韩氏一直在关注姬越,他顺着姬越的目光看了一眼后,转头朝后面吩咐了一句。
所以,当半个时辰后车队加速时,骑驴返回车中的姬越,赫然发现自己的驴车里,竟然跪坐着一个身姿笔挺,俊秀如松的小郎。看到姬越过来,这小郎迅速地抬头望来,他看向他的那一眼,还真是亮得惊人!
这小郎,可不正是姬越刚刚还念着的那个俊伟奴隶?
见到姬越扶着车辕,呆呆地看着自个驴车一动不动,韩秀骑驴过来,他笑呵呵地说道:“刚才见到姬兄朝这奴隶看了一会,韩某便自作主张把他赎买回来了。”转眼,他又提醒道:“不过,姬兄身边虽然少了人服侍,可这种刚刚买回来的奴隶心性不明,还是不宜重用。”
姬越明白了,他转过身,朝着韩秀叉手谢了一句,然后翻身上了驴车。
拉下车帘后,姬越朝着少年奴隶盯了一会,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抿着唇说道:“我叫季元。”
姬越低声说道:“季元?元者,第一也,看来你原来的家境不错,你还是你家的长子。”
几乎是姬越这句话一落地,季元便红了眼眶。也是奇怪。姬越只是这么一句话,季元看向他的眼神中,便软化了好几分。
望着他,姬越轻叹一声,他徐徐说道:“我姓姬,现忝为朝庭的中书侍郎,我家里也没有奴隶。以后你若是立了功。倒不是不可还你自由之身。”
姬越这话一出,季元立马匍匐在地,一字一句。颤声说道:“愿为主人效死!”
……
接下来,还没有走到十里,太阳还高高地挂在西边,队伍便又开始喊话。说是准备扎营了。
姬越走出驴车时,一眼便看到。几十个谢氏部曲簇拥着谢琅离去的身影。
……这般荒郊野外,谢琅这是往哪里去?姬越看了看被风吹得哗哗直响的树木,暗暗想道:今晚怕是有暴雨,不知他要去做什么?这样的天气妥不妥当?刚刚想到这里。姬越转眼暗恨起来,他收起心神,命令自己再也不去想谢琅这个人。
可能是周边的乡村都得了消息吧。几乎是营帐扎下不久,那些摊贩们又络络续续赶来了。而随着摊贩们越来越多,整个队伍里开始喧闹声笑语声不断传来。
姬越随口交待李元几句后,便漫无目的在人群中穿梭起来,这些乡民拿出来的东西,大多是一些吃食,然后还有一些打扮得放浪,想要赚一些渡夜资的乡妇。
就在姬越信步由缰地走着时,突然的,身侧,传来了一个女子的询问声,“你就是姬大郎?”
姬越转头看去。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琅琊王氏的队伍里。
当然,琅琊王氏的队伍里,并不只有琅琊王氏的小姑,另外五六个小姑,一看也都是出自大士族。不过,这些小姑都与自家婢妇呆在一起。喊住姬越的小姑,也不知是哪个家族的小姑,她的身边,只有她的那几个婢女在。
对上她们的目光,姬越叉手为礼,回道:“是,我正是姬大郎。”
马上,那个小姑细声细气的又道:“姬大郎乃是道家高徒,听说道学门人行事最是讲究随心所欲,百无禁忌,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姬越一晒,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或许有吧。”
姬越这轻忽的态度,令得那小姑更是声音一厉,她没好气地喝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听说姬大郎的妹妹姬氏女,是个极不要脸的,至今还在缠着谢十八郎?”转眼,那小姑又轻轻笑了起来,“不过我有一句话还请姬大郎转告令妹。你告诉她,十八郎未来的妻室,怎么着也得在琅琊王氏和我陈郡袁氏里面找。现在嘛,这两家的女眷,无不嫌恶姬氏女。世家子娶妇,从来妻为并肩之人,妾室嘛,位同奴婢,可以随意发卖。我挺想知道一事,那就是姬氏女知不知道,她已经让她未来的主母深为恨之,将来等她入了门,她的主母想让她活得像人,她就像人,想让她活得像狗,她就只能为牲畜?这样的情况,她姬氏女知道么?”
几乎是这个小姑的声音一落,她身边的婢女婢妇,便同时笑了起来。
面对这一声声哄笑,一个个嘲弄的眼神,姬越缓缓回头。
他回过头朝着这小姑盯了一会后,在那小姑被他目光所慑,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时,姬越一手放在她的车辕上,一边凑近那小姑。只见他露了一口白牙,似笑非笑的开口道:“那小姑你又知不知道,也不用等到将来,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恐惧,你便恐惧,让你病上一场,你就只得乖乖地病上一场?”
在那小姑瞪大的双眼中,姬越低低一笑,随后,他轻佻地吹了一口气,直吹得那小姑的额发飘了起来后,姬越才直起身来。
这时,那小姑的部曲们也赶来了,不过,姬越自是不会等到他们赶他才离开。于是,姬越施施然转过身去,然后,他朝着那小姑无声地说了一句“等着”后,便广袖飘然地走了开来。
直到姬越离开了,那小姑才尖叫起来,转眼,她喘着气冷笑道:“他以为他是谁呀?想让我恐惧我就恐惧,想让我生病我就生病?”转眼,那小姑又怒道:“我就说了,这种庶民最是可恨,便是杀尽了也是应该。偏偏那皇帝还瞎了眼,居然让这么一个无赖子当了什么准国师的!”
看到自家小姑被气着了,众婢女婢妇连忙围上来耐心的安抚起来。
转眼,傍晚到了。
就在那小姑的部曲们开始扎营帐时,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过来了,那少年一走到那小姑的驴车旁,便双手一叉。清声说道:“我家主人姬大郎说了。今晚或许有雨,还请各位早做准备。”
说出这一句话后,那少年也不离开。而是转向那陈郡袁氏的小姑的驴车,朝着驴车中说道:“好教这位姓袁的小姑得知,我家主人说了,你先前的妇人之言。他也不计较。不过,你既出自诗书传家的陈郡袁氏。定然是知道知恩图报的,今晚要是免了雨灾之苦,以后见到我家主人,他也不需要你感激他的恩德。但是对我家主人客气一点,想来小姑是应该能做到的!”
说到这里,那少年不顾一众愤怒的眼神。身子一转便大步离去。
望着那少年离去的身影,哗的一下。那小姑掀开车帘,她实在气得厉害,一张秀美的脸都带着紫,连喘了几口气后,那小姑冷笑道:“真是好笑,便是当年的诸葛亮,他要借东风还要准备一番呢,这个伪国师说有雨难道就有雨了?还想凭着这么一件小事让我欠他恩德,真是无耻至极!”
怒到这里,那小姑朝左右瞪了一眼,命令两个部曲,“去,你们去打听一下,看看这所谓的姬大师对于今晚下雨有几分把握?”
那两个部曲连忙应了。
不一会,他们便回来了,见到那小姑,两人叉手禀道:“据那姬越的仆人说,对于今晚下雨之事,他约有三成把握。”
“才三成?”那小姑冷笑一声,命令道:“通知下去,今晚不可能有雨!那什么姬越说的话谁也不许听!”
众人看着自家小姑气得发青的小脸,也不敢违背,连忙大声应了。
因得了姬越的警告,大多数人扎营时,都选择了不会被雨水浸湿的高处,同时营帐的选择也是那种涂了牛油的。不过,也有一些人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那个小姑的队伍,更是特意把营帐扎在平地,因涂了牛油的营帐容易被火点着,很多富贵人家行走在外是准备两套营帐的,他们还特意扎了那种不怎么防雨的营帐。
一直到月上中天,所有人都晕晕沉沉入了睡,夜空还一望千里,繁星点点。
这一下,只怕姬大师所说的下雨之事,多半是不成了。
不过,这时也没有人嘲笑姬越,便是那小姑一行人,也是准备到了明日再取笑不迟。
转眼,夜深了。
就在所有人都入了睡,就在守夜的人也敌不住睡意,一个个开始打眈,就在黎明将至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本来明澈的,一望无垠的天空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沉一片。
众人是在一阵闪电雷鸣声中给惊醒的!
“轰隆隆”的巨响,一道道划破天空的白色闪电,以及那劈劈啪啪豆子大的雨珠同时砸向地面时,部曲们被惊醒了!
众人先是被外面这雷雨惊了下,转眼看到自家扎在高处的营帐,以及密不透风的牛油营帐,又是松了一口气。
转眼,留守在这里的谢广等人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急促叫声,他们急急走出时,一眼便看到,陈郡袁氏的那个角落里,竟是叫声不断,人影绰绰!
只看了一眼,谢广便急声说道:“不好,那陈郡袁氏没有听从姬越的提醒,他们的营帐有问题!”
就在谢广等人冒着倾盆大雨赶去时,那一边,那个陈郡袁氏的小姑已经抱着头缩成一团躲在营帐一角,而这时刻,因雨势过大过猛,那营帐大半边已经塌了下来,营帐里面全都是水。
看到那小姑和她的婢女们抱成一团瑟瑟缩缩,每一道闪电划过,每一道雷声响起,几女便抖成一团。谢广脸一沉,常年行走在外,颇有经验的他,马上提醒那些忙着扎营帐的陈郡谢氏部曲,“来人,速速把你们的小姑送上谢氏的营帐中,另外,立刻找到干净衣裳让她沐浴更衣!”
“是。是!”
就在几个婢妇冲过来,把被褥蒙在自家小姑身上,背着她送到了陈郡谢氏那扎在高处的牛油营帐时,婢妇们才赫然发现,因被雷电吓到,又被风雨吹了一下,自家向来追求孱弱之美的小姑。已经烧得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了!
小姑生病了!
……
这一场雷雨。来得极快也去得极快,前后不过一刻钟便天空放睛。
因雨水去得快,虽然来势极猛。可队伍中真正受了灾的还没有几个。可以说,这么一场暴雨中,真正倒霉的,就只有那个身体孱弱的陈郡袁氏的小姑。其余的淋了一些雨的人,都是一些汉子。他们身体强壮,也就没有病倒。
那小姑也没有淋什么雨,她之所以病倒,其实还是被雷电交加的那种气势给骇到了。这种因惊而至的发热,大夫略略一治也就好了大半。
因着那小姑的病,队伍给休整到中午还没有起程。从大夫那里打听到那小姑的病好得差不多后。姬越施施然地朝着她的营帐走去。
这个玄衣皎美的郎君,这般懒洋洋地抱胸而立。黑白分明的双眼静静地瞅来时,刚刚被婢女们扶起那个小姑,惊得瞪大了眼。
四目相对间,那小姑的脸色突然白成了纸。
这个时候,她突然记起了姬越说过的那句话,“也不用等到将来,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恐惧你便恐惧!让你病上一场,你就只得乖乖地病上一场!”
这,这,昨晚的雷电,可不正是他要她恐惧,她就恐惧了?今天的这一场病,可不正是他要她病上一场,她便病上一场了?
“你,你!”那小姑指着姬越尖叫时,姬越已经施施然地转身离去,望着他的背影,那小姑气得不停的喘息,“不,不行!你们马上帮我找到十八哥哥,我要告诉他,我要告诉所有人,这个姬越他虚言哄骗我!他明明早就料到会有雷电大雨,却说只有三成把握!他故意让我受这场惊吓,他故意让我生病的!”
尖叫了一阵,那小姑渐渐清醒过来,她慢慢转头看着众婢女婢妇,哑着声音自言自语道:“是了,这样的话说出去也是白说,说出去也只是给他添加神机妙算之名!”
那小姑慢慢地坐下,这时一阵风吹来,她连忙抱着手臂缩成了一团。又把姬越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地回想良久,那小姑突然觉得姬越这个人可畏可怖起来……
谢琅回来时,已经是中午。
因担心队伍中有人病倒,谢琅回来时,随行中还多了两个大夫。
就在谢琅缓步下了驴车,朝着陈郡谢氏的队伍走去时,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朝着姬越的方向扫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谢琅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去。
只见姬越的驴车里,多了一个面目俊秀身材挺拔轩昂的少年,而此刻,正在与姬越说着话的那个少年,正抬着头眼神敬慕又热切地看着姬越,而对着他,姬越也是温柔如水,他正含着笑看着那少年,说着说着,姬越还伸出手在那少年颈间的伤痕上轻轻抚了一下……
谢琅脸色一沉,转眼间,他轻柔的,向着赶来的谢广问道:“那小郎是什么人?”
谢广朝着姬越两人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回头说道:“那个呀?那是姬越刚买回的奴隶,说是叫季元,原是北魏世族子弟。”转眼,谢广又笑道:“听姬越说起,他俩还挺有缘分的。当时在襄阳时,姬越就遇到过他,当时也有意买他回来。没有想到,从前年到今年,从襄阳到扬州这么远的距离,到头来还是让姬越遇上了也买回来了……”谢广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家郎君表情不对,不由怔怔地住了嘴。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对情敌的处理

这时,谢琅温声说道:“走吧。”
送着谢琅回到驴车后,谢广刚要离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郎君的咳嗽声。
是了,昨晚下了一场暴雨,郎君在那山岭当中,只怕是淋着雨了。
来到驴车外,谢广担心地问道:“十八郎,你还好吗?”
驴车中,传来谢琅温和的声音,“不用担心,服两剂药就会好的。”转眼,他又轻声问道:“有飞鸽传书吗?”
谢广顿了顿,轻声说道:“有的。”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大将军刘义康三番五次在陛下和太子面前说郎君的不是。刘义康以为,郎君名望太著,言谈举止间,时常对这圣治天下有悲悯意,总以为刘宋江山会像秦朝一样无法长盛。刘义康还说,如郎君这样的名士根本没有必要存在,他建议皇帝对郎君使用雷霆击杀手段!”
顿了顿,谢广又道:“寒门新秀中,如皇帝新起用的刘愆王镇之属,亦对郎君颇有不满,他们向陛下暗奏,说是刘宋皇权下,不需要名望盖天的世家子弟。”
一口气说到这里,谢广沉默起来。
驴车中,谢琅直是沉默了许久许久,才低叹一声,淡淡说道:“意料中事。”过了一会,他又问道:“关于姬越,朝中可有不利传言?”
谢广回道:“姬越寒门出身,又有鬼神莫测之能,至今而止,倒没有引得人不满。”
谢琅温柔地说道:“这就好。”
过了一会,他又道:“前面就是淇水县,你派人去买几个奴隶回来。”
“是。”
因谢琅回来了,整个队伍便有了主心骨。一时之间连队列也整齐了几分。
姬越的驴车走着走着,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队伍前列,他刚刚把目光从谢琅的驴车上收回,一转眼便又对上了琅琊王氏和陈郡袁氏的几个小姑的目光。
很显然,凌晨时那一场暴雨,完全成就了姬越的准国师之名,现在的他。连洛华浓等人看来时。那目光都是带了几分敬意的。现在这些小姑看向姬越时,也不像昨天那么视若无物了。
特别是那个陈郡袁氏的庶女,她的病还没有全好。整个人有点憔悴,此刻对上姬越的目光,竟是瑟缩了一下,然后。那小姑迅速地拉上了车帘。这样的她,哪里还有昨天威胁姬越时。说可以主宰姬氏女生死的狠辣?
见到众人对自己这般敬畏,姬越实是有点好笑。
他昨晚对那场暴雨的预测,听起来神奇,说穿也不值一提。从上古到如今。天时四象,时令变化,早就整理了无数的谚语出来。像什么“春南风雨咚咚夏南风一场空”。像什么“朝起东风连夜雨,夜起东风草头枯”等等。
只是。在这个知识被垄断的时候,便是这些前人早就总结出来的气象知识,也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上一世时,姬姒附身在萧道成的玉佩上,跟着那个从草根一路变成帝王的人见识过无数高人,领略过各种才学,所以也就有了昨晚上预测准确的一场雨!
所以,这事说穿了,还真是不神奇。不过姬越自是不会说出,他懒懒地瞟过众小姑,在对上她们猜测又免不了敬畏的目光时,还好脾气的笑了笑。
队伍又走了十来里后,太阳又向西沉去。
到了傍晚了。这时众人已经知道,淇水县就在前方三四十里处。可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县城城门马上就要关闭,再加上队伍人数太多,一天的行程也就是个三四十里,所以明知道县城就在不远,也只能继续在野外扎营露宿。
看到忙忙碌碌准备扎营的各支队伍,姬越才下驴车,突然的,谢广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朝着姬越行了一礼,谢广对着身后的四个说道:“这是你们的主人姬大郎,前来见礼吧。”
在四个见礼时,谢广对着一脸怔忡的姬越解释道:“郎君说了,大郎这样奔波在外,没有人近身侍侯着实不妥。”他又指着那四人,温声说道:“这四人虽然都是奴隶出身,可他们身家清白颇有才干,郎君说了,大郎尽可放心使用。”
姬越却还在看着谢广。
他出门在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谢琅现在给他送几个奴隶来,是什么意思?
转眼,姬越又看向那四个奴隶。那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目精明叫任三的中年人,听起来,这人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扬州话,并对这扬州的诸般情况十分熟悉。
然后,那个中年人身后,是一个身材高大俊伟叫陈杞的青年人,这青年人不论面目还是气质,都与季元有几分相似,只是比他更成熟也更处事周到。
再然后,便是两个婢女了。那两个婢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个圆脸叫阿琪的婢女,长相极甜美娴雅,看她说话行事,挺有一种温柔包容的味道。而另一个婢女则是叫思儿,则是白皙娇俏,无事的时候那脸上也带着三分笑,一说话便又脆又快,很是让人容易产生好感。
转眼,姬越想道,是了,应该是谢琅看到自己收了季元这个奴隶,干脆多送几个来。
想到这里,姬越朝着谢广点了点头,微笑道:“既然是十八郎的一番美意,那我便愧受了。”转过头,他朝着几个仆人吩咐道:“你们也去扎营吧。”
“是。”
让姬越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沿着官道随意走了一圈,再回到自己的营帐处时,远远便听到了一阵欢乐的笑声。
姬越刚刚走近,便听到那阿琪朝着季元在唠叨,“阿元,药快熬好了哦,呈大夫也说了,你身体上到处都是暗伤,这样拖下去。到了中年便有的是苦头吃了。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安全一点,这药你可要一点不剩的喝光哦。”
转眼,那阿琪的声音又温柔地传来,“趁着太阳还在,你把身上的衣裳脱了,我补一补再给你。”
又过了一会,阿琪轻快地说道:“阿元。咱们什么事都要往前看。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于是,当姬越走过去时,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低头缝补着衣裳,嘴里叨叨念,语气温柔笑容甜美的少女,和一个怔怔地看着她。神态表情中带了点说不出的沉静平和的少年。
这一对少年男女,光是坐在那里。便有一种温馨的,独属于他们两人,外人无法进入的氛围……
不远处,谢广走了过来。见到自家郎君又在咳嗽,他回头吩咐了一句后才继续提步。谢广顺着自家郎君的目光瞟了一眼后,惊咦一声。说道:“竟是这么快?”转眼他又说道:“看姬小姑那模样,还挺惊怔的。”说到这里。他朝着自家郎君看了一眼,心下也挺惊怔的想道:想那萧奕洛华浓等人,也曾对姬小姑表达过心意,可自家郎君却是根本就不在意。这季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隶,郎君却一反常态,不但那么重视,还亲自又挑选了四个奴隶给姬小姑送去。
这时,谢琅笑了笑,他温柔地朝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姬越望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如季元那样受过太多创伤的小郎,是抵不住一个温柔而包容的女子的爱意的!”
其实在很早以前,谢琅便察觉到,姬姒的内心深处,早就有招赘婿延续姬氏血脉的想法。所以,一直以来,同样是世家子身份的人,最多最优秀,他也不觉得姬姒会上心。可若那人是寒门子或者如季元这样的奴隶,谢琅却有了一些警惕。
不过,以他堂堂陈郡谢十八的身份,自是不屑于去对付那等身份的人。可不对付不等于不处理,如现在,他不过是送上两个性格各异,却都能让饱受苦难的少年感到慰藉的婢女,就轻而易举地使得姬姒刚刚萌生的想法打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