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氏阿容,竟是接着刚才没完的琴曲,继续弹奏起来。

陈微等人大乐,一个少年哇哇叫道:“走走走,看看那胆敢向琅琊王七求娶的小姑子去。”

他这一起哄,众少年齐刷刷地动了,他们顺着琴声,跨出了院落。

众人刚刚走出院落,一曲凤求凰终于进入了尾音。陈容在弹完最后几个音符后,低头抱着琴站起,她俏生生地站在月光下,任由碎发挡在额头,她苍白着脸,沙哑中透着媚意的声音在夜空中娓娓响起,“一曲凤求凰,千载寂寞伤。想当年司马相如弹奏此曲时,并不知道他能娶到卓文君。他弹此曲,只是情思如茧,若不能让那人听到,心中难免郁结成丝。今日阿容也是如此,不求垂顾,不求有果。只是,想让郎君知道而已。”

陈容说完这句话,抱着琴,再次朝着王七郎所站的角落处盈盈一福,然后掉过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时,一缕秋风吹来,飘起她那长及臀间的墨发,卷起那缕缕飘飞的衣袍,众人一阵恍惚,竟似看到她的身影在逐渐淡去。

王氏七女在一旁哧哧笑道:“阿噫,这陈容恬不知耻的,居然还敢说得条条是道?”

她这话一出,几个少女跟着嘻笑起来。

就在这时,王弘眉头一皱,沉声喝道:“闭嘴!”

众人一凛。

在一阵静默中,王弘抬起头,他盯着陈容远去的身影,徐徐说道:“以后,不可因为此事讥讽耻笑于她。”

说到这里,他长袖一甩,施施然地转身离去。

直到他带着仆人们消失在拱门处,众人才惊醒过来。陈元愕愕地望着王弘远去的背影,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打了一个激淋,不由转头看向南阳王。

这时的南阳王,肥胖得扁平的脸上带着股郁怒。见到陈元向他看来,他双眼一瞪,重重一声,喝道:“我们走!”

“是,是。”

那幕僚连忙扶着南阳王向停放马车的方向走去。看到陈元要追出来,他便使了一个眼色。

见状,陈元停下了脚步。

这时,他才发现,这片刻间,满殿的宾客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少年子弟,正三五成群地谈论着刚才的事。

陈术走到陈元的身后,叹道:“我早说了,这女郎性子刚强,是个辣手的,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南阳王刚对她起了兴致,又得生生中断,这不是惹他不快吗?”

南阳王是何等身份?他就算再中意陈容,现在也不能纳了——明明知道她倾慕的是王氏七郎,便是倾慕,还不屑为妾。这样的女子,他要是纳了,如何面对天下人地询问和质疑?

陈元想到这里,恨恨地一咬牙,低喝道:“这可由不得她!哼,只等此事一平,我就给南阳王一个交待!”

第三十四章 他回来了

陈容一回到院落,便对上平妪和尚叟泪眼巴巴,一脸伤感地瞅着她。

她眨了眨眼,奇道:“怎地?”

平妪用袖子挡着眼睛,悲苦地说道:“奴竟不知,女郎倾慕王家七郎,一至于斯!”

尚叟也在一侧叹道:“女郎,那王家七郎是何等人物?你以后还是忘了他吧。”

陈容哑然失笑,她嘴角扬了扬,也懒得解释什么,转身步入寝房,

第二天,陈容刚在梳洗,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子笑声。似是听到里面地动静,一个少女高声叫道:“阿容,快快出来与我们玩耍去。”

另一个少女噗哧一乐,转尔她也跟着一本正经地喊道:“阿容可有得闲?南阳城郊碧水清清,大伙正要去玩呢。”

平妪听到这里,恼怒地嘀咕道:“这些人,便是不怀好意!”

骂到这里,她担忧地看向陈容,可是,出现在镜中的,是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这笑容,自女郎昨晚弹完琴后屡屡出现。每次平妪看着,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容站了起来,她推开房门。

房门‘吱呀’一开,众女便同时转头看来。望着缓步走出的陈容,她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个个忍笑忍得慌。

这些陈容似是没有注意到,她举步向几女走近,道:“去南阳城郊么?”

陈微与她走得最近,这时小跑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道:“你,你不要紧吧?”

她对上的,是陈容明澈的眼眸,她看向陈微,摇了摇头,淡淡回道:“我很好啊。”

另一个陈氏少女忍不住掩着嘴笑道:“昨日开宴时,你那仆人还说你卧床不起,还请了大夫呢。原来你这病,不是因为旅途劳顿,而是相思之累。”

陈容低眉敛目的,没有反驳,也没有理会。早在昨日做出那个决定时,她便知道会面对这种局面。

几女见陈容不答,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这时刻,她们看向陈容的眼神中,除了耻笑,还有着隐隐的同情。如王氏七郎那样谪仙般的人物,天下的女儿不爱的又有多少?眼前的阿容,也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这时,陈微牵着陈容的手走向马车,“走吧。”

这是陈容来到南阳后,第一次走出府门。

城中比前几天显得干净整洁多了,那些乞丐也不见了踪影。

一个少女伸出头来,朝着四下打量的陈容嘻笑道:“阿容,不必看了,此处无七郎。”

她这话一出,嘻笑声不绝于耳。

另一个少女更是叫道:“阿容这下可出名了呢,好些人都在问起你。嘻嘻,从此后我们陈府,可就热闹了。”

在这些少女地取笑声中,陈容只是眉目低敛,表情平静,一副世人如何说我,与我本无干系的模样。

街道上乞丐少了,马车便多了,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川流不息,每辆马车一驶过,便是一阵熏香扑鼻而来。

越是靠近城郊,马车便越是多。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郎,还有不少在脸上涂了粉,至于衣饰熏香,更是寻常事。

现在正是秋深时,南郊处光秃秃的,河水又干涸得差不多了,除了开阔外,哪有什么风景?

不过,今天是难得的一个大睛天,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直让人软绵绵的。因此,也有一些士族少年的马车在。

众少年看到这么一群女郎的马车靠近,连忙靠近。七八双目光在扫过众女后,瞟到了陈容身上,一少年叫道:“这女郎莫非就是?”

不等他说完,一南阳陈氏的少女嘻嘻笑道:“她就是阿容。”

十数双目光转过来,齐刷刷地看向陈容。

一少年嘿嘿一笑,怪叫道:“女郎胆子不小哦,敢情挑王七郎!”

他刚开一个口,另一个站在马车旁,长袍大袖,衣履当风,脸孔白得有点异常的青年马上冷笑道:“王七郎说了,不准任何人讥讽嘲笑于她!”

众人默然。

那青年转过头,朝着陈容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叹道:“不求垂顾,不求有果,只是想让那人知道…说起来,陈氏阿容实是个多情人。这世间,多情本多伤,诸位又何必再给她添心头刺?”

他最后一句,是对着陈氏诸女说的。因为这个时候,众女正嘟着嘴,不满地瞪着他和陈容,那讽刺和看笑话的表情是如此显目。

那南阳陈氏嫡女,名唤陈琪地张了张嘴,正要反驳这青年,她的姐妹扯了扯衣袖,说道:“这人喜欢传话,现在莫说,免得得罪了王七郎。”

陈琪连忙闭紧嘴,转眼,她瞪着陈容,郁闷地说道:“做了如此可笑的事,竟能得到七郎的庇护?哼,这太也滑稽。”

陈微见气氛有点僵硬,连忙叫道:“大伙不要傻站着,如此阳光明媚,正可赏秋望山啊。对了,阿容,你的琴弹得好,为大伙献上一曲吧。”

听到这话,陈容才第一次抬起头来。她正准备张嘴,突然的,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众少年同时转头,看向那烟尘高举处。

这一望,那刚才替陈容解围的青年马上嘴一扁,不满地说道:“是冉闵那匹夫!”

他的声音一落,陈微气得涨红了脸,她嘴一张正要喝骂,又忍了下来。

倒是站在她旁边的陈琪望着那数百灰尘直冲而来的方向,嘻嘻笑道:“冉将军高大伟岸,昂昂如雪峰火山,让人倾慕呢。”

那青年冷笑一声,没有反驳。

陈容也在抬着头,望着官道上。百数骑士激起的烟尘,把两侧稀稀疏疏的树林都淹没了。望着那飘扬在最前方的旗帜,还有旗帜下那匹雄骏的红马,陈容低低地说道:“他从南门而入了。”

说完这句话,陈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竟是看向陈微。

与她一样,看向陈微的目光有好几个。在众人地打量中,陈微晕红着小脸,她眼如秋水般荡漾,痴痴地随着那匹红马移动,轻声回道:“是啊,他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冉闵的婚事

到得这时,陈微已有点神不守舍了,在冉闵等人消失在视野中时,她已向少女们第二次提出回家。

当她第三次提时,陈容在一侧答道:“阿微,我们一道回吧。”

陈微大喜,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陈容,忙不迭地应道:“好,好。”

坐在回程的马车中,陈微双手绞着衣角,双颊红通通的,她嘴唇蠕动了一会,忍不住转向陈容说道:“阿容,你我其实一样呢。”

“这话怎么说?”陈容诧异地抬头看向她。

陈微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痴望着远方的官道,说道:“你喜欢着王氏七郎,我喜欢冉将军啊。”她眯起双眼,有点得意地说道:“不过,阿容你喜欢的人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王七郎,这辈子都只可遥望。而我,不久后就要嫁给他了。”

是么?陈容暗中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另一方向。

陈微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着,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心上人,她的双手绞动得更厉害了。

在两女各怀心事中,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位女郎,我们到府了。”

“啊啊?好,好。”

陈微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抓着陈容,便跳下了马车。因她跳得太急,陈容一个踉跄,要不是她身手灵活,已摔倒在地。

陈微正在向前冲,被歪倒的陈容这么一拉,便缓了下来。她不耐烦地甩开陈容的手叫道:“阿容,我先去换衣裳了。”

说罢,一溜烟地冲入院落中。

陈容望着陈微的背影,暗暗忖道:她这么迫不及待,今天冉闵会直接到陈府来?

一边寻思着,她一边慢步向前走去。

道路两旁,树枝光秃秃地直伸向天际,每次风一卷来,便又凋下几片树叶。陈容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一种寒冷。她连忙拢了拢衣袖,转身朝一侧树林中走去。

一进入树林,那风便少了些。陈容放慢了脚步,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般漫不经心地走了个多时辰后,左侧的假山后,一阵喧嚣笑闹声传来。陈容一怔,顺声走去。

堪堪走近,陈微羞怯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冉,冉大哥,这次,这次你会…”她还在这里羞羞答答,吞吞吐吐的,冉闵那雄厚低沉的声音已不耐烦地命令道:“大声点,把话想清楚再跟我说!”

声音又沉又煞,陈微一惊,羞红的小脸一白,眼泪汪汪的便要掉下来。

冉闵见状,浓眉一皱,转身便要走开。陈微连忙伸手看着他的衣袖,叫道:“别,别,别,我,我…”

这时,一个娇而清的声音替她说道:“冉将军,我家族姐只是想问,你这次回来会呆多久?”

陈微一喜,连声说道:“是,是。”

她感激地转过头,看向从树林后慢步走出的陈容,抿唇笑道:“阿容来了。”

来的人,正是陈容。

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冉闵便转过头来,双眼沉沉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一如她记忆的那般阴烈,仿佛燃烧着无尽的火焰,又仿佛融尽了无底的黑暗般阴烈。只是这一次,她能从这阴烈的眼神中,看到好奇,和一抹兴趣?

陈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只是一眼,她便移开,转向陈微笑道:“阿微,冉将军是惯常刀口舔血的,凡事喜欢痛快,你与他说话,一定要有话就直接说出。”

她这话一出口,陈微突然脸一沉。她看了看盯着陈容打量的冉闵,又看了看清艳妩媚的陈容。突然间,对冉闵过于关注陈容,对陈容这种状似冉闵知已的口吻,产生了强烈的厌烦。再说,如陈容这种直接大胆得泼辣的性格,又怎么能明白,自己这种女孩儿撒娇拿痴的风情?

厌烦和不以为然中,陈微嘴一扁,说道:“我行事自是比不起阿容你。昨晚那么多人在场,你都敢对着天下神仙般的王七郎奏凤求凰呢。我,我性子就是这样,做不来没脸没皮的事。”

一言吐出,冉闵皱起了眉头,他那俊美无畴的脸上,在盯向陈微两女时,一抹厌烦一闪而过。

就在陈微有点后悔时,他二话不说便转过身去,大步走向前方的草地,走向一众长者当中。

陈微气得脸涨得通红,她狠狠在地上一跺脚,转向陈容骂道:“你,你,你为什么要出来,害得冉将军对我生气了!”

陈容瞟了她一眼,越身而过,在经过陈微的身边时,她温柔劝道:“阿微,我本是好意助你,你为什么要对我有敌意呢?如冉将军那样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吵吵闹闹,使尽小心眼的。”

丢下这句话,陈容头也不回地向来路走去。在她的身后,陈微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谁让你对他摆出一副知已模样的?”

陈容闻言,怔了怔,她的脚下没有停,身子一转,便准备返回。

这时,坐在草地上,正拥伎作乐的陈元突然开口了,“阿容,过来一下。”

陈容脚步一顿。

她抬起头来,朝着虚空慢慢慢挤出一个笑容,再握了握拳头后,她低下头,向陈元走去。

她走近时,陈术正在对着冉闵笑道:“冉将军,那个便是阿微。再过数月,她便满十六了。冉将军刚才与她相处过,觉得这小姑子怎么样?”

陈术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调笑,一抹漫不经心,看来这话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其它含义。

冉闵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半晌却淡淡地回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陈术一愕,陈容也嗖地抬起头来,看向冉闵。

陈元把放在陈容身上的注意力收回,转头看着冉闵,皱眉问道:“冉将军此言何意?”

冉闵把酒杯朝几上一放,不耐烦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冉闵这近不想谈婚论嫁。”

一言吐出,四座皆静。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这次陈氏邀请冉闵,而他也应邀前来。对于双方来说,心中已经很明了。那就是,他陈氏会嫁一个女儿给他,而他也同意了。更何况,上一次在路中,陈元已就陈微的事跟他认真谈过?

纵观整个南阳城,除了南阳王外,他陈氏是第一大家族。这次联姻,可不止是陈氏与他冉闵的事,还是经过南阳王默许的,等于是南阳城与他冉闵的事。

他人都进了府,也与陈微这女郎见过面了,说了话了,难不成他有了悔意?

冉闵抬起头,他对上愕然的众人,突然一笑。他面目极为俊美,这一笑,顿时风神都雅,令人目为之眩。只见冉闵给自己倒了杯酒,徐徐说道:“诸位何必如此?你家女郎又不止有那个叫阿微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目光从陈容的身上瞟过,继续说道:“终身大事,还是稳妥点办罢。”

说罢,他头一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杯朝着几上重重一放,长袖一甩,大步走出!

直到他走出老远,陈元才愤怒地低语道:“他不过是无姓匹夫,若不是这一次他护送有恩,天下士族,谁会把他放在眼中?难不成,这匹夫还敢嫌弃我家阿微只是庶女,还想娶我陈氏嫡女?呸!我陈氏的嫡女儿,都可嫁王侯了,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

第三十六章 巴掌

陈元咆哮中,刚刚赶回来,性格宽容大方的陈攘在一侧笑道:“不过嫁女而已,何苦恼怒至此?”

他威望很高,这话一出,陈元马上低头应道:“大哥教训得是。”

陈攘抚着下颌的胡须,道:“冉闵这人,勇猛无匹,有机谋,心气亦高。有这种性格的人,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你们啊,只是我陈氏与他联姻的小事罢了,何必操之过急?”

说罢,他朝着陈元盯了一眼。

陈元惭愧地低下头来,他自是知道陈攘是在说他,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表现有点过激。真说起来,只要冉闵娶的是陈家女儿,身份合适的话,嫁哪个都无所谓

陈攘挥了挥手,闭上双眼,又倾听起乐伎们奏的筝曲了。

他不开口了,便代表这件事告一段落。陈元收回了视线。

这时,他看到了陈容。当下他朝陈容招了招手,示意她再靠近。

陈元盯着蹲福着的陈容,皱着眉头。因为心中有火,他此刻看陈容,是怎么看怎么令人厌烦,当下说话时,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冷意,“阿容,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陈容眉目微敛,轻声道:“我知。”

“你知?哦,说来听听。”

陈容抿了抿唇,道:“伯父定是为了昨晚之事。”

“原来你真知道啊?”陈元冷笑起来,他盯着陈容,右手朝着几面重重一拍,想到了什么,却又缓缓放下,“你,真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如此没脸没皮!你!若不是七郎宽宏,昨晚上我陈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陈元压低着嗓子咆哮时,陈容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她的脸上浮出了一抹冷笑。不过她没有还嘴。

陈元吼了一阵后,喘息了会,语气转为温和,“今天晚上,南阳王府有宴,你与我一起去吧。”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陈容已果断地回道:“我不去!”

三字一吐,众人一怔,连陈攘都睁开眼来看向她。

陈元瘦长的脸一青,眯着眼问道:“你说什么?”

陈容慢慢地抬起头来,她望着陈元,徐徐说道:“我不会与伯父参加任何人的宴会。”

说罢,她慢慢站了起来。

陈元万万没有想到,她不但敢反驳自己,还敢这样站着与自己说话。心下大怒,他伸手朝几上重重一拍,便要怒吼,陈攘在一侧温和地说道:“与小辈说话,何至动怒?”

这话一出,陈元马上按下火气。他瞪着陈容,低喝道:“你再说一遍?”

陈容腰背挺得笔直的,眼睛望着地面,清脆地回道:“这一次南下,我先是为流民事向王氏示警,又在干旱时,比寻常丈夫更快的反应过来。便是经过普城时,能做到如我一般,用全部家财购得粮食的丈夫,也没有几个。阿容自以为才智不凡,长相亦是不俗,完全可以匹配世间才俊。”

安静,四下都安静了。

陈元吃惊地瞪着她,伸手一指,正在喝骂,一侧的陈攘已笑了起来,“这小姑子,倒真有几分自信。”

他哈哈一笑,朝着陈元说道:“好了,别跟小辈置气了。”又转向陈容,“退下吧。”

“是。”

陈容挺直着腰背退了下去。

她走在林荫道上。踩着地上枯黄的落叶,陈容咬着唇想道:在路上,陈元便已把我的归宿接手过去。可以说,除非我父兄回来,这个家族中,他便是我的父亲,对我的事都可以直接拍板。他做出什么决定,便是陈公攘也不会阻止。他,他这么一门心思要把我送给南阳王,我可如何是好?

转眼,她的心思又转到了冉闵的身上:冉闵很奇怪啊,听他那语气,好似有点不中意婚事呢!是了,前世时,冉闵几次来府中,都没有把他与族姐的婚事定下来。要不是他们一直拖着拖着,没有个结果,也不会给了前世的自己可乘之机!

她正在寻思际,突然眼前一暗。

陈容错愕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泪眼汪汪的陈微。

四目一对,陈微右手突然一抬,呼地一声,一个耳光重重甩来!

“啪——”的一声脆响传出,陈微这耳光,打得又响双准,转眼间,陈容的左颊,便浮出了一个红肿的手掌印!

陈微一个耳光甩出后,也不等陈容有什么动作,突然‘哇’在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捂脸,转身冲入了山石小道中。

陈容这时才从错愕愠怒中回过神来,她伸手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目光阴沉地盯着陈微离开的方向。半晌,她冷冷一笑,暗暗想道:我知道你喜欢冉闵,我虽然对你有恨,可还真没有下定决心报复你的。不过现在…哼!

她转头时,道路两侧的仆役同时低下头去,收起了那看热闹的表情。

陈容也没心理会,她大步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这一走,路过的人纷纷回头向她看来,在对上她脸上的巴掌印时,那些目光都变成了好奇。

不知不觉中,众人停下脚步,目光转向陈容。有几个闲着无事的,更是跟在她的身后,嘻嘻哈哈地笑着。

陈容刚刚冲到自己的院落门口,平妪便急急地赶了过来,她早从院落中便听到了外面地喧嚣声,现在仔细一看,不由惊叫道:“女郎,女郎,这是怎么啦?谁打的你?”